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邪王独宠淡定妃 【作者】不散 【书籍简介】 华夏古族家主,帝王般的女人,一朝穿越,墨国嫡长公主。她淡漠张狂,目空一切。她霸气凛然,令人臣服。她,宫长月的到来,掀起新的浪潮!继任凤王,掌握墨国最强大的力量,江山战争,朝廷定计,只在她手心之间。却愿与他携手看江山,成就不折不扣的隐帝! ************************************ 本书是不折不扣的女扮男装小说。 殷碧 墨国的冬天永远都是这么美丽,才刚刚入冬,便是一场纷飞大雪,将整个都城都覆上了一层纯粹的白色,连带那些常年都庄严无比的深宫大殿也多了几分空灵美丽。 人们嘎吱嘎吱踩着雪,行走在街道上,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喜悦笑容。气势逼人的重装侍卫们如柱子般挺立在高大的城门前,眼神沉稳,手中紧紧握着的长枪闪着锋利的寒光。 好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此时,一名高大的汉子一边吆喝着一边骑着黑色骏马从闹市中奔腾而过,顿时闹得一阵人仰马翻,人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汉子自知冲撞,虽然心里焦急,却还是大声道歉,很远以外都能听到他明朗而真挚的声音。 汉子骑着马一直来到都城郊外的一处宅子前,身手矫捷地跳下马,一边招呼着门口的侍卫帮他牵着马,一边忙慌慌地冲进院子。 这宅子地处偏僻,周围人烟荒凉,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经过,它的背后更是一座大山,一入夜便寂静非常,倒有几分民间小说中鬼屋的模样。这宅子看起来并不怎么豪华,甚至可以说是朴素,不过门口处偌大的狮子石雕和四四方方的结构,却给它添了几分庄严的色彩。门口站着的几名侍卫,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人,即使没有人经过,也不曾挪动半分。 进了宅子,便会发现这里面和外面截然不同。宅子的外面是朴素到了极点,而宅子的里面却是奢华到了极点,而且这种奢华,并不是靠雕金琢银点缀出来! 天青墨石,人们睡在上面,便可延年益寿,平时更是冬暖夏凉,这有价无市的东西,到了这里,却成了铺地的石头。外面名贵难得一见的银线睡火莲,在这宅子里的小荷塘却到处都是。屋内的屏风、桌椅,皆是百年黑檀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此之类,数不胜数。 这宅子的内部,优美得如同一幅画卷,让人不敢亵渎。 但是,此时此刻,刚刚冲进来的高大汉子却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几乎踏遍了宅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自家主子的身影,不由急得直抓头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慌忙的时候,汉子无意中,竟冲进了后院,这个地方原本是直通宅子后面的那座山的,汉子上次来得时候,看到的便是荒凉一边,但是现在的变化,却让他一时目瞪口呆。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竟然……”汉子呆愣地看着面前一切,喃喃的说道。 几个月前,主子将这座山庄的名字改为殷碧山庄的时候,他就知道,主子对那传说中能够迷惑神智且如鲜血般美丽的桃花有了兴趣,而对于他家主子来说,只要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出手得到的。但是,传说中的殷碧桃花,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出现过,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找到呢? 当然……他并不是在怀疑他家伟大主子的能力…… 但是,这漫山遍野的殷碧桃花……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殷碧桃花,比起普通桃花那略显轻浮的粉白色,殷碧桃花的颜色,是如一般鲜血一般美得灿烂,自花蕊处颜色渐渐加深,到了边缘处,更是红得发黑,黑色中,又有几分流光溢彩的金色。如此桃花,美得灿烂,也美得尊贵。从古至今,任何书上对此桃花的描述都是极尽赞美之词。 不过,在医书上,这种桃花还可以入药,其香气,更有迷惑常人,令其出现幻觉的功效。在阵法书中,此桃花更是布阵的上上之选! 想到这里,汉子不由得苦起了脸……主子把这些桃花弄回来栽在这里,自己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这后山,定是已经被布上了阵法,而他对阵法只是略懂皮毛,更何况这还是主子亲手布置的,如果他一不小心踏错一步,恐怕就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正苦恼着,汉子便眼尖地看到了从桃林中缓缓步出的绿色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少女,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是几个小巧精致的空盘子。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罗裙,乌黑的发丝被一根木簪绾了起来,一双眼睛如古潭般平静无波,行走之间气息始终不见丝毫紊乱,脚法的步伐更是轻巧灵动,一看便是个有身手的人。 这个没有丝毫特色的少女看起来就是个平凡的下人侍女,一放到人群中便会被淹没,但是看到她的汉子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一脸谄媚的笑容凑了上去…… “流沁姐姐!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啊!”太好了,终于找着人了! 那名为流沁的少女淡淡地瞥了汉子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面走了,似乎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声音响起:“不用,我明白。” 不用拍马屁,我自己长什么样儿我明白。 汉子和流沁相处了好几年,当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的笑容不禁尴尬了几分,连忙转移话题道:“流沁姐姐,那个……主子在吗?我还有事情想要汇报呢。” 刚刚还急急忙忙的汉子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主子,焦急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的主子解决不了的。 的确,自从他们这些人遇上主子之后,已经见证了太多的奇迹不是吗? 或者说,像是他们主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力量 流沁听了汉子的话,心里已经了然几分,道:“失败了?” 她是知道那件任务的。 汉子讪讪地笑笑,点点头……吩咐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还要跑回来向主子求救,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有些丢脸。 流沁没有说什么,只是招收换来一个侍女,将盘子递了过去,便转身向桃林走去。 汉子会意,立刻跟了上去。一路上,他紧紧等着流沁的脚下,那看似没什么神奇的步伐,却似乎蕴含着什么特别的韵律,与周围这片殷红的桃花浑然一体。 流沁踩着步伐那叫一个轻松惬意,呼吸依旧如常,可以跟在她身后的汉子却早已气喘吁吁,满头的大汉,眼中流露了几分疲惫。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进入了后山的地界之后,汉子才遥遥看见那桃林深处的几个身影。 比起他身边这个长相平凡的流沁,那或站或坐的几个女子,称得上是绝世美女了,清纯的、漂亮的、大方的,各有千秋,而这几个,都是他家主子的侍女。但是汉子知道,就是自己身边这个平凡无奇的流沁,才可以真正称得上是主子身边的第一侍女。 又走了几分,汉子才看见那层层幔帐下的身影。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即使是身旁那几个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在她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她仅仅是慵懒地斜躺在那里,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 她身着一身玄色长袍,三千青丝尽数覆于榻上,轻轻阖着眼睛,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软榻边上轻轻敲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她并没有美得倾国倾城,连日月都黯然失色,真正让人瞩目的,是她身上那种无法形容的气质,如同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吸引着无数的人前赴后继地栽进去。看到她的刹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了她,即使是死,也没有关系。 “方奎,来了。”一如她外表般慵懒且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主子。”原本有几分浮躁的方奎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便蓦地沉静下来,朝着她抱拳单膝跪下。方奎微微颔首,眸中带着几分愧意。 坐在女子榻前为她小心翼翼剥着葡萄皮的明媚少女回过头来,冲方奎笑嘻嘻的说:“嘿!方奎!听说你们任务失败了?”她这幅笑惨了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明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方奎苦笑着,重新将视线转向自家主子,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主子,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女子打断他的话,也随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闪着深不可测的幽幽光芒,“我下令之前,就知道,你们会失败。” 说着,她坐起身来,静谧蜿蜒的青丝也随之一动,如瀑布般披泻在榻上。她盘腿而坐,行为之间丝毫不像是外面的大家闺秀,但是这样鲁莽的举动,在她这般做来,却是如此怡然自得,一身的尊贵丝毫没有破坏,反而多了几分豪爽。 听了主子这话的方奎,不由得一愣,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主子。 “骄傲的小孩子,总是需要敲打敲打的。而挫折,是成长最好的方式。”女子淡淡地说着,目光沉静,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鞋子,站到了地上,朝着山下缓缓走去。 跟着她的五名侍女,自然也跟在了后面。 只有方奎,被女子的一番话震得话也说不出来,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看到主子一行人已经走了很远了,他连忙跳了起来,跟了上去。 但是,这过程中,他却一直在思忖着主子说的这番话的意思。 的确,这次被吩咐任务的是一组和二组,而他就是一组的组长,所以自然很了解自己手下那些人的心里。除了那几个分布在江湖中,名义上不属于自家主子的势力,由主子直接管辖的宸楼,他们这两个组的实力与地位便是仅次于左右护法和四大宫主,自从从训练营出来之后,出过的这些次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样的成绩,的确让组内的很多人飘飘然了,平时在面对楼内其他人的时候,也是一副很傲气的模样。 骄傲的……孩子吗? 想到这里,方奎低下头苦笑……如果不是主人下的这个命令,失败如当头棒喝令他们清醒,同时也开始反省自己,恐怕等到以后,是会狠狠摔一个大跟头的吧。 方奎叹了口气,骤然提气几个纵身,便来到一行人身后,跟着她们缓慢向前走着。 感觉到方奎气息的靠近,女子淡淡一笑,扬声道:“我也许久没活动筋骨了,不如这次就拿那血刹宫练练手吧。” 此言一出,她身后的几个人都惊诧不已。 流沁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份愕然,问道:“主子,你要亲自出手?” “嗯,毕竟对方也是江湖上的第一杀手组织,总要给些面子不是?”她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那……主子,是不是要制定一下计划……”方奎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次的教训,让他认识到了许多以往的错误,他们以前出任务,总是靠着默契,从来没有制定过什么计划,所以也让一些任务的风险性增加了,现在的方奎,可比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他,要谨慎许多了! 女子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谨慎是好事,但是过于谨慎就是胆小,方奎,你要记住了。” 方奎身躯一震,大声应道:“是!主子!” “主子,不过那个计划……”流沁有几分担忧的开口。 她并不是不相信主子的实力,但是那个血刹宫毕竟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不然也不会让两个精英组铩羽而归,若是主子这般贸贸然前去…… “对我来说,不需要计划。”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众人,蹙眉淡淡说道,“只要用绝对的力量抹杀就好了。”她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但是,一身玄衣的女子就这样站在华丽绝美的殷碧桃花树下,花瓣纷飞,场景柔美,却因为她,偏偏多生了几分霸气。她就是负手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举动,但是她优美的背影,也足以迷花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血刹 “真是欺人太甚!”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人气愤不已,一掌拍在桌子上,因为愤怒而一时失控的内力附着在手掌上,直接将这张檀木桌拍成齑粉。 坐在大厅里的几个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阴沉的脸,目光仿佛能够杀死人般的锐利。 只有坐在上方的黑袍老者抬起头来看了中年人一眼,似乎淡然实际上却压抑着强烈杀机的声音响起:“锋儿,注意收敛!这般急躁,成何体统?” “收敛?”中年人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父亲大人!那宸楼已经这般气焰嚣张,这叫孩儿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一个崛起不过区区三年的小组织,竟然大言不惭说要灭了我们血刹宫!更是派出一等乌合之众让我们损失惨重……” 中年人将拳头紧紧攥起,似乎恨不得将他口中那宸楼屠戮殆尽! 的确,之前一次宸楼对血刹宫的攻击虽然没有成功,但还是让血刹宫损失惨重,可以说,血刹宫损失的人甚至比宸楼的人还要多! 不过损失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名声问题!在江湖上立足,讲的就是一个名声问题。一个盖世大侠,他行侠仗义,为世人称赞,相交又甚广,就算有仇家想要夺取他的性命,也会先掂量掂量会不会引起众怒。一个声名狼藉的卑鄙小人,走到哪里人人喊打,就算有仇家想要杀他,不用动手,就会有人帮他解决掉。如此观之,名声就是一柄双刃剑,既可给人带来利益,也可为人带来毁灭。 更何况,杀手组织是最重视名声的组织,若是没有名声,他们的杀手哪来的生意可做?哪来的主顾愿意相信他们?毕竟买凶杀人,一旦杀手败露,那自己也是会遭殃的。而他们血刹宫作为江湖上的老牌组织,杀手组织的老大,竟然就这样被一个新出道的组织挑衅?这是何等的耻辱!又教其他江湖门派组织如何看待他们?这让他们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江湖就是如此残酷,它不管你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你的对手是谁,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你的仇人会痛打落水狗,你的友人也会对你避嫌,以免殃及自身。 “虽是出道才三年,但是他们的实力的确是不容我们小觑。”老者,也就是血刹宫前任宫主,被江湖上称为“刹魔”,凶名远播。他天生聪明,也不像他儿子……现任血刹宫主这般鲁莽,虽然对血刹宫的挑衅很愤怒,但是他心里却明白,如果不是有依托,那么对方绝不敢放下如此大话。 “老宫主这话的意思是?”坐在一旁的另一名六旬老者也敛了怒气,疑惑问道。 血刹老宫主不满地哼道:“我曾经向七星楼买过宸楼的消息。” “七星楼?”血刹宫主惊讶不已,“父亲,你居然找到了七星楼的联络方法?” 七星楼,即使是他们自诩江湖上一流势力的血刹宫也不敢在之面前托大,这个神秘不已的组织,存世已经有上百年,乃是江湖顶尖势力之一。作为情报组织的七星楼,在江湖上、朝廷上,甚至是普通民众里,都拥有难以想象的人脉与渠道,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七星楼不知道的事情! 七星楼身为情报组织,自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但是能够和他们做生意的人,也只有有能力联络上他们的人。不过近几年来,七星楼的人越来越难联系,哪个人若是与七星楼联系上了,并从七星楼买下了消息,恐怕转瞬就会成为江湖上的大事。 “那……结果如何?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小组织的背景了?”血刹宫主眼睛一亮,想到那个宸楼将来的悲惨模样,心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被自己儿子这么一问,老宫主反而沉默了,他那张隐藏在黑袍下的脸显得十分阴鸷,干枯苍老的手指紧紧扣着桌角,良久,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才响起:“没有!” “怎么会……七星楼不是号称无所不知的吗?只要给钱,就可以买到任何你想到知道的消息,现在为何连一个小小宸楼的背景也查不出来了?”血刹宫主十分惊讶,大厅里的其余几位血刹宫长老也很是疑惑。 “不是查不出,而是他根本拒绝贩卖这个宸楼的消息。”说到这里,老者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忌惮,“当时接待我的,是七星楼的十二个负责人之一,当我出言要买宸楼消息的时候,那个人的脸色很奇怪,然后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个要求。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宸楼与七星楼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如此说来,这个宸楼倒真是神秘。”这时候,血刹宫的众人才终于想起了这个宸楼出现以后,江湖上发生的一系列大事情,好几个实力不弱于他们的组织,都是被这个宸楼吞并的。虽然宸楼出现的时间只有三年,但是他们的实力可不是那么简单! “宫主!”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的人如影子般出现在大厅,朝着老宫主恭敬地单膝跪下,并奉上一个红色的帖子,“刚才有自称宸楼的人送来了帖子。” 老宫主看了那个红色帖子许久,才接了过来。 绝杀 这个帖子看起来仿佛婚贴一般,红色为底,上面还有金线勾勒的华丽图案。但是等到老宫主打开一看,才发现这宸楼竟然如此嚣张! 素白的纸面夹在艳红的帖子里面,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绝杀令!而旁边,竟然还有一小行备注,写着:“接令者,三日后必杀!”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透出宸楼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嚣张,瞬间便挑起了血刹宫众人的怒火,连之前颇为冷静的血刹宫老宫主也愤怒地将手中的帖子扔在地上,指着那格外碍眼的红色帖子怒声道…… “这宸楼,竟然胆大如此,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儿,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在血刹宫被宸楼的绝杀令气得不行的同时,位于隐星谷的宸楼总部,刚刚才结束了训练的一组成员们大喇喇地坐在谷中宽阔平坦的训练场上,一群大男人在这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立刻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八卦的程度倒是不亚于那些三姑六婆。 “喂喂,你们知不知道,这次咱们楼主要亲自动手了!”一个脸上有着一条刀疤的黝黑男人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这话音一落,旁边立刻有人惊讶地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他们之前是在开玩笑呢!楼主这次真的要自己动手收拾那个血刹宫?”这人越说越兴奋,到最后直接从地上跳起来了,脸上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 “哈哈,这下那些血刹宫的小崽子有得苦头吃了!”另外一人也大声笑道。 “听说这次连绝杀令都发出去了!”黝黑刀疤男再度得意洋洋地卖弄自己得来的情报。 “绝杀令!”有人惊讶地吸了一口气,“那个绝杀令……” 这时候,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没有丝毫征兆地在他们背后响起…… “看来刚才的训练还不够累啊,居然还让你们有力气在这里聊天?” 这个虽然突兀却熟悉无比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一组成员都感到有些头皮发麻,那个刀疤男讪讪开口:“组……组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奎淡淡哼了一声,扫了一眼自己的组员们,说道:“看你们聊得这么起劲,一定已经休息完了吧,那下一轮的训练就开始……” “组长!刚才刀哥说的楼主会亲自动手剿杀血刹宫,并且发出了绝杀令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而坐在此人旁边的队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要知道,他们的组长,可是最讨厌别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组长很可能会暴走,那等会儿的训练就…… 想到这里,在场众人不由得苦着脸,瞪了一眼那个一脸无辜的孩子一眼……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孩子有点二,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二到了这种地步,说话完全不分清场合的,这下倒连累了他们。 就在大家都以为组长会发怒的时候,方奎却嘿嘿笑了两声,挺了挺胸膛,看起来格外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倒命好,这么快就能见到我们楼主风华绝代的身姿,哼,算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那绝杀令也发了?”又有人怯怯地问道。 “那是……岂会有假?那个血刹宫,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不过倒是可惜了我们的绝杀令,那可是自宸楼建立以来发出的第一张绝杀令!哼,便宜他们了!” “组长组长!到时候我们也要跟去吗?有没有什么计划什么的?” 方奎扫了他们一眼,大笑道:“你们当然要去!不过是去看戏的!看我们楼主怎么收拾血刹宫那群杂碎!至于计划?哈哈!我们楼主说了……不需要,用直接的力量抹杀他!” “小的们,好好训练,我们就等着看三天后那血刹宫的狼狈模样儿吧!” 花酿 “哎,你们知不知道!那个江湖上号称第一的杀手组织血刹宫昨儿个被灭门啦!” “什么?是不是真的啊!不是说是第一杀手组织吗?怎么轻轻松松就被人给灭了,这也太好笑了吧,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好吧?” “你看我这幅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据说,灭掉血刹宫的,是宸楼!” “哇!是宸楼啊……宸楼是什么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哥儿好好给你讲讲吧!” “……” 血刹宫被灭门之后的第二天,江湖上便迅速传遍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对这个看似默默无闻的宸楼,起了好奇之心……到底是怎样的势力,才能将血刹宫这般的势力一夜之间连根拔除呢?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不是很靠谱的传闻在坊间悄悄流传……其实这个宸楼的主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公子钰! 原来那等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也是这般嗜杀狠辣的人物? 在大家都对各种传闻将信将疑的时候,一辆马车从都城郊外的殷碧山庄低调地驶了出来,驾车的便是宸楼一组组长方奎,这个魁梧的大汉带着一顶草帽,看起来平凡无奇,哪里有拿着大刀大杀四方的样子? 能让声名大噪的宸楼一组组长已如此之礼相待的,也只有传说中宸楼的主人了。 不过,她除了身为宸楼主人之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这墨国皇帝最宠爱的年仅十六岁的大公主……宫长月! 此时,宫长月盘腿坐在车内铺着的格外柔软的雪狼皮上,黑色的如瀑长发从背后泻下,并未如寻常贵族女子一般绾着精致的发髻,只是用一根白玉雕成的镂空簪子随意挽起,却格外适合她浑身上下那慵懒随意的气质。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本古旧的棋谱,一手捏着一枚白子,对着棋盘不断地比划着什么。 跟着宫长月出来的除了从未离身的流沁,还有性子格外跳脱的明敏。 明敏看到自家主子的这幅模样,忍不住凑到身边流沁耳边悄悄说道:“流沁姐姐,你说主子既然在下棋方面这么没天赋,为什么还是这么执着啊!”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流沁居然莞尔一笑,虽只是略略勾了勾唇角,却已经让明敏感觉到分外惊诧了。不过流沁只是这般一笑,并没有回答明敏的问题,也没有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个穿着玄色锦袍的女子身上离开。 “因为没有天赋,所以更要执着。”不知何时,宫长月已经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明敏说道。 明敏脸上一僵,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呵……呵呵,主子你听到了……” “嗯。”宫长月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研究自己的那本棋谱。 明敏却是满脸懊恼……她怎么忘记主子功力深厚,自己这点小声音怎么可能瞒得了她呢?惨了惨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流沁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几分,她微微颔首,动作从容地为宫长月斟了一杯茶,沁人的茶香立刻在这小小的车厢中蔓延开来。 问道熟悉的茶香,宫长月顺手将那小小的茶杯拿起抿了一口,却莫名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主子?茶的味道有问题吗?”细心的流沁观察到宫长月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宫长月摇摇头,一手把玩着小巧的茶杯,一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云雾喝得有些乏了,味道实在有些淡了,你且把前几天我挖出来的那坛殷碧桃花酿拿出来,现在喝味道刚好。” 对于宫长月的话,流沁向来不会反驳,她知道这是主子喝茶喝得乏味了,想换换口味,于是转过身,从身后那个小包袱中拿出一个碧玉坛子,里面那紫红色的液体着实有些让人目眩神离,还未开封,车厢内便溢出殷碧桃花特有的香味,霸道地将刚才云雾茶的味道冲淡了。 原本在一旁反省的明敏闻到这个味道,立刻露出垂涎的神色,之前的懊恼也尽数抛却,像只小狗一般巴巴地凑了上来,望着宫长月:“主子,赏我一口喝吧。” 宫长月有些讶异,神色古怪地看着明敏:“你真的要喝?” “嗯嗯!”明敏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想我明敏也有千杯不醉的外号,这点小酒是醉不倒我的!”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仿佛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一旁的流沁一边为宫长月倒了一杯殷碧桃花酿,一边淡淡地说:“明敏,这殷碧桃花酿也还有个外号……醉生梦死。” 明敏脸上的垂涎一扫而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颜色瑰丽的液体,惊讶道:“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醉生梦死?不是说,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 “原来这酒的名字叫醉生梦死!这样说来,我倒是想起,那古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的。”宫长月点点头,端起白玉酒杯抿了一口……唔,味道不错,倒有点像是红酒。 明敏一脸挫败,戚戚地缩到角落,不敢再看那之前令她垂涎不已的东西。 要知道,这醉生梦死,对宫长月这等境界的人自是美味,对于明敏他们来说,却是三步必倒的剧毒之药! 茗雅 不知不觉,马车已行至这都城中央的皇城,过了那朱雀门,便是墨国皇宫所在了。 朱雀门前的侍卫乍一看见这辆平凡无奇且没有一点标识的马车驶来的时候,眉头一皱,正准备开口喝住这辆马车,却见那带着草帽的驾车人随手丢来一个小牌子,而车子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那侍卫头子也是个机灵的主,到没有先让手下上前拦住那辆车,而是接住了朝自己飞来的令牌,翻手一看,只见那古拙的小牌子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揽月!竟然是揽月公主的马车! 侍卫头子顿时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拍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宫长月的马车在方奎的驱使下跑得很快,没多久就超过了另一辆走在前面的装饰华丽的马车,率先停在内宫的大门门口。 装饰华丽的马车内,一个梳着双鬟的丫头忿忿不平地放下帘子,不满地对自家主子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马车,这么不懂规矩,没看到我们马车上中书令府的标识吗?居然还跑到了我们前面去!” 她的主子是一个芳华十六的少女,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高腰襦裙,发髻简单的挽起,随意点缀了点玉饰,却有一种娴静的美丽,微微颔首间,便有一种迷人的风华。 丞相家的二小姐左茗雅,在皇城中倒是一个芳名远扬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她淡雅美丽的容颜,更是因为她弹得一手好琴,被称之为“天下第一琴师”的明扬大师就称赞过她的琴艺。要知道,明扬大师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很少有夸奖人的时候,而左茗雅竟然能够得到他的赏识,自然被天下人尽知。 不过,身为中书令之女,左茗雅的性子自然不会像是她的外表那般如水一样的纯净,从小就在大宅院中长大,勾心斗角已是家常便饭,自然不会如她身边这个丫鬟这般考虑简单。 左茗雅听了丫鬟的话,只是略略皱了皱眉头,性子高雅的她自然不可能探出头去看,只是顺着那撩起的帘子随意看了一眼,便看到那平凡无奇的马车,停在她的前面。 墨国皇城,可是一个极为注重身份地位的地方,身份高的自然排在前面,身份低的便只能屈居人后,现在一辆看起来没有任何标识、普通不已的马车竟然停在了自己前面,无疑是在左茗雅的脸上打了一耳光,也怪不得左茗雅的脸色不是怎么好看了。 不过她断然不会做出粗俗的骂人行为,而是在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走下了马车,婷婷袅袅地向那普通马车上下来的一行人走去,用她温婉的声音喊住了那行人:“等等!” 这行人便是宫长月和她的两个侍女,而方奎还没来得及看到这幕,便已经驾着车离开了这里。他还未来得及给那血刹宫的善后呢! 听了这身温婉的叫喊,宫长月听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朝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扫去,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得蹙了蹙眉。 “何事。”宫长月看向那个千金小姐打扮的少女,淡淡的问道。 左茗雅被宫长月的目光一扫,却忍不住心里一惊……这玄衣女子究竟是何人,那饱含威严的目光竟然比父亲的目光还要慑人! 想到这里,她收起了心里的几分轻视之意,笑道:“这位姐姐必然也是来参加风华宴的吧,我看姐姐有些脸生,想来是第一次参加……” “你认错人了。”宫长月淡淡地丢下一句,转身便走。流沁迅速跟在她的后面,而明敏瞥了几眼左茗雅,发出轻轻的哼声,也跟着离开了。 而左茗雅愣在那里,手紧紧攥成拳头……自她成名以来,有何人敢如此对待自己?而刚才那主仆三人分明…… 左茗雅眼中闪过一抹愤恨的光芒。 “小姐……”丫鬟在旁边怯怯了喊了一句。 左茗雅眼中的寒光迅速褪去,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可识得刚才那是何人?”敢折她左茗雅的面子,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不知……翠儿见过这皇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大家中的小姐,但并不认识这位。” 看来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了,以为托了关系拿了一张风华宴的请帖就了不得了吗?看来还需要自己好生敲打敲打了!左茗雅在心中冷哼道。 可惜,这左小姐的愿望,是注定要落空了。 风华 风华宴,每年举行一次,聚集了皇城中所有尊贵的少女,墨国皇城的所有未出嫁的贵族少女都以能够拿到一张风华宴的请帖而感到骄傲自豪。而最初这个宴会,则是由墨国二公主宫清容发起,也得到过承元帝的首肯,所以,风华宴也一直是在墨国的皇宫举行的。 众贵女在宴会半月前收到请帖,便要开始准备衣饰。这准备衣饰,也是一门学问,既不能比几位公主出挑高贵,又不能毫不起眼,淹没在人群中,若是挑好了,可能你的名字第二天便传遍了皇城,若是挑得不好,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接受众人好几个月的嘲笑。结果,每次离风华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皇城中数一数二的银楼和布庄便忙活开了,定做首饰、衣物的,不仅要样样好看,还要独一无二,不能与别人重复,不然遭殃的可能就是这些银楼、布庄的老板掌柜了。 今年的风华宴是在清雅阁中举行的,要知道这清雅阁,可是整个皇宫最美的地方,亭台楼阁,绿水青柳,如水墨画一般的景色,处处都精致非常,却又透着一股大气,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仿佛再多的溢美之词也无法形容对这里淡雅景色的赞美。 本来清雅阁是一个如同禁地的地方,连受宠如二公主宫清容也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却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二公主说动了皇帝陛下,同意了她将风华宴设在清雅阁。 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宫清容的本事,而且也是她受宠的表现,但是只有宫清容自己知道,她是求了多久,才让父皇勉强答应,还叫她小心点,不要变了阁中的摆设,若不是这样,她又岂会将风华宴摆在这湖边,忍受这寒风!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宫长月! 没错,当初宫长月及笄的时候,承元帝让她挑一处宫殿,她随意一指,挑中了挨着清雅阁的未央宫,后来承元帝一思索,干脆连清雅阁也一并赐给她了,所以,现在举办风华宴的清雅阁,是大公主宫长月的地儿。 而宫长月此时刚刚下了马车,朝着未央宫走来的事情,宫清容并不知晓。 相比其他来参加风华宴的少女们,刚刚及笄的宫清容却穿着一身朱红色,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华丽的花纹,乌发高高盘起,发间朝阳五凤攒珠钗让她看起来格外的雍容华贵,与那些少女们一比,皇家公主的高贵气度便出来了。 她坐在首位,笑颜盈盈地看着下面众人,美丽的脸庞,看起来华贵而美好。 虽然宫清容对坐在湖边十分不满而对宫长月抱怨万分,但是事实上,他们所在的这个未名湖畔,恰恰是整个清雅阁风景最好的地方……白衣翩翩的乐府琴师们轻轻抚琴,流水般轻盈地音乐从他们的指尖泻下。平静无波的未名湖,水质清澈见底,湖畔的梧桐树颜色灿烂而美好。碧绿的草地蔓延开来,不远处就是一片梅花林,花香裹在风中缓缓飘过来,沁人心脾,仿佛心中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被洗涤了一般。而宫清容所谓的吹冷风,也有些言不符实,地上铺着华丽的柔软地毯,处处都摆放着暖炉,而宫清容的身上,更是披着一件白狐裘皮,温暖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哪有她说得那么痛苦? “二皇姐!”少女娇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宫清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五皇妹宫华梦。 “华梦,你来了,快来皇姐身边坐。”宫清容对自己的这个皇妹也很是喜爱,立即招手唤她过来。 宫华梦的性格一向娇憨,为人也比较单纯,长相虽不如宫清容艳丽,却有另一种清秀可爱的美丽,一身水蓝色的广袖留仙裙,以及领口和袖口处柔软的狐毛,甚是符合她那性子。 宫华梦依言在宫清容身边坐下,却又忍不住探头向下面看去,黑溜溜的眸中满是灵动,她转头问着宫清容:“皇姐,人都到齐了吗?” 宫清容的脸色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哼,就差那个左茗雅了,连本宫都已经坐在这里了,她居然还来得这么迟!”言语之间,全是对左茗雅的不满。 不过说来也是,宫清容向来是一个爱好攀比的女子,现在却有一个人爬在了她的上面,恐怕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摆出一副笑脸相待的。 说曹操,曹操到。宫清容一抬头,便看到姗姗来迟的左茗雅,在宫女的带领下,朝这边走来。 宫清容心里升起一团怒火,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左茗雅,神色间满是倨傲,语带讽刺地说:“左小姐还真是贵人呢,连本宫都坐在这里了,左小姐才姗姗来迟,莫不是……看不起本宫的风华宴?”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笑颜盈盈的少女安静了下来。 骄纵 二公主宫清容脾气骄纵,这是皇城皆知的事情,更何况近来左茗雅还抢了她的风头,也难怪宫清容会出言讽刺左茗雅了。 左茗雅脸上的笑容一敛,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却喃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束手束脚地站在宫清容下方……虽然最近她风头很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在皇家公主的头上撒野,适当地示弱,让二公主出出气也好,否则以后成为了二公主的眼中钉,恐怕做什么事也逃不了好,连父亲大人也会责骂自己。 见左茗雅软弱的模样,宫清容顿时觉得自己的脾气消了大半,拂袖重新坐下,对着左茗雅淡淡地说:“左小姐,请坐。” 左茗雅点点头,跟着宫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坐在右首的端亲王郡主萧琴有意圆场,笑着开口打破僵局:“茗雅啊,今儿你来晚了,就罚你为我们弹奏一曲吧!” 众女连忙附和称是。 坐在高位的宫清容哼哼两声,倒也没有拒绝,这才让萧琴松了口气。 琴师们停止了弹奏,很快,一把古琴也送了上来,摆在中央。 左茗雅站了起来,朝着众人施了一礼,才朝着古琴走去,动作优雅地坐了下来。她随意拨弄着琴弦,音质入耳清脆,是为一把好琴,足以比拟她府中那把珍爱许久的古琴了,这倒是让左茗雅忍不住点了点头。 就在左茗雅刚刚弹出几个音节的时候,一个神色紧张地女官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径直冲到了宫清容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再次安静了下来,而左茗雅也识趣地按住了琴,停止了弹奏。 那个女官俯身在宫清容耳边小声地说道:“二公主,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宫长月回来了?”宫清容皱紧了眉头,眼中却多了几分紧张。 “长公主殿下是最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了,要是她知道殿下你在她的清雅阁里举行风华宴,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呢。”女官说起来,脸上也有几分惶然之色。 想当初,一个宫女未经允许碰了长公主的东西,直接就被下令打了五十大板,后来熬了两天就死了,而那时,长公主宫长月才只有五岁! 不过宫清容听着女官这番话却有些不满了……怎么回事?难道我就比那宫长月低一等,见了她就要避开吗? 于是,她挥挥手,似乎满不在乎地说:“回来了又怎么样,风华宴在清雅阁中举办,那时父皇批准了的,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忤逆父皇的旨意!怕什么!宴会继续!” 虽是嘴巴上这样说着,但是宫清容却蓦的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受尽宠爱的大姐的场景,满塘灿烂灼灼的芙蕖,都在那个小小的少女身后黯然失色,一身墨玄色的衣衫,仿佛敛尽了这世间所有尊贵和繁华。那双眸子,本来是属于一个几岁少女的眸子,却似乎见过了无数的沧桑,闪耀着灼灼星光,如星空般深邃而遥远,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寒,对于她刚才未经思虑的话感到了几分后悔,但是这份后悔刚刚冒出一个苗头,就被宫清容掐死在了心中……她可是宫清容!怎么可能会有害怕这种情绪! 于是,她下意识地扬了扬下巴,仿佛要将自己的高傲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可是攥紧的拳头还是无法掩饰她那细微的颤抖。 宫清容发话,左茗雅自然微微颔首,再度拨弄着琴弦,一首悦耳的《清平调》自她的指尖泻下,轻快愉悦的琴声夹在风中传出很远,似乎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欢快起来。 可惜,这个每个人,并不包括宫清容,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这时,一个穿着白纱长裙,怀中抱着一柄剑的少女,笑吟吟地走向风华宴的所在地,夹带了几分内力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来,让每一位坐在风华宴上的贵女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我家主子有令,闲杂人等,即可离开!” 这般一个模样可爱阳光的少女,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冷酷,甚至带上了几分杀意。 左茗雅的琴声又一次听了下来。 左茗雅有些气怒了,身为一个琴师,她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己弹琴的时候有人打断自己,之前宫清容那里突然出现的变故也就算了,毕竟公主的身份还是稳稳压在自己的头上,而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少女,也在这里打断了自己! 她忍不住转过头向后看起,却不期然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这不是刚才在宫门遇到的那三个人之一吗?她本以为对方也是来参加风华宴的,却没想到在这里根本没有看见她。而现在,那三人中的侍女居然如此大胆走到风华宴上来大放厥词。 “你是何人!”这句话当然不是左茗雅说的,她深谙凡事不得强出头的道理,心中虽然怒火中烧,但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此时说话的,是坐在右首首座的端王郡主萧琴,她一甩袍袖站了起来,眉头轻皱,颇有其父那不怒自威的模样。 “贱婢不才,只是一个侍女而已。”少女抱着剑,笑眯眯地说道,但是那副模样,可没有丝毫觉得自己卑贱的。 揽月 “既然你知道你的身份低贱,为何还敢在这风华宴上大放厥词!”萧琴冷声喝道,“这里可是皇宫!岂容你撒野?” “我的地方,让你们出去,很难吗?”一个淡淡的声音由远及近,没多久,一个玄衣女子出现在众女的视线内,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翠绿色罗裙的少女,模样倒是普通,垂眸站在玄衣女子身侧,让人不自觉将她无视。 少女,也就是明敏,看到宫长月带着流沁走来,也连忙凑了上去,看起来颇似委屈地说道:“主子,你看她们都不走哎!” 宫长月没有开口,目光径直落在站在首位的宫清容身上。 本来看到那张如梦魇般夜夜盘旋在自己梦中的脸庞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宫清容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宫长月在她的潜意识中,就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只是她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自己的惊慌,依旧看似镇定地站在那里。不过,当宫长月的目光淡淡扫过来,她顿时惊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站在宫清容旁边的宫华梦也被吓住了,支支吾吾地小声唤道:“大皇姐……”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宴上实在是安静,所以她的这声“大皇姐”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也让大家都惊了一下,看向这个莫名出现的玄衣女子的目光也不同了。 身为墨国人,谁不知道闻名遐迩的长公主揽月?揽月,还是当今承元帝陛下在这位公主殿下一出生,就给的封号,代表这位长公主,拥有独一无二的尊贵荣宠。 而揽月长公主……据说,她疯狂痴迷着墨国第一公子南子篱,让人家见了她就绕道。据说,她不学无术,气倒过十三位老师,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教她。据说,她狠辣无比,刁蛮任性,因为她而被赐死的人是不计其数。…… 总之,关于这个揽月长公主的传言很多,也许有的真有的假,但是有一点是绝对肯定的!那就是当今墨国皇帝承元帝陛下最宠爱的,不是自己的小皇子们,而是这位今年芳龄十六的揽月长公主宫长月!只要是宫长月想要的,承元帝就会答应她,无论这个要求是多么的无理! 这是何等的殊荣?承元帝乃一国之君,他能够赋予一个人的东西很多……权利、地位、财富……揽月长公主得到承元帝如此宠爱,那么她在墨国的地位就是独一无二的! 墨国的公主有很多,但是揽月长公主,却只有一个! “长公主殿下!”萧琴愤怒的气焰顿时收敛,她慌忙跪下,弯下腰,连抬头看着宫长月的勇气都没有。她身为端亲王郡主,自然对那些流言蜚语了解得更清楚,面前这位揽月长公主狠辣的事情,可是一点假不得的,若是拿着她开刀,以这位长公主的受宠程度,恐怕连自己的父亲端亲王,都不敢多说什么,要知道,当今天子承元帝陛下,可是将皇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是绝对的说一不二的人物。 宫长月款步而来,倒与其他大家闺秀、贵胄高女的举止高雅不同,多了几分爽快和霸气,竟有如男儿一般。不过尽管如此,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在她身上,仿佛任何事情都是能够合理存在的。 宫长月看也没有看萧琴一眼,径直走到宫清容身边,淡淡地看着她,问:“风华宴?这是什么东西?” 宫清容惊得汗水都出来了,她抬眼看着宫长月充满了压力的双眼,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可是父皇答应我到这里来举办风华宴的,就算这是你的地儿怎么样?这个皇宫,这个天下,还不都是父皇说了算!” 但是这番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若是逼急了宫长月,到时候她怎么整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到时候,父皇是绝对不会为她开口的!要知道父皇为了宫长月,都赐死了好几个宠妃了! 不过极好面子的她,还是没有将自己心里的那份后悔表露出来,只是死死咬着牙锁在心里,面上看着宫长月依然毫无畏惧。 宫长月瞥了她一眼,轻嗤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侧身扫了一眼下方的众女,然后就此席地而坐,靠在宫清容的那张桌子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搁在膝盖上,神色惬意,姿态慵懒,她半眯着眼,淡淡说道:“都坐下吧。” 众女见了她这般气势,哪里敢多说什么,都匆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连宫清容也带着宫华梦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眼带几分惊惧地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宫长月的玄衣背影。 此时左茗雅却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该坐在弹琴的桌子后,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倒是宫长月看见她有些无措的模样,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左茗雅惊慌地抬头看了宫长月一眼,知道她说得是自己,连忙弯腰行礼应道:“小女左茗雅。”她的心里此时却是有几分庆幸,幸亏自己是在这里遇见她的,如若不然,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呢。 宫长月轻轻弹着手指:“你就弹个曲子来听听吧,唔……《广陵散》会吗?” “会的……”左茗雅连忙应道,心里却多了几分不快,怎么自己在这位眼里,就是个弹小曲儿的?好歹自己也是当朝丞相之女,身份虽不及这些公主皇子、皇亲贵胄,但也是尊贵无比,岂是那等下贱之人可以相比的? 不过她的不满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她的手已经抬了起来,轻轻拨弄琴弦,一曲《广陵散》扬扬而起。 宫长月缓缓闭上眼睛,手指合着节拍轻轻敲着膝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对这曲子是喜欢还是不满。 靡靡 曲毕,左茗雅忐忑不安地坐在琴后,当然,这只是她的外表所表露出来的,事实上,她内心对这位揽月长公主的赞美或是批评并不以为然,毕竟外界皆传这位长公主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又怎么能够对她被“天下第一琴师”明扬大师称赞了的琴声作出正确的评价呢? 宫长月感觉不到左茗雅的内心想法,她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淡淡地看向自己下方的左茗雅,语气平静:“柔韧有余,刚强不足,不过靡靡之音,你不弹也罢。” 宫长月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评价,也许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她的这句话却让在座许多看不来左茗雅虚伪作态的闺秀千金们捂嘴偷笑起来,连一向对宫长月都很是不满的二公主宫清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坐在下方的左茗雅顿时涨红了脸,心中却生了几分仇恨……一个草包公主,知道什么?居然说自己的琴声是靡靡之音? 不过此时不得不说,左茗雅实在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她天生善妒,但是面上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此刻的她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垂泪欲滴,她一双手指抓紧了手中的那方锦帕,有些低落地说:“是,茗雅受教了。”看起来,倒是挺谦虚的。 可惜宫长月岂是一个会被她表面蒙骗的人? 宫长月并没有多说什么,她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双眼瞥了左茗雅一眼,看得左茗雅心里一寒,竟然升起丝丝惧怕之意,然后宫长月拂袖站了起来,侧头对宫清容说:“今日这清雅阁就借你一用。” 说罢,她径直从主位走下来,看也没有看眼底有几分惊惧的左茗雅一眼,绕过她便离开了。 “恭送长公主殿下。”众女站起来行礼道。 站在宴席外的流沁和明敏见宫长月走来,微微低头,也跟着宫长月离开了,留下风华宴上的众女,窃窃私语了许久。 “看来长公主殿下今天的心情很好,没有发火。”跟着宫清容的女官庆幸地拍拍胸脯说道,显然对刚才揽月长公主的到来感到心有余悸。 这时,坐在主位的宫清容斜眼一扫,瞪了女官一眼,看得女官心里一惊,连忙跪了下来。 “哼。”宫清容转过头去,倒也没对这女官发火,只是看着宫长月离去的背影,心中愤恨不已。 虽然她很高兴看到左茗雅那个女人吃瘪,但是她不希望让她吃瘪的人是宫长月!或者说,她不喜欢宫长月这般大出风头,连带抢走了她的!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宫长月在宫外那实在恶劣的名声,心中忍不住一喜,笑容几乎要忍不住破土而出……宫长月再怎么受宠爱又怎么样?外面的人看你还不是跟看草包似的,这一点,你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 宫清容这样想到,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宫长月抱有这种恶毒嫉恨的心情的,比如说五公主宫华梦,她看向宫长月的目光就充满了崇拜……这就是大皇姐!让她敬畏且崇拜的大皇姐! 宫里有七个公主、三个皇子,宫长月无论是在公主里,还是在所有皇子公主里,都是最大的一个,而且她从一出身,就受到了承元帝的宠爱,连几个皇子也难以相比。 而宫华梦就不同了,她在公主中排行第五,在所有皇子公主中排行第七,可谓既不高也不低。不是最大的得不到父皇的重视,又不是最小的得到父皇的偏爱。而且她的出身也不高,母亲只是一个常在,在生下她之后,也只是晋级为贵人,所以除了母亲只是一个宫女的三皇子,所有的皇子公主中,就是她的出身最低了。更何况,在她一岁的时候,母亲就患病去世了,没有父皇的宠爱,她在宫中又有什么依靠呢? 现在虽然二皇姐宫清容对她极好,有事也总是想着她,但是她就是无法忘记,大皇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哭有什么用,不知道自己保护自己吗?”她虽然皱着眉头,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但是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安心,想要不自觉地依赖她。 那时她还只有几岁,因为父皇没有开口说要将自己过到哪位娘娘的名下,所以她一直与嬷嬷住在母亲的翠槿轩中。从小她就是嬷嬷照顾长大的,嬷嬷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待自己当然很好,但是那些在翠槿轩的宫女们,可就没有那么善良了,见自己不受宠爱,翠槿轩也没什么人来走动,便总是欺负自己,还将尚服局送来的衣物故意弄坏,连尚食局送来的膳食也要将好的留下,剩下的才给自己。 如果是在别的宫里,哪有宫女敢这样对待公主的?她们宫里的宫女,也就是看准她和嬷嬷心性懦弱,又不敢向掌管六宫事宜的皇贵妃娘娘告状,便日日欺负自己。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跑出翠槿轩,躲到御花园里哭了起来,却遇见了大皇姐宫长月。 大皇姐问她为何哭,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结果大皇姐眉头一皱,她心里一惊,便哭着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当时大皇姐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谁知道第二天,就有宫正来将翠槿轩里的所有宫女带走了,杖责的杖责,罚俸的罚俸,甚至有好几个宫女因此被打死了。 宫华梦以前一直听说大皇姐心性狠毒,赐死过许多宫女,当时她还对大皇姐抱有恐惧,但是她没有想到,真正的大皇姐,原来是如此……让她感觉温暖。 女官 虽说未央宫才是宫长月的住处,但是当承元帝下旨将清雅阁一并赐给她的时候,她的寝殿,便一直在这清雅阁中。当然,在她入住这里的时候,她又派人将这里按照自己的标准修缮了一番,虽然一年只有两三个月会住在这里,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亏待自己。 清雅阁的侍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甚至有一些是流沁特意安排宸楼的人进来,不过平时服侍在宫长月身边的,还是以流沁为首的这四大侍女。 宫长月迈进寝殿的时候,宫女们已经为她做好沐浴的准备了,汉白玉修成的九凤沐浴池已经盛满了雾气滚滚的热水,因为宫长月不喜,所以水上并没有撒什么花瓣之类的,只是滴了一些由宫长月亲手提炼出来的草木精华,和着热水,那沁人却不香腻的草木味道便缓缓蔓延开来,在浴池内游荡。 其实这九凤浴池,并不符合规矩。九凤,本来应该只是由皇后享用的规格,而长公主只是五凤,但是承元帝偏偏为她破了这个例,在为女儿修缮清雅阁时,执意在这里修建了九凤沐浴池。恐怕现在皇宫里,只有宫长月享有如此殊荣,而在宫长月之前享用此等殊荣的,便是宫长月出生后没多久便逝去的母亲,瑞敏孝皇后。 沐浴完后,宫长月就穿着一身白色的云纹锦裙,托着长长的裙摆,赤脚踩在铺满整个宫殿的地毯上。她脑后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这样搭在肩后,她似乎也没有要将它弄干的意思,而服侍她沐浴的宫女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她们见到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时候不多,但是她们每一个都是在这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清楚长公主殿下是绝对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事情,更不喜欢别人教自己怎么做的,于是她们也只有闷着站在一旁,但眼睛还是跟随着宫长月湿发摆动的弧度,仿佛就是这样看着,就能让它变干。 这时候,一个女官从外面匆匆走来,跪在斜躺在软榻上的宫长月面前,低声道:“长公主殿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宫长月斜躺在软榻上,软榻旁还有一个宫女在为她捏脚,她拿着一本古书,漫不经心地看着,宽大的袖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而她的手腕上,还套着一个翡翠镯子,莹润碧翠,在她的皓腕上显得格外令人瞩目。她静静地看着书,仿佛没有听到面前这个女官的话,神情淡然而慵懒。 “长公主殿下!”女官突然跪直了身子,毫不畏惧地将目光投向宫长月,扬声道,“陛下请您过去一趟!”她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女官,最近才擢升上来的,但是承元帝很信任她,经常让她为自己了解处理一些后宫事宜。所以后宫品级比较低的一些妃子,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就是脾气火爆的四公主宫语然,在她面前也会变得乖乖的。 不过毫无疑问,这位女官和宫长月的交流并不多,宫长月每年才回宫住几个月,连后妃们都见不到她几面,这位女官自然鲜少能够与她碰面,对这位揽月长公主的了解,也仅限于外面的流言。所以,说实话,这位女官虽然会出于对皇家的忠诚对这位揽月长公主毕恭毕敬的跪下,但是她的心里对这位公主是没有一点畏惧的。 但是她这高声一句,让宫内的所有宫女都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向这位不卑不亢,甚至还有几分气势的女官,连为宫长月捏脚的那个宫女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宫长月皱了皱眉。 一直注意着宫长月的表情,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明敏见到主子皱眉了,凌厉地瞪向那个以下犯上的女官,那张可爱的脸也变得肃然煞气,她手指一动,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闪亮凌厉的银光划破空气,径直刺向那个女官的颈部。 女官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袭来,侧头一看,就发现一个穿着有些不一样的宫女拔剑朝自己刺来,而她的身体已经在对方凌厉的气势下僵硬了,完全无法动弹! 女官的眼里终于多了几分惊惧! “哐当!”明敏的剑被横飞出来的白玉小瓷杯挡开,那瓷杯里的淡酒撒了出来,瓷杯也滚落在地,倒是奇迹般的没有碎裂。 “主子!”明敏收剑,单膝跪在宫长月面前,诚惶诚恐道,“属下未经主子允许动手,请主子责罚!” 宫长月没有应话,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书。 而那个女官却在一旁发难了,她见宫长月的侍女想要杀自己时,宫长月出手,必定是有些畏惧自己的身份,毕竟哪个皇子公子不想有人在父皇旁边说说自己的好,让父皇更加宠爱自己一点?于是她顿时觉得有恃无恐,站起来指着明敏大声叱道:“你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吗?居然还敢带刀进来!谁给你的胆子!” 明敏斜了那个女官一眼,眼中满是轻蔑,手中的长剑也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威胁她。 女官顿时被这个小宫女的动作气急,不顾形象冲过去就想要给明敏一巴掌。 “啪!”可惜,被打的人不是明敏,而是这位嚣张的女官。 女官感觉一个东西向着自己砸过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用手去挡,可是那东西却带着一股奇怪的力,让她不仅没有挡住,手倒是脱臼了,而那个东西照样砸在她的脸上,仿佛真真切切的一耳光,把她都打懵了,而她那白皙细腻的脸也迅速红肿起来。 宫长月接过明敏为自己捡回来的书,重新翻开,从刚才看的地方继续看了下去,淡淡开口道:“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教训本宫的人?” 她的语气并不凌厉,还慢吞吞的,但是这话听在女官眼里,却让她觉得一阵没由来的惶恐,她匆忙跪下,诚惶诚恐地垂下头,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喘不过气来。 “本宫累了,先休息了。”宫长月打了个哈欠,将手上的书递给一旁的宫女,就势在软榻上躺下,眯着眼睛准备睡觉。 而跪在那里的女官听到宫长月准备睡觉了,连忙呼道:“长公主殿下!陛下还等着你……” “把她扔出去。”宫长月眯着眼睛,淡淡吩咐道。 “是。” 动手的也是明敏,她笑呵呵地将女官从地上拎了起来,走到宫殿门口,将她像丢垃圾般丢了出去。 大门“咚”地关上。 宫长月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却忽然觉得自己头发湿漉漉的有些不舒服。她抬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头发,纤指所到之处,头发皆干。 慕离 宫长月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向来是随心所欲,愿意睡多久便睡多久,所以清雅阁里那些知道她习惯的宫女们根本不敢打扰她的安睡,连呼吸都可以放缓。 流沁刚刚走进来,就看到宫长月已经下了床,朝着自己走来,她微微弯腰:“主子,您醒了。需要为您准备早膳吗?” “嗯。”宫长月赤脚踩着地毯走过,而跟在她身旁的宫女也迅速递上洗漱用具,当宫长月坐在桌旁的时候,就已经洗漱完毕了。 在宫长月坐在桌旁等待早膳的时候,一个小宫女走到她身后,拿起白玉梳子,为她梳起头来。宫长月的头发极顺极滑,那白皙莹润的白玉梳子穿插在她的乌发间,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让那个为她梳头的小宫女不由得看痴了。 这一痴,她手上的动作竟然也没了个轻重,这不小心,就扯掉了宫长月的好几根头发。宫长月觉得头皮一痛,虽然没有呼出声来,但是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小宫女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她的目光落在宫长月侧脸上,看到她那蹙起的眉头,才顿时醒悟过来,慌忙地跪下,不停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其他的宫女们依旧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对这一幕视若无睹。而她们在等待的,是揽月长公主殿下的一句话。 不过宫长月似乎并没有放在心里,早膳已经送到了她的面前,于是她拿起银筷,慢悠悠地吃起了早膳。这早膳是未央宫的小厨房专为她做的,虽然比不得宸楼那几个随便动动手指做个菜都会令人垂涎三尺的大厨,但是在这宫里,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了。 早膳很清淡,装在一个精致的金色小碟子里,碟子虽然有四五个,但是每一碟的分量却并不多,宫长月刚刚将面前的这些菜吃完,就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看来,这个御厨很了解自己不喜欢浪费的习惯,所以把分量做到恰到好处,既能够让自己吃饱,又不会浪费粮食。 宫长月微微颔首,她的这个细微动作,就表明她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御厨有几分赞赏了。常年跟在她身边的流沁目光一扫,将主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也清楚,可以对那个御厨奖赏了一番了。心里一边这样想到,一边向宫长月递去锦帕。 宫长月用锦帕沾了沾嘴,才拂袖站起身来,向内殿走去。 “更衣!”流沁扬声说道。 宫女们迅速跟了上去,为宫长月将身上的锦袍脱掉,又为她一件一件套上她常年习惯穿着的玄色长袍。只不过这玄色长袍比起她在宫外穿的更加华丽,衣角处绣着精致的云纹,而整件长袍还用暗绣的手法,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一眼倒看不出来,如果站在阳光下,行走之间,便能够看到那金色凤凰流光溢彩的光芒,在她的衣服上缓缓飞舞,尊贵耀眼。 等宫女再为自己用那根白玉雕成的镂空纹花簪将自己的头发随意挽起,宫长月才起身离开,向外面走去,而走去的方向,正是承元帝的建章宫。 虽然宫长月现在鲜少回来,但是她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对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她都了若指掌,自然也清楚从未央宫到建章宫最近的距离就是穿过御花园。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顺着这条路走去,而她的身后,跟着流沁、明敏两大侍女,以及八名粉衣宫女。 “哼!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跟我抢东西!”隔着御花园老远,宫长月就以她高深的内力听到了御花园内传来的嚣张叫骂声。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向前走,没几步,就穿过了御花园的弯月拱门,看到了御花园的千鲤池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一只手攥着一方白色锦帕,另一只手将身前另一个比他小许多的朴素少年推倒在地,那身体健康厚实的少年和倒在地上身材单薄瘦弱的小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周围并没有宫女太监,这两个少年也没有看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所以那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得意洋洋地甩着手上的锦帕,盛气凌人地说:“你别以为你姓宫,就真的是皇亲贵胄,连父皇都不喜欢你,你还能有什么地位啊你……”少年毫不留情地骂着,却是越骂越起劲,那表情也越发地得意起来。 可是他没有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仇恨和愤怒,而他瞥向那个少年手中的锦帕时,眼中又多了几分不舍和留恋。 原本并不打算插入这个以大欺小事件的宫长月,听到“父皇”两个字,才停下脚步,侧头细细打量着这两个孩子,心里却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 流沁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那个大点儿的孩子,是二皇子殿下,德妃所出。而那个小一点儿的瘦弱孩子,是三皇子殿下,母亲身份卑贱,只是一介宫女。” 墨国有三位皇子,大皇子宫凌峰,只比宫长月小两天,与宫清容都是如贵妃所出。二皇子宫志扬,十四岁,与三公主宫乐琪,均是德妃所出。而最后一个三皇子宫慕离,年仅七岁,他的母亲只是在承元帝醉酒后无意被宠幸怀上他的,现在已经逝去了。 宫长月心里这才了然,眯起眼睛,看向那两个少年的目光也变了几分……那两个孩子,原来就是自己的弟弟吗…… 当然,冷血冷清的宫长月是不可能因为这两个孩子是自己弟弟就会有一点改变的,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名为宫慕离的孩子,那双倔强,却充满智慧的双眼。 怪物 宫长月抬脚继续朝前面走去,她身后的宫女顿了顿也跟了上去。不过刚走了几分,宫长月就看到那个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的一群莺莺燕燕,为首的,赫然是二皇子宫志扬的母亲德妃,而坐在她下方的,则是宫里一些并无所出的嫔或贵人。 看到德妃和那个嚣张跋扈的二皇子,宫长月蓦地想起了那个性格沉静、不苟言笑的三公主宫乐琪,她的母亲同样是德妃,却因为是跟着瑞敏孝皇后长大,所以性子完全不一样。 其实宫长月能够记住宫乐琪,完全是因为在她六岁、宫乐琪五岁的时候,宫长月的母亲瑞敏孝皇后患病去世了,宫里的所有人都为皇后的死哭哭啼啼的,就连皇帝也冲上去抱着皇后的灵柩大哭出声,那些嫔妃虽然心里欣喜,但是面上还是要作好功夫,哭得也很伤心。 唯一一个没有落泪的人,是宫长月,她站在灵堂里,冷眼打量着一切,周围人澎湃的情绪根本无法触动她。此时是她的亲生母亲死了,她却没有一点感觉,那双黑眸仿佛万年无波的死水,看着这些人哭泣,以局外人的角度。 为什么她的母亲死了,自己却没有一点伤心的感觉呢?事实上,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她冷眼看着皇宫中的繁华沉浮,也将所有对自己好的人,拒之于外。她的母亲瑞敏孝皇后,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陪伴她的时间比较长的人罢了。自她前世开始,就已经忘记了伤心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为一个过客哭泣呢? 但是,当时有一个瘦弱的小小身子冲到了她的面前,那个在母亲的长秋宫总是小心翼翼,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孩,那个被父皇送来特意陪伴母后的女孩,她的眼睛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身为母后的女儿,为何不哭?” 为何不哭?宫长月皱眉:“我为何要哭。”她的语气淡然,没有一点悲伤。 女孩的眼睛瞬间红了,泪水脱离她的眼眶缓缓落下,但是她的身子依然站得笔直,冲宫长月怒斥道:“她,养你六载,平时总是为讨好你而费尽心思,你竟然没有一点感觉吗?”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注意。宫女嬷嬷们一边哭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个角落发生的一切。 “没有。”宫长月开口,说得坦然。她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女孩憋了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宫长月淡淡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开。但是,女孩的那双眸子却在宫长月的脑海中记忆深刻,从此之后,宫长月也记住了她的名字……宫乐琪。 当年,宫长月能够感受到宫乐琪对自己母后的依赖和对自己的羡慕,对人心了若指掌的她也对宫乐琪的性子摸了个分明,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性情女子,正直而且坚强。 有着这样性子的宫乐琪,和面前这个嚣张跋扈,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肆无忌惮打骂的小孩子,显然是相差甚远。 宫长月刚刚走到宫志扬不远处,宫志扬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抬起头来,眼中的凶狠还未散去,就对上宫长月漠然的目光。 宫志扬手中攥着的锦帕顿时滑落,颤颤巍巍喊了一句:“大皇姐……” 如果说,这个宫里只有一个人能够压住混世小魔王宫志扬,那么这个不是皇帝,也不是他的母亲德妃,而是鲜少能与他见面的大皇姐宫长月。 宫志扬看到宫长月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此时见自己打骂其他人居然被大皇姐看到了,心里也惶恐起来,生怕宫长月会朝自己发难,刚刚才充斥着凶狠的眼睛只剩下了畏惧,嚣张的动作也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而原本倒在地上的宫慕离见宫志扬的动作忽然停止,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听到他颤颤巍巍唤了一句“大皇姐”,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也忍不住偷偷看向那个被宫中所有人都惧怕着,却是父皇最宠爱的大皇姐。 他虽为三皇子殿下,但是因为母亲只是一介宫女,所以身份卑贱,平时根本无法参加宫里的宴会,自然也就没见过这位在宫中声名赫赫的揽月长公主,此时见了她,心里顿时只剩下一句感叹。只见她穿着一身玄衣,那衣物的颜色仿佛她的双眸一般深沉,她的模样很美丽,却和宫里那些娘娘千娇百媚的美不同,她的美,是一种霸气淡然的美。这种美,融合了她的长相和气质,让任何一个女人在她面前都只能黯然失色。 宫长月走到宫志扬和宫慕离身边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目光怔怔看着她的的宫慕离,开口道:“起来,倒在地上像个什么样子。” 宫长月甫一开口,宫志扬的身子就颤了颤,但是细听下来却发觉大皇姐居然是对着地上那个小贱种说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满嫉妒……大皇姐跟她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三句,现在居然主动跟这个小贱种宫慕离说话,真是让他觉得不爽。 不过他心里不满,嘴上却不敢说什么,还连忙凑到宫慕离身边,将他拉了起来,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宫慕离有些讶异,一时之间也没有想通这个平时将打骂自己当做家常便饭的哥哥为何会突然这般和颜悦色,还主动开口朝他道歉。当然,他心里对这位“哥哥”的怨恨可是日积月累下来的,自然不会因为他一时的好脸色和一句道歉的话,就将心里对他的愤怒一笔勾销的。 不过宫慕离很快就想起刚才被宫志扬抢走的那方白色锦帕,连忙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揣进自己的怀中……这是母亲特意为他绣的,也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他一定要好好保管好,不能再被其他人夺去了。 而坐在那边亭子里的德妃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儿子所在的方向,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一个她绝对不想看到的身影……那个目无尊长的宫长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样想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宫长月和她儿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原本还坐的好好的嫔妃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面面相觑之后,也起身跟了上去。 德妃 感觉到有一群人在靠近自己,宫长月侧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那群后宫女人们朝着自己走来。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喜。 “原来是长月回宫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去找你父皇没有啊,他前几天还跟我念叨起你呢。”德妃率着一众妃嫔,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冲宫长月和善的笑道。 在承元帝眼中,德妃是一个温和有礼、腹有诗华的女子,她从一介答应走到如今的地位,却从来没有使出任何见不得人的手段来争宠,对待其他妃嫔也总是很和善,不会心生嫉妒而刻意打压,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被赋予“德”的封号的原因了。 可是,在其他明白人儿眼里,这个德妃,是万万担不起“德”这个封号的。若真是柔嘉成性、淑慎持恭,又怎么会教出宫志扬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儿子,后宫又怎么会总出现一些被不明手段弄疯弄死的新得宠的妃子呢? 反正宫长月是一直不太待见这个德妃的,她从上一世开始,就很讨厌这种装腔作势的人,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作为,但事实上,他们想得太过于简单,以为任何人都看不透的行为,在自己眼前就像是透明的一般,而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继续如跳梁小丑一般做些滑稽可笑的事情,让宫长月感觉到很是不耐烦。 也许就是因为她把所有的事情看得太透,所以才会失去对许多事情的兴趣。 所以当德妃和蔼可亲地跟宫长月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宫长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根本没有想要回应她的话的意思。 德妃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也闪过一抹愤怒狠毒,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恢复了自己惯有的笑容,柔柔弱弱,仿佛真的温柔可亲,她那一身湖蓝色的宫裙,简单却不失华丽,宛若一泓景色迤逦的湖水,又有谁能够想到她那温柔皮相下的蛇蝎心呢? “长月啊,虽然你父皇宠爱你,但是从辈分上来说,你也是本宫的子女。其实本宫这个做娘的呢,是不想为难自己子女的,长公主你对本宫不愿……尊敬呢,本宫也不想强求你什么。”德妃语气委婉,但说到这时,突然语气一转,“但是!就怕是这种事情传了出去,会使长公主你的名声有损,别人看你也会……” 承元帝重视德妃,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一副美丽的皮囊,更是因为她治理后宫的手段了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却懂得恩威并施,很巧妙地便镇压了那些有不安之心的后宫嫔妃们。也正是因为如此,承元帝一道御诏,赐了德妃一个协理六宫的大权,协同皇贵妃共同管理后宫,而皇贵妃向来对六宫之事插手甚少,所以这大权,基本上是握在德妃手中。 就算是身份品阶比德妃高的如贵妃,家世高贵,行事又向来骄纵,但是在颇有手段的德妃面前,也不愿意轻易与她对上。当然,心中深知如贵妃性子的德妃,也不会轻易招惹如贵妃,因为她知道如贵妃很重面子,如果一旦对上,如贵妃虽然心里有些畏惧她,但是为了面子问题,也会不顾一切和她闹上的。 可是,在后宫颇具权威的德妃,并不代表在宫长月面前一样有权威。若是这番话听在其他皇子公主耳里,他们定是会思量一番,就算心里对德妃很是不屑,但是表面上也会暂时低下头,免得担了这个不孝的名头,要知道,在墨国是最重视忠孝之名的。但是对于宫长月来说,这些却从来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不过,德妃话语中暗指自己是宫长月的娘亲,这一点让宫长月听了,心里有些不满。她眉毛轻轻一挑:“你想做我母后?”母后,指的可是宫长月的亲母,已经逝去的瑞敏孝皇后,宫长月暗中之意,便是询问德妃……你想做这后宫的皇后吗? 德妃听出了宫长月的话语之意,脸色顿时一白,心里暗叫不好。若是她觊觎中宫之位的流言传了出去,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无论她是否有这个意愿,皇帝心里必然会对她起防范之心。要知道,曾经同样与德妃位列四妃,且宠冠后宫的木妃,在瑞敏孝皇后逝去一年之际,趁着皇帝龙心大悦,便大胆提出愿意为他分担这后宫之事。 也不能说这个木妃傻,她这一步,乃是一险招,若是赢了,自然赢得中宫之位,后生无忧,若是输了,当然会荣宠尽失,说不定还会丢掉性命。 木妃胆子很大,敢于赌一把,但是她唯一没有猜到的,就是皇帝对已经逝去的皇后那份真挚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丢掉半分半点,听了木妃的一番话,当即沉下脸,怒斥了她一顿,甚至还掌掴了她,然后拂袖而去。 最后的下场,当然是木妃被夺取妃号,被贬后宫,没过半月,便在后宫自缢而死。而承元帝更是于众妃面前怒喝,说若是有任何人胆敢觊觎中宫之位,定不饶她。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后宫提出想要坐上那中宫之位的话。 德妃自然也不想,她可不想成为木妃第二。就算皇帝不会剥夺她的妃位,也会渐渐疏远她,甚至找借口拿去她协理六宫的权力,所以德妃当即赔上微笑:“当然不是,本宫只是想以长辈的身份劝你一下,并没有觊觎不属于自己位置的意思,你看啊,长月,你呢……” “德妃娘娘!”跟在宫长月身后的流沁忽然抬起头,扬声道,“皇帝陛下正请了长公主殿下过去,若是耽误了时候,恐怕跟皇帝陛下不好交待。” 德妃面色一冷……什么时候,一个宫女也能在她面前如此无礼地说话了?果然是宫长月教导出来的人,一眼的没教养,目无尊卑! 她正想开口训诫这个口无遮拦的宫女几句话,宫长月便径直开口:“走。”话音一落,她率先绕过德妃以及她身后的莺莺燕燕,连眼神都没给他们留下一个,就离开了。 而跟在她身后的明敏本来也想快点跟着离开,却被流沁拉了一把。 “什么事儿?”明敏瞟了脸色不佳的德妃一眼,低声冲流沁问道。 “带上那个三皇子。”流沁说着,也跟着朝前面走去。虽然主子没有说要带走这个三皇子,但是刚才她为那个三皇子开了口,那也断然没有将三皇子留给这群恶毒女人的理由,所以带他走,准是没错的。 流沁是四大侍女中最懂得宫长月心思的人,所以也是最得宠的一个。但是明敏却对这些事情有些转不过来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也就只有听了流沁姐姐的吩咐,抓了那个瘦瘦小小的三皇子,提着他小跑着跟上了主子。 尊贵 看到德妃到来,宫慕离顿时暗叫不好,他看得出德妃因为那位长公主的漠视,心里早就压抑着熊熊怒火,以德妃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对长公主做什么,不过要是等到那长公主一走,那么倒霉的那个人就只会是他了! 自从他生母死了之后,父皇就将他指到德妃名下,他从小便是在德妃的宫里长大的,但是德妃却从来不怎么待见自己,那么到时候德妃的出气筒,首当其冲的就会是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宫慕离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逃过这一劫,所以他心里只好妥协,希望等会受到的毒打至少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只要自己性命无忧,那么多么大的痛苦他都会忍过来,他已经习惯了不是吗?总有一天,他会将他与嬷嬷受到的屈辱和痛苦一一还给那个女人! 宫慕离半垂着眸子,掩去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忽然笼罩了他,宫慕离有些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发现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一个宫女朝着自己俯下身,并且一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后…… “啊!”宫慕离惊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 原来他是被那个看起来柔弱娇小的宫女给提起来了! 宫慕离偷偷侧头打量着提着自己的这个宫女,却忽然发现她身上的服饰和普通的宫女有些不同,用的布料也比普通的宫女服要好上许多倍。看着她提着自己毫不费劲的模样,宫慕离心里顿时恍然大悟……这就是武功吧!果然是长公主身边的能人啊! 他心里一边惊叹着,一边转过头去看自己那个二哥宫志扬的表情,发现他也一脸呆愣地看着自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大皇姐给带走了! 看到他的那副模样,宫慕离心里突然觉得很是爽快,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刚刚憋在心里的那份屈辱感也因为宫志扬这滑稽的模样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很高兴?”一个有些熟悉的淡然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 宫慕离心里一惊,有些吃力地仰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长公主那张精致大气的脸。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提着自己的这个宫女已经走到这位揽月长公主身边,而他那忍不住偷偷笑出来的声音,也被这位长公主听了个真真切切。 宫慕离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惶恐,喃喃地唤道:“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宫长月皱了皱眉,“你不是应该唤本宫大皇姐么?” 听到宫长月有些不解的话,宫慕离的心里有点点失落在蔓延,他垂下头,用小小的声音说道:“我乃是宫女所出,身份卑贱,自然不配称你为大皇姐……”平时在他看来就像是讽刺一般的话语,此时骤然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让他感觉到了几分自卑。 在这样光鲜亮丽、宛如天人的姐姐面前,他心里有些自惭形秽,也有些……渴望。 宫慕离的话听在宫长月耳里却有些奇怪:“卑贱?你的父亲是这墨国的皇帝,他拥有的疆土是如此辽阔,他拥有的军队是如此强大,他拥有的子民是如此幸福,你却说自己卑贱?” 宫慕离的身体一震,他抬起头,泪眼摩挲地看着宫长月。 是啊!太多人对他生母的鄙夷让他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他身体里流淌着的另一半血液,是来自于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所以,何人能够让他担起卑贱二字!他是尊贵与荣耀的皇子!他的身份从来都不卑贱! 泪水顺着宫慕离那张有些肮脏的小脸流淌下来,让他本来就灰尘扑面的脸更是脏兮兮的。他开始是小声地抽噎着,然后猛然放声大哭,仿佛将这七年来的委屈全部都哭尽了一般。 也许在很久以前,他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太多人的否定让他渐渐忘记了,也逐渐开始承认他们的话……自己,不过是一介卑贱之人……但是!面前这个尊贵的少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像是这个世界对他的肯定,也让他原本有些枯竭的自信再度充盈! 看到宫慕离哭得那副凄惨的模样,宫长月身后的宫女们也忍不住为这个一直被鄙夷着存在的三皇子而心酸,而除了对着主子,常年没有表情的流沁也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将宫慕离提在手里的明敏也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为他打气道:“是啊!小子!你可要把我们公主的话记在心里!” 宫慕离的哭声渐渐变小了,他抬起头来望着宫长月,那双眼睛经历了泪水的洗涤,变得更加明亮,闪烁自信的光芒!他有些胆怯地唤了一句:“大皇姐……” “喂!你没吃饭吗?”明敏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宫慕离被明敏颇具力道的一巴掌拍得哽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用更大的声音,冲宫长月喊道:“大皇姐!” “嗯,走吧。”宫长月转过身,继续朝前面走,还顺口吩咐了流沁一句,“把他给我洗干净,我带他一起去。” “一起去,是去面见圣上吗?可是昨天皇上已经派人来催了,要是再耽误……”流沁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担心。 “已经耽误了那么久,也不差那么一会儿。”宫长月有些无所谓地说道,“我们便在这花园中坐一会儿吧。” 流沁知道主子定了主意,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所以她也只好点点头,牵着刚刚才被明敏放到地上的宫慕离离开了。 世子 如果说江湖上的情报组织,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七星楼,他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人脉,而积聚了几百年的财力,更是富可敌国。七星楼踪迹难觅,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他们却每个月都会出一份囊括江湖最新事迹的报纸,发行量庞大,也给七星楼带来了极为丰富的收获。 这份江湖报纸有一种副刊,每年才出一次,评定的就是江湖的风云人物。 天下第一公子钰,传说他俊美如玉,却喜爱戴着一张银色面具,他的武功出神入化,一身轻功,竟然连纵横江湖多年的神偷王都自叹弗如。这位天下第一公子行踪向来隐蔽,但是所有之处,无论男女,都会倾倒在他那一身玄衣之下。 而墨国的第一公子,乃是南郡王独子南子篱,虽不及那传说中的公子钰,但他仍然是万千少女所憧憬的对象,更重要的是,比起公子钰的神秘虚幻,他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而且又是身份尊贵的世子,拥有无数的财富。南子篱形貌昳丽,丰神俊秀,一身气质更是如玉如莲,令人陶醉。他师承东明山玄然真人,学艺数年,尽得真传,而那玄然真人,正是江湖上传说中的人物,武功绝学自然令人喟叹。 其实说来呢,宫长月和这南子篱,也算是有渊源了。在现在的宫长月穿越来之前,原本的揽月长公主宫长月只是个被父皇母后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女孩,是宫里人人害怕的小霸王,却偏偏是个极重外貌的花痴,第一次见到那南子篱,便哭着吵着要美男哥哥,要和他结婚。南子篱那时也只有几岁,但是心性却比较成熟,当众拒绝了她,说他要娶定是娶心爱之人。 那个宫长月不仅没有气馁,反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南子篱爱上自己,结果却闹出一连串笑话,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不然怎么会有现在的宫长月呢? 来自异世的宫长月进入这个公主的身体,并没有接受她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那些过往,更没有那个心思去澄清自己对那个其实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的南子篱根本没有一点感觉,结果这件事情就越传越玄乎,说得宫长月跟痴情怨女似的,整天在深宫中望着佳郎的到来,却苦苦见不得,所以将一腔怒火发在旁人身上,实在刁蛮任性得紧。 今年,宫长月因为她父皇的那一封书信,提前回到了宫里,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宫里遇见那个传言中她暗恋喜欢的南子篱! 要说这个宫里真有人暗恋着南子篱的话,那个人,却不是宫长月,而是宫清容。宫清容老是与宫长月作对,就是出于情敌心态,虽然她打心眼里讨厌瞧不起宫长月,但是看到宫长月的与众不同,她心里总会有那么几分危机感,便老是针对宫长月,更是派人到宫外去传播流言,让南子篱对宫长月的厌恶越发明显。 就在宫长月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悠闲地喝茶品茗的时候,宫清容拉着她央求了许久才同意进宫的世子哥哥,也在这花园中散步。 宫清容敢把南子篱带着在宫里随意乱逛,就是因为她知道宫长月平时一回宫,除了必去的宴会和父皇召见,她是不会踏出清雅阁一步的,所以她也就不担心子篱会碰上宫长月。 可是,谁知道,天意弄人,该遇见的,终究还是会遇见。 宫清容与南子篱一同并肩走在花园的小石子路上,而宫清容的穿着一改那日风华宴上的华丽尊贵,穿得格外素雅精致,她知道南子篱喜欢高雅素净的女孩子,所以每次见到南子篱,她都会按照南子篱的喜好特意打扮,以求佳郎对她多几分情意。 可是南子篱呢?这位墨国第一公子,传闻中新貌昳丽、丰神俊秀的如玉男子,看起来却有几分心不在焉,对宫清容的搔首弄姿视若未见,仿佛正在想什么事情。 “子篱哥哥,过几天就是庙会了,到时候肯定很热闹,容儿很少能出宫,没见过那盛景,要不,你带我出去玩吧。”宫清容一脸期待地望着南子篱,那女儿娇柔姿态,倒是做了个十成十,哪里还有平日里训斥宫人的戾气? 而南子篱侧头柔和一笑,委婉地说道:“公主是千金之躯,出了事情,子篱实在是无法担待。”纵使是南子篱这般如莲如玉,温文尔雅的人,也对宫清容的死缠烂打,觉得有些无奈,但是他那母亲,却硬是将他推到这位公主面前,大概打的就是与皇家结亲的意思。 他们南家,乃是异姓封王,是当初他祖父跟随那开国先帝一同打江山打来的,当初陈朝腐败奢侈,皇城中揽据财富令人乍舌,而他祖父是第一个带兵攻入皇城的人,而开国先帝为了封赏他祖父,便将那皇城中的财富,赐了五分之一给他。 就算是五分之一,那也是令人眼红的财富啊,先帝在时,有多少王公大臣举报他们南郡王府贪污腐败,但是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清廉之人,自然是清者自清,查了一阵也是不了了之,后来他祖父和父亲干脆交出兵权,安于一隅清闲过日。但是,那天子的心思难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兴起,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将你的财富正正当当地充入国库了呢?就算那是开国先帝所赐,但是现在毕竟是另一个人的天下了,君要臣死那也是不得不死。 父亲母亲看来,和皇家结亲,那边是最好保住南郡王府的方法了,可是,真的要牺牲儿子的幸福吗?所以南子篱的母亲就干脆怂恿他多和爱慕他的宫清容走动,最好两情相悦,那就是真的两全其美了。 可是南子篱,对这位二公主,是真真正正喜欢不起来啊。 宫清容当然看不出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以为南子篱这样说,还是担心了她,便羞羞怯怯地说:“有子篱哥哥保护,容儿哪会受伤啊……”她一抬头,却发觉那不远处的亭子中坐着的,竟然是宫长月!未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哽在了喉中。 没听到宫清容继续说下去的南子篱觉得有些奇怪,他一侧头便看见了宫清容震惊的模样,于是他顺着宫清容的视线望去,却看见了,那被宫女们簇拥着坐在白玉凉亭中的女子,一身玄衣曲踞,一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说不出来的尊贵深沉。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她是……”南子篱不自觉地喃喃道。 宫清容被南子篱的声音一惊,迅速回过神来,她转头一看,便发觉南子篱正专注着看着那个她最讨厌的宫长月,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慌……千万……千万不能让子篱哥哥喜欢上宫长月那个女人!子篱哥哥喜欢的人,只能是她!只能是她宫清容! “子篱哥哥,我刚刚想起来我忘了一件东西,我们回去拿吧!”宫清容下意识就想要去拉南子篱的手,却被南子篱无意识地躲开了。 南子篱性情温和,但是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比如说吧,这南子篱就有一点怪癖,那就是任何他没有认可的人,他都无法接受对方的触碰。这种认可,当然不是什么爱情,还有友情、亲情之类的。 虽说南子篱和宫清容已经认识很久了,但是从刚才南子篱无意识躲开宫清容的手的动作来看,这位二公主显然是没有得到南子篱的认可。 恐怕二公主殿下,您的追爱之路,还长着咧! 面圣 看到南子篱无意识地躲开自己伸向他的手,宫清容顿时觉得脸上有些难堪,但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她实在是不好发难,只能尴尬地笑着缩回了手。但是她想让南子篱避开宫长月的想法却没有一点改变,她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南子篱面前,挡住了南子篱看向宫长月的目光,笑着说:“子篱哥哥,我有东西忘了拿,你陪我回去拿吧。” 南子篱心里虽然震撼于那个女子的与众不同,但是他并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宫清容,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却出于身份不好拒绝她,只能点点头。 宫清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张白皙娇嫩如花的脸透着羞涩的粉红,她下意识想要去拉南子篱的袖子,却骤然想起南子篱刚才躲开自己的动作,只能硬生生地收回手,仰着脸对南子篱说道:“子篱哥哥,我们走吧!”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并没有惊动坐在凉亭中的宫长月。 “主子,是那个南子篱哎。”明敏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俯身在宫长月耳边说道。 她早就听说主子似乎暗恋那个墨国第一公子南子篱,虽然她想象不出来主子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但她还是对这个流言抱了几分相信的态度。刚才南子篱和宫清容的接近,不要说宫长月,就连明敏也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所以看到这样的机会,明敏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发挥一下她的小特长,看看主子变脸的模样呢? 但是明敏有一个永远改不掉的毛病,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每次想要算计主子,最后都是自己下场悲惨的事实,依旧坚持不懈地“飞蛾扑火”。 “南子篱?”宫长月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明敏,“是谁?我认识吗?”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明敏眼中的八卦之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熄,她讪讪地笑笑,硬扯出的笑容感觉有几分奇怪,但是她并不在意,幽幽地缩到角落去了……她怎么会忘了主子的性子呢?她要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那才是这个都变得奇怪了。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主子居然认都不认识南子篱,那那些流言是哪里来的啊! 宫长月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明敏,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干脆懒得开口。 流沁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宫慕离带了回来。换上一套新衣服的宫慕离,整个人一下子就变了,原本有些脏兮兮的孩子,此刻看起来竟然犹如玉雕出来的人儿,五官说不出来的精致,看起来格外的讨人喜欢。不过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看起来有几分消瘦,脸上的颜色也少了几分红润,多了几分苍白。 “还不错。”宫长月挑挑眉。 宫慕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大皇姐居然会夸奖自己,顿时觉得脸上跟烧起来了似的。他抬起头来看宫长月,却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宫慕离心里一颤,有些不敢对上大皇姐的目光,只能慌慌张张地缩回视线,低垂着头,不敢再抬起头来。 “走吧。”宫长月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朝亭外走去,身后的一众宫女,也迅速跟上,流沁则一手拉着宫慕离,落了宫长月一个步子,而明敏,早就落在最后面去了。 很快就走到了承元帝的建章宫。 按理来说,到了建章宫门口,是要等待太监向皇帝禀报,得到皇帝面圣的肯定后,才能进去的。但是宫长月显然无视了这条规定,也没有等待什么通传,径直迈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容有些年轻的侍卫皱眉一喝:“站住!” 宫长月停下步子,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那个年轻侍卫:“你在叫我?” “没错!”那个年轻侍卫走过来,冲宫长月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何地,竟然不等待通传就想要闯入!”这个年轻侍卫大概是才调过来的侍卫小队长,并不认识宫长月,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一看就是一个一根筋不懂得变动的人。 “通传?”宫长月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悦,“本宫不用通传。” 看到宫长月的眼神,年轻侍卫心里一颤,竟然生起几分惧怕的感觉。而他听到宫长月的自称,心里也明白这个少女大概是公主或是后妃之类的,但是皇宫制度森严,就算是公主后妃,也是不能破坏的!因此,就算他惧怕宫长月那充满压力的眼神,也依旧没有要放宫长月过去的意思,执拗地说:“请等待通报,待陛下同意,你才可以入内……” 这时候,一个带着侍卫巡逻到此的年长侍卫看到宫长月一行人被挡在了建章宫外面,本来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里瞟了一眼,但是看到宫长月那张冷冷淡淡的侧脸,心里顿时一惊,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这个身为自己老乡的年轻侍卫队长。 “参见长公主殿下!”那个年长侍卫拉着年轻侍卫朝着宫长月跪下。 宫长月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拂袖走了进去。而流沁拉着脸色忐忑的宫慕离,也跟着宫长月走了进去,跟着宫长月的一众宫女和明敏则是被留在了外面。 “老王!你拉着我干嘛!”年轻侍卫有些不满地挣脱了年长侍卫,“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人进去呢,如果皇上怪罪下来,岂是我能够担当的!” 侍卫老王则是白了这个年轻侍卫一眼:“我说小张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拉住你,就是救了你的命啊!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挡在揽月长公主的面前。”说着,老王拍拍胸脯,显然对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心有余悸。 “揽月长公主?”年轻侍卫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有些不解,“长公主又怎么了?长公主就可以随便乱闯陛下的宫殿吗?这里可是建章宫!”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老王扶着额头,对小张的不上道实在是感觉到很无奈,“那可是揽月长公主!揽月长公主没有听说过?” “好像是有点印象……” 老王哼了一声:“人家自打出生起就没遵守过这皇宫的规矩,而且陛下也下过令,在这个皇宫里,揽月长公主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不用通传,也不用经过允许,连建章宫也是一样。而且啊……”老王将小张拉到一旁,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才小声说道,“那位长公主殿下据说性格阴晴不定,才几岁的时候就赐死过十几个人呐,都是被活活打死的哎,你要是惹了她,别说你自己的性命不保,连你的父亲母亲,你那一大家子人,都可能跟着送命哦!” 小张心里一惊,回想起刚才那位公主看他的眼神,脚下也顿时一软,差点没站稳。 “不过放心好啦,那位公主既然当着面没有收拾你,那么背地里是不会整你的。”老王看出了小张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小张那颗心终于落了地,他感激地看着老王:“老王啊,谢谢你啊!” “好说,好说。”要知道,当年他就差点惹了这位长公主殿下,所以记忆尤其深刻哦! 玉德 玉德女官是目前承元帝身边最得宠的女官,皇帝见她天资聪颖,而且总是虚心好学,便经常在处理奏折的时候让她随侍左右,并且偶尔还会询问一下她的意见。当然,承元帝喜爱玉德,仅仅是从长辈的角度,但是出身贫寒的玉德,却起了上位的心思。 从墨国建立至今,并不是没有皇帝身边的女官因为得宠而一飞冲天的例子,所以玉德不经意间,也起了这种想法,她甚至幻想着陛下会不会因为特别宠爱她,而让她位列四妃之一!得亏她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爬上贵妃之位。 女官身份卑贱,只是平民之女,没有资格参加选秀,又因为她们有一方面的特长,所以身为还是高于普通的宫女。玉德也是其中一员,她能够进宫,并且一步一步爬上皇帝近身女官的位置,就是因为她是个才女,文才卓绝,写得一首好诗。 与此同时,玉德,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出身一个已经没落的书香世家,她的母亲从小就给她灌输以后一定要振兴家族的想法,而这想法,在进宫后发了芽。因为,只要她能够成为宠妃,那么她的家族就会一飞冲天!真正实现母亲的愿望! 她心思不纯,但是承元帝因为事务繁忙,哪里顾及得上身边侍候的人心思单不单纯,所以倒也没察觉到玉德的那份心思。不知不觉中,玉德的自信心开始膨胀起来,平时在后宫遇见一些地位比较低,由不得宠的答应、常在,她都会甩脸子给人家看,哪怕自己从品级上来说就比不上人家。对方也总是忍气吞声,因为玉德毕竟是皇帝身边得宠的人,但是这也在无形中助长了玉德的气焰。 玉德早就听说,这后宫中说话最有力,地位最高的人,不是皇帝,不是皇贵妃,而是那个年仅十六岁的揽月长公主,就算是皇帝也经常听从她的意见,更不要说那些曾经跟她呛声的后妃现在的下场有多么凄惨。但是,玉德心里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就算再怎么了不起,那她也只是个公主,她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也许就是因为她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中,才养成了有些自卑却十分高傲的性子,而进宫后,她便用更多的高傲来掩饰了那种自卑!所以,她才敢在宫长月的清雅阁,堂而皇之地跟宫长月呛声,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惜,最后被扔出去了。 她当时摔倒在走廊上,周围无论是宫女还是侍卫都偷笑着看她,让她心里有一种被狠狠羞辱了的感觉,于是心里不由得对宫长月愤恨起来。当然,在皇上面前,她依旧笑得很是温柔,不会表露出一点自己的刁蛮。 昨儿个半夜,玉德就去膳房拿了一些东西,准备给皇上亲自熬一碗雪耳粥,粥里增加了几幅名贵的药材,能够益气补血,补充精力,明神养目,但是它却一点吃不出药味,而它的工序极其复杂,费时费精力,若是没有恒心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而玉德就是一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雪耳粥,生怕出现一点意外。虽然这碗粥让她觉得很疲惫,但是想到一会儿皇上赞赏的眼神,她脚下的步子就快了起来。 刚刚走到一个转弯处,玉德只顾去看手中的雪耳粥,却没有看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一个不留神就撞在了对方的身上,一碗滚烫的粥顿时翻了出去,差一点就倒在了对方的手上。 不过,这个人是宫长月。 她虽然也没看到玉德,就被她撞了上来,但是她的反应很快,迅速运起真气,将那碗原本应该倒在她手腕上的雪耳粥挡了出去,那碗雪耳粥顿时被掀开,摔在地上。 玉德一下子就愣了,她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雪耳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血竟然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很快,她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怒火,抬起头来愤怒地看向对方,却发现这个人,竟然是揽月长公主! 虽然她有心发难,但是她也明白长公主不是随随便便让她发难的对象,于是她只能垂下头,掩去眼中的愤怒和不甘,却没有丝毫开口道歉的意思。 可惜,以“残暴任性”闻名后宫的揽月长公主宫长月,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茬。就算是前世,她虽然生活在号称民主的时代,但是她也是华夏最古老家族的继承人,他们是曾经皇族的后裔,拥有高贵的血统和难以想象的财富,他们的一切都是按照宫廷礼仪而来,她从小就接受着纯正的帝王之术训练,举手投足,那份尊贵甚至比当今承元帝都要高去几分!那份戾气更不会比开国皇帝少一分! “来人。”宫长月的眸子骤然深沉起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时她的心情有些不好。 很快,四个侍卫跑了过来,单膝跪在她面前:“参见长公主殿下。”他们在建章宫守候了许久,自然认识这个盛宠六宫的公主殿下。 宫长月看着玉德,冷冷开口:“将她拉下去,杖毙。”那“杖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十分淡然轻巧,但是承载的却是如此血腥的事情! 四个侍卫也只是愣了一下,便迅速动手,准备将玉德拉下去。 玉德被侍卫架起来,才缓缓从“杖毙”那两个字中回过神来,一边不顾形象地挣扎,一边尖叫道:“不行!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帝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女官!我是玉德!我是玉德!” 宫长月瞥了她一眼,便挪开视线,没有丝毫动容。 玉德心里多了几分恐惧,她挣扎着,力气大得吓人,竟然让两个侍卫拖她走,都觉得有几分吃力。 这时候,玉德看到那不远处的明黄色袍子,不由得眼前一亮,拼命呼道:“陛下……皇帝陛下!救命啊!救命,救救我,救救玉德啊……” 承元帝看起来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虽然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但是并没有帝王的霸气和戾气,似乎平易近人,但是,他能够成为皇帝,就代表他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手中总是捏着一串暖玉佛珠,颗颗圆润,气质温润,宛若他的人。 听到颇为熟悉的声音,承元帝抬起头来一看,却看到了自己的许久未见的女儿,眼里不禁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昨天他派那个女官去找她,就被挡回来了,他虽然心里无奈,却也不敢生气,面对女儿,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概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长月小时候落水,差点就没气了,当时他心急如焚,与如儿守了她好几天,两人都精疲力尽,昏昏欲睡的时候,长月睁开了眼睛,那双和平常一眼的凤眸却爆发出深沉不可侵犯的尊贵光芒。他与如儿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要冲上去抱住她,却被她伸手挡住了。尽管她是坐在床上,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从高处在俯视着众人,语气也和平日里的撒娇不同…… “你就是我的父亲?”她皱着眉头,有些不喜。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变得与众不同,犹如雏凤,展开了自己的双翼。 不过顾忌到身边的人,所以他不能表现出惊喜的模样,所以他只是走过去,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玉德却以为陛下是想要帮自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奴婢刚才不小心被公主殿下撞了,但公主却要杖毙奴婢。”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该拣什么说出来。 “没事吧?”承元帝语气中,带了几分关切。 玉德带了几分羞怯,低头喏喏说:“奴婢没事……” “长月,你被粥烫着了吗?”承元帝紧紧皱起眉头,身上温和的气势突然变得凌厉压人,“是你?”他看着玉德,目光有些渗人。 “拖下去,杖毙。” 玉德愣了,她呆呆地看着承元帝,没有反抗地被侍卫拖走了。 玉德这一生,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没有看清楚这个简单的道理…… 最是无情帝王家。 立储 “长月,你真的没有被烫着吗?”承元帝关切地看着宫长月,眼中有几分焦急。 “没有。”宫长月拂了拂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承元帝,目光淡然,并没有应有的尊敬,话语间,也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你如此焦急召我回宫,是为何?” 若是落在旁人身上,用如此大不敬的语气跟墨国皇帝陛下说话,早就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但是,这个人是宫长月,在她面前,森严宫规就是形同虚设,而承元帝也根本不会追究这些事情,虽然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是有两件事情。”承元帝正了神色,看起来有几分肃然,“进去说吧。” 承元帝率先转身走向御书房,宫长月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而流沁拉着宫慕离紧随其后,进了御书房,承元帝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们则被留在了外面,只有一直跟在承元帝身边的老太监荣禄进来了。 御书房?宫长月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御书房,乃是承元帝平时与大臣们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以前若是承元帝拉着她闲聊几句,都不会选在这里,看来,那所谓的两件事,应该就是国家大事了,那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宫长月微微偏过头,瞥了一眼宫慕离。 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紧紧抿着嘴巴,有些用力地抓着流沁的手,看得出来,他很紧张。而他的目光紧紧落在走在前方的承元帝背上,带了几分渴望和胆怯。他的眼睛很亮,看得出来,是睿智聪慧之人,而从他平日总是被宫志扬欺负,却没有放抗过,别人可能觉得那是他懦弱,但是宫长月却明白,他的不反抗,是隐忍。 御书房的门被缓缓关上,而整个御书房也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承元帝坐在首座上,一手托着下巴,低垂着眸,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他另一只手捻着佛珠,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第一件事情,是关于立储之事,长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承元帝郑重其事的开口,看向宫长月的目光充满了信任。而且,他开口,并没有自称“朕”,而是说“我”,这就代表,此时他问宫长月这个问题,并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父亲的身份,询问自己女儿宫长月的意见。 果不其然。宫长月慢慢睁开微眯着的眼睛,看向承元帝,却并没有急着开口。 太监荣禄和流沁都对承元帝与宫长月之间有些奇怪的相处方式感觉到很习惯,两人并不像是一对父女,也不像是君臣,而是两个平等相处的人。对此,宫慕离觉得很震惊,在他眼里,父皇是一个离他很遥远的人,他对父皇的记忆,只有那充满压力的明黄色龙袍,温和却充满了疏离的眼神,以及逐渐离去的背影。但是,他完全没有想象到,对他来说高高在上而遥不可及的父皇,居然会用这种询问的语气跟大皇姐说话。 嫉妒吗?不,没有,他现在心里,只有对大皇姐的崇拜。 大皇姐是何等优秀,才能够让父皇以这种态度对待!总有一天,他会朝着大皇姐的方向努力,就算无法超过她,也要尽力朝她靠近,这样,才有资格站在大皇姐的身边! 宫慕离跟着流沁站在宫长月的背后,用一种憧憬的眼神看向宫长月,那双眸子,充满了期待!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大皇姐开口,唤出的却是他的名字…… “宫慕离。”宫长月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宫慕离?”承元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却对这个名字感觉到了几分陌生,隔了一会儿,他才隐隐约约想起,这个名字似乎是自己第三个儿子的名字,“是他,三皇子?” 站在宫长月背后的宫慕离身体一僵,有一种想要躲起来的慌张感,但是没有等他作出反应,宫长月就已经转过头,微微皱眉看着宫慕离:“躲在后面干什么,出来。” 承元帝的目光,也朝着宫慕离而来,宫慕离的心里,突然惶惶不安起来。 但是在御书房内所有人的注视下,宫慕离无法继续安心站在那里,只能硬着头皮,从宫长月背后走了出来,站到承元帝面前,以大礼跪下磕头,声音中带了几分颤抖:“儿……儿臣宫慕离,参见父皇。”他匍匐在地,缩成一团的身子瘦弱单薄。 “你就是宫慕离?”承元帝手中捻着的暖玉佛珠骤然停滞,微微俯身看着宫慕离,目光充满了打量,声音也不如面对宫长月一般平和,而是多了几分疏离,“你起来吧。” “谢父皇。”宫慕离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安地站在那里,也不敢抬起头来面对承元帝的目光。 面对这样拘谨的宫慕离,承元帝实在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能够得到眼界向来很高的女儿的青睐,心里顿时一阵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看向宫长月。 收到承元帝疑惑的目光,宫长月开口,只说了两个字:“璞玉。” 璞玉吗?“你抬起头来。”承元帝对宫慕离说道。 宫慕离慢慢抬起头,有些胆怯地看向承元帝。 看到宫慕离的目光,承元帝心里才有几分了然……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还有几分胆怯,但是的确如长月所说,是一块璞玉,一经雕琢,便可以成为一块旷世宝玉。 大皇子宫凌峰行事比较成熟,但是性格比较暴戾,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之才;二皇子宫志扬过于单纯,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而三个皇子一经排除,就只剩下这个三皇子了,而且从这样看来,他也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但是…… “朕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和长月有点事情要说。” “儿臣(奴婢)(奴才)知道了。”宫慕离、流沁、荣禄三人依次退下。 等到他们出去,承元帝才叹了口气,看向宫长月:“其实,我心中最好的人选是你,你甚至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如果墨国有你,一定有着更好的前景。”的确,长月是帝王之才,可是她却是一个女人,朝中的大臣们,定然会竭力反对的。 不过,若是长月同意,那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定然会为她排除一切险阻。 “我不愿意,没兴趣。”宫长月摇摇头,那表情的确是兴致缺缺,堂堂一国皇帝之位,却对她没有一点吸引力。 承元帝又叹了口气,目光里却没有一点惊讶:“我就知道。但是,你可以答应我另一件事情吗?” 凤泣 宫长月坐直了身子,收敛了那副慵懒的姿态,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她定定地看着承元帝,不带丝毫感情的开口:“我为何要答应你?” 承元帝并没有因为宫长月语气中的不敬而愤怒,他只是苦笑一声:“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唯一的一个要求。”这片大陆上,并不是只有墨国一个国家,曾经陈朝广袤的天下领土,被瓜分成了三分,三国鼎立之势已经僵持了百年,现在局势又开始动荡,恐怕不久之后,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一统天下的人,就会掀起战争。而他身为一国之君,必须要保全自己的国家和子民,而能够完成他这个心愿的,只有她。 宫长月微眯起眸子,眸中的黑光一沉,沉默了良久,就开口道:“好。”无论如何,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自己的父亲,自从她进入这个身体,这个男人就对自己关怀备至,他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既然他这么说了,她就勉强答应,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吧。 可惜,活了两世的宫长月,上一世出身古老世家,刚出生就被打上继承人的名号,接受各种残酷的训练,连她的父母都是为了成就她而死,她早已冷血冷情,就算是这一世,她也没有丝毫改变。所以,她并不知道什么是亲情,而一个父亲,爱护、照顾女儿,本来就是不求回报的。她终究没有看懂这个字。 承元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拿起早就在桌上准备好的木头盒子,站起身来,双手捧着盒子来到宫长月面前,将盒子递给了她,那双眼里满是郑重。 宫长月看了承元帝的眼睛一眼,也双手接过盒子,嘴唇紧紧抿着,脸上满是肃然。 “此令名为,凤泣。” 在承元帝有些沧桑的声音中,宫长月打开了这个外貌古拙,似乎年代已经有些久远的木头盒子,那淡淡的温和红色光华顿时绽放开来。原来放在盒子中的,是一块血红色的翡翠,大概是在一整块上雕琢而成的令牌的模样,一只栩栩如生的血红色凤凰在令牌上展翅飞翔,而凤凰旁边,刻着两个古拙的大字……“凤泣”! “令牌?它代表着什么?”宫长月知道,这块令牌代表的东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承元帝开口,并没有直接回答宫长月的问题,而是讲起了百年前的历史…… “朕的祖父本是陈朝贵族,因不满陈朝腐败,便聚集各方英雄,打响了起义战争。后来又有几方势力崛起,共同推翻了腐败的陈朝。跟随在朕的祖父身边,能力最强、名声最响的,不是当今的南郡王,而是祖父的姐姐德庆!虽然陈朝女子的地位比较卑贱,但是那位后来被封为凤王的女子却是毫无疑问的巾帼英雄!这位凤王为了帮助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朕的祖父,便一手建立了一个组织,本来只是想让这个组织成为祖父的一大助力,但是没有想到这个组织的发展速度惊人的快,短短十几年,便成为扶持墨国政权最强大的助力,如果说墨国的军队是保护墨国明面上的力量,而这个组织就是保护墨国暗里的力量,一个不逊于墨国军队的力量。”承元帝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而这个组织的名字,就是凤泣!” “凤泣的第一任掌控者就是凤王,第二任掌控者就是已逝的朕的姑姑,也就是同样继承了凤王称号的平阳公主,而第三任掌控者,将会是你,长月,你将会是新的凤王。”承元帝郑重其事地看着宫长月,“一月之后的上元节,朕就会宣布你将成为新的凤王!” 凤王是从墨国建国起就有的一个称号,而所有的公主中只有一个人能够继承这个称号,而继承了凤王之名的人,就可以以女子之身,登上朝堂!这对常年长在深宫,受到皇宫森严宫规限制的公主是何等的荣耀! 不过宫长月并不在乎这些,她好奇的是,那个名为凤泣的组织。 承元帝看出了宫长月脸上的好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等你正式成为凤王之后,就可以见到凤泣组织的真面目了。” “哦。”宫长月一手拿着那块血红翡翠雕成的凤泣令,一手托着下巴,淡淡地应了一声,脑袋里却在想……这个凤泣和她的宸楼,究竟是谁更强呢? “长月!”承元帝伸手抓住了宫长月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坚定,语气却带了几分颤抖地说,“你一定要……守护墨国!” 宫长月总觉得承元帝的语气有几分奇怪,仿佛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开口说道:“若是想要守候,你为什么不亲手守护它?” 承元帝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宫长月站了起来,转身便朝外走去:“那我先走了。” 承元帝望着宫长月那纤细却仿佛充满了力量般的背影,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宫长月走出御书房,流沁带着宫慕离就站在门外等待着她。 “走吧。” 宫慕离被流沁拉着走在宫长月的背后,他垂着脑袋,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隔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有些胆怯地看着宫长月,喏喏问道:“大……大皇姐,我……我……” 宫长月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着他:“你终于开口问了,本宫还以为你会一直闷着呢。” 被宫长月这句话一说,宫慕离心里突然多了一分勇气,他抓着流沁的手不自觉收紧,有些紧张地望着宫长月,扬声说道:“我能够成为那样的人吗?”像是父皇一样,守护这个国家? “不要说你能不能成为,你应该问你自己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宫长月回过头,脸上露出的淡淡的笑容。 “我……” “好了,本宫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宫长月又吩咐流沁道,“帮宫慕离去收拾一下东西。” “呃?”宫慕离愣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此之后,就住在本宫的未央宫内。”宫长月的语气毋庸置疑,还未等到宫慕离开口,便率先离开了。 花街 “大皇姐,我们这样出来,真的没有关系吗?”宫慕离一边拘谨地望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细声问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宫长月。这时候,他突然被旁边跑过的小孩子撞了一下,近乎弱不禁风的他顿时被撞向宫长月,而此时,他心里想的不是如果自己受伤了怎么办,而是如果自己冲撞了大皇姐怎么办!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阵惶恐! 这时候,一只柔软、带着丝丝暖意的手挡在了他的背后,稳住了他快要被撞倒的身子。 宫慕离下意识转头一看,发现俯身稳住他的这个人,居然是大皇姐,不由得心里一惊,急急忙忙站稳,拽着衣角,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对不起大皇姐……我……我刚才是被人……被人撞了才……才……”他越慌张,反而越说不清楚。 “慌什么慌?”宫长月站直了身子,皱眉看着紧张不已的宫慕离。 宫长月说话向来咬字清晰,而且一字一句都说得很重,所以总是给人一种迫人的感觉。这句话一落,宫慕离的身体立刻一颤,也乖乖听了宫长月的话,平静下来,只是不敢抬头看宫长月,仿佛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又不是你的错,你紧张什么?” “就是说啊!”梳着双鬟,一副标准大户人家丫鬟打扮的明敏将脸凑到宫慕离面前,笑嘻嘻地说,“三少爷你总是一副惶恐的样子干嘛,我们大少爷又不会吃人!” 她说的公子,就是宫长月,因为此时,宫长月就穿着一身玄色男装,头发也束成男子的模样,手上还拿着一把白玉骨扇,又因为她眉间有一股英气,所以一穿上男装,她那容貌,反而多了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一看便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没有一丝女气。 宫慕离也穿着一身素色锦袍,腰间缀着一块玉,虽然他很瘦弱,脸色也很苍白,但依旧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模样,看起来甚是讨人喜欢。而他的模样和宫长月有几分相似,所以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起出门的兄弟俩一眼,格外的引人注目。 今天跟着宫长月出门的不是流沁,而是明敏,她的性子比流沁活脱很多,所以宫长月通常都是带着她上街,觉得有她在一旁叽叽喳喳,很是应景。因此今天也是让明敏穿上普通丫鬟穿的衣服,跟着她和宫慕离一起上街,而明敏也是一副很兴奋的模样。 “哦……哦。”宫慕离喏喏地应了两声。 宫长月点点头,然后转身继续朝前面走去,她的目光不时滑过身边两旁的小摊上,那上面摆放着的形形色色的商品,看起来很是漂亮,但是宫长月却没有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看过也就看过了。 见宫长月朝前面走,宫慕离和明敏也连忙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会儿,宫慕离却发现宫长月走的路根本没有一点目的性,本来就对此次出宫抱有一种害怕心理的他忍不住着急开口道:“大皇姐……” “哎!”明敏碰巧听到宫慕离对宫长月的称呼,连忙冲上去捂住宫慕离的嘴巴,急急忙忙地在宫慕离耳边轻声说道,“你应该叫大哥,而不是大皇姐……” 宫慕离这才发现自己的口误,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冲明敏点点头。等到明敏把他松开,他才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宫长月,发现她并没有在意这个称呼,终于松了口气。 “大……大哥!”宫慕离扬声喊道。 宫长月停下脚步,侧过头挑眉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啊。”宫慕离虽然叫着大哥,但措辞还是有些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也随时注意着宫长月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大皇姐似的。 “我们?去花街。”宫长月又抬起头来望了天色一眼,“现在还早,所以随便逛逛。” “花街?”宫慕离疑惑地眨眨眼,很明显不知道这个“花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对,他从生下来便生长在皇宫,若不是宫长月带他出来,恐怕他一直到成年前,都必须呆在皇宫里,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所谓的“花街”是什么样的地方呢?于是他很天真地问道,“这个花街,就是有很多花的地方吗?” “花?”宫长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是有很多花。” 明敏在一旁捂嘴笑了起来,在宫慕离耳边俯身说了几句话,解释了这个所谓的“花街”。听完明敏解释的宫慕离的脸,立马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什么要去……” 宫长月听到宫慕离的这个问题,很是随意地回答道:“去看跳舞,唔,还有美女。” 看到自家主子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明敏就快要笑喷了,但是宫长月疑惑的目光朝她一扫来,她又立刻捂着嘴摇摇头,装出一副正色的模样。而宫慕离则因为宫长月这个有些……奇怪的答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宫长月带着宫慕离和明敏在繁华的街道上又逛了几圈,还给宫慕离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给明敏买了很多吃食以及漂亮的首饰,天才渐渐暗下来,这个墨国的首都也进入了另一种的繁华状态。 而宫长月三人,也走到了那条在黑夜中反而更加热闹的街道……花街。 千烟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条花街,聚集了墨国皇城所有的青lou,所以无论王公贵族、三教九流,都在这里可以看到。而这条花街中最昂贵、最好的青lou,便是红袖招,位于这条花街的尾部,规模远远大于其他青lou,而红袖招最大的招牌便是那名满天下的第一名妓……“流水”千烟。 “流水”是仰慕她的人给她的雅号,意指流水一般的温柔,更是指名妓千烟为之成名的一曲舞蹈“流水”,踏水而来,拂水而去,令人为之着迷。 而今天夜里,来红袖招的客人特别多,大厅内几乎是座无虚席,而二楼、三楼的包厢而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预订完了,为的就是一月一次的名妓千烟的表演,而且今日表演的,还是她的成名舞……流水。 红袖招内部的装潢比起其他的青lou来说,很是雅致,处处都透着精致,而且也不如其他青lou一般乌烟瘴气。红袖招的妓女,个个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而且红袖招也不会对她们进行强制卖身,每个妓女都可以自己选择卖身的对象,面对客人的示好,她们也可以拒绝。如果有客人想要对红袖招的妓女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么红袖招就会在确认了客人的行为之后,将他列入黑名单,终身不得进入红袖招。而且红袖招,可不仅仅只有墨国都城这一家,在这片大陆上的三个国家,大部分城市都有着红袖招。 曾经有一位亲王殿下不满红袖招这个有些奇怪的规定,想要无视它强行带走红袖招的妓女,最后被红袖招丢了出去,最后列入终身黑名单。本来众人以为红袖招这次惹了堂堂亲王,肯定会有大麻烦,谁知道红袖招不仅开得好好的,那个亲王倒是待在家里一个月都没有出门。从这次事件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红袖招的后台深不可测,不是谁能够惹得起的,所以红袖招的规定,再也没有人胆敢无视了。 也正是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红袖招的生意反而蒸蒸日上,任何王公贵族,都以可以得到红袖招的人为傲,并且这也成为他们攀比的一个手段。 其实宫长月带着宫慕离和明敏走到花街的时候,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一个大男人来逛花街,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都带来了,而且还带上了侍女,还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宫长月面对这些目光倒是觉得很坦然,她行事向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倒是宫慕离,觉得别人看得自己浑身不舒服,所以只有紧紧靠着宫长月走,但是又不敢和她走得太近,每次宫慕离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宫长月的衣角,最后都还是失落地收回自己的手。 反倒是明敏,一走进来就很是兴奋,她这个活脱的性子,就是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而且这种夜晚的热闹和白天的热闹大为不同,让她简直跟入了水的鱼一样,而且还并不觉得一个女子来逛这花街有什么不妥,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 这花街虽然是街,但是远远比一条正常的街更长更大,宫长月三人还是走了一段时间,才终于走到了街尾的红袖招。他们发现这一路走来,越到街尾,人就越多,大概是都知道了今天晚上有名妓千烟的舞蹈表演,所以纷纷聚集在红袖招外面,仿佛就算是站在外面听到一点声音,也不错一般。 这个时候,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看着那一身玄衣的翩翩公子,带着两个人,从这人群让出的小道中向红袖招走去。其实连那些让开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那气质傲然的公子缓缓走来的时候,下意识就为他让开了道,仿佛让人群挤到这位公子,是一件十恶不赦的大事情一般。 宫长月带着宫慕离和明敏刚刚走进红袖招,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凑了上来:“公子,请问您有预订的座位吗?” “座位?”宫长月转头看向明敏,明显是在问她。 明敏原来笑得很灿烂的脸一僵,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我忘记了……” “那只有……”那小厮的表情也变得很是为难,红袖招的所有位置都早就预订完了,现在人也差不多都坐进去了,根本匀不出位置来,看来只有让这个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小厮一有这个念头,再看面前这个尊贵深沉的公子,顿时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哎呀,公子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一阵胭脂香风扑面而来,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也扑了过来,却在离宫长月刚刚一米的地方,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妈妈,这位公子……” 那脸上涂满了脂粉,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大红色中的老鸨挥了挥手中的手帕,用一副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我们的贵客,我早就为您准备好位置了呢,这就请跟我来吧!”她脚尖一旋,就带着宫长月三人朝二楼的包厢走去。 走到包厢门口,那老鸨为宫长月打开房门,回过头来,脸上做作的表情却消失了,对着宫长月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笑容:“公子,这里一直为您留着呢,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忘了说,这位老鸨,包括这红袖招,都是宸楼的产业。 “好了,花娘,你先下去吧!”明敏笑嘻嘻地说道。 “是。”那名为花娘的老鸨福了福身,才慢慢退下了。 流水 大概是因为宫长月喜爱享受的习惯,所以说宸楼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为宫长月留有最好的位置,比如说红袖招,所有的红袖招里最好的那个位置,都是不向外人开放的。 宫长月三人所坐的这个包厢,与其他包厢有所不同,不仅是它的位置正对一楼的大舞台,而且里面的装潢,都是按照宫长月的习惯而来。 地面上都铺着青色的地砖,朱红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翠玉屏风在门口处隔开,而包厢前面是一种单向玻璃,从里面可以看向外面,外面看向里面却是一片漆黑。朱红色的璎珞帘子垂在那玻璃前,此时明敏已经走过去将它拉了起来,而玻璃两旁还吊着两盏琉璃宫灯,瑰丽的光芒在这个小小的空间缓缓流转,看起来甚是华美。 正对玻璃的是一张斜靠的贵妃椅,上面铺着一张柔软的白狐皮,而这张椅子两旁,则是柔软的紫色沙发,这种名为沙发的座椅是出自明月商行,一经推出就受到许多达官贵人的喜爱,因为这种座椅实在是比那些劳什子檀木梨花的舒服太多了。这个明月商行在短短几年内便发展成如今程度,与它隔段时间推出的新奇产品是分不开的。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个明月商行其实也是宸楼的产业,当初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主子制造她所喜爱的产品。 现在宸楼的众人算是明白过来,感情当初年纪小小的主子成立这个宸楼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过得更舒适,不过是无意间拉动了商业的发展罢了。 宫长月在中间那张椅子坐了下来,斜靠在上面,虽然她武功已至臻化,根本不惧寒冷,但是身下那张温暖柔软的白狐皮还是让她觉得很是舒服。 宫慕离有些束手束脚地在那沙发上坐下了,他偷偷瞥了宫长月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是在窗外,并没有注意自己,才放心大胆地开始观察周围的模样,眼中的惊叹缕缕不绝。 明敏虽然平时很没规矩,但是面对主子,她的尊敬绝对是十足十的,她走进来之后并没有忙着坐下,而是先吩咐小厮送来一些主子喜欢吃的水果和高点,在那小几上林林总总摆了十几盘,然后又走到那梨木小柜旁,从香囊里掏出一块透明的香料,点燃后放进那外形古拙精美的香炉里,清雅淡淡的香味迅速在这个空间弥漫开来。 这是主子前些年寻到的深海神龙木,传说中闻一下便可蕴养内力、延年益寿的神木,却被主子让人制成了香料,走到哪儿点到哪儿。不过似乎主子已经让人研究出“种植”这个深海神龙木的方法,所以以后倒是不用愁用完没了。 他们三人在包厢内坐下没多久,外面大厅的灯光便缓缓熄灭,只余一缕轻轻柔柔的光芒从上落下,照在那水面中央的琉璃舞台上。舞台周围轻纱曼舞,而阶梯上点缀着一盏盏金色莲花,当那女子踩着那金色莲花一步一步走出,仿佛真的是步步生莲,美不胜收。 因为舞台周围一片片青色柔纱的遮挡,所以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中央女子柔和的倩影,也正是这种朦胧的美意,让人心中升起一股神秘感,不自觉地就对中央那女子心生向往。 流水般的琴声终于响起,原本静止在中央的女子也随着琴声的开始,踏莲起舞。 她身穿着湖蓝色的舞裙,一舒一展皆是柔美到了极致,脚尖轻点,仿佛踏波而来,而那张额前缀着一颗盈盈明珠的如水般娇柔的笑脸,更是让人软到心头去了。她手中挥舞着淡蓝色的轻纱,仿佛一泓清水在那琉璃舞台中央舞动,让人如痴如醉。 第一名妓千烟,一曲成名《流水》,果然名不虚传。 琴声慢慢停下,那琉璃台上的女子也不知何时走了下去,但是所有的看客都依旧沉醉在刚才那令人惊叹的舞蹈中,无法回过神来。 就在众人痴叹不已的空挡,那水中琉璃台已经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朱红色的木质舞台,雕刻精美,四周勾画着神女飞天的绝美景象。 红袖招的名妓也穿着红色的露肚舞裙,明媚灿烂地笑着,伴随着热辣激烈的舞蹈,开始了新的一曲。这一柔一烈,迅速扯回了那些看台人的心神,让他们虽然对千烟姑娘的早早退去心有不满,但是看到这样热情如火般的舞蹈,也忍不住沉醉。 不得不说,红袖招的姑娘们,果然个个才艺卓绝。 二楼的某个包厢内,一个少年爽朗的笑声响彻这个小小的空间。 “怎么样?殿下!这千烟姑娘的舞是不是让人如痴如醉啊!”那模样俊朗阳光的少年手执骨扇,冲坐在中央的那名锦袍华服少年挤了挤眼睛。 “的确很不错!”被称为殿下的少年也笑呵呵的点头,显然很是满意。 这个包厢是除了宫长月那间以外最好的包厢,不过装潢却与宫长月那间大不一样,虽然依旧是朱红色的墙壁和青色的地板,但是屏风只是金丝绣着的仙鹤图,包厢前方也是朱红色的栏杆,看外面的视线固然好,但外面也能看到里面的模样。而座椅的沙发也要比宫长月那间低了一个档次,屋内的摆设也不如那间名贵珍稀。 “哎哎!你们看中央那个包间,好像有人坐进去了!”趴在朱红色栏杆的蓝袍少年有些惊讶地探出身去,盯着那个据说没人能坐进去的包厢,“连灯都亮起来了哎!” 所谓的灯,是点在包厢外面的一小盏琉璃花灯,灯亮起,就代表包厢已经有客人了。而那个所谓的中央包厢外面的琉璃花灯,已然亮了起来! 书生 “哟呵,这谁啊,连我们大殿下都不给面子,居然让别人坐进去了?” 蓝袍少年此话一落,坐在中央那个被称为大殿下的锦袍华服少年顿时阴郁着脸,虽然没开口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尽显不悦。 之前那阳光少年眼尖地看见大殿下表情不太对劲,连忙冲坐在朱红色栏杆旁边的蓝袍少年喊道:“哎哎!阿言,别说些有的没的啊!”一边喊道,一边冲他撇撇嘴。 蓝袍少年立刻会意,立马闭上了嘴巴。 而那个一副慵懒模样躺在沙发上的少年,拿起盖在脸上的扇子,瞥了他们一眼,露出别有意味的轻佻笑容,然后又将扇子盖在了脸上,继续蒙头睡大觉,脸上那抹笑意并没有淡去。 而众人口中的焦点话题名妓千烟,此时却在后院那名为花娘的老鸨面前跪着,凄凄惨惨地流着眼泪,哪里还有刚才在台上那温柔如水、光芒耀眼的模样?她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子,穿着很是朴素,布料也不怎么好,此时也是破破烂烂,再加上这半昏半醒的男子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和嘴角流淌的血液,一看就是刚被人揍了的样子。 “妈妈!妈妈求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千烟不停恳求道,脸上的泪水跟流不完似的。 花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千烟,指着她怒骂道:“当初你卖身葬父,一副瘦瘦寡寡的清水儿模样,我收留了你,还给了你一大笔钱!现在老娘把你捧成了第一名妓,你却想要把老娘一脚踹开!还是为了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男人!”花娘说起千烟怀中抱着的那个男人的时候,心中恼怒越盛,简直恨不得冲上去踩他两脚,不过却被千烟用身子挡住了。 “妈妈!我感谢你!我真的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我爱他!就算他没钱,他只是个穷书生,我也爱他!妈妈,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不可能的事儿!”花娘双手叉腰,怒吼出声。 其实花娘并不是个恶人,但是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她看得出来,千烟虽然是一心一意爱着那个穷酸书生,但是那个穷酸书生对千烟的爱并不算坚定,从眼神便能看出来。他的心神太过简单,也太容易被其他的东西所污染,总有一天,千烟会被他伤得痛不欲生。 她花娘不愿意看到自己对待如亲女的人,最后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 “妈妈!妈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的所有东西都给你,只求你放我走,妈妈!”千烟执拗地请求着,虽然流着泪,但是眼神却是如此坚定决绝,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在你眼里,我留住你就是为了银子吗?”说到这里,花娘简直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感情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么一个贪财的人。不过她很快就压下了火气,冷冷地冲千烟说道,“若是说要放你走,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儿。只能说你今天运气不错,恰好碰见我们公子在这儿,若是他开口你可以走,你便走吧!” 千烟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胡乱擦掉眼泪,不断说着感激的话语。 “哎,先别说这些,我事先告诉你,公子可不如我花娘这般好说话!”花娘抛下一句,扭着粗壮的腰转身就走了。 没隔多久,花娘便敲响了宫长月所在的包厢的门,毕恭毕敬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说实话,看到花娘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千烟心里觉得很惊讶。要说花娘在这墨国,也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平时就算面对那个王公贵胄,也是面不改色,一套恭维的话说得密不透风,哪里见过她这般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公子让你进来。” 花娘笑呵呵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瞪了千烟一眼:“你们先在外面等着!”说着,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千烟低眉垂眼,不敢抬起头来看,只觉得门打开的一刹那,一阵清雅的香味扑面而来,让她全身上下都顿觉清爽,仿佛所有的酸痛都消失不见。 花娘走进去之后,轻言细语地跟宫长月把事情前前后后都交代清楚了,然后垂着手站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等待着宫长月开口。 “挺有意思的。”宫长月说着,盘腿坐了起来,眼睛继续看着窗外舞台上各色美女展示的表演,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带他们两个进来吧。” “是。” 很快,一男一女被丢在了宫长月面前,那女的便是天下第一名妓千烟,虽说刚刚还哭得很是凄惨,但那模样也是梨花带雨,让人倍觉怜爱。而那个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有进气没出气的男人,虽然穿着寒酸,但那模样确实清隽,还有一种读书人的高雅姿态,也怪不得连引得无数男人尽折腰的天下第一名妓千烟也为他所折服了。 “你是千烟?刚才跳的那个舞还不错。”宫长月捻了一块荷叶糕,慢悠悠地放进嘴里。 选择 千烟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那位公子的声音,她撑在地面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花娘静静垂手站在一边,瞥向千烟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要知道,公子的残忍手段她可是亲眼见过的,她甚至记得那个背叛宸楼的叛徒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整个人临近崩溃,却被吊着命迟迟没有死去的凄惨模样,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遍布天下的青lou红袖招原本是属于七星楼的,而且也是七星楼所有情报的一个重要来源,后来公子无聊之际把七星楼给挑了,并且派人迅速掌握了七星楼,将它所有的情报资源都据为己用,也让七星楼成为宸楼的下属组织,不过这件事情除了内部人员,谁也不知道。 不过要是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一个屹立了百年的庞然大物,一夕之间便让一个刚刚崛起几年的新兴组织给收之麾下了?这比母猪上树这说法还不靠谱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如今早已经成为历史的血刹宫,那老宫主找到七星楼想要购买宸楼有关消息的时候,那负责人一口就拒绝了。虽然这负责人还没有资格知道七星楼已经易主,但是七星楼内部有一个白名单和黑名单,黑名单上是七星楼拒绝卖出消息的对象,而白名单上的名字只有寥寥几个,却都是七星楼注明惹不起的势力,所以绝对不会卖与它相关的消息,而宸楼的名字首当其冲,高居榜首。 自从宸楼强势进驻之后,红袖招的规定就改了,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虽然看似有些奇怪,却很好地抓住了客人的心理,扭转了红袖招原本江河日下的局面,生意境况蒸蒸日上。而这些规定中,有一个便是进入了红袖招的姑娘,便不能随意脱离红袖招,若是想要脱离,首先她得通过三名以上的负责人同意,然后还得接受一个惩罚,这个惩罚是什么,并没有规定。 千烟这种情况,就算是花娘这个负责人同意了,但还有两个呢。花娘也许是看在千烟与自己多年的情分上同意,但是另外两个呢?以千烟如今天下第一名妓的名声,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如今若是没有宫长月,那千烟执意的结果,便只有被关起来。 千烟自己也明白,她虽然不清楚面前这个公子是什么人,但是她从花娘的态度隐隐约约知道,这个公子的一句话,绝对是比十个负责人的话都有用,若是她今天求得了这位公子的同意,便是真正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和方彻在一起了! 她有些激动的想着,偷偷瞥了一眼躺在自己旁边,依旧昏迷不醒的情郎方彻,满心都是期望和希冀,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就在前面! 明敏从千烟一进来就对她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只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冲到千烟面前,面对面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说:“刚刚我们看了你的舞,跳得真好哎!你说你的身子是怎么练得这么软的?跟水似的,还真不可思议!”她叽叽喳喳地惊呼道,“不过你真瘦啊!”明敏一边啧啧道,一边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千烟。目光落在她腰上的时候,还忍不住伸手去比划了一下,那手一捏,才发现这千烟的腰是真的如书中描述的一般“盈盈不可一握”。 “啊!”千烟虽然身在青lou,但是一直是清白的,不为任何名利地位所动,专专心心地跳自己的舞,连应酬都很少出面,哪里受过别人这么亲密的举动,就算对方是个女子,她也还是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原本跪在地上的姿势也变成坐在了地上。 “嘿嘿,对不起啊,我好想有些鲁莽了。”明敏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讪讪笑着。 千烟红着脸摇摇头,目光一动,便无意打量到那个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身影,那个花娘口中的公子,仅仅是一眼,她便顿时呆愣在那里,眼中满是惊艳和震撼。 天下……天下竟然还如此容姿绝色之人…… “千烟!”花娘有些焦急地低唤了一声。 千烟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重新跪下,额头几乎要触到地板,声音诚惶诚恐:“对……对不起公子!是……是千烟逾越了,千烟该死,但是……但是请公子不要……” “起来吧。”宫长月淡淡开口。 千烟听了这位公子的声音,柔弱的身子顿时一震,虽然心里有些犹豫不敢起来,但是身子却早一步行动,仿佛不敢违抗这位公子的命令一般,急急忙忙站了起来。 “你爱那个人吗?”宫长月的目光越过千烟,看向外面的舞台,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千烟鼓足勇气,眼神坚定地望着宫长月:“爱!” 宫长月不为所动:“那他爱你吗?” 问到这个问题,千烟却顿了顿才答道:“爱。”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远远没有刚才答那个“爱”字时的响亮,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你犹豫了。”宫长月的语气平铺直述,没有疑问。她也收回了目光,直直望进千烟的眼底,那目光让千烟胆寒不已。 千烟抿了抿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既然选择了,便不会后悔。” 她这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此时却展示了如铁一般的坚强! 宫长月看着她,目光中的威压越来越盛。千烟虽然流出了冷汗,但是目光却不躲不闪。 这时,宫长月突然轻笑出声:“好,我允了。” 惩罚 宫长月态度突然的转变,却让千烟一愣……他……这位公子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千烟还是倍觉感激,激动的泪水氤氲在眼眶中,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不停地念着:“谢谢……谢谢……谢谢……” “你在感激我?”宫长月歪了歪头,有些好笑地望着千烟,“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难道不是吗?千烟被这句话说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宫长月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虽然我允了,但是必要的惩罚还是有的,如果你想要出红袖招,那就把你所有的东西全都留下来,只允许穿着你身上那件衣服出去。” 宫长月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千烟“净身出户”,可以说,这个惩罚算是有史以来的惩罚中最轻的一个了,连花娘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竟然变得这么仁慈了。但她并不敢开口质疑什么,既然公子下了令,那她就得好好去执行。 “那公子,我就带他们下去了。”花娘低声说道。 宫长月没有开口,继续聚精会神地望向窗外的舞台表演。倒是明敏看了一眼宫长月的脸色,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开口对花娘说:“你安排人来把他们带走,自己先留下来。” 花娘当然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稚嫩活脱的小女孩其实就是公子身边的四大侍女之一,她的意思自然就是公子的意思,于是忙不迭答应,走到门口叫来几个人,把千烟和那个方彻给带走了,而她顺口吩咐了几句,也重新走回了包厢内。 虽然这几个人的动作比较麻利,速度也很快,但这一幕还是被有心人瞧在了眼里,那个站在不远处的蓝袍少年睁大了眼睛,眼尖地瞧见了那个被带走的狼狈女子,就是刚才还在琉璃台上一展风华的天下第一名妓千烟,而她还是从那个神秘宝箱走出来的。 见那几个离开的人左右瞧了瞧,蓝袍杀年也动作迅速的缩到了一个死角,遮住了自己,然后看着那几个人离开,才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的包厢。 花娘回到宫长月身边,也没有着急,耐着性子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着。 等到这出舞蹈结束了,宫长月才缓缓挪回眼神,接过明敏端过来的白玉小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而酒杯里面盛着的是明敏早就让人备好的殷碧桃花酿。 喝了一口花酿,宫长月才缓缓开口,对象是花娘:“你是不是奇怪我居然这么仁慈?” 这么一问,却让花娘心里顿生惶恐,连忙跪下,惊慌地答道:“不,属下并没有质疑公子决定的意思,属下只是……属下只是……”她花娘生了一张巧嘴,可以把红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那叫一个牙尖嘴利!可是现在在宫长月面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怕什么?”宫长月嗤了一声,侧头瞥着花娘,“你以为她这一出去,就是真的享福,可以和那个穷酸书生从此神仙眷侣,比翼双飞?”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轻蔑。 花娘一愣,抬起头……难道不是吗? 宫长月捏着酒杯,笑着摇摇头:“你派人把他们盯着,等着看好戏吧。”她给千烟的惩罚看似很轻,却是真真切切断了她的后路,让那个从小生活在红袖招,不明世间冷暖的千烟,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是一个何等真实的世界,以及什么叫做残忍。 花娘连忙应道:“是。” 而满怀希望离开的千烟,并不知道她未来的命运早已经被宫长月所看破,并且顺着这个轨道,缓缓发展,而那个曾经带给她深深幸福的男人,也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这时候,包厢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明敏对花娘点点头,花娘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小厮是平时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四,便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事儿吗?” 小四也压低了声音,凑到花娘耳边说道:“一号包厢的客人让您去过一趟。” “一号包厢?”花娘皱了皱眉头,“是什么客人。” “那位大皇子殿下,还有小王爷一等人。”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说我马上就来。” 花娘正准备转身禀告宫长月一声,就听见明敏的声音已然传来:“你去吧,待会儿不用过来了。” “是。”花娘应了一声,走出包厢,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才朝一号包厢走去。 等到花娘离开,明敏才嘟哝着说道:“没有想到,大皇子殿下也在这里。” 宫长月的目光闪了闪,继续吃着东西,没有开口说话……大皇子宫凌峰,其母为如贵妃,有一同母胞妹,名为宫清容。虽然文武谋略皆有所成,却心思不正,难成帝王之才。 花娘走进不远处的一号包厢,刚刚踏进房门就立马恢复了平时在客人面前的那副模样,高声笑着说道:“哎哟,今儿是什么风啊,居然把大殿下也吹来了,简直让我们这红袖招蓬荜生辉啊!”这位大皇子喜欢别人叫他大殿下,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宫凌峰端着酒杯没有开口,倒是一旁那位小王爷,也就之前笑容爽朗、模样阳光的那少年,他笑着开口说道:“哟,花娘,你倒是先说说,之前你连大殿下的面子都不给,守着不肯打开的那零号包厢,现在是什么人坐着啊?” 夏林 花娘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变化,在小四叫她来这里之前,她心里就清楚,这几位公子爷,也就是为了面子那档子事儿。所有人都知道零号包厢是最好的,但是花娘却一直拒绝任何人的进入,之前没有闹起来,也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坐到里面,大家自然相安无事。现在有人坐进去的消息传开了,这些最爱面子的公子哥儿们,自然不会放过花娘。 比如说现在这个小王爷,他看起来笑得很是开怀,一副爽朗大方的模样,但是话语中却是咄咄逼人,显然是想要对花娘发难了。 这小王爷的父亲,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也就是后来被封为融亲王的那位皇子。后来融亲王去世,按宗亲礼仪,身为长子的这位小王爷宫安阳本来应该削降一级,封为融郡王,但先帝在时,便下达御诏,令融亲王后嗣世袭融亲王之爵位。所以,宫安阳的地位和其他亲王平起平坐,辈分却差了一截,当然,并没有人敢小瞧这位小王爷。 从血缘上来说,大皇子宫凌峰应该是他的堂哥,不过天家子弟,自然不受血缘羁绊,有时候亲兄弟,也可能会成为亲手杀死你的人。不过宫安阳和宫凌峰私交甚好,两人初见便觉得很是投缘,后来也经常混在一起玩乐,有时是宫凌峰出宫来找宫安阳,有时是宫安阳进宫去找宫凌峰,他贵为亲王,出入宫禁自然不受限制。 这小王爷宫安阳,乍一看是一个爽朗阳光的人,连周围的人很容易受到感染,但是如果你真的将他定位成这样一个人,那么你就惨了。他性情喜怒无常,虽然开心的时候占大多数,但是他一生气,周围的人便要遭殃了,有好几个不知道他真实性情的人将他惹怒了,他便动手将人家整的倾家荡产,叫人家还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惹怒这位小王爷,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个道理……惹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的宫安阳,虽然也是在笑,但是眼睛微微眯起,笑容也带着寒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的他,已经生气了。 花娘当然也知道,但是她心里并不觉得惧怕,在她眼中,她的主子,风华绝代的公子,是神一般的人物,没有任何人可以小看他,打败他!她心中有底,又何须害怕? 于是她也收敛了惯有的讨好笑容,站直了身子,脸上莫名多了几分傲气,不卑不亢地说道:“对不起小王爷,那包厢就是为了那位公子特意打造的,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进!” 花娘的话彻底惹怒了宫安阳,这句话听在他耳里,怎么都像是对他的轻蔑。而他宫安阳,自打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又有什么人胆敢污蔑他?若说对方的身份尊贵,在这墨国,又有谁的身份能够尊贵过大殿下!这花娘,确实是不知好歹了! 宫安阳顿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花娘破口大骂道:“小爷我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谁敢这么对待小爷!他奶奶的信不信小爷今天封了你们的红袖招!” 面对宫安阳的怒火,坐在包厢内的宫凌峰以及那个蓝袍少年都不为所动,他们都清楚宫安阳是一个明白分寸的人,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只有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那个身影动了动,慢悠悠地爬起来,盖在脸上的扇子也滑了下去,掉在地上,而他抬手揉揉眼,有些茫然地望着众人,身影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啊?怎么啦?” 这少年起身的一刹那,只觉得万丈光芒从他身上迸发而出,照耀整个房间,看到他,你才明白,原来美也是有极致的。他简直就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眉眼是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任何女子站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愧,又有何人能够与他比肩? 不过他的模样并不女气,倒有一种雌雄莫辩的味道,也有几分剑戈肃杀的英气。由此可见,此人也是一名剑客,而且剑术高深,在江湖上已经堪称一流高手。 但是他的模样很是懒散,穿着一身白色流云锦袍,外面披着一件粉红细花的袍子,墨如乌檀的发流畅地从肩上华夏,只有一缕头发用翡翠簪子绾在头顶,而他白如骨瓷的手指捏着刚刚捡起来的骨扇,上面略略勾勒几笔,形成一幅磅礴大气的山河图。 坐在朱红栏杆旁边的蓝袍少年吕言看到这少年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惊呼道:“啊啊!褚夏林你怎么起来啦!我还以为你不到走的那一刻是不会醒的呢!” 被称为褚夏林的美丽少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被吵醒了。” 宫安阳这时候再度冲花娘发难…… “不行!小爷我今天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说罢,他抬脚就冲门外走去,似乎是想要去那个零号包厢看看究竟是哪号人物。 而吕言也连忙跳起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喊道:“哎哎!安阳等等我!我也去!” 然后吕言也跟着跑了出去。 褚夏林瞥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手托着下巴,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呢喃:“有意思……” 看到他们那么积极,他也想去插一脚了呢。想做就做,于是他一转身,也准备跟过去看看,临走之前向宫凌峰问道,“殿下不去吗?” “我马上就来。”宫凌峰稳稳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酒,眼睛有些危险的眯起。 掌风 “咚咚咚。”宫长月所在的包厢大门再一次被人敲响。 明敏嘟哝着,有些不满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屏风,走到包厢门口,打开了门,却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蓝袍少年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明敏一愣,心里顿时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脱口而出:“你是谁?” “哎哟,我们只是来串串门的,毕竟都是到红袖招来玩的客人嘛……”吕言冲到前面,打着哈哈说道,他拨开明敏挡在那里的手就想要往前走,脑袋还时不时往屏风后探去。 明敏目光一寒,手腕翻转,迅速将手缩回腰间,手指一挑,将围在腰间的软剑拔出来,立马灌入内力,原本如丝带般柔软的剑,立刻闪烁着锋利的冰冷寒光。明敏的一袭动作几乎行云流水,快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等吕言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小丫鬟模样的少女,已经一手执剑,搁在他颈间,那锐利的刀锋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寒气逼人而来。 虽然说明敏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关键时刻,她是绝对不会掉链子的,而且她对宫长月,是绝对的忠心耿耿!而且她对修炼武功十分刻苦,自从跟着宫长月之后,便开始修习剑法和内力,就算她很贪玩,遇上修炼的事情,那她绝对不会松懈!连宸楼的许多人也都佩服明敏在修炼武功时候的刻苦。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敏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此时她拿着剑,目光如炬,整个人仿佛都焕然一新,充满了凛然的侠气,犹如一柄剑! “退出去,否则……死!”明敏低声一喝,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气势。每当她拿着剑的时候,话唠的习惯也改变了,说话简洁明了,简直不像是明敏。 吕言的身子顿时一僵,完全不敢动弹,生怕这个小丫鬟一个不小心就割破了自己颈间的动脉,他还没有享受到这个世间的美好,并不想这么快就死去! 上一刻还气息散漫、吊儿郎当的他,立刻赔笑着对明敏说:“哎呀哎呀!别这样嘛!开个玩笑!哈哈!……侠女,先把剑放下好不好,刀剑无眼啊……” 他虽然也是从小修炼武功,但是那实力在江湖上大概只能算是一个二流高手,而他很清楚,面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小丫鬟,绝对是一个一流高手,实力远胜于他! “吕言,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站在门外的宫安阳看到这一幕,顿时愤愤然地大骂道,也一脚迈了进来。他瞪着明敏,气势凌人地说道,“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胆敢在小爷面前拔刀弄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明敏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然后轻嗤了一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宫安阳顿时怒了,虽然想要冲上去治这个女人的罪,但是看到她手上的剑,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他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没有要奉献它的意思。 这时候,一个带了几分轻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哎?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三人转眼一看,发现站在外面的原来是刚刚跟来褚夏林,他双手抱胸,仿佛看戏似的站在那里,虽然穿着白色云纹锦袍,与他的气质很是相称,但是那件披在外面的粉色细花外衣,怎么看都是充满了轻浮的感觉,让人只觉得这个人很……轻佻。 “呀呀呀!夏林啊我的祖宗!你可来了!快来帮帮我!”吕言手舞足蹈地哇啦哇啦大声喊道,似乎很是着急,不过他的脑袋又不敢动弹一分,看起来很是喜感。 宫安阳阴沉着脸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显然对后来的褚夏林有几分忌惮。 明敏转头看向来人,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这个男人,很强!比她更强! 完全感受到了来自褚夏林的强者气息的明敏,心里顿时燃烧起熊熊的战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跟他大战个三百回合,如果那样一定很爽快! 想到这里,明敏手上的剑颤了一下,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想到还坐在里面的主子,她的理智很快压制住了这份战意,慢慢沉稳下来。 褚夏林眼底滑过一抹趣意,他带了几分慵懒地抬起手,向明敏的肩膀伸去,嘴里还笑呵呵地说着:“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刀动枪的呢?要不你先放下来,看我这朋友也吓得够呛的。” 他一副好言好se的模样,但是明敏却感觉一股压力朝着自己的肩膀迫来,她心里一凛,顿时想到……果然没那么简单! 当机立断!她真气一沉,朝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也因此离开了吕言的脖颈。而她右手收剑,左手却运足内力,一掌便朝褚夏林拍去! 褚夏林轻轻一笑,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原本慵懒抬着的手突然充满了劲力般竖起,蕴含着他五成内力的一掌也拍了出去! 两掌相接,掌风顿时震得在场四人的衣衫翻飞。更重要的是,那翠玉屏风,缓缓倒了下去。 “啊!”明敏自知自己闯了祸,惊呼一声,慌慌张张收回手,“主子!对不起!” 她叫一声“主子”,立马引起了褚夏林三人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看去,而这个时候,刚刚走来的宫凌峰也迈进了这个包厢。 “啊!”这一次惊呼的是宫慕离了。翠玉屏风倒下的时候,他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一下,原本就有些谨慎胆小的性子让他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惧地看着这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三个人,以及刚刚才走进来的那个熟悉无比的人……“大皇兄!” 皇姐 在宫凌峰的记忆里,宫慕离是一个比较缺乏存在感的人,他对这个算不得亲近的三皇弟也不怎么在意,偶尔看到二皇弟宫志扬毫无忌惮地欺凌打骂他,他也是漠视而过,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和仁厚的温柔大哥,不会去关心一个对自己没有丝毫用处的弟弟。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红袖招遇见他,而且还是在零号包厢里! 当时宫凌峰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带他来的人是谁? 宫凌峰的目光缓慢游移,最后落在了宫慕离身旁那张椅子上,一副慵懒模样盘腿坐着的男子,看那背影,似乎充满了熟悉感,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并不认识这么一号男子……等等! 只见那男子听到后方的响动之后,有些不悦地侧过头来,看着他们门口的这一群人。 “闹什么闹。”甫一开口,便觉得那个男子周身漫溢出阵阵凉气。明明是一句平铺直述的话,被男子以这种不急不慢的口吻说出来,就充满了令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威压。 “主子!”明敏乖乖巧巧地缩回了宫长月的身边,低着头不再说话。 宫安阳和吕言看到一袭男装的宫长月,虽然觉得这模样很是陌生,但依旧觉得惊艳。 吕言走近褚夏林,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压低声音说道:“喂,夏林!没想到居然有人还能够与你媲美哎!啧啧,真漂亮,是你兄弟吗?” 褚夏林勾起嘴角,别有意味地挑挑眉,没有说话。 但是现在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宫凌峰现在复杂的心情,他之前虽然好奇这个男子的身份,但是他从没有想过,这个男子其实是一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他的大皇姐! 宫凌峰眼神复杂地看着宫长月的背影,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了,冲宫长月低声喊了一句:“大皇姐,你……你怎么在这里?”他虽然对宫长月不喜,平时在别人面前也明显地表现出对这位大皇姐的不满,但是当他真正站到宫长月面前的时候,心里却隐隐有着几分恐惧,那份嫉妒之心,也再也生不起一点。 宫凌峰此话一出,顿时震惊另外三人。 吕言的表情最为夸张,他长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喃喃地说道:“不会吧……” 而宫安阳也是身子一震,目光中充斥着震惊,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开口向宫凌峰问什么,但是他下意识朝宫长月那边望了一眼,然后闭上了嘴巴。 而褚夏林的震惊只是一瞬,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他脑子里的想法却并不如他此时表现出来的这么平常,现在他想起的,就是有关于这位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的传闻。不学无术?花痴草包?蛮横无理?一个空有长相却胸无点墨的可笑公主?开什么玩笑! 只有真正看到了她,见识了她那一身耀眼的风华,你才觉得,原来将那些词语用在她身上,简直就是玷污了她。对于她,心里升腾起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臣服。 褚夏林的眼底很快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他抬眼望了一下那个穿着一袭玄色男装的女子,心中对这位传言与现实完全不符的长公主殿下,起了浓浓的兴趣……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大皇姐!”宫凌峰之前弱下去的气势重新找了回来,他这才突然发现,宫长月出现的地方可是红袖招!这可是烟花之地,身为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停留?而且要知道墨国宫规严格规定,后宫所有女眷,未经皇命允许,是不可以随意进出宫门的! 宫凌峰顿时觉得上天真是无比眷顾自己,有了这个理由,他完全可以向父皇对她发难,虽然无法惩罚她,但是至少也可以让父皇对她的宠爱减少几分……要知道,现在可是立储的关键时期,若是按照父皇宠爱这位大皇姐的程度,难保墨国历史上不会出现第一位女皇帝! 想到这里,宫凌峰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一出生就是大皇子,虽然身份不比已逝瑞敏孝皇后之女,嫡长公主宫长月尊贵,但他毕竟是男子,而且墨国立储,向来以长为尊,所以他的母妃如贵妃,从小就让他要刻苦学习帝王之术,以那明黄龙椅为自己的目标! 现在他却出现了一个劲敌,而且这个劲敌还是自己的大皇姐! 宫凌峰当然不会相信外面那些有关宫长月的无稽传言,任那些传言满天飞,任何一个见了宫长月本尊的人,都会自发忽略掉那些传言,只为她而深深折服!而且那些传言之所以传得如此厉害,也是因为宫长月不太理会的缘故,原本想要管管这事的父皇,也是因为宫长月那无所谓的态度给堵了回去,最后也是对这些流言视而不见了,毕竟流言终究是流言。 宫凌峰此时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他强迫自己压制住了心底那份隐隐的恐惧,冲宫长月扬声说道:“大皇姐,你出宫父皇可知,要知道宫规规定,后宫女眷是不得随意出宫的。”他并没有用责备的语气,况且以他的身份和立场也没资格责备身为嫡长公主的宫长月,他只能用这种带了几分警告和劝诫的语气,对宫长月如此说道。 宫长月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继续透过窗外望着那舞台,仿佛周围的人都是空气一般。 不过被大皇兄这么一说,宫慕离倒是突然想起了这条宫规,想到那些严格的教习嬷嬷,他立马打了个寒战,凑到宫长月身边结结巴巴说道:“大……大皇姐,真的……真的有那个宫规,我……你会不会被……会不会被父皇责罚……”面对宫长月,他心里紧张无比,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走了。”宫长月拂袖,悠悠地站了起来。 嫡庶 宫长月拂袖站起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愣了愣,就连宫凌峰也没有想到宫长月居然会惧怕自己的话,而就此离开,不过……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宫长月吗? 只有十分了解主子的明敏,偷偷往外面望了望,果不其然,舞台上的表演,差不多已经结束了。看到其他人有些怀疑的眼神,明敏自顾自地捂嘴偷笑着。 宫长月款步而来,那双墨眸似乎没有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径直朝着宫凌峰四人走来。 堵在门口的宫安阳和吕言立刻很识相地缩到一边去了,而宫凌峰看到宫长月朝着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是被宫长月的气势给扫到一边去了。 宫长月行至宫凌峰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微微偏过头,带着凌厉气势的目光在宫凌峰面前扫过,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有一种莫名的居高临下傲然之感…… “嫡尊庶卑,长幼有序,本宫何时用你来教导?” 她说话的速度惯来不快,一字一句以缓慢而有力的速度砸在宫凌峰的身上…… 嫡尊庶卑?长幼有序? 宫凌峰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不过这不是羞怯,而是愤怒,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可是对上宫长月那双没有丝毫感情起伏,宛若一滩死水的双眸,他心底那团就快要冲出去的怒火瞬间又被压了下来,最后只能愤愤然地闭上嘴巴,死死瞪着宫长月。 宫长月淡淡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一眼,抬脚离开了。 明敏捂嘴偷笑了几声,然后也小跑着跟上了宫长月。而宫慕离对宫长月毫不掩饰的话表示了十分的震惊,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到明敏的衣角消失在门口,他才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也跟了上去,踏出包厢门之前,转身朝宫凌峰弯腰行了一礼,带了几分慌张地说道:“大……大皇兄!我……我先走了!” 宫凌峰咬牙切齿的愤怒模样被其他三人也看在眼里,他们都知道此时宫凌峰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所以倒也没说话。 而此时宫凌峰,简直想把宫长月那个女人掐死!她一句话,恰恰戳着了他的痛点!纵然他的母亲贵为贵妃,而他更是大皇子,承元帝的长子,但是对上宫长月,他什么都不是!没错,他的母亲虽是贵妃,除了那位皇贵妃娘娘便没有谁比她更尊贵,但是用普通的眼光看,她母亲依旧是个妾,而他,也是庶子!怎敌得过皇后所出尊贵无比的嫡长公主宫长月! 可是,她未免也太不饶人了一点!宫长月! 大概宫长月也没有想到,这句她说了就忘的话,居然会让宫凌峰真真切切地恨上她,并且为了毁掉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逼宫夺位! 当然,就算是宫长月知道了,她也会漠视而过……他人的愤怒,与我何干? 转身离开宫凌峰视线的宫慕离,小跑跟上宫长月和明敏的脚步,却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那向来尊贵高傲的大皇兄,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大皇姐真是太厉害了! “小子,你偷笑什么!”明敏看着跟上来的宫慕离脸上那尚未散去的笑意,用手肘撞了撞他,望了一眼走在前方的主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宫慕离立刻抿了抿嘴,拼命地摇手:“没……没有。” “切,不说算了,多半也就是为了刚才主子那事儿。”明敏将脸瞥到一边,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说道,不过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凑到宫慕离耳边,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你大皇兄那表情真是有够好笑,当时他的脸都绿了,啧啧,我们主子真了不起。” 宫慕离下意识地赞同般点点头。 “明敏。”前方的宫长月突然唤了一声。 明敏立刻收敛了那副模样,规规矩矩地走到宫长月面前:“主子。” 宫长月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前面那条街有家店的糖炒栗子做得很好吃,你去买点来,快去快回,我在车上等你。” 一听到吃的,明敏双眼立刻放光,高声应道:“是!”然后运起轻功就冲了出去。 宫长月带着宫慕离走出红袖招,外面已经停着宫长月的马车,赶车的是宫长月宸楼的暗卫,戴着斗笠,披着黑袍,即使在这歌舞笙箫的花街,也仿佛凝聚了无数的黑暗。 宫长月的这辆马车不是进宫时的那辆,这辆马车不仅内里很是舒适奢华,外面一样很抢眼,连周围的帘幔上面也绣着金线,车顶上还缀着四颗昂贵的夜明珠,不仅是大小,连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也如出一辙,简直跟复制的一般,可见其名贵。而拉车的四匹马,皆是赤兔胭脂马,全身上下,似锦缎火炭般红艳亮丽,头尾足有一丈长,没有一丝杂毛,由蹄至项,足有八尺,在这黑夜中,格外耀眼,教人叹为观止,却因为这赤兔马如狼似虎般的气势,不敢接近。 这样一辆马车,停在红袖招前面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他人纷纷都在猜测,这马车的主人究竟是谁,而爱马的人士则是纷纷叹息,这样的好马居然被人用来拉车,还真是可惜了,不知道骑上去,是如何的感觉。 这些人虽然咂舌这辆马车的奢华,但是他们更痴迷于那四匹赤兔胭脂马,那可是真真正正价值连城的宝马! 赤兔 赤兔胭脂马,是在所有马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一种马,它曾经跟随一代名将上过战场,也让无数人为它的气势所惊叹。但是好马难得,平日里一匹汗血宝马已是千金难求,而身为汗血宝马中佼佼者的赤兔胭脂马,堪称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在宸楼下属的眼里,他们主子用赤兔胭脂马来拉车并不为过。赤兔胭脂马再珍贵,也是能够寻到踪迹的,而那传说中的殷碧桃花,只在书上记载,百年未有人见过实物的神物,都被他们主子鼓捣出来了,四匹赤兔胭脂马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以他们主子的气度和身份,也就只有用赤兔胭脂马拉的车能够配得上! 若是别人看在眼里,就是觉得这些人真疯了,跟着了魔似的迷了心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他们并不曾见识过那女子的气势,只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才能够配得上她,所以他们理所当然不知道他们心底的那份疯狂究竟是为何。 有一种人,就是有着能够让人对其俯首称臣,死而后已的魅力。 这样四匹宝马大喇喇地停在人来人往的花街上,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纷纷对这马、这车评论,并且猜测这究竟是哪家的大少爷,排场竟然如此令人咂舌。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放肆嚣张的笑声…… “哈哈!果然是好马!连我哥的追风也难以匹敌!”这个声音,是个女人。 如此高调的行为,自然让人们将视线朝那边投去,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红色的靳国服饰的明媚少女,带着她那气度颇高的侍女,堂而皇之地抱胸站在人群中。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胆的女子,如此不顾名节来到花街!众人都为之震惊。 不过看到她身上那靳国服饰,周围人倒也理解了……靳国向来男女开放,国风强悍,一靳国女子逛花街青lou,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有谁会耻笑。 这时候,那侍女冲这辆马车扬了扬下巴,颇为高傲地扬声说道“小姐!既然您喜欢那马,我们便向那主人买下来如何?如此宝马,用来拉车,实在是暴殄天物!还不如到了小姐您的手里,训练训练,定能成为一代旷世名驹!” 靳国人人尚武,就算是女子也不例外,所以这侍女提议自家主子驯马,也没什么不妥。 听身旁侍女这么一说,那少女顿时眼前一亮,拍手笑道:“没错啊!我怎么没想到!”说罢,她不顾周围人的埋怨,颇为霸道地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走到这辆马车身边。 少女先是抬手碰了碰前头那匹赤兔胭脂马的马头,带了几分友好的味道,她从五岁的时候就开始驯马,自然十分熟练。可是这赤兔胭脂马显然不怎么卖她的账,立马缩了缩头,躲过了少女的手,一声龙鸣,那气势霎时惊了少女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面对赤兔胭脂马的刁难,少女不仅不生气,反而放肆地大笑,不停地高声称赞道:“哈哈!好马!果然是好马!有灵性!看我带回去,不把迟洵那小子眼红死才怪!” 少女已经打定主意要得到这马,她心里觉得就算得不到四匹,一匹也行,至于驯马的事儿,将它带回靳国之后,多得是时间! 于是她走了几步,来到坐在车夫位置的宸楼暗卫身前,抬了抬下巴:“喂!赶车的!你主人呢?在哪里?叫他快点过来!我要跟他买马,价钱随便他开!”她从小养尊处优,指使人惯了,对待不相识便也是如此,若不是她身份够大,早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而那暗卫窝在车夫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就算站在他身旁也看不到他胸膛有呼吸的起伏,他的周围,是如死一般的沉寂和黑暗。 少女皱了皱眉:“怎么?你是害怕我买不起吗?果儿……”少女将手一伸。 跟在她身边那名为果儿的侍女连忙从怀中抽出一沓金票银票,递到少女手中。少女接过来看了看,随便抓起面上那张金票,递给暗卫。 “喏,这是十万两的金票,叫你主子把马卖给我!”普通的汗血宝马大概值一万两黄金,而赤兔胭脂马乃是汗血宝马中的极品,十万两黄金自然是合适了。 那暗卫安居一隅,面对少女手中的十万两金票,无动于衷。 但是周围围观的人群有些兴奋,知道大概很快就会有一出好戏了!而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将视线落在少女手中的那沓金票银票上,目光贪婪,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将那些钱搞到手了。 而少女并不为周围的热闹所动,她皱眉看着暗卫,见他没有反应,便再抽出一张十万两的金票,递到暗卫面前:“我再加十万两,现在够了吧!先叫你们主子出来再说!” 暗卫终于动了……刚才有这么多人围观马车的时候,他没有动;那少女伸手去碰赶车的赤兔胭脂马的时候,他没有动;少女走到他面前,将十万两的金票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动……而此时,他动了。 见那暗卫抬起手,少女不禁得意地笑笑,心里想着……看来无论什么人,都逃不开金钱的诱惑,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为了她受伤的钱,还不是动心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赶车的男人抬起的,是握着马鞭的手,他手腕一动,马鞭一甩,很有技巧地击中少女的两只手腕,她手腕一麻,手上的金票银票顿时散落一地。 那暗卫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 “挡路者,死。” 出手 暗卫的突然出手,当然不会是因为受不了那少女的挑衅,既然身为暗卫,平时隐于暗中保护主子,那么养气的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理会那些不相关的人呢?他之所以动手挥了马鞭,原因很简单…… 宫长月,身后跟着宫慕离,从红袖招的大门走出来了,看到这边的动静,却停了脚步。 忠心耿耿的暗卫当然不能让主子在一边儿等着,自然想要快速解决面前的事情,于是一鞭子打在那少女的手腕上,想让她知难而退。 若不是主子在场,不得让主子见了血腥,恐怕他早已拔刀,杀了面前这碍事的少女! 可是少女却被这一下打怒了,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怒火冲冲地从腰间扯下一条卷起的红色长鞭,那红鞭的颜色艳丽,握柄处是由金子打造上,上面镶嵌着蓝色的宝石,缀着黄金的铃铛,看起来十分的贵气,而且张扬!但是有眼之士,也能够认出来,这少女手中的红色长鞭,不仅华丽,而且还是一条真真切切的好鞭! 那少女一手执鞭,怒喝出声…… “哼!我迟律儿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既然我给你面子你不要,那就休怪本郡……姑娘的长鞭无情了!”话音一落,她娇叱一声,手中的长鞭顿时朝坐在车上的暗卫袭去,出手刁钻狠辣,一看便知道这个少女是个使鞭高手!而且心肠歹毒! 可是在场的一些有心人士和坐在车夫位置的暗卫却因为少女的自称,而心里一动……这少女竟称迟律儿?而且还穿着靳国服饰!要知道,在靳国……不,在这片天下,姓迟的只有那靳国皇族!莫非这少女是靳国皇族中人,还是一位公主或者郡主? 暗卫心里虽然这般猜测着,但是却并没有因为思考而放慢下手的速度,也没有因为少女姓迟,有可能是靳国皇族而减轻力道。见那少女挥鞭而来,他连躲都没有躲一下,手中那条用来赶马的普普通通的马鞭也看似轻轻一挥,与少女的红鞭相撞,竟然如金属兵器交戈一般发出“叮当”一声!暗卫趁着那少女惊愕之际,将内力往马鞭内再度一灌,瞬间震开了少女的鞭子,连少女的手也因为反弹的力道给震了一下,立刻让她痛呼出声! 少女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发麻,竟然连鞭子也握不住了,直直往地下掉!她眼神一冷,忍住右手酸麻的疼痛,又换了左手去接,没有一点想要退却的意思! 可是暗卫哪里还会给她再出手的机会,手中灌注着内力的长鞭宛若灵蛇,在少女伸手之前卷起那还未落到地面的长鞭一提,手中一震,那条长鞭就这样被一条普普通通的马鞭给震碎了,断成一截截,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掉落一地,只有那握鞭的地方是完好无损的。 “我的灵蛇鞭!”少女惊呼出声,在原地气得跳脚,又想要向暗卫冲过去! 不过暗卫也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他在收鞭的刹那,顺手狠狠击在了少女的腰腹处,震得少女内脏发麻,连连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两人一番对决,速度快得旁人都还没看清楚,便见那少女已经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液,一边恶狠狠地等着车上的那个车夫。而那看似平凡不已的车夫也淡淡收了鞭,重新蜗居于黑暗,仿佛刚才的一番动手与他无关一样。 “小姐!”那少女的侍女一声惊呼,立马冲向那名为迟律儿的少女。 暗卫知道面前这少女性子执拗,不会就此罢手,所以倒也没急着让主子上马车,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少女是否还会冲上来。 果不其然,这少女心里很是不服,她甩了甩发麻的右手手腕,发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又见自己的侍女果儿朝自己冲来,便顺手将别在果儿腰间的长剑从剑桥中抽出,然后执剑再次朝安然坐在马车上的暗卫冲去,那狠毒的目光仿佛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善于执鞭的她,用自己惯用的长鞭也完全不是暗卫的对手,仅仅一招便在暗卫手上败下阵来,平时不善于使剑的她又怎么会用剑将暗卫击败呢? 现在少女已经被怒火蒙了心,哪里还看得到这些东西?她从小养尊处优,都是别人让着她,何曾被人这样完全不留情地打过?现在她要争的,不过是那口咽不下去的气罢了。 而暗卫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未等少女近身,就挥鞭出手,马鞭席卷而上,拴住了剑柄,轻轻一扯便让少女手中握着的剑脱离出去。然后暗卫的手腕一动,那已然被长鞭控制的长剑剑尖便转了方向,直直朝着少女的喉咙刺去!少女眼瞪着那锋利的剑芒就快要划破自己的喉咙,夺走自己的性命,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这少女,就快要命丧当场!周围的人都惊呼出声了! “哼。”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在周围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可见来者内力之深厚! 只见从天而降一道银芒,然后刺向少女的剑便在瞬间断成一截一截,“叮叮当当”地摔落在地,这手法竟然和刚才暗卫震碎少女的灵蛇长鞭如出一辙!显然是在一旁观望已久! 暗卫缓缓抬起头,只觉得一股压力朝着自己逼迫而来……来者武功显然比他高出一截! 虽然有这样的认知,但是暗卫不躲不闪,左手运气内力,便挥出一掌,直直对上那从天而降的男子朝着他的天灵盖拍下来的一掌! “轰……”两掌相接,内力相撞,一股气流顿时从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而暗卫身下的马车,只有帘幔动了动,而整辆马车在这内力相撞的余波中,竟然毫发无损,甚至连拉车的赤兔胭脂马都没有动一下、叫一声! 来者有些惊诧地挑挑眉! 兄妹 “哈哈!果然是好马!竟然如此镇定!”来者朗声大笑一声,手下一震,顿时退开,那翩翩红衣翻飞不已,男子轻巧地落在少女身旁。 因为刚才的对掌,男子虽然看起来风淡云轻,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一般,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了内脏的一阵震荡,眼睛顿时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抹利芒……这马夫内力深厚,虽然不及他,但也属一流高手之列,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屈居于人下,而且还心甘情愿地当一个马夫!只是不知道,他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也? 暗卫的内力、功夫都不及来者,自然不如男子一般只受了点小伤,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阵的疼痛,然后一口血腥气从喉间喷涌而出,暗卫一时间没有忍住,竟然直接喷了一口血出来,一手捂着胸膛,显然内伤颇重。 此时暗卫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和伤势,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地朝着宫长月的方向望去,眼底满是愧疚……对不起!主子,我给你丢人了! 暗卫的动作幅度比较小,而且他的脸是藏在斗笠下,旁人自然看不到他此时的动作。不过站在不远处、一直关注他的那名红衣男子却敏捷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愧疚?红衣男子眯了眯眼睛,顺着暗卫的视线望去,那里虽是茫茫人海,可他还是在第一时间里确定了暗卫所看的那个人,那个穿着一身玄衣,脸上表情淡然而漫不经心的男子!他清瘦却不瘦弱,一双凤眸闪烁着尊贵的光芒,浑身上下的气质让人根本无法忽视他! 那人便是这马车的主人,能够让一流高手心甘情愿为他作车夫的人? 此时红衣男子心里没有一点疑惑,因为看到那个玄衣男子的刹那,他就明白,若他风华卓绝、尊贵无双的男子,即使是站在九天之上、傲视众人,也应是理所当然的。 他,迟北城,靳国镇北王,素有“战神”之称的男人,平生第一次,起了争强之心。 “大哥!”迟律儿这才恍恍回过神来,却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自家大哥站在一旁,而那之前想要对自己出手的车夫,也捂着胸膛坐在那马车上,嘴角还有一丝血迹。迟律儿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哪里还记得刚才就快进鬼门关的恐惧,再加上自家无所不能的大哥站在一旁,迟律儿心里也是底气十足,一手叉着腰,意气风发地指着暗卫嚣张地说道:“哈哈!你居然还想要动你姑奶奶我?现在被我大哥教训,知道怕了吧,识相的,就快把赤兔马交出来!” 迟律儿简直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被暗卫打得那副狼狈的模样,居然还惦记着赤兔胭脂马,想要把它们弄到手。 迟北城虽然宠爱自己的幼妹,但是在异国,他也见不得迟律儿这般胡闹,凌厉的目光一扫,冲迟律儿严肃地喝道:“律儿!这是墨国,不是靳国!你怎么养成了如此刁蛮的性子!竟然还想要夺取人家的爱马!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迟律儿和迟北城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迟律儿出生没多久,他们的父王就战死在沙场上,他们的母亲也因为这个消息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只留下他们两兄妹相依为命。当时迟律儿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儿,而当时的迟北城也只有十六岁。尚是少年的他却不愿意让任何人来代替他照顾妹妹,所以迟律儿从小就是迟北城带大的,迟北城对于她来说,是长兄,也像是父亲。迟北城心疼妹妹从小就没了父母,所以平时对她很是宠爱,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这也养成了迟律儿刁蛮的性子,要知道,在靳国,这位郡主可是人见人怕的小魔王! 当然,迟北城对于迟律儿来说,也是一个颇为严厉的存在,迟北城幼年早熟,而且十分聪慧,所以才十六岁的时候,行事做派便已然和他那威望很高的父王没什么两样,当然让迟律儿心生畏惧。而迟律儿对迟北城更多的则是崇拜,她坚信自己的大哥无所不能,甚至连喜好都在模仿大哥,迟北城喜穿红衣,于是她的衣柜里也都变成了红色的衣裳! 迟律儿对大哥迟北城崇拜而又惧怕,此时迟北城冲她严厉一吼,迟律儿心里一颤,立马规规矩矩地站回了迟北城身边,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嚣张的模样? 迟北城瞪了迟律儿一下,随即冲人群中抱拳道:“家妹年幼,冲撞了公子的座驾,在下还失手打伤了公子的车夫,对此,深表歉意。” 周围人愣了愣,不知道迟北城是在冲谁说话。迟律儿也满心疑惑,顺着迟北城的目光看到,却见到那站在人群中,一身风华的玄衣男子。 宫长月听到迟北城的声音,略略抬了眼,发现迟北城说话的方向原来是对着自己的。 于是,她也不再继续呆在人群中看热闹,抬脚朝前走去,而身边的那些人,全部都自动地给她让了一条道路,让她走过去,一些被挤到的人,居然没有丝毫怨言,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如果冲撞了这位公子,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周围寂静一片,人们都屏气凝神,看着那玄衣男子,带着一个锦袍小公子,走到了红衣男子迟北城前面。 “既已伤人,事后道歉,有何必要?”宫长月清淡又带了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迟北城一愣,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说话如此毫不留情。 “那便偿还罢。” 偿还 偿还?他是什么意思?赔钱么?迟北城有些疑惑。 宫长月瞥见迟北城疑惑的眼神,淡淡解释道:“你既一掌打伤了他,我便打你一掌,一伤偿还一伤罢,如此,便扯平了。” 还未等到迟北城说话,迟律儿就率先跳了出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宫长月喝道:“你放肆!那不过是区区一个车夫!我大哥打了便打了,你居然还要打回来,这是什么道理?你们墨国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吗?哼,简直是异想天开!那是你的车夫自己技不如人!” 在迟律儿眼里,她的大哥迟北城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既然是神,又岂能用这种方式来偿还一个小小的车夫?宫长月如此说法,让迟律儿觉得她简直是在玷污自己大哥一般。 “律儿,不得无礼!”迟北城这才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实在是太宠迟律儿了,竟然让原本天真活泼的她变成如此刁蛮任性的样子。当然,若是在靳国,他们身为皇族,对别人刁蛮无理,也就罢了,但现在他们是在墨国,而且面对的还是那样的一个男子! 迟北城带了几分谨慎地看向宫长月……这个男子,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迟北城才觉得,这个男子不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而是他的武功,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自然不是他可以探知到的。 这样的想法当然不会是他胡乱猜测,他迟北城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直觉敏锐,在他潜意识的感觉中,这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尊贵男子,恍若一座庞然大山般高大而无法超越,在他面前,自己竟然是如此渺小,只能对他的强大仰望。 迟北城虽为靳国皇族,更是靳国战神,但是他也行走江湖多年,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个人物能够与面前这玄衣男子对上号,难道这般风华强大的男子,竟然是籍籍无名之辈?不,不可能,光看他的气度,就知道他不可能会是一个无名之辈。 在这刹那,迟北城才觉得,原来自己认知的世界是多么的简单而渺小,而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他无法探知到的东西,仿佛沉睡的巨龙,不动则已,一动,则天地为之失色! 刚才小妹律儿无礼的言行,定然冲撞了这玄衣公子,若他心胸宽广,不会为一个无知小女的失言而恼怒,便还好。若是他心胸狭窄、斤斤计较,那律儿可就要遭殃了! 这般想到,迟北城下意识往旁边微微挪了挪,用半个身子挡在了迟律儿身前,充满了戒备地看着宫长月,生怕她突然动手。 但是迟北城的考量,迟律儿并不知道,见大哥呵斥自己,迟律儿只觉得自己内心一阵委屈,一脚冲出迟北城的保护圈,跑到迟北城面前,愤然说道:“本来就是嘛!这男子说话好生过分!竟然要大哥自受一掌?开什么玩笑!”说罢,她转身面对着宫长月,抬了抬下巴,“若是你觉得你家车夫受了委屈,我们赔你钱就是了,一万两,够你的车夫用天下最好的大夫看病了吧!你就是为了点钱么?我劝你趁早收手,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着面前嚣张的迟律儿,宫长月眼睛微眯,闪过危险的讯号。 宫长月并没觉得愤怒,只是认为迟律儿的行为太过放肆。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被众人捧得高高的,所有人都敬她怕她,就是有一个人说出了对她不敬的话,都会有无数人冲出来将这个无礼之人拉下去乱棍打死,何况是如面前这个红衣少女如此嚣张的人?可以说,宫长月没有在她说出第一句无礼之话时就出手拍她一掌,已经算是十分宽宏大量了,现在她居然得寸进尺? 目光滑过迟律儿的脸,宫长月用力一挥袖子,带着强力内力的风顿时朝着迟律儿袭去! “律儿!危险!”一直紧紧盯着宫长月动作的迟北城见她这个动作,立马反应过来,直接踏前一步,一手揽住迟律儿的腰,动作迅速地朝旁边退开。 那道劲风没有拍到迟律儿,而是撞在地面上,所落之处,立刻出现了几道龟裂的裂缝。 迟北城满心惊惧,没有想到面前这玄衣男子的内力竟然深厚到如此地步,不过是一挥袖的劲风,便直接将地板拍裂,而且,他看得出来,这玄衣男子并没有用全力! 不过迟律儿虽然躲过了宫长月的攻击,但还是有一道劲风刮过她的脸上,她那细嫩白皙的脸蛋立刻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殷红的鲜血从伤口缓缓流淌而出。 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脸庞滑下,迟律儿这才缓过神来,顿时心有余悸地猛然抬头望向宫长月……她难以想象,自己刚才竟然到鬼门关前去走了一遭。 迟律儿心里的那点小小的嚣张气焰,终于熄灭了。 见迟律儿躲过了自己的攻击,宫长月也没有要冲上去给她补一掌的意思,而是望向迟北城,声音略略提高:“这赔偿,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迟北城少有的迟疑了,他现在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不答应?”宫长月略略抬起下巴,“那是你的事,打你,是我的事。” 说罢,她抬手便隔空给了迟北城一掌! 这一掌来得太过迅速、太过猛烈,让迟北城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生生受了这一道掌风!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阵疼痛,然后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宫长月不再关注迟北城如何如何,她转身走向马车,悠然踏了上去,还顺手将尚且矮小,无法够上马车的宫慕离给提了上来。 她在马车内坐定,伸手一弹,一颗莹白色的药丸便飞向暗卫,被他一把接住。 暗卫将药丸扔进嘴里,那药丸迅速化开,成为一道暖流,顺着他的喉咙而下,渗进五脏六腑,刚才的内伤也瞬间好了大半。 “谢主子赐药!”暗卫只觉得自己荣耀无比,激动万分地说道。 “走吧。”宫长月靠在车内的软榻上,懒懒说道。 “是!” 赏罚 黑夜里,一个小太监躲在暗处遥遥地看见那辆由四匹赤兔胭脂马拉着的马车驶进皇宫,便转身迅速朝着乐华宫跑去。而乐华宫,是德妃的住处。 “娘娘!德妃娘娘!”隔了老远,小太监就用他尖细的声音高声喊道。 德妃穿着孔雀绿色的锦缎华服,高坐在首位,优雅地端着茶杯,吹开细细的茶末,抿了一口。骤然听到自己宫里小太监的声音从老远传来,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她便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瞪了那个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小太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身为本宫的太监,怎么能这么不成规矩,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去!” 小太监见德妃一脸不满的样子,心里有些恐惧地一颤,腿一软便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惶恐地说道:“德妃娘娘饶命!德妃娘娘饶命!奴才只是太心急了,一时之间才……” “好了!别扯些有的没的了。”德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了下来,拿起搁在一旁的精致纹花暖手炉,漫不经心地问道,“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儿,怎么样啊?” 小太监依旧跪在地上没起来,不过却没有继续磕头:“奴才看见长公主的马车回来了,不过到了宫门口,没有下车,就直接驶进去了,似乎……似乎是直接往未央宫去的,三皇子应该……也在那上面。”越说到后面,小太监越有些惧怕地压低了声音。 不过德妃依旧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听了那句“直接往未央宫去的”,德妃就感觉简直怒不可遏!她虽然一直知道那个宫长月很是嚣张,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就算她再不喜宫慕离,但那宫慕离也是她乐华宫里的人,她宫长月连个招呼也不打,二话不说就把人拉到她宫里去住,算个什么意思? 德妃简直是越想越气,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重重的响声让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心里霎时一颤,深知德妃脾气的他们连忙惊恐地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有一点事儿没做对被德妃抓了把柄,那惩罚可是比平时要重几十倍的! 德妃的出身并不算太高,比不得当初一同进宫的那些一品二品大员的千金,她的父亲只是四品吏部侍郎。但是她偏偏靠着容貌和手段,一步一步爬上四妃的位置,还得了个协理六宫的大权。虽说中途有些波折,但是因为她心细如发,所以一路走来,还算是顺风顺水。而她又何曾遇到过胆敢如此蔑视她无视她的人? 虽说德妃忍了宫长月许多次,但这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德妃猛然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阴沉:“摆驾未央宫清雅阁!” 而未央宫后面的清雅阁里,宫长月刚刚从浴池出来,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稍稍不按照自己一贯传玄色衣裳的习惯,改穿一件白色的锦袍,长长的后摆拖在地上,却因为地面都铺着干净的地毯,所以白色的衣裳沾不上一点灰尘。 宫长月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放着刚刚送上来的金丝燕窝粥,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觉着味道甚是香甜细滑,非常符合她的口味,便满意地点点头。 送粥的小太监抓着盘子有些紧张地看着宫长月的反应,见她满意的点点头,那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拿着木盘退到一旁。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向旁边的宫女借了一支笔,然后在那小册子上记载的“金丝燕窝粥”后面,打了一个小小的红勾。 这时,流沁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走近宫长月,低声说道:“公主,刚才您要我给三皇子殿下送去的书,我都已经送去了,现在他正在埋头苦读呢。”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垂着眸继续喝着自己的粥。 流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什么,却憋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宫长月正好将那一小碗金丝燕窝粥喝完,她放下勺子,让人将碗撤了下去,然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锦帕沾沾嘴。虽说宫长月并没有回头看流沁,但她现在仍然能够感受到流沁此时有些忐忑的心情,便开口问道:“怎么?担心明敏?”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拿起那本昨天尚未看完的书,走到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坐下,然后慵懒地靠在上面,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 流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宫长月略略抬头,带了几分笑意地说:“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灵巧敏捷的身影便从那敞开的窗外窜了进来,轻巧地落在地面,身上似乎还戴着外面的寒湿气。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大概是司空见惯,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惊讶,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敢多问一句。 明敏站在离宫长月很远的地方,偷偷瞥了瞥宫长月的脸,见她似乎没有生气的一次,才磨磨蹭蹭地慢慢凑了上来。可还没等她走近,流沁便一个踏步向前,低声呵斥道:“去哪儿了?” 明敏看着流沁讪讪笑了笑,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本来是听主子的话去买点吃的,结果没想到这一去,居然看到那么多好吃好玩儿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等到她想起主子命令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主子可能都已经在清雅阁里沐浴更衣了。一心害怕受罚的她,犹犹豫豫半天,才进来。 “主……主子,我错了……”明敏嗫嗫喏喏地说。 宫长月拿着书翻过一篇,淡淡地说道:“既然你知道,就下去受罚,打十个板子。” “哦。”明敏知道主子向来赏罚分明,此时只是罚她十个板子,已经不知道轻到哪里去了。况且本来就是她做错了事,便也没有哀求什么的,直接领了罚,走下去了。 质问 明敏刚刚走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惶恐地说道:“公……公主,德妃娘娘带着人……带着人往这边过来了?” 宫长月依旧躺在软榻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上握着的那本书,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而流沁往前踏了一步,沉了声音呵斥道:“这里可是清雅阁!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刚才说什么?德妃娘娘来了?现在她带着人走到哪里了?” 小宫女差点没扑通跪下,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站着回答道:“已……已经在外面站着了。” 流沁眉头一皱,心里很是不满:“怎么走到外面才通传?你们都在干什么呢?” 小宫女绞着手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愧疚地低下头……其实,都是德妃娘娘太厉害了,不准任何人通报,就算是侍卫想要上去拦她,也因为德妃娘娘一句“本宫受皇命协理六宫事宜”就直接给堵回去了。本来她想要偷偷来传信的,结果被德妃娘娘发现,好生训斥了一顿,直接带在身边,就过来了。 流沁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好自己做主,便转头问宫长月:“公主?” 宫长月漫不经心地又翻过一页,淡淡丢下两个字:“不见。” 流沁面对自家主子的命令自然没有丝毫意见,在她眼里,主子说的是对的便是对的,就算主子说的是错的,那也是对的!所以她也没管那么多,直接转过头对那小宫女说道“没听见么?公主殿下说不见!让德妃娘娘请回吧!” 她话音刚落,宫长月寝殿的大门就被人猛然推开! 那肆无忌惮地推开大门的宫女站到一边,露出傲然站在她身后的德妃。 德妃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里的不悦,完完全全地摆在了脸上,她站在门外,盯着宫长月寝殿内的灯火通明,黑暗笼罩在她的身上,衬托得她的表情分外阴沉。 流沁款款走到寝殿门口,却并没有踏出去,只是朝着德妃福了福身:“德妃娘娘。”她的声音不冷不热,显然对德妃没有太大的尊敬。直起身子后,她的目光一动,看到了站在德妃身边,低垂着脑袋,小小的身子甚至还在恐惧地颤颤发抖的宫慕离。 面对流沁的无礼,德妃不悦地哼了一声,朗声道:“难道你的公主就是这样教导你,遇到宫里的后妃娘娘都不用下跪行礼的吗?”她的意思,颇有几分质问的味道。 流沁冷着脸,没有说话。 德妃一甩袖子,踩着汉白玉阶梯蹬蹬走了上来,却在踏进寝殿大门的一刹那,脸上阴沉的表情霎时换上温柔的笑脸,和平时那个在承元帝面前深明大义的德妃没什么两样。 亲眼目睹德妃如此迅速的表情转换,流沁心里只能叹一声道……果然不愧是德妃。 德妃婷婷袅袅地走过来,想要绕过流沁,朝宫长月的软榻走去,而宫慕离和一众宫女跟在她身后,颇有几分声势浩大的意思。按理来说,德妃的品级只应该配备六名宫女,但是此时站在她身边的,却足足有十名,大概也是因为承元帝恩赐的缘故。 这十名宫女虽然垂着脑袋跟在德妃身后,但是身上那份骄傲,是如此明显,显然是因为常年跟在德妃身边,嚣张跋扈惯了的缘故。 流沁见德妃想要绕过自己,向右方踏了一步,微微颔首,敛眉说道:“对不住了德妃娘娘,公主殿下已经休息了,恕奴婢不能接待娘娘了。” 德妃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甫一开口,声音却冷若寒冰:“让开。” “娘娘!”流沁猛然拔高了声音,不再低着头,直直地望着德妃,眼底没有丝毫尊敬。 德妃不怒反笑:“哼,果然是揽月长公主未央宫里的宫人,还真是一身子傲骨……”她眼神凌厉,瞪向流沁。不过她没有想到流沁并没有对她的眼神感到惧怕,反而很是淡然地与她对视,眼神不卑不亢。 “让她进来。”宫长月淡淡的声音骤然从里面传来。 “是。”流沁再次低下了头,“德妃娘娘,公主请你进去。” 德妃心里并不高兴,反而觉得自己脸上似乎被人扇了一巴掌,她入宫为妃数载,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宫长月……揽月长公主……那个女人的女儿……还真是好样儿的! 她一甩袍袖,朝着里面走去,径直在宫长月躺着的软榻前站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宫长月,声音不冷不热:“长月,本宫虽不敢称是你的母后,但也算是你的长辈,刚才你的宫女对本宫不敬,也就算了,但是……”德妃的声音猛然拔高,“宫慕离!他是你父皇的三皇子!当初你父皇因为信任本宫,所以将他送到本宫的乐华宫里抚养,可以说,他也算是本宫的皇子。但是你突然回宫,还将三皇子接到你的宫里,若是你父皇问起来,本宫又该如何交代?” 宫长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随手将书放在一旁。她顺眼瞥了一下德妃,然后伸手拨了拨头发,从软榻上滑下来,没有再看德妃一眼,竟然绕过她,走到宫慕离面前,皱了皱眉头:“本宫让你读的书,读完了吗?” 宫慕离怯怯地抬眼瞥了一下宫长月:“没……没有……” “那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宫长月严厉地说道,“还不快回去?” “我……我……”宫慕离下意识想要离开,却惧怕德妃,不敢挪动一步。 “是本宫让他跟过来的!”德妃猛然转身对宫长月说道。 宫长月这才将目光落在德妃身上。 聒噪 “德妃?”宫长月走到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有何事?” 这些后宫的女人,还真是个个不安分。宫长月心里很不耐烦地想到。 德妃听着宫长月这种口吻,心里顿时气愤不已,却碍于皇帝对宫长月这位嫡长公主的宠爱,不好发作什么,只能咬着牙忍下这口气。 捋顺了心里的那口气,德妃确保自己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冲宫长月发作出来,才重新挂上微笑,款款走到宫长月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长月啊,本宫知道,你很喜欢慕离这个孩子,但是他毕竟是你父皇亲手交给本宫的,本宫就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将他教导好。可是你也不说一声,就将慕离带走,这未免……” “教导他?”宫长月嘴边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她一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德妃,眼神一如既往的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动,但是却让人倍觉压力。 德妃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发虚,随即便是对宫长月的愤恨……这个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乱管闲事了呢?不是整天一副别人生死与我何干的模样吗? 宫长月盯着德妃的眼睛,看到她脸上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对此,宫长月没有丝毫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宫慕离……将会成为下一任的墨国皇帝。” 她的声音淡然,没有一丝起伏,却道出一件让人无比震惊的事情! 德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宫长月……在说什么?她说……她说宫慕离会成为下一任的墨国皇帝?她的意思是皇帝陛下会立宫慕离为太子?怎么可能! 古往今来,就算经历多少朝代,都有一条不变的铁律……母凭子贵。为什么每一代储君之争如此血腥,让那么多人失去性命?不仅仅是因为当事人对权力的渴望,更是因为他们母亲的争端!就算一个皇子原本无心皇位,也会因为他母亲的影响,而参加对皇位的争夺。因为每一个后宫的女人,从进宫开始便希望成为宠妃,从成为宠妃开始便希望成为皇后,从成为皇后开始便希望成为太后,那才是后宫女人的最高点,一生荣华,永享富贵。 德妃当然也不例外,她看得出来承元帝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驾崩而去。虽然她对承元帝有感情,不希望他死去。但是从儿子方面来说,她却期待着承元帝的驾崩,然后她便可扶持他的儿子成为下一代的皇帝,到时候她,便是后宫的太后!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困难性很大,因为在自己儿子前面,还有一个大皇子,他是长子,从年龄上就比自己的志扬有优势,而且他的母亲,还是出生高贵的如贵妃。 但是没有去做,谁又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成功呢? 不过她完全没有去想过,墨国的下一任皇帝,会是宫慕离这个身份卑贱的三皇子!她一直以为,储君就算不是自己的儿子,也应该是大皇子宫凌峰,什么时候轮到宫慕离了! 宫长月的话,算是彻底击中了她心底的痛处,让德妃顿时拍桌而起,厉声喝道:“长月!就算你父皇再怎么宠你,你也不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再说了,他宫慕离,怎么能够成为储君!”她细指一伸,直接指向站在一旁的宫慕离。 宫慕离被德妃这么一指,站都站得不安起来。 不过宫长月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德妃的质问,而是皱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如此不知礼仪,竟在本宫宫里大吼大叫。”她说的自然,而且严厉,完完全全的训斥口吻。 德妃却因为宫长月的这种语气,气得快要吐血了! “你!” “闭嘴,出去!”宫长月凌厉的眼神顿时朝德妃扫去。 德妃的怒火顿时被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此时的宫长月,不仅霸气十足,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就像是……屠杀很多人后养成的戾气。德妃心里莫名地开始恐惧起来,面对宫长月,忍不住朝后面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也是惊惧不已。 “我……本宫……”德妃有些无语伦次了。 “流沁,把她们拉出去。”宫长月淡淡吩咐一句,然后拂袖站了起来,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说道,“真是聒噪。”说罢,她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这句话,仿佛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德妃的脸上。德妃只觉得,她的面子,都丢光了!但她却还是心有余悸,什么都不能做,只有死死瞪着宫长月的背影。 此时,流沁听令向德妃走来,少有的带着笑意,说道:“德妃娘娘,请回吧。” 德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蓦然想起刚才宫长月的模样,而她的那声呵斥,仿佛还在自己耳边回荡。她心里一寒,只能恨恨瞪着了流沁和宫慕离一眼,转身带着宫女愤愤离开了。 “流沁姐姐。”宫慕离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到流沁身边,踟蹰一会儿后说道,“德妃娘娘……” “不用担心。”流沁拍了拍宫慕离的肩膀,却仿佛给予了他无边的勇气。 宫慕离骤然觉得自己的心安了。 而在皇城之外很远的地方,那座破落的小院子里,一男一女穿着大红的嫁衣,相视而笑,表情幸福而又满足。 女子一手执酒杯,淡淡一笑,如水般温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上元 一个月后,上元节,终于到临。 这一个月里,无论是宫里还是老百姓们,都忙活着开始准备上元节要用的东西。经历了百年历史的沉淀,墨国早就进入了空前鼎盛的时期,外邦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这样的节日,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值得欢庆的节日。 在离上元节还有七天的时候,无论是墨国都城还是墨国的乡镇,处处都开始张灯结彩,许多地方都布置了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整个墨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灯会,处处可见美轮美奂的彩灯,足以见得,这个上元节,过得有多么的热闹。 上元节的灯会是习俗,不仅仅是墨国的习俗,也是整个大陆的习俗,所以此时不止是墨国忙着过上元节,其他两个国家也一样。而在进入墨国的历史后,随着墨国渐渐的发展和稳定,上元节灯会也从最初的三天,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热闹。而今年的上元节灯会,是从离上元节还有七天的时候开始,灯会时间足足有二十天,可谓是热闹空前。 不过,上元节的热闹,唯一没有波及到的一个地方,就是揽月长公主的未央宫。 此时的未央宫清雅阁,是依旧的庄重冷情,大家脸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比起其他宫里宫女太监们喜庆的表情,他们的沉静,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清雅阁内有一片极大的湖泊,湖名曰,未名,这个名字,还正是宫长月小时候所取,因为这清雅阁,其实就是已经逝去的瑞敏孝皇后生前最喜爱的地方。而这未名湖上,还有一簇簇开得灿烂的芙蕖,虽然此时已经是冬季,却因为这个湖泊最底下的泥里,埋着珍贵的暖石,所以整个湖泊的水都是温温的,一点也不会因为这是冬季而影响芙蕖的生长。 也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未名湖的湖面上,漂浮着淡淡的雾气,云烟袅袅,宛若仙境。而这些雾气,遮住了那条不算很宽的雅竹小路,让湖中心那座小巧精致的白玉亭,如同漂浮在半空中的一般,其中的人,更是朦朦胧胧,美若画卷。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年仅七岁的小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手中抓着一本书,从不远处走来,稳稳地踏着那雅竹小路,走上那湖心亭。这小少年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他从表面上看来却十分沉稳,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如此看来,他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而且,若是仔细观察他的话,会发现他走路的步伐,和呼吸的频率,都有着特殊的韵律,这种韵律,显然是修炼了某种特殊的内力功法所致的。 这个小少年,正是宫慕离。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它长,它却一眨眼就过去了。说它短,但是它却改变了一个原本怯弱内向的少年,让他的内心变得无比的强大。 宫慕离之前的性格,是在德妃以及他的二哥欺负下压迫而成的,虽然他天资聪颖,但是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诱导,所以让他的性格变得十分的胆小而且怯弱。而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宫长月几乎是用填鸭式的方法,增长宫慕离的见识,改变他的性格。当然,这些事情上,都主要是流沁和明敏出手,宫长月只是偶尔指点两句,但这两句,却足够让宫慕离受益了。 不知道宫慕离发没发现,现在的他,无论行为举止,都朝着宫长月学习,习惯将情绪隐藏在眼睛下面,习惯放慢说话速度,给对方一种无形的压力,习惯以精简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意思……恐怕,他就差没有学宫长月习惯穿玄色的衣裳了。 不得不说,宫慕离的确是一个优秀、或者堪称完美的学生。 宫慕离刚刚踏进湖心亭,就看见宫长月慵懒地靠在栏杆处,漫不经心地抓着身边青瓷小碗里的鱼饵,然后洋洋洒进身前的未名湖里,立刻吸引了一群锦鲤的聚集。她依旧穿着玄色的衣裳,衣裳剪裁简单,布料柔软名贵,让人穿着觉得极为舒适。她的三千青丝尽数覆在她的背后,与她身上的玄色衣裳,有一种不同的深沉。她懒懒地半垂着眸,看起来似乎很没有精神,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雅尊贵和与众不同的气势。 “三皇子殿下,你来了。”站在湖心亭亭口处的流沁朝着宫慕离福了福身。 “嗯。”宫慕离也礼貌地朝流沁点点头,面对流沁这个教导了自己的老师,很是尊敬。 “来了?”宫长月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湖心亭中央的石桌旁,在那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边从棋盒里摸出一枚黑色的暖玉棋子,一边眼也没抬,淡淡地说道,“弈一局。”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对此,宫慕离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和惊讶,立即将手中抓着的书放下,走到石桌旁,在石凳上坐好,因为手臂长度的缘故,所以她还是有些吃力才摸到了白色棋盒。 宫长月将他的吃力看在眼里,一手把玩着黑色棋子,一手微微抬起,一道真气便柔柔地推了出去,然后撞在那棋盒上,让棋盒缓缓挪动,最后停在了离宫慕离最近的地方。 宫慕离眼睛一亮,还是没能用他眼里的深沉掩饰住骤然而出的崇拜。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状态,然后毫不犹豫地拿起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一场消无声息的战局,就这样在棋盘上拉开了序幕。 宫慕离下得有些吃力,到后来,更是对将棋子落在哪一步犹豫了好一会儿,额头上不断地渗出冷汗,然后顺着脸庞滑落,那张小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白。 宫长月“啪”地落下一字,然后身子稍稍往后倾,抬眼看着宫慕离:“你输了。” 宫慕离紧紧盯着棋盘上溃不成军的白子,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认输。 宫宴 “大皇姐,我……是不是很笨?”宫慕离有些挫败地说道。 他知道大皇姐的棋艺算不上很好,如果是那位被大皇姐请来教他下棋的老师来和大皇姐对弈呢,大皇姐撑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毕竟那位老师的棋艺,已经堪称国手了。但是自己跟着那位大师已经学习了一个月,却连他的皮毛也没有学到,也赢不了大皇姐……当然,他没有丝毫贬低他最崇敬的大皇姐的意思! 宫长月拢了拢袖子,慢吞吞地从棋盘上捡起一颗颗棋子,然后放进棋盒里,隔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不,其实你很聪明。” “那为什么,我下棋老是赢不了你啊。”平时对宫长月的话最为信服的宫慕离,此时却觉得宫长月的话没有一丝说服性,依旧失落且挫败。 “因为,你太聪明了。”宫长月悠悠说了一句。 “啊?”宫慕离骤然睁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宫长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流沁望了望亭外,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开口对宫长月说道:“主子,时间差不多了,您该换沐浴衣服了,晚上还有宫宴呢。” “宫宴?”宫长月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宫宴?” 对于主子在这方面的忘性,流沁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觉得,恐怕主子连上元节到了都不知道吧。于是,她颔首继续说道:“根据宫里的规矩和习惯,在每年的上元宴会的头一天,宫里会举办一次宫宴,参加的人有宫里的各位皇子公主,还有三品以上的大臣的子女。主子,您是嫡长公主,这宫宴,还应该是您带头呢。” 本来去年宫长月十五岁及笄就应该带头举办这个宴会了,可是她去年那个时候,她还在殷碧山庄里逍遥呢,过了上元节才回宫,所以去年的宫宴,是后妃中地位最高的皇贵妃带头的。 “唔,是这样吗?”宫长月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来,最近宫里的确要比以前热闹一些,听那些宫女太监们说,似乎是……上元节到了? 虽然她不知道上元节是什么东西,也对这个什么宫宴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听流沁说,似乎挺重要,她也就还是去参加一下吧。 宫长月点点头,然后站起来,准备回寝殿去沐浴更衣了。 踏出亭子之前,她回过头看了宫慕离一眼,见他还是在那里一副不解的样子努力思考着,便丢下一句:“不用想太多。”说罢,便带着流沁拂袖离去。 本来她是可以一语点醒他的,但是她没有这么做……成长,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 宫长月沐浴后,换上了一套玄色的曲踞,宽大的袍袖袖口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纹路。头发也没有梳得过于复杂,只用了一根墨玉簪子,露出美丽精致,却有些苍白的脸庞,微挑的凤眼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和惊艳,仿佛有淡淡的光芒在她的眸子中流转,华丽而耀眼。而她大部分的发丝都柔顺地披泻在肩上,随着宫长月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等到宫女们为宫长月穿戴完毕,纷纷从寝殿内出去,殿里便只剩下宫长月和流沁两人。 流沁为宫长月沏了一碗云雾,端到宫长月面前。宫长月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随意问道:“明敏的进展怎么样?”早在一个月前,她就把明敏派出去做任务了。 “很顺利,想必很快就可以拿到那样东西了。”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然后懒懒地闭上眸子。 这时,一个宫女在门外扬声说道:“长公主殿下,三皇子已经在外面等您了。” 宫长月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随口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流沁紧随其后。 因为是冬天,所以天色早早就沉了下来,而在宫宴举办的那个地方,已经布置上了许多华丽的宫灯,照的那里明亮如白昼。而在宫长月和宫慕离到达之前,各位大臣子女们早就做好了,其中还包括一些世子郡主,比如说萧琴,比如说左茗雅,比如说吕言,比如说宫安阳,比如说……南子篱。席间有许多未婚少女都在偷偷打量着一身白衣、清雅如莲的南子篱,眼中闪着憧憬的光芒。而南子篱并没有在乎这些目光,自顾自地斟酒细细品尝着。 所有的公主皇子中,除了宫长月和宫慕离,其他人也都到齐了,宫凌峰坐在右首的位置,而宫清容坐在左首,年仅三岁的七公主宫绫罗也在座,现在正扑在桌上玩杯子玩得不亦乐乎。 “揽月长公主,驾到……”太监尖细而高昂的声音骤然响起。 在座所有人,纷纷站起来,即使是最不喜欢宫长月的宫凌峰和宫清容,也朝着那个缓缓走来的女子弯腰行礼,齐声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墨国极为重视长幼尊卑,所以就算是弟弟妹妹们见了长姐,也是要行礼的。 宫长月泰然自若地走到首位坐下,而跟着她一起来的宫慕离,也走到了左边的第五个位置,一共十位皇子公主,都是按照辈分来排着坐的,所以坐在宫慕离对面的,就是宫绫罗。 “起来吧。”宫长月坐在首位,懒懒说了一句。 “谢长公主殿下。”众人纷纷起身,然后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宫长月落座,宫宴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这时候,穿着红色舞裙的舞娘们也簇拥着一个穿着金色舞裙、还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鱼贯而入,在宫宴中央的空地,翩翩起舞。 刺杀 宫绫罗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小的一个,年仅三岁,而她的母亲是四妃之一的齐妃。齐妃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在宫里这么多年才生下这么一个小公主,自然宝贝得不得了,平时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幸得宫绫罗没有被她惯成一个骄纵的性子,倒挺讨人喜爱的。 宫绫罗其实没见过几次宫长月,对宫长月并不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宫长月刚刚入场,她被身边的奶娘拉着行礼的时候,就用眼睛一直盯着宫长月,等到宫长月在首位上坐下来没多久,她便趁着身边奶娘一个不注意,从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滑下来,一溜烟朝着宫长月跑去。 虽然她今年才三岁,但是大概是平时经常跑着的缘故,所以这时候跑起来也算是健步如飞,转眼就跑到了宫长月面前,毫不畏惧地扑到了她的膝盖上。 宫长月自然早就感觉到这个小人儿的靠近,但并没有在意,等到她很是亲昵地扑到自己的膝盖上,宫长月才低下头,看着宫绫罗捧着手上的白玉酒杯,不断地往宫长月方向递,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喝!喝水水!喝!” 宫绫罗笑眯眯的样子,憨态可掬。 宫长月一愣,嘴边慢慢勾起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伸手将宫绫罗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随手从盘子里扯了一颗葡萄,递给宫绫罗。 没想到,宫绫罗竟然丝毫不领情,直接将宫长月的手挥开,将那颗葡萄打落在地。 宫绫罗的奶娘在一旁看着,简直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奔向首位,在宫长月身边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说道:“对不起长公主殿下!七公主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她只是……”她吞吞吐吐,竟然找不出一个说辞来。 在这宫里,谁不知道揽月长公主喜怒不定,而且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要是七公主惹怒了她,可能不会惩罚尚小不懂事的七公主,但是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七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了!想到这里,那个奶娘打了个哆嗦。 宫长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跪坐在宫长月膝盖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宫绫罗,对那个奶娘随意挥了挥手:“下去。” “可是……”那个奶娘又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宫长月的脸色,有些犹豫地说道。 此时她心里就是想着,最好快点把七公主从长公主身上抱开,免得一会儿惹出什么乱子,可是会让他们这些下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宫长月转过头,盯着那奶娘偷看自己的眼睛,凌厉的视线仿佛一柄利刃划开了空气,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宫长月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我说,下去。” 明明这句话没有带上一丝情绪波动,似乎很是平淡地从这位长公主的嘴里吐出来,但就是莫名地让这个奶娘觉得惧怕。特别是她的眼神,那么凌厉,让人无形之中感觉到一种铁血战戈的压力,奶娘只是瞟了一眼,也觉得冷汗直流。于是她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起身退下了。 这个小小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所以舞蹈还在继续,众人也还是在吃吃笑笑,一派和气的样子。 只有宫清容心有余悸地抓着铺桌用的锦布,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淌而下。 她刚刚只是瞥了一眼…… 宫清容再次抬起头看向宫长月,却发现她已经淡然收回视线,低着头看宫绫罗去了。 这时候,宫绫罗突然将手中的被子往宫长月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放,然后颤颤巍巍地提起宫长月手畔那壶一直没有动的淡酒,吃力地提着酒壶,笑呵呵地将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倒,虽然把就洒得到处都是,到也将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了。 于是宫绫罗伸手想要去拿自己的那个小酒杯,似乎有想喝的意思。 这个时候,没有人看到,在中央翩翩起舞的那个金色舞衣女子,眉毛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地望向宫绫罗的动作。 这个时候,一直素白的手突然从宫绫罗的身边伸出来,然后捏住了那个小小的酒杯,递到自己嘴边,一口喝了下去。这个喝了酒的人,便是宫长月。 那金色舞衣女子猛然松了口气,不过她的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人看到。 宫绫罗倒是表现得很大方,也没有因为被抢了东西而生气,反而笑呵呵地拍着手,在宫长月的腿上几乎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奶声奶气地说道:“喝!喝!高兴!高兴!” 倒是一边已经回过神来的宫清容,看见宫长月的动作,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囔着:“哼,连小孩子的东西也抢……” 喝掉那杯酒之后,宫长月依旧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是在中间跳舞的女子却有些急了……那号称见血封喉的毒药,怎么不起作用了? 眼看一曲舞蹈就要结束,女子心里想到以后这样的机会也就难得了,于是在退场的最后一刻,猛然弯腰从小腿处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脚尖一点便朝着宫长月扑去!那挥动匕首的凌厉模样,仿佛想要割断宫长月的喉咙! 宫绫罗看着这个一身金色飞舞而来的姐姐,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十分兴奋,睁着亮晶晶的双眼一脸兴奋地看着把柄宛若一道银色流光的匕首! 而宫长月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那个想要刺杀自己的女子,没有丝毫动作! 砍了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皇宫之内,竟然有人堂而皇之地行刺?对象还是后宫最尊贵的揽月嫡长公主? “来人啊!抓刺客!”不知道是哪位名门闺秀突然站起来尖叫一声。 此刻,那金色舞衣女子已经到了宫长月跟前,用匕首狠狠向宫长月的脖颈间划去!她眼中闪着狠戾的光芒,出手狠辣,一招毙命,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与此同时,席间也有两个人纵身而起,似乎想要阻挡这次刺杀。要知道,这位揽月长公主,也是出了名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挡得了这般凌厉的攻势? 因为角度的原因,那纵身而起的两个人,并没有看到宫长月脸上冷静淡然的表情,心里只是以为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所以才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这两个人,一个是南郡王世子南子篱,一个是四公主宫语然。 可是纵然他们的轻功再好,速度再快,也比不得那个金衣女子手中的匕首,而且看这女子眼中的狠意,她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先把宫长月给了解了! 在这危急的关头,流沁出手了。 长相平凡,也没什么特色,一走进人群中便会被淹没的侍女,竟然出手快如闪电,赤手便抓住了那个行刺女子的匕首,而且手还没有受伤!她气沉丹田,轻轻一跃,轻巧地跳到了宫长月面前的桌子上,赤手空拳便和那刺客搏斗起来。没过几招,便将那刺客打得节节败退! 南子篱和宫语然都停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流沁。 不过,宫语然的惊讶是流露于表的,并没有丝毫掩饰,而南子篱的表情依旧风淡云轻,似乎在他眼里这样的事情很平常一般,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里有多么惊讶了…… 这位揽月长公主身边的一名小小侍女,竟然如此不凡?看那出手的速度和狠辣,显然是名一流高手,即便进入江湖,也可成为一代女侠,却偏偏做了个不起眼的侍女! 此时流沁已经一掌将那刺客掀翻在地,正准备冲上去将她抓住的时候,那刺客却心有不甘,从腰间摸出一把银针,手腕一转一甩,银针划破空气,齐齐朝着宫长月刺去! 这女刺客显然是个耍暗器的好手,如此一手,竟然连流沁也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银针与自己擦身而过,对宫长月逼面而去。 不过流沁并不担心,要知道她家主子的武功,不知道比她高多少倍,这点小小的银针,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流沁心里有些期待!自家主子的出手! 可惜,这一次出手的并不是宫长月,而是宫语然,她惯使长鞭,一根银色长鞭舞得如蛇般灵活,灵巧一甩,便将那一把银针尽数挡住,叮叮当当地打落在地。 不过没有人看到,宫长月此时看似无意地弹了弹并不存在灰尘的领口,却是顺手将刚才宫语然落掉的一枚银针在刺到自己之前,用手指夹住,然后随手扔在地上。 “说!是谁派你来的!”流沁已经抢过女刺客手上的匕首,抵着她的喉咙,逼着她回答。而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女刺客颈间脆弱的皮肤,一丝丝殷红渗了出来。 可那女刺客竟然闭嘴不说,只用眼睛狠狠瞪着宫长月,仿佛宫长月是她的杀父仇人。 这时候,宫长月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小巧白玉酒杯,随手砸在那女刺客脸上,令那女刺客的眉头一皱。 大概只有那女刺客自己知道,此时的感觉都多么痛苦。她的半边脸颊都麻掉了,仿佛被人狠狠打了几个巴掌,一时间使不了劲,竟然无法咬破藏在牙齿间的毒囊! 女刺客心里一寒,心中暗道,这宫长月,定然是知道自己要服毒自杀,才扔出那个酒杯的!既然连身边这个打败自己的侍女都没看见她的动作,那宫长月又是从何得知?任务里的消息不是说,这宫长月根本没有一点内力武功吗? 女刺客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流露于表面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 “快说!”流沁沉声喝道,手中的匕首,又逼近几分。 可是那女刺客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始终咬着牙一点不松口,仿佛就算此时流沁划破自己的喉咙,她也不会皱下眉头喊下疼。 宫语然此时站了出来,一手抓着长鞭,指着那女刺客皱眉喝道:“哼!要是把她拖进监牢里,十八酷刑轮番上阵,本公主就不信她还是不开口!” 宫语然,墨国四公主,今年十四岁,她的母亲,便是权冠六宫的皇贵妃。她生性火爆,爱恨分明,大概也和她从小习武有关,举手投足总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豪爽。 宫语然不喜宫长月,当初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宫长月说“本公主最讨厌你这样懒懒洋洋的性子了!”,这可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没有人会想到宫语然居然会出手救下宫长月! 而南子篱的出手,更让人觉得出乎意料。不过大家感到惊讶的不是南子篱出手救宫长月的原因,而是他刚才那番轻功,犹如轻鸿纵身而起,一身雪衣飘飘若仙。虽然众人都知道南子篱是习武之人,而且师承大名鼎鼎的东明山玄然真人,据说也是一名练武奇才。可此时看到他出手,才是真心震撼……原来这如莲如天人般的公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大概唯一忿忿不平的就是宫清容了。她看到席间出现了刺客,第一个反应就是幸灾乐祸,这事情倒真不是她做的,不过做这事情的人却让宫清容很是满意! 不过当她看到南子篱出手,虽然心里震撼南子篱的风华,但很多的却是嫉妒! 她宫清容看上的男子,如何能与宫长月扯上瓜葛?而且,看到南子篱出手去救宫长月,她心里真是妒恨极了,最后还是把这笔账加到了宫长月身上。 “公主?”流沁回过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女刺客。 宫长月一边将腿上的宫绫罗抱起来放在地上,一边拂袖站了起来,看也没看那女刺客一眼,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 “砍了。” 多么简单而淡然的两个字,却承载着一条性命和无尽的血腥! 戏子 太阳刚刚沉下,金红色的余晖在西边染上一片血一般的绯红。 森严庄重的皇宫也被这绯红染上一层辉煌,皇宫内处处灯火通明,因为今晚是上元宴会,所以皇宫内的布置比昨夜还要华丽漂亮,让人从一踏进宫门的一刹那,就仿佛进入了一片灯火海洋,看得人目不暇接,心中只剩下一片赞叹。 而在这座皇宫里,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那座宫殿,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一个是承元帝,还有一个是揽月长公主宫长月。 “你做好准备了吗?”承元帝看着宫长月,笑得一脸和蔼,完全像是一个标准的慈父。他顺口好奇地问了一句,“长月,你……紧张吗?” “紧张?为什么?”宫长月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些奇怪地看着承元帝……不就是会在上元宴会上宣布自己会继任凤王之位的事情吗?她对凤王这个位置都不太看重,为什么还要对这么一个小小的过程感到紧张呢? “当朕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向你,他们的眼神是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们的心思各不相同,他们都有着或大或小的野心……面对他们的侵略,你,难道不会紧张吗?”承元帝挑挑眉,带着笑意问道。 宫长月毫不在乎地轻哼了一声:“不过是一群戏子罢了。”她本来是想说跳梁小丑的,却忽然想起来,这个时代并没有小丑这种“东西”。 不过正如她所说的,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戏子,既然是戏子,又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眼神?侵略?那是什么东西?以绝对的力量压倒就行了。 “哈哈!”承元帝仰头大笑,表现出少有的爽朗。像他这种浑身带着书卷气的男人,温文儒雅,如同温水一般,怎么看也是和爽朗这个词无缘的。可是当他这样笑着的时候,偏偏让人觉得他的笑容很爽朗,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奇怪地在他身上融合。 “那……你就随朕就出去吧!”承元帝明黄色的龙袍袖子一挥,手指直直指向上元宴会所在的地方,那一指,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更是生出了几分豪气和霸气。 “恩。”宫长月淡然地站了起来,跟在承元帝身后走出了这座大殿,承元帝的近身太监荣禄就在外面等着,另一个站着的人则是流沁。 若是在旁人身上,宫长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由他走在自己的前面,在她的价值观里,她需要保持领先的位置,然后嘲笑身后的所以人。可是,承元帝是她这一世的父亲,他给予了这个身体生命,所以宫长月也会给他必要的尊重。 东门之前,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聚集,按照品阶和地位,在东门宽阔的广场上纷纷设席就坐。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这种场合,所有的官员都规定只能带正妻和嫡子嫡女,而小妾和庶子庶女,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直接朝圣的宴会的。 而在文武百官之前,设着的一张张桌席,便是皇亲国戚之位,在最前面的,便是亲王和皇子公主等人,他们也在这个重要的日子,穿上了朝服,聚坐在一起之后,皇家的天威便毫不保留地展露出来。 在正前方,是一个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嫔妃,只不过能来这里参加上元宴会的,至少都是嫔级,所以总数不超过十个。但这几个嫔妃,并没有被岁月所摧毁,她们依旧容貌美丽,仿佛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女,时间对她们格外宠爱。可惜这样的美丽,事实上是建立在不知道多厚的妆容之上。 此时,宴会并没有真正开始,一个个穿着粉红色宫女服的宫女们,手里执着一盏盏朱红色的宫灯,整齐地站成两排,为这个宴会点上了一条灯火长龙。 宴席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大家只是言笑晏晏地和周围的人谈笑着,静静等待着这场宴会最终主角承元帝陛下的出现。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细而又高昂的声音响起。 听到的坐在宴会上的文武百官、皇亲贵胄们立刻站起身,朝着最高处齐齐跪下,而嫔妃们也纷纷侧过身子,对着龙椅所在的位置弯腰俯身,整齐地朗声喊道:“参见皇帝陛下……” “众爱卿平身。”承元帝在龙椅上稳稳坐下,沉稳有力地说道。 “谢陛下……”众人又齐齐起身,然后在之前的位置落座。 等到这些人抬起头,看向为首的那位位置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张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黄金龙椅旁边,那个连皇贵妃娘娘也没有资格落座的地方,居然坐着一个人! 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宛若瀑布般泻下,用一根血玉簪子固定了一个简单的发型,纯黑色的发缎在她发间缠绕,带着丝质般的柔软,轻轻落下,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强硬。而她露出的不带丝毫修饰的脸庞,干净而且霸气美丽,那微微挑起的凤眸,流转着华丽的光芒,带着一种凌厉的美感。而她身上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用血红色的丝线绣出繁复古拙的花纹,领口袖口的花纹,则像是一个个古老的文字,蓦然给人一种旷远的感觉,充满了神秘。 而此时她坐着的姿势,就是慵懒地靠在那张金色的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似乎……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 难道说,这个女人从刚才他们跪拜的时候就坐在了那里,并且和皇帝陛下一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众人的跪拜?而且承元帝陛下似乎还是一副纵容的样子! 有些思想有些古板陈腐的大臣黑了脸,心里很是不满。 而站在下方的宫清容却是心里微微一动…… 宫长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本来之前到宴会席就座的时候,宫清容就惊喜地发现,居然没有宫长月的桌椅。那时候她就在幸灾乐祸地想着,是不是宫长月不会来参加这次的上元宴会!谁知道,她居然会出现那个备受瞩目的位置,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众人的参拜!这其中……还包括自己! 宫清容顿时黑了脸。 凤王 有些眼尖的人看出来了坐在上面的那个人就是揽月嫡长公主,但心里依旧奇怪且不满……就算是嫡长公主,就算是再怎么受陛下的宠爱,也不能越阶坐在那里吧,要知道在以前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位置! 这时候,朝中地位最高的太傅吕宗走了出来,拱手弯腰朗声说道:“陛下,老臣心里有些疑惑,就算是嫡长公主,恐怕也没有资格坐在您身边的那个位置吧。”太傅吕宗的古板是出了名的,没有人不知道这老太傅是极为重视礼仪的,所以当前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奇怪。 “恐怕不止是太傅这么想,各位爱卿都是这样认为的吧。”承元帝手中捏着那串暖玉佛珠,在手中慢悠悠地转动着,声音听不出息怒。 下面无人敢说话。 这时候承元帝话题一转,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众位爱卿可曾记得我墨国的历史?” “开国先皇英勇,微臣自然不敢忘!”众大臣齐声说道。 “可是大家可还记得那位巾帼英雄,对墨国建立起了至关重要的凤王殿下?” 众人一愣,这才明白了承元帝的想法……原来陛下是想要封这长公主为凤王?凤王的地位在墨国是超然的,除了皇帝、太后和皇后,任何人见了凤王都得行跪拜之礼,包括那些皇室宗亲,名门贵胄,各位大臣自然不会例外。而如今太后娘娘早逝,皇后之位在瑞敏孝皇后去世之后,便一直悬空,这凤王的位置,自然可以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因此,若是那长公主真的成为了凤王,坐在那个位置,倒也没什么不妥。 可是……难道真的要那传说中的嫡长公主宫长月成为凤王?谁不知道那位嫡长公主在外名声是何等的不好,传言说她花痴草包、不学无术,还说她阴狠毒辣,戮杀成性,这样的一个纨绔公主,真的可是成为墨国的保护神凤王殿下? 第一任凤王德庆公主,拥有绝世之才,辅助开国先皇建下墨国,自然不用说了。第二任凤王,当今承元帝的姑姑平阳公主,同样巾帼不让须眉,曾经带领着墨国大军大败靳国,令一直边境战争不断的墨国和靳国生生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和平! 这两位,虽说是女子,可那才能,甚至在男儿之上。别说是墨国上下,就算是这广袤天下,有谁敢说一句不佩服? 可传奇一般的凤王,难道就要毁在第三任手上了吗? 老太傅心里一颤,立马拱手说道:“陛下!若是您愿意册封这揽月嫡长公主为亲王,老臣并无意见,可是这凤王的话……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微臣恳请陛下三思!”百官纷纷附和道。 其实这话,已经算是作了极大的让步了,放在那古板守礼的老太傅身上,简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因为亲王之位,向来是以封有功绩的皇子,如今的各位亲王,都是承元帝的兄弟,都曾经为墨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这揽月长公主,一不是皇子,二没有功绩,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堂堂亲王? 承元帝沉着脸不说话。 后宫的各位妃子,特别是生有皇子的妃子,也都快要气疯了……虽说那宫长月乃是瑞敏孝皇后所出,是嫡长公主,地位尊贵,但她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如果能够被封为堂堂亲王。连现今承元帝陛下的几个皇子,因为年龄尚小,而且也没有立下什么功绩,都没有资格封为亲王,又如何能被宫长月抢了先? 不过在座所有人中,脸色最难看的,大概就是大皇子宫凌峰了吧! 见承元帝没有说话,太傅再次朗声道:“陛下!不是臣等质疑您的决定!而是册封凤王,不是草率之事啊,前两任凤王,谁不是拥有傲人功绩,才得以坐上这个位置的?可您却偏偏要册封揽月公主为凤王,可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一名昏君,对否?”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接着太傅的话说了下去。 众人纷纷一愣。因为这个说话的人,竟然是坐在承元帝身边的揽月长公主宫长月! “不不不!老臣没有这个意思!”太傅连忙否认,“老臣对墨国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有这样不臣之心!” “那你为何如此多的废话?”宫长月再次开口。 “我……”太傅吕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这时候,只见那慵懒坐在承元帝身边金椅之上的玄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用那不带丝毫女子扭捏的步伐,慢慢地踱步朝着太傅吕宗走去。 她的衣着并没有多么华丽,却偏偏给人一种无法描述的尊贵和深沉,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而不是通过外表表现出来的。而她所经过之处,无人不觉得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一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最后,宫长月在太傅吕宗面前站定。 吕宗看着宫长月慢慢走到自己身前,只觉得似乎有一座山岳朝着自己压来,他试图阻挡甚至躲避,可是他却仿佛被什么无形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整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宫长月看向吕宗,眼睛微微眯起,墨黑的眸子流转过令人惊惧的光芒。 吕宗只觉得心里一颤,竟然不由自主地朝着宫长月跪下。 他早已经满脸是汗,匍匐在宫长月脚前。 宫长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吕宗,声音依旧清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尊贵和霸气:“你,对本宫可有不服?” 一股冷风骤然卷来,掀起宫长月玄色的衣袂,飘飘扬扬,恍若天神! 她站在黑暗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让人感觉到了无尽的压力! 周围一片寂静。 此时,一个蓝色的身影突然从席间窜了出来,扑向跪在地上的太傅,担忧地喊道:“爷爷!” 但是太傅吕宗的孙子吕言。 没等他扶起自己的爷爷,就听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淡淡哼了一声,哼得人头皮发麻,心里也生起几分畏惧。 宫长月蹙起眉头,低声喝道:“退下!” 托付 这一喝,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平地惊雷,吓得吕言一个哆嗦,直接瘫坐在地。他的脸苍白不已,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仿佛离了水的鱼的一般,张大嘴巴不断地呼吸,全身上下都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 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是他却是体验得真切,那声低喝,仿佛是在他耳边炸开的一样,潮水般的恐惧立刻涌上他的心头,他的面前是一座高不可及的巨大山岳,他只有臣服。 吕言作为太傅的孙子,自然接受过承元帝陛下的召见,当时承元帝勉励了他几句,态度很好,不过他依然感受到了承元帝身上属于皇帝的气度,那是一种久日身居在高位之后,不自觉养成的皇者之气。而此刻,他在揽月公主身上感受到的皇者之气,远远高于承元帝陛下! 尽管这样说可能对承元帝陛下有些不敬,但是吕言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宫长月的霸气,宛若无尽的海洋,仿佛一名尊贵无双的帝王!但她分明是一名公主! 吕言这才认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一种人,天生就是王者,所有人理所当然应该在其面前臣服,朝其跪拜。而宫长月就是这类人中,登峰造极的一个人。 独一无二。 宫长月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这么一点儿也没有礼貌的少年,对着太傅吕宗再次沉声说道:“回答我。”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魔力,让人不自觉顺着她的话去做。 “老臣……老臣……”太傅吕言,冷汗直流,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没有……” 众大臣一片哗然。 “他说没有,你们可否听见?”宫长月森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大臣。 触碰到这道视线的人,都忍不住垂下头,仿佛没有一丝勇气敢于和这个女子对视。 宫长月嘴边勾起一抹淡淡而嘲讽的笑容,转过身,朝着承元帝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没有人反对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怪异地让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的,就是南子篱,从宫长月走下来的那一刻,他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走到太傅吕宗面前,看到她让太傅朝着她跪下,看着她仅仅用气势就吓得太傅的孙子吕言瘫软了脚,也看到了她,那一身玄衣,无人可比的绝世风华。 可是当她说出“现在没有人反对了”这句话的时候,南子篱却忍不住感叹起来…… 好深厚的内力!若不是他尽得师傅玄然真人真传,恐怕也发觉不了宫长月在说句话时,用上了内力,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内力却将她的声音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能够听到。这般强悍深厚的内力,还有这份控制力,都是他难以匹及的。 南子篱起了好胜之心,忍不住从指间弹出一道内力,想要试探试探宫长月,看看她的极限在哪里。 那道内力是无形的力量,直直朝着宫长月飞去,但是在触碰到宫长月的衣袖之后,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既没有被反弹回来,也没有触动她的衣袖,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南子篱心里顿时一惊。 这时候,宫长月微微侧过头,瞥了南子篱一眼,微挑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迫人的气势,朝着南子篱压去。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朝前走去。 南子篱却是感觉周围仿佛有无数寒气开始弥漫,自他的脚底,一点点攀援而起,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南子篱心里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要知道他自打他从小开始修习师傅玄然真人的《乾坤万象诀》之后,就再也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和冬日的寒冷。可此时,那宫长月仅仅是凭借一个眼神,便让他感受到了如此寒意,那该是何等可怕的内力!恐怕只有他那一直没有出世的师傅玄然真人,可以和她相媲美了! 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揽月长公主宫长月今年年方十六!就算宫长月是个天才,就算她是从还在瑞敏孝皇后肚子里的时候开始修炼内力,也不能达到如此程度啊! 南子篱再度抬眼看向宫长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流言果真不可尽信,这般女子,怎么可能会如传言一般花痴草包、不学无术? 南子篱蓦然想起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宫长月,那时候的她是宫里的小霸王,也如如今的传言一般不学无术、阴狠毒辣。而且只要她喜欢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手,其中也包括自己。不过他实在对这位长公主殿下没有好感,后来他便不去宫里了,听父王说这小公主还哭闹了一番,但是从那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她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宫长月走到承元帝面前,也没有跪下,静静站着。 承元帝朗声大笑,然后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睥睨着台下众大臣:“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臣等没有异议,任凭皇上做主。”众大臣纷纷跪下,齐声说道。 连众臣之首太傅大人都没有意见了,他们还坚持干什么? 虽说前两任凤王都是惊艳才绝的女子,但凤王之位毕竟只是一个虚职,虽然有着崇高的地位,却并没有什么实权,说到底,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利益。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事实上,凤王才掌握着墨国最强大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么,三日之后便举行册封大典!”说完,承元帝转过头,对荣禄说,“把凤泣令拿来。” 荣禄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那是之前宫长月见过的,装着凤泣令的木盒。 承元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木盒,将里面那块用血红色翡翠雕成的凤泣令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交给她…… “从此之后,你,宫长月,便是墨国的……凤王!” 他的声音很大,足够让在场每一个人听见。 之后,承元帝又低声对宫长月说道:“我将墨国的未来,托付给你!” 流言 未等到继位凤王的册封大典举行,告文就已经贴满了整个墨国都城,更多的告文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墨国的各大城市,张贴起来。没有多久,整个墨国的人就已经知道,他们墨国已经出现了一位新的凤王,而且这个人,就是揽月嫡长公主! 有的人在期待,看这位凤王殿下能够谱写出什么传奇,因为前两任凤王都是墨国支柱性的人物,是所有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女英雄,那么这第三任凤王,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但更多的人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揽月长公主宫长月的无能之名是传遍了整个墨国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虽然很受宠,但性子却是差到了极点,不学无术不说,还十分的嚣张跋扈,不知道多少人遭受过她的毒手,这样的人,虽然因为当今陛下的宠爱,而成为了凤王,但必然是做不出什么大作为的,所以他们自然也不需要在意。 虽然现今时代的交通并不发达,但是传播信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有多久,三国之内都知道,墨国承元帝的长公主,继任了凤王之位。 其中最新凤王能力关注得最为密切的,大概就是曾经在上一任凤王手上吃过亏的靳国了,他们虽然知道这位凤王并不是一个有才之辈,但也没有放松警惕,继续关注着这位新凤王的举动。 而被委派了这个任务的,就是恰好在墨国境内的镇北王迟北城,他这次来,是隐瞒了身份的。有一句人人皆知的话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靳国是一个好战善武的国家,曾经在墨国手上吃了亏,现在自然要找回来。 但是战争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可以发起的,对于靳国来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战神”迟北城,便亲临墨国,探查对手实力了。 虽然说靳国在墨国还有不少的探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迟北城听到这个揽月长公主的时候,莫名起了兴趣,就自告奋勇将这个任务接了下来。靳国方面知道迟北城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自然高兴,毕竟迟北城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肯定能够查到其他探子查不到的信息。 当然,这也算是他们对迟北城的一种盲目崇拜。 在墨国都城的一条偏僻的街上,这条街并不算是繁华,而在街角,有一栋很平凡很不起眼的小宅子,如同这条街上所有的宅子一般,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周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竟然住着堂堂靳国镇北王,拥有战神之称的迟北城。 迟北城为了更好地掩饰自己的身份,自然住在客栈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而且若是自己身边几个穿着靳国服饰的侍卫经常在客栈里进进出出,肯定会很招摇。还不如拿一点钱出来,直接买一座位置偏僻的宅子,那么什么事情都方便了,而他也不缺那点钱。 不过迟北城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自然不会像是这条街上的其他人家一样,真的过上简陋的生活。在他入住这里之前,就已经派人将这里打扫了一遍,并且让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安置了许多东西。 缠绕着藤蔓的架子搭在小宅子的院子里,遮出了一片荫凉,藤蔓架下摆着一套石桌石椅,而石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细细品读着,并且不断在脑子里演练各种兵法。 他是迟北城。 其实迟北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在靳国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待嫁少女,曾经大胆地跟迟北城求爱,在她们看来,就算是成为镇北王府的一名侍妾,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可惜迟北城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却没有娶妻,府中也没有一名侍妾。靳国皇帝曾经想要给他赐婚,却被他婉言拒绝了,当时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扼腕叹息不已。 大概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迟北城的皮肤颜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而且他身上的肌肉十分匀称,身材也很高大,看起来有几分性感的味道。红色的衣服在他身上,犹如炽烈的火焰,燃烧得旺盛,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红色的女气,反而觉得他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他是天生的如此适合红色。 他的头发是如檀般的墨黑,长度刚刚及肩,在他那身火红衣裳的衬托下,有一种如同画笔勾勒出一般的美丽。他那张脸的五官线条十分冷硬,却也很精致,宛若雕刻出来的一般,有一种冷酷的美感。他的左耳缀着一个耳坠,是罗盘模样的,完全由黄金打造,上面雕刻着古老而神秘的文字。这是属于靳国皇室的标志,只有男子可以佩戴,而地位不同,耳坠的样子也不同,迟北城所佩戴的黄金罗盘,是仅次于靳国皇帝的标志。 “哥!”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没多久一身火红的少女就走到了迟北城身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迟律儿虽然骄纵,但大事上还是知道分寸的,她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身份不能被泄漏,所以自从上次招摇之后,就换上了普通的墨国服装,只不过依旧是一身红色。 迟律儿冲自家哥哥神秘地眨眨眼“我刚刚又出去了一趟,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迟北城放下手中的书,对迟律儿板起一张脸:“叫你少出去,你怎么不听话?” 迟律儿是被自家大哥迟北城拉扯长大,自然知道现在大哥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便摆出一张笑嘻嘻的脸:“哎呀,我好几天都没出去了嘛,都快把我给闷死啦。” 迟北城对自己的幼妹实在是有些无奈:“好了,说吧,你听到了什么?” 迟律儿神秘地眨眨眼睛:“我告诉你啊……那个凤王宫长月……居然喜欢墨国的第一公子南子篱!” 至宝 “南子篱?”迟北城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 他和南子篱,虽然并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但也算是好朋友。他们认识是因为两人的师傅,南子篱的师傅是玄然真人,而他迟北城的师傅则是玄然真人的师兄玄华真人。这两位师兄弟斗了一辈子,谁也不服谁,最后决定各自培养一位弟子,然后通过弟子来比出胜负。 谁知道南子篱和迟北城,从小便开始比斗,却一直没有分出胜负。不过两人倒是因为各自那不靠谱的师傅,而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心,不知不觉中,倒是成了好朋友。后来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国家,联系变得少了,但是那份情谊却没有少一点。 可是这次迟北城到墨国来是属于打探敌情的,所以也没有去找南子篱。 不过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一心想要打探的那个新任凤王,居然对南子篱有意。 想到这里,迟北城忍不住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对了,哥,今晚花灯会正式开始了,听说还有舞龙灯的活动呢,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呀?今晚人这么多,我们也可以顺道打听一下有关于那个宫长月的消息嘛。”迟律儿充满期待地望着迟北城。 迟北城无奈:“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吧。” “嘿嘿,被你猜到了。”迟律儿吐了吐舌头,她伸手拉住迟北城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苦苦哀求着,“哥,我们窝在屋里好几天了,出去玩玩吧,只要换上墨国的衣服,就没有人能够认出我们的,放心吧,哥!” 迟北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迟律儿。 此时在皇城中的未央宫清雅阁里,一叶小舟在未名湖的湖中央轻轻飘荡着,这条小舟前两天才做好,并没有上漆,还保持着原木色,算不上多漂亮,但也有一种古朴的味道。 小舟里面躺着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衣袂在不算宽阔的小舟内铺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以暗绣手法绣在衣裳的花纹。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懒洋洋地半阖着眼,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 明敏和流沁并肩站在未名湖湖畔,看着在湖中央的小舟上,眯着眼小憩的主子,心里有些无奈。 她们家的主子,可算是任性到了极点,前几日午睡的时候突然觉得软榻睡着不舒服,从窗外正好看到外面的未名湖,波光粼粼。于是她就立刻命工匠赶制了一只小舟出来,还在小舟上铺着软垫,软垫上用金线刺着苏绣,睡在上面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下木头的硌人,反而觉得很是舒服。 现在是冬季,风不大,却是刚刚好,风一吹,湖面一波动,小舟便随着波澜在湖面轻轻飘荡,可谓是舒服极了。 小舟是昨日赶出来的,结果主子今天午睡的时候,立刻就命人抬了小舟,放在湖边,自己立马就躺了上去,还在身边放了一小壶殷碧桃花酿。可是这个小舟太窄,几乎是比着宫长月的身子做的,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于是流沁和明敏只能留在湖边,远远望着主子的身影。 一个多月前被派出去做任务的明敏已经在昨天回来了,并且成功地将目标东西带了回来。 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盒子,就像是随便用几块木板拼凑在一起做的一个木盒,连上面那劣质的漆都是斑驳不堪的,盒子只有在正前方,才有一个小小的环状花纹,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随笔涂鸦,粗糙不已,而其他的地方,就朴素得可以了。 恐怕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样一个盒子,居然就是江湖上人人渴望的传说中的至宝! 如果不是明敏在得到这个盒子之后,用火烤、用水泡,甚至用削铁如泥的剑去砍,都没能够伤到这个看起来很是粗糙的烂盒子一点,她就知道,这个盒子绝对是真货!而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是人人都想得到的武林至宝! 这样不堪的外表,大概只是一个掩饰,将宝物的光华,掩藏起来,这才能够让江湖中人寻找了数百年,也没有找到这个至宝。 不过,开启这个盒子的关键,绝对是在盒子前面的那个花纹上面。 因为有一次明敏无意中拿着这个盒子在月光下发呆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平淡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花纹,竟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觉。 只不过后来明敏尝试过无数次,也依然没有找到开启这个盒子的办法,最后只有挫败的放弃了,将它带到了主子面前。明敏本来想要直接拿着盒子里的至宝跟主子邀功的,没有想到还是差了一步。 宫长月拿到这个盒子的时候,也没有显得特别高兴,只是懒懒地拿着盒子打量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兴趣地放到一边去了。 明敏看到主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心里也有些失落。不过当宫长月起身走出去之前,伸手拍了拍明敏的肩膀,说了一句:“辛苦了。”明敏便觉得什么苦什么累也不在乎了,立刻恢复了之前高兴的心情。 宫长月平日里养成的午睡时间刚刚过,她就立刻睁开了眼睛,躺了一会儿才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小舟上,伸手为自己倒了一小杯殷碧桃花酿,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而她身下的小舟,被宫长月的内力推动着,缓缓朝着湖边驶去。 小舟停在湖畔,宫长月杯里的殷碧桃花酿也喝完了。她将酒壶和酒杯递给流沁,站起身来,脚尖轻轻一点,便轻巧地跳到了岸上。 明敏望着宫长月的侧脸,大大咧咧地问道:“主子,今晚我们去那花灯会吗?”说实话,她心里是很想去的,不过主子性子懒散,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呢。 “花灯会?”宫长月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去吧。” 反正呆在宫里也是无聊得紧,还不如出去走走。 见宫长月答应,明敏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她性子活脱,惯来爱玩。 流沁看着明敏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青衣 墨国的上元节花灯会一向热闹,而今年的灯会,比往年的更为热闹。走到街上,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的表情,任何人走在其中,都会被这种情绪所感染,不自觉雀跃起来。 还有才子佳人,手执琉璃花灯,穿梭于人群,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 很多相爱之人,都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认识的。 当你拿着花灯,穿梭于人群,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两眼相望,便是一生。 看着主子走在前方的背影,明敏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让主子出来参加花灯会了。 这一路走来,主子气场所到之处,周围人人退让,还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她们三人,搞得她们简直跟巡逻的似的,其他人只能退避三舍。 若是平日里还好,可现在是花灯会啊,这人山人海的,其他人给她们一让道,结果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她们了。 还不仅是这样,因为主子今天穿的是男装,看起来完完全全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教人看了一眼都会着迷,不然主子的男装怎么会被说成是“江湖第一公子”? 结果,那些手执花灯,想要出来寻找意中人的女子,纷纷瞥向主子。一些个胆子大的,还直接扑上来,想要和主子来个近距离接触。虽然主子没有发话,明敏和流沁也还是动手挡住了那些投怀送抱的大胆女子。 那些女子心里很是不爽明敏和流沁跟在那位公子身后,也气恼明敏和流沁两人动手推开了自己,便在一旁小声抱怨起来。 一个人不算什么,两个人也不算什么,三个人还是不算什么……可是十个人呢?二十个人呢?三十个人呢? 可是明敏和流沁又不可能真的去和那些普通女子计较,总不能拿剑在她们脖子上比划让她们闭嘴吧。宫长月更是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于是这一路,明敏和流沁可谓是耳朵里都快起茧了。 别说是性子活脱的明敏受不了,就算是沉静冷淡的流沁,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走到墨国都城里那条贯穿东西城的月河河边的时候,明敏突然眼前一亮,立刻凑到前面的宫长月身前,低声说道:“主子!主子!你看那里!有画舫哎!” 宫长月顺着她手指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那河畔停靠这一辆精致小巧的画舫。 “嗯,这里确实有些挤了,我们去那画舫吧。” 宫长月一决定,三人立刻朝那画舫走去。 画舫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很朴素的青衣老人,看见宫长月三人走来,便冲她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老人家!”明敏笑嘻嘻地凑上去,将一块碎银子递给那个青衣老头,“可以带我们绕一圈吗?” “当然可以!”青衣老人满口答应,笑呵呵地说,“快上来吧!” 明敏第一个跳上船,宫长月也随之踏了上去,步子不紧不慢,看起来很是随意,却没有让船身因为她的动作而有一点摇晃,一步一点,轻若羽毛。 画舫主人青衣老人看到宫长月的动作时,脸上的笑意越盛,眼底滑过一抹精光。 就在流沁正准备跟上去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一个高昂的娇俏声音…… “等等!” 流沁转头一看,便见一个红衣少女,脚步轻灵地往这边跑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火红色衣裳的男子,两人五官轮廓很像,一看便知是兄妹。 “有什么事吗?”流沁收回了准备上船的动作,垂手站在那里,不冷不热地看着这个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红衣少女应该是习武之人,跑了这么一大段路也没见她累着,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她对着流沁,下意识想要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偷偷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大哥,将高傲的姿态收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说道:“请问你们有几个人啊?” 若是在靳国,那些深受迫害的贵族公子们听到这个混世魔王小郡主说出“请”这个字,恐怕全身都会吓得直冒冷汗。要知道,在这位郡主眼里,只要是她看上的,那就一定会成为她的东西,哪里有什么要客气的道理? 没错,这个红衣少女就是迟律儿,而跟在她身后的,就是迟北城。 流沁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没有隐瞒:“三人。” “三人啊……我们可以一起么?”迟律儿眨了眨眼睛。 流沁并没有因为迟律儿特意表现出来的友善而变得有什么不同,淡淡地说:“我不过是一介奴婢,这事要听主子吩咐。不过我家主子不喜欢和外人通路。” 后面这句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迟律儿皱了皱眉,转而看向那个青衣老人:“老人家!她们刚才付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让我们两个也上船吧!”她的语气,着实有些霸道。 “律儿!”迟北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迟律儿缩了缩脑袋,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迟北城走到流沁身边,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这位小姐,舍妹实在是对这个画舫感兴趣,但现在又只有这一艘画舫,可否通报你家主子,让我们与她同坐一艘画舫呢?” 他的态度温文尔雅、温和有礼,谁又能够想象到这个男人竟然能够拿着长剑在战场上挥杀斩敌呢? 迟北城,是一个穿上战袍,拿起战剑,上了战场……便会成为王者的男人! “让他们进来吧。”画舫里面传来宫长月懒懒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迟律儿歪了歪头,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那么,就谢谢了。”迟北城隔着画舫,再行了一礼。 流沁见主子都同意了,也没有多说,径直上船了。 迟律儿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幼妹急急忙忙的样子,迟北城露出一个无奈宠溺的笑容,然后也踏上画舫,并且递给那撑船的青衣老人两块碎银子:“老人家,麻烦了。” “哪里,哪里。”青衣老人笑得和蔼。 迟北城看着老人,顿时一愣,总觉得这个平凡的撑船老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这个感觉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于是迟北城便认为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错觉,摇摇头进船舱去了。 冤家 “啊!怎么会是你!”迟律儿指着那个斜躺在画舫里软榻上的慵懒身影,惊叫出声,差点没跳起来。 在她眼里,她的大哥迟北城是如此强大,无所不能,怎么会在一招之内便败于那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神秘男子呢?此时看到这个男子再次出现,迟律儿心里,满满都是不服气。 当日这个男子战胜自己大哥,一定是投机取巧! 听到迟律儿这么一喝,宫长月下意识抬头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在她记忆里,认识的人中并没有这么一个红衣少女。于是她很快收回了视线,低头摆弄着刚刚被明敏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小糕点,捡了一块水晶糕,慢悠悠地放进嘴里,一副悠闲的样子。 “喂!你听到没有啊!”看见宫长月根本不理会自己,迟律儿气得脸都红了,抬起手就想要去拍宫长月的肩膀。 坐在宫长月身前的明敏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在迟律儿伸出手的刹那,身后敏捷的明敏一下子就传到迟律儿面前,挡在自家主子前面。 “干什么?”迟律儿白了明敏一眼,一副不屑的模样,“给我让开!” 明敏哼哼两声:“你没看见我家主子根本就不认识你吗?凑上来干嘛啊!” “什么不认识我啊!当初他还打了我大哥呢!”迟律儿指着宫长月娇喝道。 明敏轻蔑地白了她一眼:“我家主子打过的人多了去了,那她谁都该认识啊!” “你……”迟律儿急得满脸涨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什么我?”明敏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你不可理喻!” “哦,你说不过我就变成了我不可理喻了是吧?”牙尖嘴利的明敏,恐怕只有在宫长月面前,才会节节败退。 迟北城和流沁陆续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迟律儿和明敏争吵不休的样子。 连迟北城都有些惊讶,原本在靳国嚣张跋扈的郡主迟律儿,是人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主,现在在一个穿着侍婢服的小姑娘面前,居然涨红了脸却反驳不了一句话? “律儿,安静。”迟北城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 迟律儿转头瞥到自家大哥,虽然心里还有不服,但还是乖乖巧巧地闭上了嘴巴,咚咚跑回自家大哥身边,顺便狠狠瞪了明敏一眼。 明敏哪里会在乎她的眼神,对于自己用“智慧”战胜了这红衣小姑娘的事情,她觉得很是得意。 这时候,船身突然一颤……画舫已经沿着月河的河道,缓慢地行驶起来。画舫的两旁都开着朱红色的窗户,从这窗户,便可以看到月河两旁繁华的街道,街道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漂亮花灯,将整个墨国都城照得美如白昼。 看着这么多个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宫长月心里有些烦躁,便开口说道:“坐下。” 淡淡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语速,气势却如潮水般向周围散去。 刚刚还是一副得意样子的明敏迅速收敛,立马坐了下来,手脚都乖乖地放好,低着头一副淑女闺秀的样子。流沁也不敢反驳,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坐了下来。 而迟北城迟律儿两兄妹,听到宫长月这么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寒意在身周弥漫,迟北城恍惚感觉,站在面前的,似乎是那位他平生最敬畏也是最憧憬的父王,也就是……靳国的上任镇北王!曾经的靳国传奇!曾经的靳国战神! 这般恍惚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在宫长月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等他回过神来,转身一看,迟律儿虽然嘟嘟囔囔了一阵,却是比他还早,坐了下来。 迟北城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大浪……这个男子,究竟是何人?不仅能够在一招之内将自己败退,更能够让自己感受到这般惧意…… 整个船舱顿时陷入一片静谧。 画舫缓慢地前进着,在这样的安静之下,几人甚至能够感觉到荡漾的水波,扑面而来的淡淡雾气,和属于水的那种特别的味道。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哇!真漂亮啊!”迟律儿和明敏不约而同地扑到画舫的朱红色窗户旁边,一脸惊叹地看着外面的花灯美景,那些灯火,映在水面上,勾勒出一幅优美的锦绣画卷。 迟律儿和明敏因为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作,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女人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刚刚才吵翻了的两人,此时竟然亲亲热热地端着一盘花生米,凑在画舫的窗户旁边,笑嘻嘻地看着美丽的夜景,嘀嘀咕咕地在聊些什么。 迟北城感到很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家那个骄纵的小妹,居然能够遇到谈得来的朋友!不过,似乎这样也不错…… 流沁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连斜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宫长月,都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两人一眼。 突然,船身狠狠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画舫的上面似的。随之,一声铮吟响起,一把雪亮的长剑从船舱顶部直直插了进来! 坐在画舫里的五个人,个个都懂武功,自然不会轻易被刺到,迅速地躲开了这一剑。倒是宫长月,依旧躺在软榻上,半眯着眼,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什么人!”流沁眉头一蹙,厉声喝道,瞬间跃起身,从船舱里滑了出去,“明敏,守护主子!”她的声音从画舫外传来。 很快,她就和对方缠斗在一起。 迟北城心里暗叫不好……这些人肯定是来找他的,没有想到他的踪迹居然被暴露了! 身为靳国镇北王,不要说墨国和孟国,就算是在靳国之内,也有很多人想要要他的性命!现在他的踪迹暴露,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杀手刺客,源源不断地找上门了! 迟北城倒不是怕自己会受伤,会丢掉性命,他是怕麻烦! 这样一来,他的任务基本上也泡汤了! 想到这里,迟北城心里升起淡淡的怒火,也迅速飞身而出,准备快点解决掉那些刺客。 眼不见心不烦。 友情 面对这样的事情,迟律儿表现的态度倒不像是惊吓,而是兴奋。 要知道以前遇到刺客的时候,大哥永远是让一群侍卫将她护在身后,根本不允许她出手。天知道她是多么想冲上去,和那些刺客打斗一番啊!现在碰上这个机会,她还不快点冲上去! 在迟北城飞身出去之后,迟律儿也迅速跟了出去,手上还拿着她的宝贝鞭子。 最后留在画舫里的,就只有宫长月和明敏。 这艘画舫上的打斗,虽然在喧闹的花灯会上,这里的动静并不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但还有一些人眼尖地看到了。 站在船尾的青衣老人,原本看起来很是悠闲沉着的一个人,却在看到这群莫名到来的刺客之后,慌乱地一头扎进水中,逃走了。 这次到来的刺客足有十三个,可是他们的武功都不算是特别高,所以没多久,这十三个人就被流沁、迟北城、迟律儿三人给解决了,确切地说,其中有十二个人都是流沁和迟北城解决的,迟律儿只搞定了一个,还受了点伤,连小命都差点丢了,若不是她大哥顺手帮了她一把,恐怕对方的匕首就会划破她的喉咙了。 这倒不是迟律儿武功不高,打不过那些刺客,而是她实战经验太少,平时在靳国练习的时候,对手又总是让着她,才让她越来越心高气傲。就算和武功不如她的人对打,慢慢的她就会露出破绽,只要对方的经验稍微丰富一些,能够多撑一会,就能够抓住她的破绽,打败她。 “律儿,谁让你出来的!”看到迟律儿身上的刀伤,迟北城是又心疼又生气,扑头盖脸就给迟律儿一阵怒喝而去。 迟律儿缩了缩脑袋,小声地解释:“我也是耐不住嘛……” “但是你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能力!”迟北城想到若不是刚才自己帮了迟律儿一把,恐怕刚才那个刺客的匕首就割破了迟律儿的喉咙,现在的迟律儿也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耐不住就憋着!现在看看你身上的伤!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连命都丢了!” “我……我……”被自己大哥一阵训斥,迟律儿心里也很难受,垂着头不再说话,泪水却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儿。 迟北城看到迟律儿这幅模样,心里也软了几分,怒气基本上都消了,也不再呵斥她,拉着她从画舫的顶部跳到船尾。 流沁也跟着跳了下来。 “对不起,给姑娘惹麻烦了。”迟北城抱歉地对流沁抬抬手。 流沁板着一张脸,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保护我家主子。”说着,她就走进船舱去了。 迟北城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转头面对迟律儿的时候,他又重新板上了一张脸,沉声说道:“还不快进去处理伤口!” “哦。”迟律儿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也钻进船舱去了。 迟北城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个青衣老人竟然已经不知去向,不由得苦笑一声,然后认命地划起船来。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慢慢地就熟练起来,画舫缓缓地沿着河道朝前面驶去。 “啊!你受伤了!”明敏看到走进来的迟律儿之后,惊讶地跳起来冲了过去。 迟律儿抬手看了看刀伤,瘪了瘪嘴:“没事啦,一点小伤,我有带金疮药的。” 明敏扯着迟律儿的手,才认识不久,刚刚还吵了架的两人,现在亲得跟姐妹似的。 看到迟律儿的刀伤,明敏很快就从身上翻出一个白玉小瓶子,从里面取出一颗,碾碎洒在迟律儿的伤口上,血液很快就止住了。 明敏冲迟律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很有效吧!” 迟律儿心里一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睛变得涩涩的。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情,名为,友情。 看着这两个小女子相处得如此其乐融融,流沁也破天荒的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感觉不错?”宫长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盘腿坐在软榻上,歪着头看着迟律儿和明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流沁先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低声说道:“明敏从没有过这样一个朋友。”明敏虽然也和宸楼的其他人关系不错,但他们的关系并不能说是纯粹的朋友。除此之外,明敏并不认识其他人,这个迟律儿,是第一个。 “公子钰!我找到你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嘴里叫着的,竟然江湖第一公子钰!那传说中的人物公子钰! 那声音的目标,明显是朝着这艘画舫来的! “公子钰!”迟北城自然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他心里一紧,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犹如鬼魅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堪称妖孽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衣,衣裳没有一点花纹,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但是与他的黑衣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他那雪发三千,在这黑夜,如此明亮。 他双手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宛若一尊杀神,轻轻落在画舫顶部。 “你是何人!”迟北城丢掉手中的船桨,嗖地站了起来,拔出长剑指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鬼魅男子。 男人缓缓转过头,满脸冰霜,一字一句地说:“我找公子钰,与你无关。” 说罢,他手中长刀往下一插,手中内力一震,脚下画舫,瞬间裂成两半!切口平平整整!难以想象! 明敏和迟律儿惊讶地转头望向流沁和宫长月,看着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找到你了。”男子站在明敏、迟律儿和迟北城所在的那一半画舫之上,手中长刀一出,指向另一半画舫里面坐着的宫长月。 宫长月缓缓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不紧不慢:“速度挺快的,有进步。” 雪发 听到宫长月这副教导的口吻,那雪发男子皱了皱眉,冰冷的表情差点破裂。 “出来,我们再打一场,公子钰。”雪发男子硬邦邦地吐出这句话。 另一半船里的迟律儿和迟北城都表现出十分的震惊,两兄妹虽为靳国皇族,但也是曾经行走江湖过,怎么会没有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只是传说这位公子钰喜爱戴着一张面具,行踪飘忽不定,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现在,他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和他们坐上了同一艘船。 “不是吧!”迟律儿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一把抓住明敏的手,用一种惊讶的语气低声说道,“你家主子居然是公子钰呀!果然……果然气度不凡!长得……太漂亮了!” 她这辈子最崇拜的人是她大哥,第二崇拜的人,就是公子钰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被七星楼评为江湖第一公子的公子钰,那模样的确是比自家大哥还要好上三分! 若不是她此时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恐怕早就尖叫出声了。 明敏撇了撇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恨恨地望了自己头上一眼,小声嘟囔着:“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呀,追了这么久都不放弃,还真是有毅力,哼。” 原本准备出手的迟北城也停下了动作,静静观望着,眼中却闪烁着不一般的光彩…… 没有想到,他所遇到的这个男子,竟然是江湖第一神秘人物公子钰!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他自然不会出手。不过,他很期待,这个传说年纪轻轻便武功盖世的公子钰,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公子钰!出来!”雪发男子这一喝,竟是用上了内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圈一圈地往周围扩散开来,连河水都被他这一喝给掀了起来,不少河水还扑到了岸上,可见这男子内力之深厚! 月河里的对峙终于让岸上的百姓们注意到了,他们纷纷凑到两岸,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少有的高手过招,其中,不乏江湖人士,听到公子钰这个名字之后,凑了上来。 河水的这一动静,按理来说,足以掀翻这被砍成两半的画舫了。可是,雪发男子脚下的那半艘船因为是内力的中心,除了晃动了一下,竟然依旧稳稳地被踩在雪发男子的脚下。而另一半艘船,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周围的波澜没有波及到它一点,它依旧稳稳地停留在原处,甚至没有颤抖一下。 宫长月盘腿坐在画舫内,没有再看那个雪发男子,而是将手伸进衣袖,掏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盖在脸上。 “人多,真烦。”宫长月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从船舱里纵身而出! 很快,流沁也从另一边离开了画舫,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远远看着这边的动静。 见流沁离开了,明敏也转头对迟律儿说:“我们也到一边去吧。” “嗯。”迟律儿有些不舍地望了宫长月一眼,和明敏、迟北城一起飞身离开了画舫,落在流沁身边。 一身玄衣、倾世容貌被一张面具所覆盖的尊贵男子!一身黑衣、雪发三千随风飘动的冷漠男子!黑夜中,两人对视着,平静下却是惊涛骇浪! 雪发男子看似冷漠,却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率先飞身而起,提刀动手,他手上那柄长刀,发出惊人的一声龙吟,气势如虹,贯穿天地! 宫长月平静地看着雪发男子双手握刀朝着自己砍来,动也不动,就在那刀芒快要割破她的衣袍时,她才懒懒抬起素手,指尖轻轻点在那柄长刀的刀身处,硬生生挡住了雪发男子仿佛要将她看成两半的骇人攻势! 内力相撞,脚下被砍成两半的画舫瞬间湮灭成粉!纷纷扬扬撒落在河中! 仅仅是第一招,便如此惊人!观众们都骇然了! “两个人的内力都好强!”在一旁观望的迟北城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但是,此时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那雪发男子仿佛拼尽了权力,但这公子钰,却仍然是游刃有余! 雪发男子很快抽回刀,也瞬间飞身而退,远离了宫长月。 两人翩翩落下,最后停滞在水面上。 “你挺勤奋的。”宫长月踏着水波,抚了抚自己刚被内力震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 雪发男子咬牙切齿:“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跟我用这种口吻说话!” 宫长月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雪发男子面上冷若冰霜,心里却如喷发的火山,一个按捺不住,再一次持刀冲了上去,手中长刀,扬扬挥舞,万千刀芒,铺天盖地地降临! 宫长月仰头,发丝从她肩上滑落,她不躲不避,抬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宛若排山倒海,与那些并无实质的刀芒相撞,却发出金属撞击般“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将那些刀芒一一挡了回去,擦过雪发男子的身影,落在他身后的河面上,捡起高高的水花! 男子并未放弃,手中长刀直面朝着宫长月刺去,宛若长龙,盘旋而出! 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刀中八法,被这男子运用到了极致!那把雪亮的长刀,仿佛已经活了,气势逼人地朝着宫长月攻击而去! 宫长月依旧没有拿出任何兵器,她那一双手,仿佛无坚不摧,硬生生和雪发男子的刀撞在了一起。短短一瞬,两人便交手几十招! 周围人看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稍微懂点门道的人,眼神好使点的人,或者是武功高强的人,能够看清两人的攻击套路,心里完全是一片赞叹!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钰! 可是,与他对招的那个男子又是谁呢?竟然能够和公子钰交手这么久? 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宫长月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有所长进,但依旧沉稳不足! 她也懒得再打下去,平平淡淡推出一掌,看起来没什么威力,却是直接掀翻了雪发男子! 罗刹 这一掌,仿佛一个重锤,狠狠地敲在雪发男子的胸口之上,让雪发男子一个没憋住,直接在被掌风打得连连后退的过程中,喷出一口血来,红中发黑的鲜血洒洒落进月河里。 雪发男子想要提起内力落在河面,谁知道这一动内力,五脏六腑竟然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纵使这么多年来,他经历过无数苦难,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忍受,顿时痛苦地低吟出声来。 “扑通”一声,雪发男子狼狈地落进月河中! 他仰头看着那个脚尖点在湖面,仿佛一片羽毛般轻盈的玄衣男子,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超越的感觉,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公子钰,就像是一座永远也无法超越的大山,只能让人仰望臣服。 雪发男子眼中的光华渐渐淡了下去,他也任凭自己的身体,随着月河的波澜,起起伏伏。 “准备放弃了?” 清冷的声音破开水面,传达到雪发男子的耳边,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愣,然后骤然一拍河水而起,忍住五脏六腑的疼痛,站在河面上,与宫长月相对视着。 “不,我不会放弃。”雪发男子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执拗,“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他从小就是一个执拗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死,他也会去做到。 记得他还是一个孤儿的时候,曾经被另一条街的那个肥胖子抢了东西,还被揍得丢了半条命。等到他的伤势好后,他就去找那个肥胖子报仇。 第一次被打了回来,第二次还是被打了回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他都被打了回来。 身子瘦小的他,怎么可能是那个肥胖子的对手? 等到他第十九次再去报仇的时候,选择了在那个肥胖子经常会经过的地方埋伏着,他趴在草丛中等了那个肥胖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而且还有蚊子将他咬得满脸是包,他都没有介意,终于等到那个肥胖子落单的机会,然后从背后摸上去敲了他闷棍,用粗树枝猛揍了肥胖子一顿,直接打断了他的一条腿,让他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他大仇得报了。 这就是他的执拗,只要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 “是吗?”宫长月挑挑眉,“大概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以她这种平淡的口吻说出来,这句话偏生给人一种无尽张狂的感觉!霸气如斯!没有人会怀疑她无法做到! 她一直都在被别人追赶,却从未被别人超越! 宫长月的信心,无与伦比。 雪发男子并没有因为宫长月的话而生气,而是开口吐出三个字:“楼十三。” “什么?”宫长月有些奇怪。 “我的名字是……楼十三,记住了。” 雪发男子说完,便提起轻功离开了。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告诉公子钰他的面子,但是每次公子钰都会忘记,然后在下一次他追到公子钰的时候,不耐烦地说出一句…… “你的名字?还真是执拗。” 于是,他每一次败给公子钰之后,都会告诉他一遍,自己的名字。 他希望公子钰这次能够记住。 “楼十三?”宫长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眯着眼睛说道,“好像有些耳熟啊……” 她一边念着,一边转身,踏波而起,越过众人的脑袋顶,离开了这个有些嘈杂喧闹的地方。 刚才楼十三的声音并不小,站在岸边靠的近的那些人都听到了,“楼十三”这个名字也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楼十三?传说中的雪发罗刹?”人群中的一个大汉不可置信地低呼出声。 这一声,可是让很多人都听到了,众人这才恍过神来…… 原来那个能和公子钰对手这么久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雪发罗刹楼十三! 其实楼十三的来历很神秘,有的人说他其实只是一个孤儿,碰巧捡到一本绝世刀谱,又因为天生骨骼清奇,是难得的练武奇才,所以进步飞快,成就了一身好刀法。有的人却是这个楼十三的出身十分尊贵,背景神秘而且强大,他所学习的武功,也是从家族中得来,是天下绝好的刀法…… 总之,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最后总结一句……这个男子楼十三,是一个十分神秘、而且很不简单的人物。 岸上的某棵老槐树上,一个青衣老头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抓着一个酒壶,笑嘻嘻地看完了宫长月和楼十三的整个打斗过程,就是在看戏一般。见到楼十三和宫长月依次离开,他才懒懒地扒着树干,狼狈地滑了下来。 “哎哟,老咯,不中用了。”青衣老头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一手爬树绝活,不知道帮他掏了多少鸟蛋,捅了多少马蜂窝,可是现在,却是吃力而又狼狈呀。 他依依呀呀晃着头,将装着酒的宝贝葫芦别在腰间,得意洋洋地朝前面走去。 他钻了好几个巷子,还翻了一个围墙,才走到一个大宅的后面。 青衣老头分别朝自己的手掌心里吐了一把口水,然后拍拍手,有些吃力地从围墙上翻了过去,进了人家的院子。但是看他的动作,显然非常熟练,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青衣老头大摇大摆地走在人家的后院,一点也不顾及,仿佛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似的,没多久,就晃进了一个房间,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哎,累哦!”青衣老头走到床边,直接倒了下去,大喇喇地躺在上面。 “师傅,您回来了。”坐在桌子后面的雪衣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对着青衣老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个男子,赫然是南子篱! 殿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正月过去,已是二月了。 二月一到,就代表殿试已经逼近了。这个决定了无数学子寒窗苦读十年是否能够有出息的日子,渐渐逼近,让许多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进入了二月,气候也渐渐暖和起来,虽然依旧穿着冬衣,但已经不会有寒冬腊月吹得让人骨子发寒的冷风了。 自从上次江湖第一公子钰与雪发罗刹楼十三在墨国都城月河之上大战一场之后,这件事情就纷纷扬扬很快传遍了整个天下,即使现在过去快一个月了,但大家仍然乐此不疲地讨论着这公子钰和楼十三之间的恩恩怨怨,然后就有无数的恩怨版本穿了出来。 江湖中人的八卦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上次那一战后,宫长月倒是第一次记住了那个名字……楼十三。恩,有些奇怪。 迟北城和迟律儿两兄妹知道了宫长月的公子钰身份之后,表现出了很大的惊讶。可惜那次之后,宫长月就没见过两人了,偶尔宫长月会带着明敏或者流沁,出宫走走,但都没有碰见过迟北城和迟律儿,大概是已经离开墨国都城了。 宫长月当然压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虽然对迟北城的身份有些感兴趣,想要知道那个被靳国传得神乎其神的“战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现在没有缘分遇不见他们,宫长月自然也就慢慢失去了兴趣,懒得在乎两人究竟去哪儿了。 倒是明敏,在没见到迟律儿之后的那段时间,总是萎靡不振,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而且这明敏因为见不着朋友心里不舒服,偏生也要弄得别人也不舒服才肯罢休。别说是未央宫里的其他宫女,就算是流沁也有些受不了了,冷淡的表情差点破裂!不过流沁心里很想把明敏狠狠抽一顿倒是真的。 最后出面破解了明敏这种状态的是宫长月,随便一句话,就让明敏重新恢复了活力,这倒让对着明敏劝解过无数次的流沁暗中有些挫败。 不过主子嘛,就应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宫长月原本习惯在每日中午在清雅阁内小憩一会儿,然后喝杯茶,起来看看书。但是现在,她的习惯却变为了每日中午在未名湖上的小舟上躺着小憩,手中还一定抱着一本书,懒洋洋地翻看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似乎是找宫长月的。但是当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长公主殿下此时正躺在湖心的小舟上,就算是三个自己也够不着。而这个小太监虽然年龄不大,但在宫里也算是有经验的人,知道揽月公主很讨厌别人打扰她,于是退而求次,走到流沁身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流沁点点头,示意他先离开,自己马上就把消息告诉长公主。 可是等到太监一走,她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刚才所说的要将消息告诉宫长月的意思,静静站在湖畔,垂着手等待着宫长月……笑话!就算是天大的事儿,遇见我家主子睡觉,那也得让道! 最后,流沁是一直等到宫长月从小舟上下来的时候,才顺口跟她提起来的。 “陛下让你好好关注一下殿试的情况。” “殿试?”宫长月有些茫然,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有关殿试的东西。她漫不经心地在湖畔踱步,说道,“他们殿试,关我何事?” 流沁有些哭笑不得:“主子你现在是凤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要关注殿试信息的……” 没等流沁说完,宫长月就开口打断她,懒懒地说了一句:“没意思,不去。” 流沁撇了撇嘴……不出意外的答案。 在远离华丽的皇宫的地方,一处破旧的小宅子里,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女子正在做饭。 虽然身上穿着寒酸的旧衣裳,上面还有好几处补丁,但是这个女子看起来仍旧清丽不可仿佛。她如墨的长发挽起来,插入一根木发簪,露出美丽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她的五官如水般温柔漂亮,仿佛春雨一般细无声,悄悄摸摸地沁入别人的心脾。 这个女子,便是千烟,曾经的天下第一名妓千烟,一曲流水引得无数男人尽折腰,还偏偏千金求不得,现在,却站在这简陋破旧的厨房,心甘情愿地做着饭。 方彻走进厨房,看到千烟忙碌的背影,嘴边露出一个微笑…… “娘子,不如我来帮你烧柴好了!”方彻对千烟温柔地说道,然后走上前去。 “哎呀,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千烟试图阻挡方彻,“过几天就是殿试了,你要好好抓紧机会看书才行呀。”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焦急。 方彻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如果这几天我为了殿试还要复习,那么我这么多年的苦读也算是白费了,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状元的!”他猛然抓住千烟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他虽然穿着麻布衣裳,却挺直了腰杆,流露出无比的自信! 千烟看到方彻的这个样子,恍了神……她以前,就是看到他这幅自信高傲的样子,才迷上了他,愿意放弃众星捧月的生活,来到这个破旧小宅子,做一个无知妇孺的。 “相公,我相信你。”千烟慢慢将头依偎在方彻的胸膛之上,脸上还挂着一丝郝然。 方彻搂紧了千烟,心疼极了。 他们的相遇本是巧合,却偏偏撞进了对方的心,再也无法分开。 才子佳人,如果抛却那些寒酸的背景,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爱情!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结合!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段情,究竟是姻缘,还是……孽缘。 状元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宫长月靠在千鲤池小亭子的护栏上,一手捧着一个青花瓷的精致小钵,一手在里面捻起细细的鱼食,洋洋洒洒地抛进千鲤池里面,看着那些漂亮的锦鲤聚集在一起,抢夺食物。 一个太监从花园的小径中走来,走向宫长月的小亭子,对着亭子外守候着的宫女说道:“奴才奉了皇上之命,来找凤王殿下。” 自从宫长月的册封大典结束之后,所有人对她的称呼都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揽月长公主”,而是“凤王殿下”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却代表着宫长月在后宫,在朝廷,在墨国的位置,已经上升到一个无可比拟的高度,在她之上,便只有皇帝了。 后宫的嫔妃们咬碎了牙,恨一个死去皇后的女儿也能够抢走这样大的风头。以前她们见了宫长月,虽然惧怕,但毕竟还是宫长月的长辈,地位在她之上。但现在,她们见了宫长月,却要弯腰行礼,尊称一声“凤王殿下”! 不过,她们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了,一来宫长月的位置摆在那儿,不是她们想动就动的人,也不是她们使点手段就能够斗倒的人,二来宫长月这人……她们实在是惹不起,看到她那眼睛就心里发怵,哪里敢当着她的面儿不安分呢? 宫女给那小太监让了道,让小太监走进亭子。 小太监很是恭敬地对下,对着宫长月磕了一个头,才细声细气地说道:“今儿个是殿试,皇上支奴才来问问凤王殿下是否要参加殿试?” 凤王地位崇高,殿试自然是有她一席之地,坐于承元帝之侧。 “殿试?”宫长月抛洒鱼食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不去。” 她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奴才知道了。”小太监接了宫长月的答案,便起身回复去了。 宫长月也没有什么心思喂鱼了,她将手中的青瓷小钵递给一旁的宫女,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指。 流沁正在为她泡茶,动作如行云流水。 “这是前几天山庄那边派人送来的,他们知道殿下您爱吃殷碧桃花酿,便也摘了一些殷碧花瓣晒干,给你泡茶。”流沁话说完,也刚刚将殷碧花茶泡好,递到宫长月面前。 宫长月接了过来,打开茶碗的盖子,便看到在热水里上下翻滚的炒得细细的花瓣,茶的颜色是淡淡的紫色,感觉有些妖异,却也格外诱人。在盖子掀开那一刹那,一股浓郁的香味的迅速蔓延开来,周围离得近点的几个宫女,在那瞬间露出迷醉的表情。 宫长月吹开茶沫,抿了一口,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在她的唇齿间绽放。 “恩,比起酿酒,它的确更适合泡茶。”说着,宫长月又抿了一口。 堪堪将那碗中的茶喝完,宫长月才放下茶碗,眼神悠远地望着远处,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扣着小亭子里面的桌子。 “千烟的那个姘头叫什么来着?”宫长月突然开口问道。 流沁被“姘头”那两个字哽了一下,不过她更好奇主子如何能够记得千烟的名字。 “名叫方彻。” “也会参加今年的科举殿试吧?”宫长月眯起眼睛,眼中的光芒缓缓流动。 流沁一愣,不知道宫长月是何意思,便只答:“是。” “让他当当这状元吧。”宫长月随意丢下一句,便拂袖起身离开了。 流沁留在原地若有所思,唤来一个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也跟着宫长月的脚步离开了。 宫长月的这句话在殿试结束的时候传到了承元帝的耳里。 “把名为方彻的考生的试题拿过来。”承元帝说道。 荣禄很快就将方彻的试题拿了过去,呈到承元帝面前。 承元帝细细浏览起来,看完之后,忍不住赞叹道:“的确好文采,而且胸襟宽阔,堪当大任,担得起这状元之名!” 说罢,他拿起蘸了朱砂的笔,在方彻的试题上画上一个圈。 传胪大典之后,礼部堂官捧着金榜,百官进士皆随榜而出,到皇城门外张挂。 千烟今天也出来了,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来,她穿着麻布衫裙,头发也梳得乱糟糟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满怀期待,随着拥挤的人潮,到了皇城门外,踮着脚看向那张金晃晃的皇榜。 她并不奢望方彻能够高中状元,甚至成为三甲鼎,只要二甲进士就行了! 她直接从第二张开始看,等到二甲的名字都看完了,她都没有看到方彻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等到视线挪到第一张上面,她赫然在最高处看到了“状元:方彻”!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千烟此时的心情,她喜极而泣,一遍一遍地看那张金榜,一遍一遍地看方彻的那个名字。 她选中的人,果然是最好的! 此时的千烟,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却不知道,一场灾难,将会悄悄降临。 “殿下,此次科举,状元就是方彻哎!”明敏站在宫长月身前,用惊叹的语气说道,“啧啧,还真没看出来,当日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穷酸书生,居然翻身成为了状元!不过千烟的眼光也真够好的,选了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人!” 原本埋首看书的宫长月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明敏一眼:“恐怕不一定。” “啊?什么?”明敏有些不解。 “那日在那劳什子风华宴上弹琴的叫个什么名字?” “啊?”明敏傻眼了,有些跟不上宫长月的跳跃思维。 流沁刚好端着糕点走进来,听到这个问题,便接口回答道:“此女名为左茗雅,乃是中书令左元放之女。” “哦,还不错。”说罢,宫长月便拿起银筷,夹起水晶糕吃了起来。 明敏从头到尾都没摸清楚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扯了扯流沁的衣袖,低声问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呀?怎么突然说起那个左茗雅了?”她可看不惯那个左茗雅,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说她不错! “左茗雅?的确不错。”理解宫长月意思的流沁也露出高深的表情。 明敏扶住额头,哀叹一声,干脆放弃继续追问了。 妻妾 “你……你说什么?”千烟垂着脸,手指紧紧攥着她身上的麻布裙子,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有有些发白。 “哎哟,怎么啦,你还不高兴啦,你想想啊,就算你曾经是什么天下第一名妓,但也终究是个妓女好吧?若是你相公还是一个穷酸书生吧就算了,但他现在是堂堂状元老爷!这入仕便封为正八品的官员呀!那前途叫一个不可限量,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从一品正一品大人呢,到时候就算你只是一个妾室,那也是水涨船高,身份地位完全不同咯!你再为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啧啧……”刚刚还说得眉飞色舞的王婆转眼瞥到千烟狰狞的表情,立即住了嘴。 千烟缓缓抬起头,那张温柔如水的脸此时是如此苍白,配合着她凌乱的头发,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讨命的女鬼一般,看得王婆心里发怵,颤抖不已。 “那……那个……你相公方彻反正就是这么说的啊!我话就带到这里了啊!”王婆实在是难以忍受这里怪异的气氛,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等到王婆离开了好一会儿,千烟才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将大木门关上,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在这黑暗中,从千烟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滑落的晶莹泪珠,是如此显眼瞩目。 她的出身就是一个卑微的庶女,父亲虽身在高位,但母亲却只是一个并不受宠的妾室,小时候的她在家里,既要受嫡子嫡女们的欺负,又要提防那些姨娘们使的绊子,可谓是过得步步惊心。后来父亲贪污被揭发,满门上下数百号人口,男的皆被处斩,女的通通被流放,她自然不能幸免。 后来若不是母亲用了传家宝贿赂士兵,带着自己逃了回去,恐怕她现在已经在边城成为了一具枯骨罢。 可惜她以为的柳暗花明,从此便可和母亲过上清贫快乐的生活并没有实现。母亲因为身子虚弱,逃到半路上就病死了,徒留下她,靠着挖野菜度日。 若不是花娘在进城的途中发现了她,恐怕她早就病死了吧。 花娘看出了她的潜力,让她抛弃以前的名字,改名为千烟,并且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请来最好的教习老师,打造了一个闻名天下的第一名妓。 不得不说,她从来没有仇恨过花娘,反而十分感激她,至少是花娘让她活了下来。 她在一舞成名之后,遇到过许多向她示好的名门公子,表示愿意将她从这红袖招里带出去,但是她都没有同意。因为千烟很清楚,这些公子对她的爱,不过是因为她的这幅皮囊,若是有一天韶华逝去,美貌不再,自己恐怕也只有在深宅大院中,孤独老死。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终究无法成为那些人的正妻! 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在母亲逝去的那一天,她就曾发过誓,有朝一日,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妾室,重复母亲的悲剧! 后来与方彻相遇,是她难以想象的美好,特别是方彻许下愿意不顾她的身份,娶她为妻的时候,她心动了,也才有了后来的那么一出哭求花娘。 千烟甚至还记得昨晚方彻归来时,抱着自己大笑,说是多年愿望终于实现,从此之后便可以给她最幸福的生活,当时她低头,露出娇羞的笑容,心里却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今天去赴宴前,方彻还对她说过…… “娘子,你放心!若是圣上问起你的身份,有什么质疑,我定会让圣上明白我们之间的真情!就算是舍弃这个状元身份不要,我也不会离弃你!” 那时说得是信誓旦旦,现在为何却会出现这一纸婚约? 不是说就算是舍弃状元身份不要,也不会离弃我的吗?为何?为何要接受这赐婚? 左茗雅……中书令之女……多好的身份!多好的妻子!这才配得上他那状元的身份,不是吗?有了这般的老丈人,他未来的仕途定会更加一帆风顺! 想到这里,千烟捂着脸悲恸地哭泣起来。 “方彻,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懦弱,连走到我面前来告诉我的勇气都没有……”千烟只觉得自己的心,慢慢死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眼中的悲痛不再,剩下的只有坚定! 她腾地站了起来,走进里屋,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座曾经她以为会是她幸福归宿的小宅子。 可是背着包袱,走到大街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千烟却迷茫了,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的脑袋有些昏胀,东逛西逛,最后居然回到了红袖招。 因为现在还是白天,这条花街上都没有什么人,所有的青lou都是紧闭大门,看起来很是萧条,与夜晚的喧闹笙箫,截然不同。 千烟站在红袖招的大门前,仰头看着那熟悉无比的牌子,泪水再一次顺着眼角滑落。 “吱呀……”这个时候,大门突然打开了。 千烟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的花娘。 “妈……妈妈……” “进来吧。”花娘垂着的眼闪了闪,却没有什么多余地反应,而是将大门朝着千烟完全敞开,冷漠无情地说道,“公子在等你。” 公子?千烟蓦然想起那日她苦苦哀求花娘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同意她离开的那个男子,那般尊贵强大不可侵犯,宛若天神!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个结局呢? 千烟苦笑一声,然后跟着花娘走了进去。 红袖招里面静悄悄的,千烟走在花娘的身后,听着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就穿过大堂,来到了不向一般客人开放的后院。 院子里开着腊梅,散发着阵阵清香,朝着千烟迎面扑来,瞬间洗涤了她心里的浮躁。 重重花影之后,千烟看到了那个玄色的身影,侧过头来,直直地望着她。 钥匙 看到那个男子的刹那,就算是有重重花瓣的阻挡,但千烟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快走,不要让公子等久了。”花娘在千烟背后,低低催促了一声。 千烟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不安地穿过梅花林,走到了宫长月的面前。以往在众多王公贵族面前,都能够进退自如,保持平常心态的千烟,此时在这身份神秘的玄衣公子前面,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坐。”宫长月抬头瞥了千烟一眼,伸手向自己对面的石凳指了指,示意她坐下。 千烟自然不敢说不,惴惴不安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却不敢抬头看宫长月。 “后悔吗?”宫长月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千烟的身子微微一颤,不自觉地捏紧手,垂着脸一言不发。 宫长月也没着急催她,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将茶杯送到嘴边细细品了起来,静静等待着千烟开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千烟终于开口了。“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千烟顿了顿,“但对方彻的恨,我是有的。” 她说得平淡,心里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心里那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就是她的恨,她的怨……为何她一颗真心,却被人如此践踏? 尽管她尽力压抑,但这恨来得过于汹涌,以致于她的眼里充斥着仇恨的情绪,被坐在她对面的宫长月,看了个真真切切。 “恨他?那你想要报复吗?”宫长月冷不丁地问道。 千烟一怔,却是说出了自己心底最诚实的答案:“……想……” 宫长月对她的诚实很满意,便说道:“我可以给你机会,复仇的机会。” “为什么?”震惊之后的千烟急急忙忙问出口。她当然不会觉得面前这如神一般的男子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貌,天下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她只不过是占了幸运,才得以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艳名。 花娘被千烟的莽撞吓了一跳,连忙扯了扯她,低声警告道:“不得对公子无礼!” 宫长月倒是没有在乎,很直白地看着千烟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想要你的一件东西。” “我的东西?”千烟有些疑惑。她从红袖招净身出户,似乎并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可以惹得这男子的动心啊! “它在你的脖子上。”宫长月开口提醒到。 千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怎么会知道……”那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在她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从脖颈扯出一根堪称丑陋的链子,链子上面挂着一个奇怪的吊坠,看起来似乎生锈了,触手却有一种意外的温暖。 她娘用最后的力气告诉她,这是她们家里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宝物,决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如有必要,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它! 当时她还很不解,不知道娘亲为何这么在乎这样一个奇怪丑陋的吊坠,但这毕竟也是娘亲给她留下来的唯一的遗物,所以她还是把它天天戴在身上,很少会取下来,以缅怀她逝去的娘亲。这次离开,因为这个东西并不名贵,而且也是她自己的东西,便没有被红袖招的人留下,直接让她带着走了。谁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吊坠,居然会在这个男子眼中有着这么重要的地位! 虽然千烟很想复仇,但她还是犹豫了,因为这个吊坠是她娘亲吩咐过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若是她交给别人,恐怕娘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千烟伸手将那个吊坠扯了出来,握在手心,垂着脸犹豫不决。 “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宫长月有些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着石头桌面,“若是你同意,我可以帮你报仇,若是你不同意,我便杀了你,拿了那项链。” 她说得平淡,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寒意。 没有人会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千烟一个哆嗦,恐惧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我……我……好!我答应你!” 千烟下定了决心,一把将链子扯了下来,递到宫长月的面前。 站在千烟身后的花娘,原本还有些千烟会固执地不肯同意,现在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千烟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不想让千烟去死。 “千烟,你跟我来吧。”花娘郑重其事地开口。 千烟转头看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花娘,疑惑地问道:“去哪里啊?” “去一个……你难以想象的世界!”花娘的声音放得很低,说起来给人一种神秘感,此时她微微颔首,表情郑重,竟然说不出的肃穆! 千烟心里震惊不已……她认识的花娘,从来都是圆滑的,嘴巴总是狠毒,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但面前这个花娘,明显不适合她所认识的那一个花娘!这个花娘,只让她觉得恐惧! 千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害怕?”花娘嗤嗤地笑了起来,“你必须要忘记害怕。来吧。” 她转身离开,千烟不敢迟疑,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走了,隐藏在暗处的明敏和流沁才显露出身影。明敏第一个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根细细的项链,不满地撇撇嘴:“怎么这么难看!这真的是传说中的至宝钥匙吗?” 明敏性子直,想到什么说什么,却在不经意间,质疑了宫长月的能力。 话出口之后,她立马后悔了,冲宫长月讪讪一笑,然后将链子放回了远处。 宫长月没与明敏多计较,也知道她天生就是这个性子。 倒是流沁瞪了明敏一眼,然后解释一般说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千烟的娘家,祖上是有名的锻造世家,她的曾祖父,更是一位堪称鬼才的大师,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也就是他,一手打造了盛装至宝的盒子,而这,就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钥匙!可惜,在千烟的曾祖父打造了装至宝的盒子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江湖人为了至宝来追杀她家,最后家境逐渐败落,到现在,千烟都不知道她母亲家族曾经的辉煌。” 大婚 说实话,方彻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当时他站在那里,听到皇帝陛下提出要为他赐婚,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拒绝,因为他记得千烟,记得对千烟的承诺,记得千烟在他还是一个穷酸书生的时候,毅然决然地跟在他身边,不怕苦不怕累,他有怎么能够一发达就选择将他一脚踢开呢? 可是陛下说赐婚的对象是中书令的千金左茗雅时,他犹豫了。 他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想要靠着自己的拳脚开拓一片大天地,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可这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够得到的,他需要后台。 而中书令左元放就是一个很好的后台,他是正三品大员,人脉广厚,朝堂中有许多他的门生,绝对能够为他提供很好的条件。若是皇帝陛下赐婚,自己成了他的女婿的话…… 最后,男人的功利心还是战胜了曾经许诺矢志不渝的所谓爱情。 方彻答应了。 可他不敢当着千烟的面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只有在第二天支了旁人,去向千烟说清楚,让千烟委屈一下,当个妾室。 他等了很久,等到他支去说话的王婆回来告诉他,千烟不愿意答应,而且还一副很生气的模样时,他咬咬牙,站起来往自己以前住的破陋小院子去了。 可惜,他并没有找到人,他找遍了里里外外,都没有发现千烟的身影,他甚至发现,千烟的衣物居然也不见了。 这时候方彻开始着急了……虽然他现在的作法有些绝情,但他对千烟的感情绝对不是假的。他虽然希望自己能够官运亨通,但他也希望千烟能够陪伴在他身边。 不过,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方彻没有找到千烟,最后只能作罢。 皇帝亲笔赐婚,左元放自然觉得无比高兴,而且对方还是新科状元,模样清隽,前途光明。而左茗雅虽然不知道方彻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但是听到旁人的描述,也对方彻生出了几分好感,知道自己与他即将成为夫妻之后,也红了脸,心里满满都是期待。 最高兴的大概是方彻,自从陛下赐婚后,左元放就主动为他牵桥搭线,在朝中为他积累人脉,打好关系。他很快就投入这种忙碌中,渐渐忘记了千烟的不告而别,更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一切,然后将千烟找回来。 大婚的日子定在一个月以后,时光飞逝,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新科状元郎和中书令家千金的婚礼,引来了朝中许多人的祝贺,花轿围着整个都城转了一圈,宴席更是大摆了十天十夜,让宾客们尽兴而归。 因为是皇上赐婚,所以朝中几乎所有大臣都来了,甚至连皇上都派了大皇子宫凌峰来祝贺,可是让左家脸上大大添了光。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新任凤王殿下,虽然众人都不太看得起这位身份尊贵,却有貌无才的殿下,但人家身份摆在那里,你不得不高看她一眼,在她到来的时候,集体跪拜高呼…… “参见凤王殿下!” 宫长月淡着一张脸,一点儿也没有要来祝贺人家新婚的喜庆,带着两个侍女,径直穿过人群,在高堂上落座。 “平身。”宫长月淡淡说道。 众人这才起身。 此时拜天地的程序已经结束,新娘子左茗雅被送回了洞房,而新郎官方彻却是留了下来,穿梭在人群中敬酒。 “本王只是来看看,你们不必拘束。”宫长月这般说,脸上的表情也是这般表露的。她那副悠闲淡然的表情就像是在湖中泛舟一般,好像自己真的只是路过的。 左元放看到宫长月的到来,可是脸都笑烂了。 要知道自从这位凤王殿下上台之后,有多少朝廷官员、王公贵胄向这位尊贵的殿下递过请帖,邀请她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她都没有答应,这次出席他家小女的婚宴,恐怕是第一次吧!可真是给足了他面子了! “凤王殿下,今日您的到来,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左元放凑了上去,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 宫长月哼了两声,并没有要开口和左元放寒暄的意思。 左元放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只能连忙招来自己的新女婿,让他过来给宫长月打个招呼。 可是方彻早已经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失踪许久,却突兀出现在那位凤王殿下身后的千烟,心里一片苦涩。 她……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的千烟,温柔如水,最喜欢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裙子,几乎能软进人的心坎儿去!现在的她,却穿着一身枚红色的纱衣,层层叠叠,宛若一朵绽放的牡丹,萦绕着诱人的香气。她的表情也是冷冷冰冰的,眼角勾勒的黑色微微上翘,流转着无尽的妩媚和动人,那双黑如深潭的眸子,仿佛能够吸进一切。 多么妖媚!多么漂亮!多么诱人! 如今的千烟,完全绽放了属于她的另一面,美得让人心惊! 但是她站在那里,却仿佛周身散发着寒气,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就算是目光扫过方彻,眼中也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完全不认识方彻这个人一般。 “哎!方彻,快点过来啊!给凤王殿下请安!”左元放又一次催促道。 方彻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往宫长月身前走,对着宫长月弯腰鞠躬:“参见凤王殿下!” “抬起头来。”宫长月如此说道。 方彻有些疑惑,却还是听言将脑袋抬了起来。 看到宫长月的一刹那,他便惊了一跳,心里霎时生出无数畏惧。特别是宫长月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似乎能够渗入他灵魂的寒冷包裹着他,冷汗不由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这时候,宫长月突然轻哼一声,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拂袖站了起来。 “走。” 她的离开,一如她的到来一般突然。 当她走出那座府邸的时候,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千烟身上。 “感觉如何?” 千烟抿了抿唇,垂眼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宫长月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抬脚走了出去。 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 这趟马车,并不是回宫的,宫长月虽然继任凤王,但并不代表她就会乖乖呆在宫里。 江湖上,将会因为公子钰的再一次出现,而掀起狂风巨浪! 洛阳 在如今墨、孟、靳三国尚未建立之前,洛阳就是著名的古都,曾经为三朝帝都,历史悠久,文明天下。大陆分裂为三国之后,洛阳是划在墨国的地盘内,虽然没有成为墨国的都城,但在墨国也是最为繁华的几大城市。 洛阳更以牡丹著称,自古以来就有“洛阳牡丹甲天下”的美称。 洛阳很好地利用这一点,每年都会举办牡丹花会,聚集天下所有的爱花人士,共同赏花、斗花,而最有特色的一项,就是择选“洛阳花神”。 所谓洛阳花神,自然不能只拥有容貌,才情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而洛阳花神的遴选过程,就是在洛阳所有十二岁以上并未出阁女子中,挑出才情好的,然后在牡丹花会上进行花船巡游,最后由洛阳的民众选出最耀眼、最夺目的那个女子,她将会戴上花冠,成为新一年的洛阳花神。 洛阳的女子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盛会,墨国国风虽然并不是十分开放,但也没有古板到让所有女子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所以洛阳花神的评选,是让所有未出阁女子都趋之若鹜的事情。 若能够当选洛阳花神,自然全天下都会知道她的名字。有时候,看似温顺的小女子,也有充满野心的一刻,面对这种盛会,也想要去争一争。 今年的洛阳花神评选才开始不久,正在进行才情选拔阶段,而举办的地点,是一直以来的洛阳第一楼……牡丹楼。 洛阳花神评选还未开始,牡丹楼的生意就已经爆满了,人们坐在牡丹楼中,不约而同地讨论这次的洛阳盛会以及最具噱头的洛阳花神评选。 “我想今年的洛阳花神,肯定还是那洛家小姐!” “那可不一定,今年苏家小姐可是满了十二了!据说那叫一个冰雪玉肌,美不胜收哇!恐怕连那洛家小姐,也要稍逊一筹!” “是吗?不是说那苏家小姐总是戴着一块面纱,看不清真容吗?”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那三叔可是苏府的管事儿,有一次他在后院遇见苏二小姐,无意中风吹来掀起面纱的一角,让我那三叔得以窥见苏二小姐如天女一般的真容!后来我三叔回来给我们讲了,那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一种美啊!” “真的吗?” “……” 被这人这么一吹,众人本来就很高的谈论热情愈发高涨,牡丹楼内顿时一片沸腾。 突然,众人安静了下来,只因为一个黄衣女子跨进了牡丹楼,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 看到这黄衣女子的一刹那,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已褪去,只剩下一个词语……明媚动人。 没错,这个女子只能用明媚动人来形容,这种明媚,张扬到极致,仿佛阳光一般耀眼夺目,而她眉目间流转的高傲,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让人觉得,她天生就应该这般傲视众人,成为最高的那朵明媚花儿。 “是洛家小姐哎!”牡丹楼中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大概他自己以为声音很小,但是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安静了,他这一声惊呼,可是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洛家小姐自然也听到了,转头瞥了他一眼,眉头轻蹙,神情高傲。 那人缩了缩脑袋,迅速噤声。 洛家小姐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回过头,然后带着人往牡丹楼里面走去。 大概因为她经常来这牡丹楼,所以对这牡丹楼十分的熟悉,轻车熟路就绕过众人,走到一个最为偏僻的位置,却是风景最好的位置。又因为角度原因,别人不容易看到这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却很轻松地能够看见别人,而且能从旁边的窗子望到牡丹楼外面的江景,可谓是美不胜收。 洛家小姐向来习惯坐这个位置,所以今天一来,也是直接朝着这个位置而来,却在位置上看到了别的人。 那大概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玄衣,背对着洛家小姐几人面对窗户而坐,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三名侍女,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看那身段背影,也绝对算是清秀佳人。 洛家小姐在看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有人之后,并没有急着冲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她身后的两个心腹侍女立刻会过神,走出洛家小姐背后,走向那个位置,走向那玄衣男子,然后站在了他的背后。 “公子!”洛家小姐的一个侍女开口唤道,大概是因为常年跟在洛家小姐身后的原因,她的脸上也潜移默化地带了那么几分高傲,“这是我家小姐常用的位置,您能让一下吗?” 她说得那叫一个顺理成章,仿佛叫人家让位置,还是抬举了他一般,那表情,着实是让人讨厌。 若是以往,人家听了这洛家小姐的名头,就算不慑于她的家族势力,也会因为她的美名,给她几分薄面,让她几分。可是,今日到了这玄衣公子的前面,人家却偏偏不买账了! “哎!你听见了么!”另一个洛家小姐的侍女有些不满地嚷道。 对方仍然没有理会。 那洛家小姐的侍女有些急了,伸手就想要去推那玄衣男子。 这时候,一只素手伸了出来,轻轻挡住了那个侍女的手。 那侍女大概是有些有些武功底子了,被这么一挡,心里并没有过于在意,轻蔑一哼,然后迅捷出手,就想要一掌推开对方。 对方的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可是说是很慢,却偏偏就轻松地拿捏住了那侍女的手,再一次挡住了她。 那侍女一愣,只觉得自己被扣住之后,全身内力都流动不了,心里惊讶万分。 今日,还遇到高手了? 她顺着那素手的红色轻纱袖子看了过去,却看到一张妩媚动人,充满了妖气的漂亮脸庞! 侍女顿时惊艳了,这红色纱衣女子的容貌,竟然比起自家小姐都毫不逊色!可是……她居然只是一个侍女! 只见那红色纱衣女子淡淡勾起唇角,冲这洛家小姐的侍女微微一笑,顿时如同百花绽放,连牡丹也失了颜色。可是她开口,声音却是充满寒意…… “退下,否则,死!” 洛叶 那侍女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要退开,却听得自家小姐重重哼了一声,她立马回过神来! 她听出了自家小姐声音中浓浓的不悦,心里虽然充满了畏惧,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对那个穿着红色纱衣的女人色厉内荏地大声说道:“我……我家主子可是洛家小姐!你……你们还不快点让开!” 红色纱衣女子面色一寒,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眨眼间便抵在那侍女的脖颈间。 “闭嘴,不得无礼!”她皱眉一声怒喝。 侍女一个哆嗦,脚下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 这时候,那洛家小姐面色一沉,一个跨步走上前,怒瞪着那红色纱衣女子:“本小姐让你们给我让开,很难吗?”在这洛阳城中,她向来是骄纵惯了的主儿,从来都是别人让着她,何曾有过被人这般无视的时候? 所以,曾经的洛阳花神洛家小姐不高兴了。 “让开!”她一声娇喝,却是有些蛮横了。 红色纱衣女子缓缓侧过脸,目光阴寒地看着她,手中匕首一翻转,便直直朝着洛家小姐的心口刺去。 谁料洛家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竟然身怀武功,而且比她那侍女高出不是一点半点,一出手就将那红色纱衣女子给压制住了。 “哼,武功还不错!”红色纱衣女子一眯眼,浑身气势骤然转变,收起匕首便与那洛家小姐徒手打斗起来,两人交手不下数十招,竟然不分上下。 两个美人的打斗自然引起了所有坐在牡丹楼的客人们的注意,不少好事者都凑上来看热闹,而那红色纱衣女子也和洛家小姐从楼上打到楼下,桌子凳子翻得到处都是,瓷盘瓷碗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周围一片狼藉。 那牡丹楼的掌柜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热闹,一点儿也没有自己店被砸了,心痛的意思。 不过那倒也是,洛家乃是洛阳首富,与这牡丹楼的幕后老板也是老朋友了,这掌柜拿着账单去找洛家,洛家怎么说也会将损失赔偿给他们,所以这掌柜自然不需要担心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高手!”那洛家小姐洛叶喘着气,愤愤说道。 红色纱衣女子却勾唇一笑,略带轻蔑地说:“我可不是什么高手!” 她的话下之意很明显……你这个与我打成平手的洛家小姐,自然也不是什么高手! 洛叶气得不行,恨恨地咬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狠辣,甚至是招招要人命! 可是红色纱衣女子的武功并不低于洛叶,尽管洛叶出手狠辣,但她也是招招都接了下来,还显得有几分游刃有余。 很明显,红色纱衣女子的战斗经验,要比这洛家小姐洛叶丰富得多!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二楼传来。 “千烟,回来。”之前也是跟在那玄衣男子旁边的侍女之一,一个模样平凡,周身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沉静气质的女子。 那红色纱衣女子立马从与洛家小姐的打斗中抽身,抬起头看了站在二楼楼梯上的平凡女子一眼,带着恭敬微微颔首,然后提气纵身跳上了二楼。 “我还没让你走呢!”洛叶恨恨收手,在原地几乎气得跳脚,仰头冲千烟嚷嚷道。 洛叶这模样虽然骄纵,但她模样好啊,就算骄纵起来,那也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旁人看了,只觉得无比的有味道,忍不住沉迷在中。 千烟轻轻落在二楼的木质扶栏上,低下头瞥了洛叶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便没再理洛叶,直接走向自家主子。 “喂!你!”洛叶对千烟的无视实在气不过,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可她刚刚上了二楼的时候,一个橙色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窜了过来,骤然挡在洛叶面前,一脸笑嘻嘻地说:“这位洛小姐,你不能过去了哦!” “为什么?这是你的地方么!”洛叶没好气地说道。 站在洛叶对面的那个少女,歪头一笑:“当然不是啊,可是啊……”她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哦!” 这句话,配上她那明媚洋溢的笑脸,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可听在洛叶的耳里,却偏偏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洛叶,迟疑了一下。 下一刻,那少女便抬手轻轻向洛叶推出一掌。 只是轻轻一掌,却暗自蕴含了千斤的重力,落在洛叶身上,直接将她拍飞出去,撞碎栏杆,往二楼坠去。 “小姐!”洛叶那两个侍女一声惊呼,连忙冲过去接住了洛叶,三人顿时摔成一片。 洛叶只觉得血腥气从喉咙涌了上来,她一时没忍住,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啊!”原本被洛叶压在身下的两个侍女忍住疼痛,率先关心起自家小姐来。 可不得先关心自家小姐吗?要是回府的时候,府里人看见小姐受伤了,到时候受罚的只会是她们了! 那少女缓步走到二楼楼梯被撞碎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叶,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轻轻吐出四个字…… “不自量力。” 洛叶顿时觉得难堪无比,抬起头来瞪了那少女一眼,心里却忍不住颤抖地恐惧…… 这少女……这少女的武功……她只觉得深不可测! 少女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那洛家小姐就是以前的洛阳花神?还真是挺漂亮的!”那少女,也就是明敏,一转脸就换上一副八卦的表情,扯着千烟和流沁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流沁面无表情,而千烟脸上却带了几分无奈,与之前那冷漠妖媚的模样,实在是有很大的区别。虽然跟在主子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她还是不大习惯这种相处方式,每每遇到明敏的热情,她都有些吃不消。 不过……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感觉很美好,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美好,就算是当初在那个宛如地狱般的地方,经历了濒死一般的痛苦,她也觉得值得,非常值得! 面对 流沁三人走回桌旁的时候,宫长月刚刚放下银筷。 这银筷自然不可能是牡丹楼自备的,宫长月向来不喜欢与别人用同样的东西,更何况共用一双筷子?就算它洗得再干净,甚至丢进热水里去煮过的,她都不喜欢。所以就算出门在外,她身边的侍女也总是带着这类东西,专门供她使用。 “主子,饭菜还合您胃口吗?”流沁一边轻声问道,一边拿着一方锦帕向宫长月递去。 宫长月接过锦帕,靠近唇边沾了沾,然后懒懒地说了一句:“勉强。” 的确是勉强,先不说她在宫里的厨子是承元帝特意指派来,在整个墨国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若是在外面,给她做饭的向来都是四大侍女之一的齐雅!这天下,若是齐雅称自己厨艺第二,那么就没人敢说自己是厨艺第一! 比起齐雅和宫里厨子的手艺来说,这牡丹楼的菜,自然是平凡无奇,勉勉强强了。 “哼,这牡丹楼的菜也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包子,打肿脸充胖子,硬是要装出一副不得了的样子!”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流沁一皱眉,回头一看,骤然发现原来是那个洛家小姐洛叶一步一步从楼下走了上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受得内伤应该不轻,可她也偏偏是个好面子的主,刚刚被明敏从二楼上一掌拍下来,心里不服,竟然咬牙憋着痛楚,重新爬上来找场子来了。 “洛姑娘!请你好好拿捏一下分寸!”流沁眯着眼严厉喝道。 洛叶哪里会被吓到,她犟着脸,不去看满脸寒意的流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刚才还没被打够吗?”明敏被气得跳脚,指着洛叶愤怒的嚷嚷着。 洛叶面色一白,有些心里发虚,却为了面子偏偏要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哼!你刚才不过是趁本小姐不注意!有本事咱们再好好比一场!” “来呀来呀!我才不怕你!”明敏撸起袖子,立马摆出一副就要冲上去的表情。 洛叶心里自然清楚自己不可能是明敏的对手,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面子说出来的,于是面对明敏的动作,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警戒地挡在自己身前,警惕地看着明敏。 “好了,明敏。”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明敏嚣张的表情一敛,迅速站了回去。 洛叶并没有急着高兴,而是将视线落在那个一直用后背对着自己的玄衣男子。 “不过是犬吠,何必理会?”那男子皱眉说出这样一番话,周围瞬间溢满寒气,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而寒气散发的中心,也就是那个男子,则是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洛叶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玄衣男子,分明就是在骂自己! “居然说我是……”洛叶顿时哑然,她呆呆地看着那个玄衣男子,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眼底满是震惊。 这是一个何等风华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轻薄柔软的布料,那衣袂仿佛能够无风自动,给他偏偏增了几分神采! 他的头发有大部分犹如瀑布一般从肩头泻下,而有一小部分则是用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隽秀之感。而他的五官,大部分都被一张银色的小巧面具挡住了,那面具的边缘上镶嵌着细碎的幽蓝色宝石,神秘而又华丽。而他脸上露出的地方,每一根线条,都完美到了极致,那嘴唇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一双眼睛悠远深长,仿佛星空般深不可测。 看着那玄衣男子缓缓朝着自己走来,洛叶心里除了震撼,再也没有其他。 “公子……钰……”她喃喃地喊出这个名字,却不知这个名字在周围激起了多大的反应! “什么?是公子钰?” “怎么可能,那公子钰平常神出鬼没,难以觅得踪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又不是带了一张面具就是公子钰了!” “可我看着不假啊!” “……” 众人各执己见,议论纷纷。 但是,只有真正直面了宫长月的人,也就是那洛家小姐洛叶,心里才最清楚……面前这个男子,绝对是公子钰无疑! 当初公子钰被封为天下第一公子的时候,有人觉得不服,一个整日戴着面具的人,怎么能够担得起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呢? 而见过公子钰的一些人则站出来说道:“不管他戴没戴面具,只要你站在他面前,你的心里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你会惊叹,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这般人物!” 于是,一个不算靠谱的说法流传开来了……辨别公子钰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然后……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洛叶以前是不大相信的,但她现在成了那个站在公子钰面前的人时,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能够带给人这般震撼的人,天下间除了公子钰,再也没有第二人。 宫长月缓步走到洛叶面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没带任何情绪,却偏偏让洛叶有些不安起来,不自觉往后缩了一步。 宫长月的视线缓慢游移倒地面,落在洛叶刚才缩回去的那只脚上。 洛叶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微微一缩,只觉得脚背如有针芒在扎。 “小姑娘……”宫长月凉凉开口,眼睛微微眯起,“莫要太猖狂才是。” 她说得平淡,没有任何威胁的成分在其内,但是听在洛叶的耳中,就是让她遍体生寒,站立不安。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缩着脑袋,与刚才那副嚣张骄纵的模样大相庭径。 宫长月淡淡哼了一声,洛叶的心便恐惧地抖了一下,整个人也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危险逼近。 而宫长月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绕过她,拂袖离开了。 流沁三人收拾了东西,也连忙跟了上去。 宫长月轻巧地踩着木质楼梯下楼,步伐之间仿佛合着一种美妙的韵律,让人看在眼里就觉得尊贵无双。 宫长月走过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为她让道,然后目送着她,出门远去。 “真的是公子钰啊……”人们不约而同的叹道。 府邸 宫长月以前就算是在行走江湖,也对衣食住行要求很高,可她从前世到现在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习惯处理这些事情?于是觉得麻烦无比的她干脆找人来帮助自己打理这些事情,最后……宸楼诞生了。 因为她不大喜欢住客栈之类的地方,所以宸楼便不动声色地暗中建立好几个商会同时发展,以几大商会的名义控制了墨国近一半的经济命脉。当然,别人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的,这几个在宸楼名下的商会每年还会斗一斗,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一家人? 当然,商会之间的斗争是由宫长月亲口允了的,按她的道理来说,就算是内部人员,也要有竞争,才能发展得更好。 虽然其他人不大理解她的这种思维,但也并不敢忤逆她,便照着她的话去做了。谁知道正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宸楼名下的几个商会是蒸蒸日上,在近几年内,一跃成为墨国数一数二的商会。 宸楼众人惊讶,于是对自家主子的能够更加佩服了。 不过由于宫长月一般都是待在墨国,很少去另外两国,而且三大国的领土过于广袤,所以宸楼的商业势力暂时集中在墨国,虽然在孟国和靳国也有宸楼名下的商铺,但并不多,远远没有在墨国一般的霸道强势。 也正是因为宸楼在商业方面的势力强大,所以墨国是处处遍布着属于宸楼的房产,洛阳自然也不例外。宫长月从都城到了洛阳之后,就落脚在这座大宅里。 这座大宅位于洛阳最繁华的街道,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比如说刚才遇到那个洛叶,她家同样在这条街上。宫长月的马车从旁经过,便能看到那上面挂着的大气牌匾,上面用金色勾勒了两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洛府。 宫长月的这座大宅是这条街上唯一一座没有挂牌匾的宅子,而且周围的人也很少看到这里有人进出,本来以为是哪位达官贵人闲来购置起来放着的,结果十几天前莫名出现一批人,整日在这里进进出出,将整个府邸好好打整了一遍,却偏偏不挂上府邸的牌匾,可让周围的那些人好奇坏了,其中犹以其他府邸的丫鬟仆人为最。 宫长月住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按照她的习惯打理好了。 出门在外的时候,宫长月的饭食一直是齐雅准备的,不过却因为她这次还在路上,大概还要半天的时间才能到,所以宫长月干脆带着流沁、明敏和千烟去了据说饭菜最美味的牡丹楼,谁知道,那味道也不过如此。 吃了饭宫长月便回府了,按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个时候她是要抱着书小憩一会儿的。 而且因为在宫里的时候,宫长月习惯在未名湖上的小舟里睡觉,宸楼十几天前就派人将这座府邸里的那个小荷塘挖大了一些,改成一个小湖泊,并且让工匠造了一只和宫里那艘一模一样的小舟出来,摆在湖边。 到府之后,宫长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一件衣服,这次穿的不再是玄色的衣裳了,而是一件白色软绸丝质的长袍,衣角处滚着淡雅不显的苏绣,看起来分外精致。 流沁看到她换上这件衣服,便知道主子是不会再出门,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了。于是吩咐下去,让那些原本准备来向宫长月汇报工作的宸楼之人不用再来了,免得打扰主子。 宫长月在那小舟里坐下……唔,感觉和宫里差不多,还不错。 她先是靠在舟里放着的软枕上看了一会儿书,等到看乏了,便抽了软枕,将书放到一边,眯眼打起瞌睡来。 恍恍惚惚睡了一阵,听力绝佳的她便闻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快!快点把它给抓住!” “一群废物!连个畜生都比不上!” “快点啊!想要本小姐抽你啊!” “给本小姐站住!” “……” 这嘈杂声越来越近,吵得宫长月睡也睡不安稳,于是眉头微微蹙起,尽显不悦。 未等她起身,府中便已有人走了过去,到那与旁边的府邸隔开的围墙墙头处,望着那几个试图往这边翻的侍女仆人,皱眉冷声喝道:“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往这里闯的!” 那几个吊在墙头上的侍女仆人一愣,没想到这里居然出现了人,顿时觉得尴尬不已。 这里以前一直是没有人住的,这几个侍女仆人也不知道最近几天有人搬了进来,所以才敢大着胆子往这边爬,心想着反正这边没有主人,偷偷爬过去将那畜生逮住,应该没什么问题。谁知道,居然被抓包了? “哎……哈哈,那个……那个对不起啊!我家小姐的狐狸……丢了……我们……我们只是来抓……抓狐狸的……”一个穿着仆人服的年轻男子赔笑着说道。 另一个侍女也连忙附和起来,不过比起刚才那男子要伶牙俐齿许多:“没错!我家小姐的狐狸丢了,我们只是想来找一下,却没想到这边有了人!这位大哥,你可不可以让我们行个方便啊?”她的模样还挺乖巧,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时,是个男人都会心软。 可惜,她遇到是宫长月身边的人。 那侍卫自然知道主子就在那边的湖上睡觉,他是被特意调过来把守的,万一他放了这些人过去,惊扰到主子,那可怎么办? 于是他眉头一皱,毫不留情地喝道:“不行!你们不能过去!” 还未等这几个侍女仆人继续求情,就听得墙头那边传来一个高昂的骄纵声音…… “你们还在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点过去!” 然后,就听得一声鞭子甩下的破空声响起,这几个吊在墙头的侍女仆人,顿时被掀翻到这一边,从墙头上直直坠了下来。 “废物!”那声音再一次娇喝,很快,一个敏捷的身影运起轻功纵上墙头,嫌弃地瞪了一眼那几个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侍女仆人一眼,轻巧地一跃而下。 雪狐 几乎是在那女子跳下的瞬间,墙边不远处的一簇花丛就立刻动了动,叶子簌簌作响,没多久,就有一个雪白的小小身影从那里窜了出来,如同箭一般飞快地冲向宫长月所在的那个小湖。 “畜生!站住!”那女子眼睛一瞪,明眸皓齿的模样发起怒来却格外漂亮,她抓着手上的皮鞭指着那个雪白的身影一声怒喝之后,便拔腿追了上去。 那小东西看起来瘦得皮包骨,速度却快得跟风似的,就算那女子用上了轻功,也还是差了那小东西一步,眼睁睁看它跑到了湖边,然后纵身一跃,整个小身子仿佛飞起来了一般,轻巧地跃进湖中央的那艘小舟里。 糟了!宫长月府里的那个侍卫看到那狐狸竟然窜上了小舟,心里一惧,连忙追了过去。 宫长月一开始觉得耳边嘈杂不已,顿时有些烦躁,不过她依旧阖着眼躺在那里,懒得去管这些事情。谁知道没多久,就有一个陌生的气息朝着自己奔来,这个气息似乎……不是人?好像是一只动物! 宫长月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雪白的小身影轻巧地跃上了自己的小舟,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钻到了她身下躲着,可怜兮兮地用爪子捂着脑袋趴在那里,止不住地恐惧着瑟瑟发抖。 宫长月感觉到了那个小东西的颤抖,便没有急着将它扯出来,而是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看向另一个朝着自己的小舟纵身过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模样有些陌生,她毫不掩饰的怒火和眼中闪动着狠戾,让宫长月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哼。”宫长月淡淡哼了一声,脸色骤然一沉,猛然坐直了身子,然后朝着那女子毫不怜惜地一甩袖,一道内劲十足的风顿时朝着那个女子压去。 女子运着轻功,刚刚窜到半空中,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朝着自己压来,仿佛一座沉重无比的山岳,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这股力量拍进了湖中。 现在虽然已是春季,但还是有一丝寒意存在,女子一落入湖中,便觉得一股冷意朝着自己席卷而来,让她一个哆嗦,然后呛了好几口水。 “小姐!”那几个侍女仆人看到自家小姐落入湖中了,惊慌地叽叽喳喳叫了起来,然后连忙冲向湖边,一个个跟饺子下水似的纷纷跳了进去,七手八脚地扯了半天,才把那女子从水中扯上了岸。 “咳咳……滚开!一群……咳咳……一群废物!”那女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喷了好几口水出来,一张脸被冻得苍白,却还有力气推开自己的侍女和仆人,顺口骂他们两句。 宫长月自然没心思去看岸上的闹剧,她往自己身后一捞,便抓了一直毛茸茸的白色小东西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狐狸。 它的身子很小,宫长月用两只手就可以捧起它,此时它蜷缩在宫长月的手中,不停地瑟瑟发抖,一双幽蓝色的眸子,望着宫长月,说不出的可怜。 “还挺漂亮的。”宫长月淡淡地赞叹了一句。 这只狐狸的确很漂亮,浑身毛发如雪般洁净,眸子如同跳动的幽蓝色火焰。宫长月眼睛一眯,扒开它额前乱糟糟的毛,果不其然发现了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宛若图腾的红色印记。 赤凤雪狐! 宫长月小的时候闲得无聊,便经常去宫里的藏书阁看书,宫中藏书阁自然囊括收集了许多珍贵的孤本,其中有一本名为《异物志》,上面记载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就有面前这个小东西,号称一滴血可以解百毒治万病的赤凤雪狐! 如此奇珍,千年难得一见,今日居然让她给遇上了! 既然她遇上了,那就是她的了。 宫长月如此顺理成章地想到,一点儿都没有在意岸上还有一个女子趴在那里,而那女子就是追着她手中这小东西而来的,按理说,她才应该是这赤凤雪狐的真正主人才对。 可惜,她遇上的是宫长月。 在宫长月的认知里,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无论是用什么手段。 见那小东西在自己手心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宫长月懒懒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却奇迹般让这赤凤雪狐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依赖地望着她。 宫长月从身旁摸出自己的银色面具盖上,然后从小舟站起身来,脚尖一点,那小舟甚至都没有颤动一下,她便已然纵身而起,雪白的身影犹如谪仙,转眼便从那小舟翩然落至湖边。 侍卫见到主子到了自己面前,心里一紧,连忙单膝跪下:“属下守护不力,请主子责罚!” 宫长月瞥了他一眼,淡淡丢下一句…… “去刑堂受三十大板。” 那侍卫舒了口气……幸好主子没有直接赐死自己,虽然刑堂的三十大板同样会要掉他的半条小命。 宫长月绕过那单膝跪下的侍卫,没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半侧过头看着那侍卫,冷声说道:“把这几个人给我扔出去。” 很平淡的语气,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是!”那侍卫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这几个湿淋淋的人,哼哼两声,心里想到,若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受罚了,就等着大爷把你们扔出去吧! 那被唤为小姐的女子,也就是苏如雪,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陌生男子抱着她的狐狸就要离开,急急忙忙爬了起来,气得在原地跳脚,还尖声喊道:“喂!你给我站住!把我的狐狸还给我!” 那白衣男子的身子一顿,然后缓缓转过头,静静看着她。 苏如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带着一块银色的面具,露出的下巴尖削而又苍白。 她并没有看见那个男子的全貌,却觉得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而那个男子,傲然屹立在那里,睥睨天下间万物,霸气尊贵如斯。 苏如雪倒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你的?”那男子淡淡开口,声音微微上挑,却让人感觉到了无尽的不悦。 苏如雪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那男子不容置疑地丢下一句话…… “现在是我的。” 齐雅 千烟估摸着主子过一会儿得醒了,就准备了几份糕点,放在木质托盘里,端着就朝后院的那个小湖走去,没想到刚刚走到长廊,就看见宫长月从不远处朝着自己迎面走来。 千烟连忙停住了脚步。 等到宫长月走到她面前,千烟便朝着宫长月福了福身,轻声说道:“主子,您这么早就醒啦。”按照宫长月以往的习惯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午睡的。 宫长月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手托着那只狐狸,朝前走去。 千烟连忙端着酸梅汤,亦步亦趋地跟在宫长月的身后。走着走着,她偷偷抬起头,望着宫长月的背影,眼中满是憧憬和向往。 蜕变以后妩媚冷漠的她,在宫长月面前,却如少女一般单纯,显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性情。 她没有想到,曾经在红袖招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竟然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公子钰!还是那个传说中一夜灭了血刹宫满门的宸楼之主! 在千烟眼里,主子是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虽然当初主子让花娘带她去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她都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却意外地活了下来,而且练就了一身的武功,呆在了主子身边。 尽管她一直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试验品,若不是她的性子符合做试验品的需要,主子也不会给她如此厚遇,让她活下来,但她一点也不恨,反而对主子充满了感激。 谢谢主子……给了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宫长月直接走进了花厅,然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千烟跟了上去,然后将手中托盘里放着的精致糕点一一摆在桌上,也布好了银筷和小碗。 “把这小狐狸抱去洗一下,顺便给它涂点凝玉雪膏,它身上有伤。”宫长月将手中抱着的小狐狸递给千烟,顺口吩咐道。 “是,我知道了。”虽然那凝玉雪膏是千金难买的珍药,但千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议,抱着狐狸就下去了。 那赤凤雪狐大概也知道千烟没有恶意,安静地缩在她的臂弯里,看起来很是小巧可爱。 千烟刚刚走到花厅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流沁。 “流沁姐姐。”千烟低头唤道,眉目间满是谦逊。 “嗯。”流沁朝她点点头,然后朝里面走去。 宫长月刚刚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温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当她拿起银筷开始吃糕点的时候,流沁正好走到她身前。 “主子,齐雅回来了,要叫她过来吗?” 宫长月慢悠悠地将筷子上夹着的那块水晶糕吃了下去,喝了一口清茶,才淡淡说道:“叫她过来吧。” 流沁应了一声,然后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倒也机灵,拔腿就往外跑,没多久就将齐雅给领了进来。 齐雅,同样是宫长月身边的四大侍女之一,但她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江湖中人,反而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举手投足皆有一股文雅之风,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大方有度。 “主子。”她动作优雅地福了福身,勾唇盈盈一笑。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筷子,幽黑的双眸看着齐雅,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不负主子之命。”齐雅说着,也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显然对自己能够完成这件事情很是高兴。 宫长月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开口称赞齐雅,也没有对她露出鼓励的表情。可就算是这样,齐雅心里也是高兴坏了……主子刚才居然点头了?是对她很满意吗? 虽然同为四大侍女,但齐雅和若思都与常年跟在宫长月身边寸步不离的流沁和明敏不同,齐雅还管理着宸楼名下的所有商会,她在经商方面有超凡的天赋,宫长月很早以前就发觉,便让她去打理那些生意。果不其然,在齐雅的治理下,宸楼名下的所有商会,生意蒸蒸日上,也为宸楼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金钱后盾。 不过齐雅平时还算是比较闲的,宸楼名下所有商会都有一套内部运行机制,并不需要齐雅天天盯着,它自己就犹如一个机器,运转得很好,只有在有新方案和重要措施要实施的时候,齐雅才会出面,比如说这次。 所谓宫长月吩咐齐雅办的事情,就是将宸楼名下的这些商会开始往另外两个国家发展,先进驻一个行业,然后再慢慢深入到其他行业,最后在其他两国同样驻扎下强有力的势力。 当然,这其间不排除宫长月在墨国逛得有些腻了,准备去另外两国转转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是,若是再在墨国单一的发展势力,恐怕会真的造成垄断经济的局面,到时候对墨国经济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宸楼考虑到自家主子是墨国长公主,而且现在又接任凤王之位这个缘故后,便拍板决定转而祸害其他两国去了。 “主子,我刚刚煲了一个素笋汤,您要不要尝尝?”她风尘仆仆地到府,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煲了一锅汤,现在大概时间刚刚好。 宫长月眉毛微微挑起,许久未喝齐雅做的汤,她竟然也有些想念了,于是她点点头:“好,呈上来吧。” 洛阳首富洛府。 “爹!爹!”洛叶一踏进大门就咋呼地喊了起来,她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今天遇着公子钰啦!” 话刚刚喊完,她一抬头,便看见首位上坐着的,不是自己的爹爹,而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气度竟然毫不逊于公子钰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雪色的衣裳,上面用银丝绣着精致的花纹,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扇上缀着一根金丝编就的璎珞流苏,华丽也很唯美。他的头发黑得纯粹,有一种干净分明的美,一如他身上的雪衣和乌发,黑是黑,白是白。 他的五官拆开来看,都不算是完美,但放在一起,偏生漂亮得惊人,那白玉般的肌肤,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而他嘴边挂着的那抹凉薄的笑容,让人心生寒气,却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唯一可惜的是,他是一个瞎子! 宸耀 这日清晨,烟雾袅袅,一个玄色的身影在这淡淡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宫长月令人在湖边放了一个草蒲团子,然后也没什么顾忌地盘腿在那草蒲团子上坐了下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根鱼竿,细细的丝线静静落入湖中,等待着鱼儿的上钩,而宫长月则是一手托着下巴,眼睛眯着,仿佛是在闭目养神,也仿佛是在小憩,整个人仿佛垂钓雕塑一般呆在湖边。 不知道的人看起来或许会心里觉得很奇怪,但明白的宫长月的那些属下们都知道……主子这是在修炼内功呢!只是练着练着有些无聊,便拿了一根鱼竿来钓鱼了。 大概一边修炼一边钓鱼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宫长月能够做得出来了,那是真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座下草蒲团子的草是天玄草,看起来和普通的青草没什么两样,却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草药,用它编织的草蒲团子,若是练武之人坐在上面修炼,更容易凝神定气,修炼速度比平时要快个十倍! 不过虽说有这个功效,但是敢这么用的人却没有几个。要知道,一根天玄草就贵如千金,更何况编一个草蒲团子呢?而且这天玄草可以入药,多掺和几味药,便能炼制治疗内伤的绝佳圣药灵风丹!这几味药都比较普通,就是天玄草不常见,若是有能够编织一个草蒲团子的天玄草,不知道能够炼出多少灵风丹,谁又会暴殄天物呢? 在宫长月修炼的时候,所有的属下都在远处站着,不敢打扰。 这时候,偏偏有一个雪白的身影,从树丛中一下子窜出来,箭似的朝着宫长月冲了过去。站在那边的侍女侍卫们心里一惊,连忙想要过去拦住,免得惊扰到主子,谁知道那只狐狸竟然如此灵活,一溜烟就从他们的手下逃了出去,转眼就跑到了宫长月身边。 那日被苏如雪追赶,这只赤凤雪狐大概是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就往气息更强大的地方靠,这雪狐乃是灵物,自然很敏锐地找出了在场最强大的那个人……宫长月。 它往宫长月身边一跑,宫长月恰恰又接纳了它,它也很自然而然地对宫长月产生了依赖感,一有时间就往宫长月身边凑。在宫长月身边待着的时候呢,它永远是最乖巧,最安静的一个,可是没在宫长月身边的时候呢,它就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没有一点被虐待过的阴影,让那些照顾它的侍女苦不堪言。 赤凤雪狐跑到宫长月身边之后,就停了下来,乖乖巧巧地窝在宫长月身边,小小的脑袋依赖地靠着宫长月,眼睛惬意地眯起。那些追赶的人不敢再前进一步,不过他们见到宫长月并没有愤怒,便安了心,站回了原地。 隔了一会儿,宫长月从修炼中醒过神来,往自己腿边一看,就看见一个盘成一团的小小的雪白身影,毛茸茸的一团,看起来甚是可爱。 宫长月伸出手摸了摸那狐狸的脑袋,低声说道:“既然你跟了我,我便给你取个名字罢,叫……”她顿了顿,大概是在思考,“宸耀。” “宸耀,希望你莫辜负这个名字。”她拍了拍那雪狐的脑袋,像是在对人一般低声嘱咐道。 那雪狐抬起脑袋,幽蓝色的眼眸定定看着宫长月,就像是听懂了宫长月的话似的,冲宫长月低低叫了一声,仿佛是在答应她。 突然,宫长月手中的鱼竿动了动。 宫长月慢悠悠地回过头,抓着鱼竿用力一提,一条肥大的鲤鱼顿时被拖离水面! 一旁的侍女连忙拿来一个篮子,将摔在草地上的鲤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放进篮子里,然后送到宫长月的面前。 那鲤鱼离开水不久,还在那里活蹦乱跳。 “挺精神的?”宫长月一手抓起宸耀,放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提起篮子,从那天玄草蒲团上起身,悠闲地往回走去。 那雪狐宸耀安安分分地呆在宫长月的肩上,爪子牢牢抓着她的衣物,安稳地坐在上面,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篮中活蹦乱跳的鲤鱼,似乎笑眯了眼。 中午的时候,宫长月的桌子上多了一盘清蒸鲤鱼,齐雅做的,味道很好。宸耀也被分了一半,吃得美滋滋的。 下午,宫长月便换上衣服出门了,因为今日,牡丹花会就算是真正开始了。 洛阳素有“牡丹甲天下”的美称,而且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植得有牡丹,现在恰恰是牡丹的花期,家家户户的牡丹都先后盛开,似乎整个洛阳城的空气中都隐隐浮动着牡丹的香味。 每年牡丹花会的举办点都是在牡丹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这牡丹园与牡丹楼相隔不远,两者的所属者都是同一人。不过众人虽然知道这一点,却并不清楚那牡丹园和牡丹楼的真正主人究竟是谁。 这次跟着宫长月出来的是千烟和齐雅,这样两个美貌的侍女跟在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肩上还坐着一只雪白狐狸的玄衣男子身后,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三人依然很自在,仿佛那些目光根本就不存在,一路上都是自己逛自己的。唯一觉得不舒服的大概就是宸耀,它很不习惯地在宫长月肩上扭了几下,似乎想要表明这些人看得自己很不自在。 “安静。”宫长月淡淡吐出两个字。 宸耀立刻安分了。 “是你!”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坐在宫长月肩膀上的宸耀颤了一下。 来者正是苏如雪。 可惜宫长月却偏偏跟没有发觉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似乎想要拉住宫长月的袖子。 “放肆!”最先反应的是齐雅,她反手一拂,便将苏如雪一掌拍开,直接飞到一旁的摊子上,狠狠摔了上去。 周围人顿时一阵阵惊呼,都驻足观看,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侍女,竟然身怀绝技! 齐雅冷冷看着苏如雪,眉头一皱,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立刻转变,腰间的长剑拔出了一半,身上顿时多了那么几分杀气。 “大姐!”一个娇小的蓝色身影立马扑了上去。 如梦 那是一个穿着蓝色的广袖留仙裙的少女,如墨的头发从脑后泻下,犹如瀑布一般令人惊叹,她的发髻只是简单地插了一根白色玉簪,映在那黑发里,却是清丽脱俗不可方物。那张巴掌大的白玉小脸,蒙着一张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灿若星子的黑色双眸,淡墨如烟的眉毛也是如此漂亮,足以见得她那张面纱下遮着的是何等倾城的容颜了! 她大概是那苏如雪的妹妹,见到自己的姐姐摔得如此凄惨,尖叫着就扑了过去,然后扶起自己的姐姐,关切地低声问了一句:“姐!你没事吧!” 没想到平日里刁蛮任性不可一世的苏如雪,在自己妹妹面前却是如此温柔。她抬手拭去自己嘴角流出来的那丝血痕,拍了拍已经红了眼睛的妹妹的手后背,反倒安慰着说:“放心!放心!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你姐我!” 她说着拍拍胸脯,却是一个不小心咳了出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姐!”那蓝衣少女又凄厉地叫了一声。 这时,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站起身,迈着愤怒的步子就朝宫长月走去。 她瞪着面纱之上的那双星眸,如烟般的眉头紧紧蹙着,愤怒得眼睛都红了,冲宫长月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出手伤我姐!” “大胆,竟敢跟我家主子如此说话!”齐雅往旁边踏了一步,直接挡在了宫长月面前,一脸杀气地望着那蓝衣少女。 那蓝衣少女毫不畏惧,直接绕过齐雅,定定地看着宫长月,低声控诉道:“为什么打伤我姐!” 她那娇小柔弱的身子倔强的挺立着,仿佛一朵傲世独立的雪莲,美得让人心惊。 可是宫长月偏偏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这个美人完全是透明的一般,径直望向那个苏如雪。 苏如雪被宫长月深沉的眼神看得惊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把我的狐狸还给我!为什么抢我的东西?” “抢?”宫长月皱了皱眉,有些厌恶这个字,看着苏如雪的目光愈发的冰寒。她突然侧过头,瞥着自己肩膀上的宸耀,问道,“你是她的?” 宸耀迅速摇了摇头。 苏如雪都在一边看呆了……平日她对这只狐狸又打又骂,何曾见过它这般通人性的一面?居然还能听懂他们的话?居然还会摇头? 宫长月满意地收回了视线,看着苏如雪淡淡道:“它并不是你的。” 见了这只狐狸神奇之处的苏如雪愈发不想放手了,她用尖厉而刺耳的声音吼道:“它可是从我家跑到你家院子里去的,是本小姐的东西,你敢说不是?” 宫长月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你在指责我?”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尊贵深沉之感围绕在她周围,宛若一种无形的气场力量在缓缓游曳。 苏如雪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哼。”宫长月懒得与这些人周旋,拂袖转了身,对千烟侧头淡淡说道,“杀了她。” “是!”千烟毫不犹豫地应道,脚尖一点,纵起轻功便从原地冲了出去,身上的红色纱衣袅袅飞舞,美不胜收。 苏如雪反应慢了一拍,堪堪挡下千烟凌厉的一掌,却挡不住千烟的另一只手,化掌为拳,狠狠砸在苏如雪的腹部。 苏如雪直接往后飞了好几米远,还狠狠喷了一口血。 “姐!”那蓝衣少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被打飞出去,而且看那喷出的鲜血,就知道受了多重的内伤,心里顿时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藏拙,身影骤然模糊,一个闪身便躲过了还未反应过来齐雅,冲到宫长月面前,袖子一甩,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便朝着宫长月的面前飞去。 宫长月并没有觉得多惊讶,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些银针飞来,没有丝毫动作。 在那些银针飞到离宫长月的脸还有一寸地方的时候,突然被一道无形的罡气挡下,叮叮当当的坠落在地。 蓝衣少女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自己的银针居然会无用! 宫长月视线一低,瞥了一眼那闪着幽幽绿光的银针:“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 一旁缓过神来不久的齐雅恨恨地咬牙……她完全没有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个小小年纪的蓝衣少女,竟然也是懂武之辈,还钻了自己的空子,让她直接与主子对上,真是罪该万死! 彼处蓝衣少女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在自己的银针攻势被挡下之后,立刻再一次发动了攻势,这一次她没有用毒针,而是用上了自己的真本事,赤手空拳和宫长月对打起来。 “无聊。”这蓝衣少女的实力太低,甚至让宫长月生不起想要玩玩的意思,随手一挥,便直接将那蓝衣少女打开。 蓝衣少女受了很重的内伤,匍匐在地,心里有些愤恨……她感受不到这个神秘男子的内力,便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便想到擒住他然后要挟那个想要杀掉姐姐的女人,谁知道这个神秘男子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不出一招便将自己打倒! 她慌然回过头去,想要确认自己姐姐是否还安好,就看见那个穿着红色纱衣的美貌女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金色匕首,然后握着它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姐姐的脖颈处划去! “姐!”蓝衣少女想要起身,无奈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惨死! “叮当!”一枚树叶从暗中飞了出来,与千烟手中握着的那把匕首陡然相撞,竟然发出金属交戈的声音。 千烟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痛,匕首也迅速被打偏到一边,最后只是刺到地方。 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影子般出现,最后却是落在那个蓝衣少女身边,他蹲下身,关切地问道:“如梦师妹,你没事吧?” 原来这蓝衣少女,竟然是如今才貌噱头不输洛家小姐洛叶,甚至更胜一筹的苏家二小姐苏如梦! 宫长月却是看着那个到来的白色身影眯起了眼睛……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熟悉,叫什么名字来着?南……南子篱? 王者 来人正是南子篱,他扶着那苏如梦站起来之后,转头看向宫长月,大概是因为面具的缘故,他并没有认出面前这个人,就是墨国凤王宫长月。 事实上,在穿上男装之后,宫长月的气质陡然发生了变化,没有一丝女气,反而充满了飘逸隽秀之感,别人看见男装的她,只会以为这个一个翩翩浊世家公子,而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女子在女扮男装。 虽然南子篱没有认出宫长月,却认出了他的另一个身份。 他看着宫长月,眯起眼睛指责道:“无论如何,身为君子的你都不应该出如此重手打一个女子吧……公子钰。” 此言一出,立刻惊诧了周围的人。 苏如梦苍白着脸倒在南子篱的怀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咳咳……公子钰?”那个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钰? 宫长月淡淡哼了一声:“有律法规定不能打女人?” 南子篱被哽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宫长月没再看南子篱,目光微微一转,落在南子篱怀中的苏如梦身上。她的目光悠远深长,仿佛一泓古井寒潭,平静无波,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苏如梦的心畏惧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若你再敢冒犯,我定杀了你。”宫长月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也不算重,仿佛是在述说一个平常的事实,但听在苏如梦的耳里,却带上了一股无尽的寒意和杀气。 齐雅看了自家主子的脸色一眼之后,立刻开口唤道:“千烟,回来。” 千烟立刻将手中的匕首收回了袖中,转身回了宫长月身边,垂手站着,也迅速收敛了一身的杀气,那一身安静的红色,好似怒放的牡丹,艳丽无双。 齐雅身上的凌厉也收了起来,她脸上挂上从容不迫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千金闺秀,一言一行,都足以符合任何一个苛刻长辈的要求。 她看着那苏如梦,声音却十足的冰冷:“我家主子现在没要你的命,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你!”从小便是天之骄女、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苏如梦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她当即被气得涨红了脸,愤怒地望着齐雅。她心中一气,几乎想要冲到齐雅面前,却被旁边的南子篱一把拉住了。 齐雅微笑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然后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跟上了早已经离开的自家主子宫长月的脚步。 苏如梦挣脱了南子篱的手,涨红了眼看着他,哽咽地问道:“师兄!她都这么侮辱我了!不仅打伤了我,还要我感恩戴德?这未免太过分了!你为何要拉住我?” 南子篱叹了口气:“我曾经听师傅提起过公子钰。” “师伯?”苏如梦一愣。 其实苏如梦和南子篱并不是同一个师傅,南子篱的师傅玄然真人是苏如梦师傅的师兄,而苏如梦的师傅,就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毒医娘子。苏如梦的一身毒功医术,尽得毒医娘子真传,比如说刚才的苏如梦出手的银针,虽然在宫长月面前不算什么,但是若是其他人,绝对是杀伤力一流,而且出手令人防不设防。 “师傅谈起公子钰的时候,表情十分的郑重,并且说了一句话。”南子篱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当日和师傅在一起的情景……“若是此人有争霸天下之心,恐怕整个大陆,都会成为他的领土!” 手指所点之处,皆为君之领土;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君之奴仆。 苏如梦有些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师妹,你还是避开他为好。”南子篱很清楚,像是公子钰这种人,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他既然说师妹如果继续冒犯他,就会动手杀了她,那么绝对不会假。 可是,苏如梦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她在听到之前一句话的时候,眼睛就顿时亮了起来,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光芒。 宫长月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牡丹园,这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人继续找茬,当然,躲在暗处的不少。 “主子,不用将那些人处理了么?”千烟主动请缨问道。 “那些偷偷摸摸的鼠辈,不用理会。”宫长月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的目光落在道路两旁的小摊上,很认真地扫了过去,偶尔看见有趣的东西,她还会走过去拿起来看看。 “知道了。”千烟微微颔首,随即转头瞥了一眼身后那几个自以为扮路人扮得很好的跟踪者,然后淡淡收回视线,跟着宫长月继续往前走。 还未靠近牡丹园,就闻到了源自牡丹的浓郁香味,仿佛潮水一般,疯狂地朝着她们涌来,将她们包裹着,恍然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牡丹园门口,站着几个小厮,他们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为每一位走到牡丹园之前的人检查完请柬,然后点头哈腰地将他们送进去。 牡丹园的牡丹花会,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平常老百姓或者那些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们能够站在外面闻一闻牡丹园的香味,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真正能够进入这里的,非富即贵,或者,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这片大陆的三个国家里,江湖与朝堂的纷争并不算太大,甚至可是说是相处融洽,大家进水不犯河水,偶尔还有合作的往来,所以那些王公贵族和江湖中人,倒也算是处得比较来,不会出现看不起江湖中人的情况,不然这牡丹园是断断不敢如此安排的。 宫长月带着两个侍女走到牡丹园那高大壮观的门前后,一个小厮立刻凑了上来。 “公子!是否能给奴才看看您的请柬啊?” 不等宫长月示意,齐雅就已经将揣在怀里的请柬递了上去。 牡丹园的请柬可以说是身份的象征,但有身份的人,同样是有阶层的,所以请柬也随之分为三种。一种是属于牡丹的艳红色,这种是最普通的请柬;一种是淡淡的银色,这种代表着请柬的主人在能够进入牡丹园的人们中也算是拔尖的;最后一种是金色,这种金色非常漂亮,在阳光下面流光溢彩,缓缓淌着淡淡的紫色,好似鲜活的一般,而这种金色请柬,只有袅袅十几张。 十几张看似很多,但参加洛阳牡丹花会的确有上万人,这十几张,已经算是稀奇得不得了了。能够得到这种请柬的人,身份自然不必多说。 所以当那个小厮看见齐雅递上去的那张紫金色的请柬,眼睛都直了,僵在原地呆愣了好半天。 其实不仅是他,身边看到了这张请柬,并且明白这请柬代表含义的人们,都愣住了,并且表现了十足的惊讶,以及对宫长月这个请柬主人的好奇崇敬。 事实上,宫长月手上有两张这样的请柬,一张来自于作为凤王的宫长月,一张却是来自于公子钰的宫长月,宫长月目前用的是公子钰的身份,自然拿的是公子钰的请柬。 那小厮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哆嗦着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张请柬,结结巴巴地望着宫长月,连忙说道:“公……公子!这边……这边请!” 他所导引的方向,与普通的花会客人并不一样,门口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但,这里确实专属于金色请柬拥有者的特殊入口。 “小的没有资格走进这里了,公子请便!”小厮几乎将自己的腰弯成了九十度,恭恭敬敬地说道。 宫长月淡淡的嗯了一声,带着齐雅和千烟,朝着里面走去。 踏入牡丹园,便能够看到园中那一片灿烂的姹紫千红,各种牡丹争相开放,好不漂亮。 这些牡丹看似摆得密密麻麻,仿佛所有的花朵都簇拥到了一起,汇成一片花的海洋,但事实上,这些花丛中暗藏有一条小道,从外看不出来,看你走上这条路,自然也能够看到前进的方向。 等到宫长月走近了看,才发现这里摆着的牡丹居然都是珍稀品种! 宫长月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了淡淡的赞叹。 而齐雅看到面前这用花堆砌的一条小道,掩着嘴笑道:“如果是若思在这里,肯定很高兴!” 若思,宫长月也就是第一公子钰身边的四大侍女之一。若思是一个使毒用药的高手,看起来妖媚十足的她,却最喜欢摆弄这么和她气质一点也不适宜的花花草草。若是她看到面前这么一片名贵的牡丹花海,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她喜欢?就搬回去吧。”宫长月很自然地说到,似乎根本没有意思到,面前这片牡丹花海,事实上是别人的所有物,并不属于她。 不过她也是霸道惯了,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齐雅一听主子这话,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当即对宫长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属下替若思谢谢主子了!”当然,她是不会真的这么做的。 宫长月微微颔首,然后朝着那花径走去。 浓郁花香,灿烂花海,这一切好似美丽的图画。而行走在其间,就好似沉溺在画中,令人心中惊叹不已。 本来拥有金色请柬的人就很少,所以宫长月带着齐雅和千烟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一个人。 花挺长的,她们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看见不远处的出口。宫长月也没有着急,散步似的地走着,那步伐好不悠闲。 一走出出口,便看到一片清雅的园林建筑,假山假水掩映其中,和那些亭台楼阁,高台水榭融合在一起,如同色彩清淡的水墨画一般,缓缓在她们面前展开。 普通人见到这如画搬的景象,肯定会惊艳得迈不开步子,而宫长月三人很淡定地走开了,没有表现出丝毫压抑。 这里虽然美,但是比起宫长月的那些“行宫”,还是差了一截。 千烟虽然跟在宫长月身边不久,但是见多了令人惊叹的建筑,也慢慢磨练出一幅平淡的心性,在这面前,自然不会觉得震惊了。 走过一个拐角,便有人迎了上来。 “见过公子。”穿着一身素雅青色衣衫的女子福了福身,眉间都是风淡云轻,“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齐雅笑盈盈地向前踏了一步:“我家公子名钰,江湖中人唤我家主子为公子钰。”她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摆出很得意的姿态,但眉眼间的自傲,还是有那么几分,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而是会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公子钰?”那青色衣衫的女子略略抬眼,表现出了几分惊讶。 虽然这次老爷也向传说中的公子钰发出了请帖,也是最高的金色请帖,但根本没有想到公子钰真的回来参加。要知道江湖上流传的公子钰形象,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而且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最不喜欢就是参加这种磨磨蹭蹭的江湖聚会。 没想到这次,公子钰居然真的来了! 青色衣衫的女子下意识打量起宫长月,却无意间对上宫长月深邃的双眸,心中顿时一颤,连忙低下头:“对不起,公子,是奴婢失态了。”她顿了顿,也趁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开口说道,“请跟我往这边来。” 她说着,转过身子,往一条小道走去。 宫长月带着千烟和齐雅,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而那青色衣衫的女子在转过身的瞬间,脸上风淡云轻的表情顿时起了变化,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芒…… 这公子钰的目光,真是好渗人!那一瞬间,她竟然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 而这,仅仅是一个眼神…… 青色衣衫女子在拐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瞥了身后一眼,却只看到那因为行走的动作而翩然翻飞的衣角,上面刺着静止的暗纹,看起来低调而又华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尊贵与深沉。 青色衣衫女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的花会,定会因为这公子钰的到来,而掀起新一番的高潮! 神医 牡丹花会一直都是洛阳的盛事,文人雅客们纷涌而来,富商权贵们也是附庸风雅赶来,而牡丹花会对于江湖来说,就是一大聚会的好时机!每年的牡丹花会,看似风雅,实际上更是一大江湖聚会! 一走进牡丹园,不仅能够看到一些有名的才子文客,看到一些名仕富贾,看到一些王公贵胄,更能够看到江湖上的一些有名人士,例如少林的高僧,峨眉的师太,武林的新秀…… 今天是花会的第一天,也是牡丹花会开始的标志,重量级的人物自然都到齐了。 而在这其中,竟然还有曾经出现在大皇子宫凌峰身边的褚夏林! 那美到极致的身影,无论是做出什么动作,都是如此让人心醉,他靠在柱子上与人交谈,一手掩着嘴轻笑,这般有些女气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是如此的优雅美丽。而他那一头乌檀般的黑发随着他身体的抖动而微微晃动,好似散发着幽幽香气,让人心醉。 他身上穿着一件淡红色的流云锦袍,腰间缀着一块胭脂泪,这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和他的皮肤相差无几,柔滑细腻,胭脂泪下面缀着的璎珞,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优美的弧度。不过这一次他手上拿着的不是那副磅礴大气的山河图折扇,而是一支玉箫,翠绿色的箫身,颜色纯粹干净,仿佛鲜活的一般绿油油的,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玉质乃是极品,而这么大的一块极品,却被挖空做了一只箫,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但也无形中透露出了褚夏林的背景,绝不简单。 褚夏林不仅是美丽俊逸的,而且他身上的剑势很强,这种只有顶尖剑客身上才会出现的势,让那些人在因为他的美丽偷偷打量他的时候,也不会小瞧他的实力。 所谓花会,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宴会,只是大家现在都还没有入席,而宴会上的菜,也都是由花做的罢了。 每个拿着银色请柬或者金色请柬的人到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女都会扬声报告,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神医谷,到……”那侍女声音清越,如此拉长了音线,很是悦耳。 在场的人纷纷因为“神医谷”这三个字而变了脸色,要知道这个地方囊括了天下大部分顶尖的医师,而神医谷谷主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神医谷的人都有一身决定的武功,而神医谷更是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 在江湖上,神医谷就是一个传奇! 在前些年,神医谷慢慢销声匿迹,开始淡出江湖,不过江湖上并没有一个人会因为神医谷的隐世,而小看它分毫!要知道每一个小看神医谷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十分凄惨的! 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有神医谷的人来参加,这是否代表,神医谷又要重出江湖了呢? 而这次到来的神医谷之人,究竟是谁呢? 人们怀着疑惑与敬畏之心,纷纷抬眼侧目看向那道形状优雅的拱门,没过多久,就有一个雪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挺拔如竹、清淡如雪的男子,穿着一身和他相得益彰的雪色衣衫,这衣衫剪裁简单,却是淡淡几笔便勾勒出了男子的完美身形,将他的优势衬托到了极点。那一头黑得纯粹的发仿佛墨染了一般,垂落在他那雪色衣衫上的时候,勾勒出一种干净到极致的美丽。 他的五官好似优美的水墨画,让人惊叹的同时,也不敢触碰靠近,他柔软的唇瓣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是在笑,却是笑得凉薄、笑得冰冷,好似这世上没有一件事一个人能够让他火热起来。而他的双眸,似乎是瞎的,用一块三指宽的雪色锦缎遮住,却更给他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 如此男子,好似谪仙,翩然降临。 人们在震惊之后,也开始猜测起这个男子的身份来,虽然说法不一,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那就是这个男子在神医谷绝对拥有重要而崇高的地位,不然不可能有着这般浑然天成的属于上位者的傲然和睥睨!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男子身后除了跟着几个穿着标志般神医谷白色衣衫的侍女药童外,竟然还走出了一对父女! 洛家父女! 洛阳城中,与洛家不算是交好的世家家主们,纷纷暗道不好。 在这牡丹花会上,神医谷与洛家的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一起出现,不就是想给大家表明一个事实,那就是神医谷和洛家关系匪浅!虽然洛家跟在神医谷之人的背后,身份显然低了一截,但洛家能够攀上神医谷,已然是万幸,从此更是能够再上一个台阶! 谁会想自己的竞争对手再上一个台阶,以此来打压自己呢? 这些洛家的竞争对手中,自然也包括苏家,作为洛阳城的首富和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洛家和苏家之间的斗争已经开始了好多年了。现在洛家的人突然和神医谷的人一起出现,心中危机感最强烈的,自然就是苏家了。 “没想到这洛家老儿,居然摊上了神医谷……”苏家的家主苏明生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说道。 要知道神医谷的地位,可不仅仅表现在江湖上! 洛家家主见了众人震惊的神情,心中高兴不已,尽管自己竭力想要憋住,却还是忍不住咧开了嘴,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简直是非常欠扁! 牡丹园的主人一早就出来在外站着了,他见到神医谷等人的到来,连忙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并不显得谄媚讨好,也不会显得冷淡生疏,显然是做人很有一套。 “欢迎神医谷莅临寒舍,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那蒙了眼的雪衣男子虽然看不见,但显然是一名内力高深之辈,仅仅凭借外放的一丝内力,就能探查到自己周身的环境,他的脸,也缓缓转向那牡丹园主人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这时候,拱门处侍女清越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公子钰,到……” 青夜 这个名字,犹如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里,立马溅起一阵阵涟漪。 “公子钰?是哪个公子钰吗?” “从金色请柬的通道走出来,应该错不了吧……” “天下第一公子钰?他不是最讨厌参加这种宴会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这公子钰在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好一段日子了,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 牡丹园内众说纷坛,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那道拱门处,屏气凝神,仿佛在迎接着什么。在场上百人中,竟然无一例外,就连神医谷一行人,也纷纷将视线投向门口,而跟在神医谷背后的洛叶,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不已。 如此盛况,就算是刚才神医谷之人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的。 很快,好似有一滴淡淡的水墨,滴落在水中,慢慢晕染开来,勾勒出一个玄色的身影,仿佛踏着无限风华,好似踩着众人的呼吸,一步一步走来,让人目眩神离。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男子,纵使这个世间再富文采的词语,也说不出这个男子那无与伦比的尊贵,那身玄色的衣衫,与他相得益彰,精致奢华的花纹,透露着一种低调的尊贵。他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幽蓝色宝石,仿佛有火焰在其跳动,一如他的双眸,悠远深长,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星空。 他脚下踏着一双软底云锦鞋,步伐沉稳而悠闲,那不紧不慢的速度,却彰显了一种莫名的优雅。他的肩上还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看起来很通人性的模样,乖乖巧巧,那挺起的小胸脯似乎有几分得意? 而他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侍女,一个是红衣冷清妩媚女子,另一个则是从容不迫大家闺秀,两人模样并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一位女子,此时却甘愿垂手站在他的身后,仿佛愿意将自已的一生奉献给自家的主子。 他一踏进来,目光就在园内的众人身上扫过,并没有包含一点多余情绪的目光,却让众人倍感压力。阅历稍低、心理承受能力有些差的人,更是直接低下头,根本不敢对上对方那双如炬的双眸,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了淡淡的惧意。 如此男子,乃真是霸气侧漏、绝代风华! 的确是天下第一公子钰!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也油然而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 一个男子,一个看不清相貌的男子,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竟然仅仅凭借一身气度与风华,便让众人折服!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而那位来自于传说中的神秘神医谷的男子,因双目失明,并未见到来者的模样。不过像他这种失去视力的人,其他的感官通通会感到更加的敏锐。比如现在,他就远远地感受到了来自于某人的迫人压力! 公子钰?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他一直都未将这号人物放在心上,所谓的第一公子,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模样好、气度好,但在他面前,万万是算不得什么的。但这次见面,却让他推翻了想法……这公子钰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气势,却是比他更加强大!这就代表,公子钰的武功,是要高于他的! 不知不觉,他的心里,竟然起了几分好胜之心! 待到宫长月渐渐走近,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来,对自己刚才的失态,也略略表示出几分尴尬,不过大家都是如此,也便没有什么了。 这时候,神医谷的男子突然踏了出去,几步便走到宫长月面前,而完全看不见的双目,似乎对他造不成一点障碍,从他沉稳的步伐看来,他就是一个正常人。 男子停下脚步,宫长月也随即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两人面对面而站,谁也不说话,但是这幅景象,一个一身玄衣,一个一身雪衣,如此纯粹的颜色,却好似两个极端,猛烈地冲击着众人的视线! 周围也是屏气凝神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两人气度不同,却是毫不相让、各有千秋!那么……谁会略高一筹呢?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那神医谷的男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可是那笑意中的凉薄,却是半分未变。他开口说话,声音清越,好似冰雪铿锵,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我名为慕青夜,来自神医谷。” 宫长月微微颔首,但那份自傲却是没去掉半分,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名为,钰。”说罢,便没有再开口。 慕青夜却是一愣……这就完了?公子钰不只是江湖上给他的一个称呼吗?怎么会真实姓名都叫做钰? “阁下未免有些不诚实了。”慕青夜说话,点到即止,声音也微微有些压低,似乎潜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宫长月却皱起了眉头,奇怪地瞥了慕青夜一眼:“名钰便名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慕青夜也不生气,脸上的笑意没有改变半分,他说:“阁下不愿说,在下也不强求。”似乎完全无视了宫长月那套“名钰便名钰”的说辞。 宫长月懒得理他,接着在牡丹园主人的引导下,走到台上一侧的位置。 看到主人将她引向一侧的位置,宫长月却是沉了脸:“你是让我坐在那下首?” 她的声音只是尾音微微挑高,却让人感觉到了无尽的惧意,那主人更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的脚底席卷而上,瞬间便让他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呵呵,阁下……这位置……这位置实在是……”主人结结巴巴找不出理由,纠结了一会儿,连他自己都觉得,若是公子钰这般风华的男子坐在下位,实在是太不合适了!于是他一咬牙,直接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那阁下就坐这里吧!” 他手指一指,便是首位右边的那个位置。 这片大陆上以右为尊,这个位置自然是在场所有位置中最尊贵的一个,也是原本属于主人家的位置。 宫长月一点也没有客气,直接带着自己的两名侍女,很自然地在那里坐了下来。 花膳 宫长月入座后没多久,其他人也纷纷入座,就在这牡丹园的主人正准备在宫长月之前右首的那个位置坐下去的时候,宫长月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坐下罢。”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手臂,在那尊贵深沉的玄色衣袖衬托下,显得愈发白皙的纤纤素指淡淡一挥,却偏偏生出一股指点江山的霸气,那个被她指尖所点的位置,也顿时变得金碧辉煌起来。 那牡丹园主人看到宫长月指着的自己身边的位置,很自然而然就觉得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好几次,才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就像是,这座牡丹园真正的主人是宫长月,而不是他一般。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那牡丹园主人的气势也摆开了,他毕竟是堂堂洛阳牡丹园的主人,每年牡丹花会的承办者,不仅仅是富甲一方,在江湖上名望也很高,众人也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此时他手一摆,众人便纷纷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今日呢,是洛阳花会开幕的日子,在这个日子,我特意为大家准备了花膳!”说罢,这牡丹园主人清脆地拍了两下掌。 一连串的青衣侍女一手端着托盘,从侧旁依次进去。 在她们踏进来的一刹那,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她们手上的托盘蔓延开来,香而不腻,甜而不娇,仅仅是如此香味,便让众多宾客期待不已。 一盘一盘的花膳,用精致的银色小碟子装着,看起来分外漂亮,好似艺术品一般,让人根本难以动筷! “各位!可以好好品尝一下!”牡丹园主人提起自家厨子研制出来的这种花膳,也有几分自得,毕竟以前花朵从来只作欣赏之用,现在却可以做成吃食,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创新之举了。 众人纷纷应和,拿起筷子,带了几分拘谨地品尝起了这些精致的花膳。 入口即化,齿颊留香,简直令人赞不绝口! 就连宫长月在吃了两夹之后,也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不错。” 齐雅心知,自家主子是鲜少称赞人的,这般评价,已经算得是极高了,可以说,主子非常喜欢这份花膳。 她暗暗记在心里,想着等一会儿自己也要去品尝一下这个花膳。只要她一尝,那知道做这花膳的工序和技巧,也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那牡丹园主人顿时哈哈大笑:“各位谬赞了!”说罢,他也拿起筷子,吃起那花膳来。 这时候,席间的一个人突然皱着眉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里几乎让他疼痛难耐,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脸色也苍白不已。伏在桌上的他很快开始口吐白沫,并且翻着白眼,那条命好似瞬间去掉了一半一般。 “朱兄!怎么回事!”坐在他身旁的人惊讶地唤道,可没过多久,他也觉得自己的腹部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没过多久,就难以忍耐,倒下了。 这接二连三的倒下,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可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关心那两个倒下的人,自己身上竟然也开始出现这种症状了! 这显然是中毒了!而能够这么多人同时中毒的,无非是……花膳! “你!你居然……”那人恶狠狠地指着已经呆愣的牡丹园主人,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就已经脱力倒下了。 牡丹园主人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周围倒了一片的人,就连那几位高僧和师太也无一例外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过多久,他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症状,然后迅速倒下了。 所有人都倒下,唯一屹立着的就是这些没有资格上桌吃菜的丫鬟仆人,以及那神医谷之人慕青夜与……宫长月。 慕青夜别有意味地回过头,一双沉静如水的双眸仿佛穿透那雪色的锦缎,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宫长月,竟然完全不像是一个瞎子,然后吐出一句话:“百毒不侵,很好。” 宫长月淡淡瞥了他一眼,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慕青夜轻哼一声,锦缎遮住的眸中冰寒似乎稍稍化去几分,然后对着那些个手忙脚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侍女仆人们低声喝了一句:“安静!” 那些侍女仆人身子一颤,连忙停下手上慌乱的动作,静静等待这位似乎地位颇高的男子的号令。 “先把这些人从地上扶起来,然后送到里面去……”慕青夜吩咐了几句后,几步便走到首位的宫长月身边的牡丹园主人不远处,然后动作优雅地蹲了下来,从自己发间轻轻一摸,挑出几根银质的细针,然后下手如闪电般,在牡丹园主人身上的几个重要的穴位下了针。 隔了一会儿,慕青夜才将这些针纷纷去取了下来。 他拿起其中的一根,那根针上面泛着幽幽的绿色光芒。 慕青夜捻起那银针,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 一股子鲜果的味道…… “原来是七日断魂草。”慕青夜低声喃喃道。 “可有法子救?”宫长月悠闲地坐在首位的椅子上,懒懒开口说道。 慕青夜骤然回过头,对宫长月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有是有,不过目前材料凑不齐,为了找药浪费时间也是枉然。” “然后?”宫长月一挑眉。 “我需要你肩上那只狐狸的鲜血。”慕青夜开门见山地说道。 盘腿窝在宫长月肩上的小狐狸,似乎听懂了慕青夜的话,陡然站直了身子,然后冲着慕青夜龇牙咧嘴,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音,对慕青夜是充满了敌意。 宫长月隔了老半天,才懒懒回了一句,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疑问:“我的狐狸?” “没错,就是你的这只赤凤雪狐。”慕青夜开口,竟然直接道明了宸耀的身份! 宫长月本来就没有刻意去掩藏宸耀的身份,所以此时慕青夜说出宸耀作为赤凤雪狐的身份,宫长月也没有觉得惊讶。 慕青夜心里却想……若不是他修这种功法的缘故,恐怕也是会眼拙,根本忍不住这么一个平凡的小狐狸,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赤凤雪狐! 师弟 赤凤雪狐,其血液可解天下百毒。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灵物,竟然出现在了公子钰的身边,更是很明显将公子钰当成了自己的主人!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所谓灵物,便是天生灵性,不受世俗拘束,它们的性子桀骜不驯,纵使身死,也不会让自己屈居为奴!但是,这个公子钰又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让这在所有灵物中都算是顶尖的赤凤雪狐如此心甘情愿地臣服! 慕青夜平静如镜的心里,有了丝丝波动,竟然生起了点点嫉妒之心。 这公子钰,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宫长月突然轻嗤了一声:“你要我救,我就得救?”她的声音微微挑高,平淡的语气,却是听得人心惊胆战。 当她话音刚刚落下,半空就传来一声悦耳的铃铛响…… “好香啊!是什么东西!”一个清越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没多久,就有一个脏兮兮的身影从围墙越过,一瞬间便窜到花厅里,在一盘被打翻的花膳前面蹲下来,鼻子动了动,眼睛骤然一亮,就想要伸手去抓那些花膳来吃! 慕青夜听到这个声音,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师弟!”他一声喝道,仿佛惊雷一般平地落下! 那个脏兮兮的身影一僵,缓缓回过头,那双眸子里充斥的惊喜,立刻转为惊恐,他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拔高声音不可置信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好不容易从魔鬼师兄身边逃开,怎么就这么该死遇上了! 在这个神秘出现的人面前,慕青夜的表情不如之前般虚伪,多了几分真实和鲜活,他冷冷一笑:“哼,怎么?钱袋掉了?”他可记得这小子逃跑之前,是带了好几百两银子的。 那人嘿嘿一笑,摸摸脑袋的模样有些傻气,根本不敢回答。 慕青夜脸色又黑了几分:“慕青晨!让你练功很难吗!” 他简直是对这个唯一的师弟有些无奈了,明明有着妖孽般的天赋,甚至还要胜过他几分,却偏偏不爱练功,每次让他练功,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一旁的宫长月,却在慕青夜吼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颤。 青晨…… 宫长月平静犹如一滩死水的双眸泛起淡淡的涟漪,身上深沉的气势也微微发生了变化。 齐雅和千烟不约而同地带着惊讶看了一眼变了脸色的宫长月。 突然,宫长月抬起脚步,快速朝着那个脏兮兮的人走去,然后在齐雅的尖叫和千烟的倒吸气中,伸手抓住了那人脏兮兮的衣服! “主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喊道! 就连千烟这个在宫长月身边跟了没多久的人都知道,宫长月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平时是万万不肯触碰脏东西的,记得又一次无意间手上沾了一些泥土,她的脸整整黑了三天!所有跟在她身边的属下,都过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主子就把怒火发在他们身上了。 但是现在,她居然主动伸手去抓那个脏兮兮甚至散发着恶臭的人? 感受到公子钰气息逼近的慕青夜,也有些诧异。 慕青晨,也就是慕青夜的师弟,平时在师兄面前跟个泥鳅似的人,现在居然傻傻地看着宫长月朝着自己靠近,在宫长月伸手抓起他的衣服的时候,也没有反抗,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玄衣男子。 “青晨……”宫长月低低唤了一声,脑袋一片恍惚。 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似乎再一次在她耳边回荡…… “姐姐!你真厉害!” “姐姐!我一点也不疼!真的!” “姐姐!等我病好了,带我去游乐园吧!” “姐姐,下一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弟弟……” “姐姐……” 宫长月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自然而然就作出了一系列动作…… 她内力运于手心,单手成爪状,对着花厅里的一个青花瓷鱼缸轻轻一抓,那水缸中水仿佛活了一般,卷起一股便朝着宫长月飞来。 这一手,简直神乎其技! 慕青夜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一股强大到迫人的压力在身边升腾而起! 是公子钰!他对内力的运用,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慕青夜心里一惊,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钰散发出来的气势所表明的内力深厚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要知道这内功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难道他是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 宫长月将那团水用内力托在掌心之上之后,骤然抬手朝慕青晨挥去,那个水团也猛然摔在慕青晨的脸上,将他一脸的脏污冲了个干净,露出那张清秀精致的脸。 “青晨……”宫长月双手握着慕青晨的肩膀,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惊喜,“果然是你!” 青晨!你的话果然实现了,这一世,你还是我的弟弟,我定……护你周全! 说罢,她的嘴角缓缓向上翘起,勾出一个淡淡的欣喜笑容! 就好似一朵拥有倾世容姿含苞欲放的花儿,猛然将自己柔软的花瓣展开,摆出最美丽的姿势,那一瞬间,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睛! 慕青夜双眼看不到还好,但是慕青晨和宫长月身后无意瞟到这个笑容的齐雅与千烟,已经愣住了! “好漂亮……”慕青晨愣愣地望着宫长月,扯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笑起来竟然也是这般的好看! 看到慕青晨的笑容,宫长月也忍不住微眯起眼睛……是他!真的是他!连那笑容的弧度都一样! 平静无波的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淡然处之的宫长月,第一次感觉到了幸运! “感谢……”她低低喃道。 感谢上天,给了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感谢上天,给了青晨一个健康的身体。 感谢上天,让他们能够再次相见。 感谢…… 宫长月嘴边的笑容很快淡去,然后不顾慕青晨那一身脏污,伸手拥住了他。 回忆 华夏古族,是在日新月异的高科技发展中,保留了传统的古武学文化,和富可敌国财富的古老家族,他们传承了上千年,在国家一次一次变革中,都硬生生挺了过来。 他们隐藏在暗中,知晓他们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可是他们却偏偏发展得越来越壮大,并逐渐暗中掌握着足以左右这个国家的力量! 华夏古族,并不只有宫家,但宫家,却是最强大的一个,其他世家,都臣服于宫家,宫家,便是当之无愧的王族! 而所谓的古武学,和只有招式的跆拳道之流有着莫大的区别,它拥有功法内心,能够用出和武侠小说一般的招式! 宫长月,从一出生便被决定将会成为宫家下任家主的少女。 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她是天生的帝王,天生的上位者!在对她寄予厚望的长老们的培养下,宫长月修习着族内最高深、蕴含了上千年古武文化的功法,磨去了天真,磨去了善良,渐渐成长为长老们所期待的样子。 她杀第一个人,是在两岁的时候。那时她连剑都握不稳,却被长老逼着用剑杀掉了一个犯了错的奴仆。她咬牙砍下第一刀的时候,因为力道过轻,只在那人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却并不足以致死。然后,她继续砍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鲜血从那人的动脉中喷洒出来,将小小豆丁的她浇成了一个血人。看着那人倒下,她握着剑,双脚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此状被大长老看见,她被狠狠训斥了一番…… “一个帝王!重要的是无心无情!才能做出最正确最有利的判断!你如此于心不忍,如何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大长老的黑脸严肃而冷厉。 她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然后愧疚地低下头。 “为什么低头!”大长老一声喝道,吓得她的小身子一颤,“你是帝王!你不能向任何一个人低头!就算是你的父母,你的长辈,你的兄姐,包括你自己,都不行!” 她努力仰起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终于得到了称赞。 她的身份在族内尊贵无比,族内任何一个人,包括高高在上的长老们,见了她也要乖乖双膝跪下,这其中自然包括她的父母。 她宫长月不是生来就是如此冷情的,她曾经看到族内那些和她一般年龄大小的孩子,在父母的膝下撒娇,然后他们的父母会轻轻呵斥,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而她,只有背着双手目不斜视地从父母跟前走过,而他们跪在那里,高呼“长月殿下”,脸上除了恭敬和疏离,什么也没有。 她的父母,甚至是畏惧她的。 她偶尔从长老们身边回到家中,父母对待她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情,而从不会将她抱在膝上,给她唱好听的歌谣,讲神奇的故事。 她心里说不出的发堵,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 她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虽然天资也很好,却远远比不上她。有一次,她的姐姐在无人的时候冲她露出嫉妒而愤恨的表情…… “哼!叫你殿下你就以为你真的是殿下了?天资好又怎么样!你算个什么东西!” 于是,她拿起剑,杀了她。 无意路过的母亲看到这一幕,疯狂地扑过来,用仇恨的眼神望着她,好似她是一个灾星,是她的仇人! 她不解……大长老不是告诉她,只要有对她不敬的人,便可以直接拿剑杀了吗?难道她做错了?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当初居然生出了你这个孽障!”她的母亲冲她尖厉吼出声。 她沉默,转身离开,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自家的小院子。 她在属于帝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终有一天,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帝王,并且在就任家主之位后,带领着家族发展得更加壮大。但是当她回头,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丢失掉了这么多的东西,而且再也找不回来。 上天终究是眷顾她的,给了她一份最后也是会唯一的温暖。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她的母亲在她杀了姐姐之后不久,不堪噩梦困扰,在一夜上吊自杀了,不久后,她的父亲就娶了一个新的妻子,没过多久,就生出了这个名为宫青晨的弟弟。 因为是早产,他的身体很不好,却总是喜欢跟在她这个姐姐身边,无论被长老们呵斥、惩罚过多少次,被她无视过多少次,他都没有放弃,永远会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望着她,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慢慢的,她接受了这个弟弟,也让他搬进了自己的宫殿,与自己居住在一起。 但是,他的年龄越大,身体却越差,终日都是缠绵病榻,就连族中最好的医生,也治疗不好他的病。 那日阳光正好,宫长月坐在院中看书,青晨便也搬了跟小板凳,在她身边坐下。 “姐!”他撒娇道,“你不要看那些书啦!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像他这种未满十六的少年,按照族规,是不能到外面去的。 宫长月无奈放下手中的书,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弟弟,轻咳了两声:“外面的世界,有游乐场,有电影院……” 青晨的眼睛顿时兴奋地亮起…… “游乐场是什么样子的啊!” “嗯……就是很多人玩的地方。”其实她也没有去过。 “很多人玩?玩什么?” “玩……”她沉吟了一下,“很巨大的轮子,他们就坐在上面。” “传说中的摩天轮?”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鄙夷地看了宫长月一眼,“切,姐,你不知道那些叫什么,不是根本就没去过吧……” “闭嘴。”宫长月轻声喝道,面色不改,根本没有承认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的事实,继续讲到,“还有一个很大的铁龙,人们坐着车子从那里滑过……” 那些时光,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 死亡 不过,美好的时光永远是如此短暂。 那一日,宫长月带着弟弟青晨一起在花园里晒太阳,她认真读着一本孙子兵法,而青晨则是坐在摇椅上,悠闲地小憩。 她刚刚看完一章,很自然地随意瞟了一眼青晨的时候,却骤然僵硬了身子。 她心中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却不远往这个方向去想,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青晨?” 青晨坐在摇椅上,椅子还在轻轻摇晃,看起来很悠闲的他静静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 但是,宫长月能够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在慢慢变弱。 他快死了。 宫长月知道青晨终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但她从来没想会这么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暗卫。”宫长月一脸平静,站起身,朝着身边唤了一句。 两个鬼魅般的身影霎时出现在花园里。 “快点把少爷送到医生那里去。”她冷静地说到,看起来平静如常。 “是!”那两人接了命令,连忙将青晨和着毛毯抱起,然后送往医生那里。 宫长月在原地站了很久,她看起来冷静如常,仿佛刚才发生的时候完全掀不起她心底一点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站在这里,只是因为她的身体完全僵硬了,两只手,似乎运不起一点力气,而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青晨会离开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她才赶到医生那里,而抢救,也已经过去了。青晨躺在病床上,脸色红润,看起来很是健康。医生小心翼翼地告诉她,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当时她一个冷厉的眼神扫了过去,立刻让那个医生闭了嘴。 “你们先出去。”她冷冷说道。 那几个人应了几声,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拢了拢袖子,在那洁白的床边坐下。 她身上穿着一身玄色的曲裾,上面有着精致的刺绣,是族内的能功巧手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要知道,她是从小,就开始穿这些汉服,此时坐在这一片洁白的先进病房里,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的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姐姐,你来啦……咳咳!咳咳!”他还未说完,就狠狠咳嗽了起来。 宫长月落在软床上的手慢慢攥紧,内力一个不注意爆发出去,那被捏在手中的白色床单,顿时碎成一堆齑粉,然后在床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窟窿。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靠近青晨,拍了拍他的背。 “我没事啦。”青晨大咧咧地笑道,那笑容仿佛浸入了阳光,耀眼到令人几欲流泪。 宫长月深深地看着青晨,冷静地说出一个事实:“你快死了,医生说你现在是回光返照。” 青晨灿烂的笑颜顿时一僵,失落从他的眼底迅速滑过。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啊,真可惜啊,我还想让你带我去游乐园呢!”他耸了耸鼻子,一副遗憾的模样。 宫长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没去过游乐园。” “我知道!”青晨毫不在乎地摆摆手,“本来打算我们一起去的,现在看来不能实现了,你就另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吧!”他笑得灿烂,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不会去。”宫长月沉吟了半响,突然说道。 青晨撇了撇嘴:“姐姐,你已经没有童年啦,不能不快乐了哦!” 宫长月微微敛目,柔软的唇瓣轻轻抿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冷厉。 在族中,她的弟弟青晨,是唯一敢这么对她说话的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死去你肯定很伤心啦,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开心一点哦,不要……”青晨的话戛然而止! 宫长月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上一刻还带着笑意、阳光满满的他,此时倒在病床上,不断地抽搐,并且翻着白眼。 “来人!”宫长月拂袖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门外守候的医生们立刻鱼贯而入,开始做起了急救。 宫长月退到一边,面上平静,双手却是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番抢救之后,为首的医生走到宫长月面前来摇摇头:“不行了,陛下你……跟少爷道别吧。” 宫长月眼睛怒瞪,一手拂开那医生,猛然喝道…… “废物!” 家主陛下暴怒了!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跪下,惊恐万状地匍匐在地。 “咳咳……姐……姐……” 青晨的声音,好似一股清泉,骤然抚平了她心底的狂躁。 宫长月的表情渐渐沉淀下来,然后大步走向病床边。 青晨费力抬起眼,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宫长月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不要总是这么……发怒啦……你要……你要多笑笑……笑笑才好看呢……” 他哼哼两声,又缓缓闭上双眼。 “青晨!”宫长月瞳孔一缩,立马反手握住青晨的手,内力以此为媒介,汇成一股温热的小溪,缓缓流淌进入青晨的体内,让他原本枯竭的身体,焕发出一点生机。 眼尖看到宫长月一袭动作,以及身周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气息,那几个跪在那里的人立刻知道宫长月现在在做什么!以永久消耗自己内力为代价,给青晨少爷续命! “不!陛下!”一个医生尖叫着扑到宫长月脚边,“你不能这样做啊!陛下!” “滚开!”宫长月一脚踹开他,怒喝到,“孤如何做,还需要你教吗?” “不行啊陛下!”其他人也立刻开口阻挡! 陛下是他们的希望,如何……如何能做这种损己的事情呢? 率先挣脱宫长月手的,却是青晨。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冲宫长月露出一个苍白灿烂的笑容:“不要为我白费力气啦。” 宫长月望着他,沉默。 “姐姐,我真的要死啦。”他以一种雀跃的语气说着,仿佛一点儿也不畏惧死亡。 宫长月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涸得嘶哑:“你……不怕?” “怕啊……”他闭上眼睛,笑着说,“但是有姐姐你嘛,有你在……我……我什么都不怕……”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生命也在慢慢流逝。 最后一刻,猛然拔高了声音:“姐姐!下一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弟弟……” 最后的生命之火,骤然熄灭。 宫长月看着躺在床上的青晨,一脸平静,好似睡着了一般。 她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万重【男主】 “啊啊!你不要抱着我啊!”慕青晨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手,却并没有主动挣脱宫长月,在他潜意识的感受中,这个怀抱的感觉……很温暖。 良久,宫长月才将慕青晨缓缓放开,并且冲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那一身的冰寒冷漠,仿佛都被这一个笑容所融化,在那瞬间,世界春暖花开,一切似乎都因为这个笑容有些不一样了。 慕青晨看到宫长月的笑容,霎时红了脸,目光开始有些躲躲闪闪,似乎不敢去看光芒万丈的宫长月的脸,就算被面具遮挡住了一半,也掩不住那艳色。 “师……师兄!”他有些手足无措地低喝了一声。 慕青夜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敏锐地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变化,变得有些……亲昵?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自己这个从小便在谷中长大,还是一个孤儿的师弟,会和这个刚刚见面没多久的公子钰立刻就变得亲昵吗?怎么可能! 不过他还是轻咳了两声,然后抬步走了过去,对宫长月说道:“公子钰,我能够再问一下,你是否能把你的赤凤雪狐借给我吗?” 宫长月转过身,面具下那双沉静如水的双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慕青夜,沉吟了半响,她却突然对慕青晨问了一句:“你师兄对你还好吗?” 慕青晨一震,嘴巴比脑袋更快回答道:“我师兄一直对我很好啊!”除了经常逼他练功,师兄一直就像是他的亲哥哥一样。 慕青夜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似乎很是不解宫长月为何会问这句话。 这时候,宫长月微微颔首,然后唤了一声:“宸耀。” 不远处窝成一团的宸耀猛然抬起头,箭一般迅速窜到了宫长月脚边,仰着小小的脑袋望着她,那双幽蓝色的美到令人惊叹的双眼,轻轻眨了眨。 宫长月微微俯下身,朝着宸耀伸出手臂,宸耀也很有默契地一跃而起,转眼便挂在了宫长月的手臂上,并且一个摇晃就爬上了宫长月的手臂,然后被宫长月一把抓在手中。 宫长月走到旁边的桌子上,揭开那里的一个空茶杯,将宸耀的爪子放在空茶杯上空,指甲轻轻一划,宸耀的爪子就渗出点点血珠,迅速汇集然后滴落在空茶杯里,没多久就铺满了整个茶杯底。 在这个过程中,宸耀只是因为之前的刺痛而哼哼两声,此后,它几乎都没让宫长月硬抓着它放血,自己就乖乖巧巧地将手放在空茶杯的上空,没有挪动一下。 在鲜血在空茶杯里聚集了一小层之后,宫长月身后捏住了宸耀的爪子,迅速为它止住了血液,并且朝着小小的宸耀身体里注入一点点温和的内力。 宸耀因为宫长月温和内力惬意地眯起眼睛。 “好了。”宫长月将爪子已经止住血的宸耀放回自己的肩膀,然后一个转身坐在了那个空茶杯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慕青夜。 旁边的齐雅和千烟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主子这是在干什么? 慕青夜闻到空气中的丝丝血腥气,知道宫长月是放了那只赤凤雪狐的血,心里好奇她是如此让这赤凤雪狐这么听话的,嘴上却是开口谢道:“我为在场的各位,谢谢公子钰的好心好意了……” “不用。”宫长月直接打断了他,一手撑着脑袋,懒懒地说,“不过是回报罢了。” 回报?慕青夜挑挑眉,不知道他说的是何意。 很快,他想起了一个人,然后注意力落在已经傻掉的慕青晨身上。 难道是因为他?因为他而回报自己? 在孟国境内一座名为万重山的地方,那深山老林、重重树影之间,伫立着一座朴素大气的宫殿。这座宫殿有大半都嵌在山壁中,在无数高大树木的遮掩下,看起来好似与那万重山融为了一体。而宫殿旁边,便是一条垂直落下的瀑布,那美丽的白色水花,在翠绿色的山壁上开了一朵又一朵,美到让人陶醉。 任谁也想到,这个山清水秀,美丽如画的地方,竟然掩藏着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血腥聚集之地! 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男子,手中提着一把银亮长刀,从树林中稳步踏来,看来很简单的步子,却似乎踩着神奇的韵律,转眼间,便走到了这座宫殿的前面。 那座树林,就以树木为媒介,布置了一个阵法,防止外来者的进入。 黑衣男子一步一步走到宫殿前面,那头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好似反射着灼灼的光芒,嘴唇紧紧抿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布满冰寒,黑色的眸子中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刚刚走到门口,两侧的黑衣护卫便朝着他弯下腰,恭敬道…… “参见大人。” 黑衣男子的脚步顿了顿,视线很快在那几个侍卫身上扫过,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鄙夷气息,然后轻嗤了两声,跨过门槛,继续往里面走去。 宫殿的内部和外面的朴素大气完全不一样,这里仿佛极尽了奢华,就连踏着的地板,都是一步千金。但是它的奢华并不是靠金银珠宝点缀出来的,它的奢华,十分有品位,每一寸都经由了精密的设计,而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摆着宝贵的古董。 但黑衣男子并没有因为这些奢华而动容,他连瞥都没有瞥那些东西一眼,目不斜视地穿过大厅,踩着木地板,却在走廊上遇见了另外一个人……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也是他被人恭敬称为“大人”的原因。 黑衣男子停下脚步,与对面那个带着一群人的男人面对面而站。 他们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个男人并不如这个黑衣男子一般,有着一头的雪色长发。 男人皱了皱眉:“你又去了?” “嗯。”黑衣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不是他的对手。”男人很直白的说。 黑衣男子的脸顿时肃然起来,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对男人的这句话感到很不满,不过最后他还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没错,我不如他。” 凶手 男人微微颔首,对黑衣男子能够真正认识到自己能力局限性的这一点感觉很满意。 他穿着一袭华丽的墨色长袍,外套上绣着繁复的银色花纹,从领口后方一直延伸到拖在地板上长长的后摆处,好似一个华丽的图腾。他柔顺的墨色长发被一条银色的发带松松绑在脑后,长长的发丝从脑袋坠下,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 他的模样不仅和那黑衣男子相似,而且还要更胜他一筹,因为这个男人有着独一无二的气质,一种属于枭雄的霸气! “那个公子钰,虽然我并未见过他,但是从你的描述看来,恐怕他的内力已经达到宗师之境。”那个男人沉吟了一下说道。 “宗师?”黑衣男子楼十三顿时睁大了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猛然想到那个在自己面前好似高山一般高不可攀的人,喃喃说了一句,“他似乎才……十几二十岁……” 这么年轻,居然就已经达到了宗师之境,这是何等的妖孽的天资! “这么年轻?”那男人也有些讶异。 他并未见过那个传说中的公子钰,也没有太过于注重他,毕竟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公子,只能说是从男子的气度模样等出发而评判的,和武功高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后来从十三处听说公子钰的武功很高,他就推测这个公子钰最年轻恐怕就已经有二十七八接近三十岁了,即使是这样,天赋也有够妖孽强大的。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钰竟然还没有二十岁! 不过男人的讶异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楼十三:“这次失败之后,你准备放弃吗?”他心里也对那个公子钰有些好奇了。 “放弃?”楼十三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想象的坚定不移,“不!我不会放弃!就算公子钰天赋过人,但是我会更加努力,努力十倍百倍,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 楼十三在提起那个被他视作目标的人时,所有的冷漠一扫而光,浑身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坚定气势! “不错。”男人勾起唇角,一张俊美的脸顿时如同从画中鲜活开一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对了。”男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开口问了出来,“天下武会给你发来了请帖,你去吗?” 天下武会?楼十三愣了一下,点点头:“我会去的。” “好。” 两人聊到这里,却发觉没有什么话题可以继续下去,便错开对方,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突然,楼十三停下了脚步,侧过头低声唤了一句…… “哥!” 那男人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身后一长串的队伍也随之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挑眉看着楼十三。 楼十三张了张嘴巴,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支吾了半天,便还是说道:“算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他不等男人的反应,直接就快步离开了,那速度很显然用上了轻功。 男人看着弟弟楼十三的背影,沉默了半响,什么也没说,带着身后的人也抬步离开了。 在洛阳,牡丹园。 慕青夜用宸耀的血和几种药物配在一起,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解了毒。没过多久,这些人就纷纷转醒,用迷茫的眼睛打量着周围。 “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会坐在地上!” “我们刚才是不是中毒了!” “是啊,好像没错,难道是……难道是……” “……” 花厅再一次陷入了嘈杂声中。 一会儿之后,倒在首位的牡丹园主人也幽幽转醒,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很快,立马就想起了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 “诸位!诸位静一静!请听我说!”那牡丹园主人不顾自己脑袋的眩晕,朗声说道,“这花膳中的毒,绝对不是在下吩咐所放,请大家不要怀疑,相信我!我已经派人在查了,相信马上就可以给大家一个说法。” 这种情况下,大家当然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相信他的,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沉默了,然后等待着牡丹园主人所谓的说辞。 “我刚才已经让下人去调查厨房和做花膳的书房了,整个牡丹园大概也搜索了一遍。”慕青夜突然开口说道,“不过我似乎有些越俎代庖了。” “不!当然不会!谢谢你!”牡丹园主人对于慕青夜的信任,十分感激。 慕青夜淡淡勾起嘴角。 没过多久,就有人跑了进来,对牡丹园主人说道:“厨房内给大家做花膳的那个厨师已经被带过来了,老爷你要亲自审问吗?” 牡丹园主人迅速点了点头。 那个厨师很快就被人带来了,他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齐,你知不知道你做出的花膳里面,有毒?”牡丹园主人稳坐高位,也没有含糊,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毒?”那厨师跪坐在地,倒吸了一口气,“什么毒?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你们该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毒吧,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我冤枉啊!” 他哭丧着一张脸,不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被他这么语无伦次的一说,众人才纷纷想到这一点。 他与众人无冤无仇,没有任何下毒的动机。 难道是受人指使? 很快,牡丹园内的下人就跑到花厅来报告,说是在后院的一个假山角落里发现了一具中毒身亡的女尸。 牡丹园主人很快就率着众人过去了,唯有宫长月和慕青夜带着各自的人坐在原地没有动,而慕青晨苦着一张脸所在墙角,畏惧地看着那边两人。 慕青夜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傅在教习他们武功的时候,通常都是让师兄慕青夜来监督他,所以他从小就很畏惧慕青夜。但是为什么,当他看到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和颤抖呢?像是畏惧,又像是兴奋。 慕青晨的眼睛有些迷茫,他迷惑了。 而在另一边。 “公子不去?”慕青夜朝着宫长月微微颔首。 宫长月侧过头,视线在慕青晨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淡淡看向慕青夜,漫不经心地说到:“没兴趣。” 慕青夜挑挑眉,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花船 关于这次事件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个出现在后院假山角落的女尸是一名牡丹园的普通侍女,是上百个侍女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据其他与她相识的侍女所说,这个侍女从上午就不在了,然后她最近几天的神情行为也很奇怪,老是在厨房周围转悠,别人好意问她几句在这里干什么,她就立刻惊慌地跑开,行为十分可疑。 而这个侍女的死因也已经查出来了,同样是中了七日断肠草的毒。在她的衣服夹层里,还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有一点点褐色的粉末,后来经过核实,这的确是七日断肠草磨成的毒药。 事情到了这里,按理来说已经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但事实上,线索到了这里就完全断了,而之前那个做花膳的厨子也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上吊死掉了,看起来有些像是畏罪自杀,但脑子稍微聪明一点,就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幌子。 正是这个原因,接下来的调查,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当牡丹园主人将这个结果无奈地告诉那些参与了这次牡丹花会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们之后,却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牡丹园的势力实在无奈,便主动要求接过线索继续查下去,结果这么一查,还是没有找到什么结果。 宫长月和神医谷慕青夜是完全没有将自己当做这件事情的受害者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插手,任由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这个并未造成什么大伤亡的事件,也许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却是在不久之后,江湖风云的不起眼的正式开端。 不稳定的日子,就此开始。 当然,这个事件并没有影响到牡丹花会的举行,在这个宴会举办的第二天,洛阳城中的贵女们,就纷纷参加了洛阳花神选拔,从各个方面考察,在这些人中,洛家小姐洛叶,苏家小姐苏如雪、苏如梦,同样在列,三人都进入了最后的选拔,这个选拔,是在满足了各种苛刻条件之后,在十个人中,选出最后的洛阳花神的环节。 这个环节,实际上,就是花船游城,贵女们会坐着自己的花船,在横穿洛阳的洛水上驶过,两岸站着洛阳城的百姓们,大家都为了一睹未来洛阳花神的风采而赶到这里。而他们,也会成为洛阳花神的最终评委,他们每花费一两买下的牡丹花,在送给自己心中最好的牡丹花神之后,就会成为这十位贵女竞选的筹码。洛阳花神的评选,就是按照谁得到的牡丹最多,这个标准来评比的。 而且,贵女们坐的花船,并不是统一的,而是需要自己创意,自己设计,而这个花船,也会成为吸引目光的筹码。 花船游河那天,洛水两岸早已经挤满了人,靠近洛水的街道,到处都是小摊贩叫卖的声音,大家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容,看起来好不热闹。 宫长月并不在这些人中间,以她的气质,走在繁闹的人群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般惹人注目。所以现在的她,是坐在官方的船上,在二楼的一个单独房间里,靠在柔软的躺椅上看书,身后站着千烟和齐雅。而她身边的窗子一推开,就可以看到宽阔的河道,和河道上小小的船只在那里穿梭。 花船游河,就要开始。 最先出现的是一艘乐船,正如它的名字所说,乐船就是载满了乐师们的船,他们将引领身后的那些花船,最先奏响花船游河的欢悦声响。 乐船之后,就是洛叶的船。 说实话,第一个出现,既是一种优势,也是一种劣势。优势就是创意之类,你可以大胆选择,不用担心会出现雷同这种情况,而劣势就是害怕观众会慢慢忘记你的表演,从而让别的人压倒你。 但是很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花船游河的洛叶,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度。 她的表演,绝对的惊艳,当她从那牡丹花中旋转舞蹈的时候,仿佛真的变成了那花中仙子,一身与牡丹相得益彰的红色纱裙飘飘欲仙,眉间有着精致的花钿,头发高高盘成一个飞天髻,上面点缀着一大朵牡丹花,在那黑发中,开得如此灿烂,真是将她的明媚动人,衬托到了极致。 伴随着清脆悦耳、宛若天籁的丝竹声音,洛叶摆出一个飞天的造型,袖子滑下,露出她雪白的藕臂,皓腕上一对翡翠镯子,盈盈鲜活,美丽无比。 在这一刻,洛叶仿佛真的变成了那牡丹仙子,即将飞舞而去,美不胜收。 一出场便是如此惊艳,之后的表演,多多少少都会因为她而黯然失色。 所以说,洛叶很聪明,很好地把握了观众们的心理,和自己的模样优势,将一切都发挥到最好。 果然如她所料,后面出现的三个贵女,都远远不如她,大家都仍然沉溺在洛叶的惊艳中,根本没有对这几个贵女的表演回过神。 大概唯一能够和洛叶相提并论的,就是苏家大小姐苏如雪,她双手执剑,在那花中跳出一曲剑舞,音乐也从柔美的丝竹琴乐,变成了大气磅礴的鼓声,她赤着双脚踏在那牡丹造型的大鼓之上,一步一步踩着鼓声,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生起了另一种震撼。那双手执剑,生生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红颜! 毫无疑问,苏如雪的表演,大气磅礴,比起洛叶的飞天来说,毫不逊色。 洛叶和苏如雪老早以前就是死对头了,在苏如雪的表演开始的时候,前面的洛叶好似心有灵犀,一下子回过头来,完完整整地看清楚了苏如雪的整个表演,在心中明白苏如雪丝毫不逊于自己之后,她的下唇都快咬破了! 嫉妒、愤恨、不平……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些情绪,便都转移了目标。 原因,便是那最后压轴出场的苏家二小姐苏如梦,当那一张倾世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呼吸,看着那个人,失了神!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宫长月慢悠悠地从软榻上爬起来,将身子靠在窗边,一手托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然后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苏……如梦……” 红颜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你为我送别,你为我送别。胭脂香味,能爱不能给,天有多长,地有多远……” 一个轻灵的声音响起,仿佛玉珠滚落银盘一般清脆悦耳,自风中扬扬而来,带着一股子飘渺的仙气,缓缓飘进众人的耳里。 放眼望去,在那艘花船之上,一朵巨型的白色牡丹之上,盈盈而立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她身上轻纱飞舞,婷婷袅袅的身姿柔弱却又坚韧,好似一朵迎风站立的花朵,既坚定不移,又好像要乘风而去。 她的半张脸被面纱盖住了,一种朦胧的神秘之美油然而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那张面纱下面盖着的,是如何一张倾城美颜。那淡淡如烟雾的细眉微微蹙起,给人一种略带忧愁之感,却也美得让人心醉。 而刚才的歌声,就是从她的口中传出来的。 只是很简单地用琵琶伴奏,却衬托出了她声音中那种无法比拟的美感。 此句一落,原来站立的她突然踮脚一个旋身,身上那件层层叠叠的纱衣顿时绽放了一朵美丽的花儿。 骤然,古琴、丝竹等好几种乐器的声音一同响起,乐声顿时铿锵起来! “你是英雄就注定无泪无悔,这笑有多危险,是穿肠毒药,这泪有多么美,只有你知道,这心没你活着可笑!” 她的足尖一点,整个人腾飞而起的同时,两条长长的白色丝带顿时从她的袖中飞出,在那一瞬间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如瀑般的黑发,随风而动,那一身白色纱衣的少女,好似九重天上下来的仙女,带着如梦如幻的仙气,震撼众人的眼。 她手中抓着那白色丝带,转眼起舞! “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换来红颜一笑,这一去如果还能轮回,我愿意来生作牛马,也要与你天涯相随!” 多美的舞蹈! 多美的人! 多美的歌! 宫长月懒懒地靠在窗边,眼睛望着那边的花船,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兴味…… “还真是有趣……” 前世的她很少去听什么歌曲之类的,这首恰恰是她知道的那几首为数不多的歌曲之一。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历史文化迥然不同的异乡,竟然能够听到这熟悉的旋律! 原来这个苏如梦,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可惜。”那抹兴味很快就淡去,宫长月刚刚泛起点点波澜的心,就恢复了平静。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收回自己的视线…… 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怎么有趣,那些心思还真是……无聊至极。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是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唔,对了,还有似乎没有以前记忆的青晨……但是对于宫长月来说,这并没有丝毫意义。 耳畔突然一缕清风飘过,宫长月眸色一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直接朝着身后推出一掌,那无形的内力带着破坏力,刮起地板,狠狠撞向一个隐蔽的角落! 一个雪色的身影随即闪出,衣袂翩翩,宛若谪仙。 不过,大概只有慕青夜才知道,此时的自己,竟然尝试到了多年未曾感觉到的狼狈! “不好意思。”慕青夜淡淡开口说道,朝着宫长月微微颔首,但语气中,却教人听不出来丝毫不好意思的痕迹! “哼。”宫长月不悦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拂袖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有何事,竟然如此偷偷摸摸。”宫长月轻蹙着眉头,神色中满是对慕青夜不请自来,而且还藏于暗中的小人行为的不耻。 慕青夜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宫长月的不悦,那条缎带和他瞎掉的双眼,本应该是他的劣势,却莫名的,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他伪装的优势。 他可以大喇喇地表现自己的无所谓,只因为他是个瞎子!看不到! 于是慕青夜很自然地在宫长月对面坐了下来,还轻车熟路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拿起那藏青色的小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宫长月的嘴唇微微抿起,也没有着急去问慕青夜有什么事情,直接懒懒地靠在了那里,似乎忘记了自己面前还有慕青夜这个存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房间里安静得吓人,一开始就得了主子命令的千烟与齐雅早就站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屏住呼吸,喘都不敢喘一下。 也正是因为房间的安静,所以外面的嘈杂声才是如此的明显…… 洛阳花神,就会在此处,一举择出。 最先忍不住的还是慕青夜,他本就是心中带着疑惑而来,此时憋了好一会儿,已经是他意志力够强了,但是到了现在,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慕青夜先是整理了一下思绪,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敢问公子,难道你……认识我的师弟慕青晨?” “嗯,他是我弟弟。”这是宫长月认定了的事实。 慕青夜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弟弟?你们不过是单纯见了一面而已。到知道我师弟是当年师傅从雪地里捡回来的,那时他还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也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孤儿而已。你……又是怎么确认他就是你弟弟的?” 慕青夜本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此时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已经算是奇迹了。可是宫长月并没有认真听,她捕捉到“捡回来”“几个月大”“被抛弃”“孤儿”等词汇之后,眉头一挑,眼中顿时升腾起愤怒的火焰。 “被抛弃?”她的尾音微微挑高,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让周围的气压,都忍不住下降了许多。 她宫长月的弟弟,居然被人抛弃了? 慕青夜顿时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逼面而来。 这分明不是内力,而是势,作为上位者的势。 想到这里,慕青夜心中一沉……这个公子钰的身份,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宫长月沉声问道:“他的父母是谁?” 这下慕青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公子钰不是自称是师弟慕青晨的哥哥吗?为什么现在还要问出他的父母是谁的问题?难道他的父母不是师弟的父母?还是说……这个公子钰也是一个孤儿? 慕青夜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头。 变故 慕青夜刚刚踏进自己的房间,一个灰色的身影就骤然扑了上来,伸手紧紧抓着慕青夜的肩膀,睁大眼睛望着慕青夜,语气带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师兄!怎么样?他说了些什么?”慕青晨拔高了声音。 慕青夜将脸偏向慕青晨所在的地方:“他说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慕青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哥哥?难道,他是与自己失散已久…… 慕青夜和慕青晨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慕青晨此时没有开口,但是慕青夜现在依然很清楚慕青晨现在的想法。于是他开口说道:“那公子钰问了你的父母是谁。” “他不知道吗?”慕青晨惊讶地问道。 慕青夜也蹙起了眉头:“我说了你是被人抛弃的之后,他就很生气,然后问我你的父母是谁,似乎是准备向你的父母问抛弃了你的责……” “然后呢?” “然后……”慕青夜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也有些奇怪,“那时似乎有一只信鸽飞到了屋子里,公子钰的侍女看了来信之后,跟公子钰低声说了几句话。公子钰沉默了一会儿,就让我先离开。”虽然他的双眼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很灵敏,根据声音,他基本上猜出了刚才的情形。 想到公子钰让自己离开说的话,慕青夜有些无语,从小到大,作为神医谷下任谷主培养的他,接受着所有人的尊敬,就算是到世俗来,遇见那些所谓的皇室,也会被人以礼对待。可他从来就没有遇见这么一个人,理所当然地命令其他人,而且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心,心里一颤,便下意识想要服从。 公子钰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房间里的气息突然有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很快,一个黑色的身影就犹如鬼魅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 “少主!”那个暗卫抬起头,看着慕青夜急急忙忙开口,“谷中……谷中出事了!” “什么?”慕青夜神色一凛,神色间有了几分郑重。 就连慕青晨这般神经大条而且脱线的人,听了这句话,也忍不住有几分焦急。对于他来说,神医谷就是他的家,虽然师傅和师兄总是逼他练武,但是他们对自己来说就像是家人一样,现在自己家出了事,他怎么能够不着急? 慕青夜脚步沉稳地走到那个暗卫面前,沉声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慌!慢慢道来!” 那个暗卫稳了气息,才开口道:“因为最近是三年一度的考核,谷中大部分人为了准备考核,都出谷游行了,而谷主是留在谷中的。可是就在昨天,一组神秘人破了迷雾阵,出现在谷中,在谷中大肆屠杀,为首的人还……还伤了谷主!” 说到这里,他的双手忍不住攥紧,被黑布遮住的脸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他们虽为暗卫,是为保护主子而存在的影子,从他们第一天接受暗卫的训练开始,他们的老师就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将自己当做是人。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有感情,对养育自己多年的神医谷,拥有几分眷恋。如今神医谷出了如此事,他们怎么能不着急不心痛呢? “什么!”慕青夜少有地乱了气息,心中迅速闪过一抹慌乱。 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尽管他的双手还是在忍不住地颤抖:“快点……回谷!” 这时候,他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刚才在公子钰房间里的情形,迅速在他的眼前闪过。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公子钰听到的事情,难道就是自己神医谷发生的变故?那么他手中究竟握着何等力量,居然可以比自己还要更快得到消息?要知道,他们神医谷的消息想来隐蔽,谷中人传递消息更是有自己的方式和渠道,鲜少被其他人所发现截取,那么公子钰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似乎是一种直觉,慕青夜想起了那个与神医谷齐名的七星楼,据师傅所说,七星楼似乎……也发生了什么变故…… 难道这个变故,和公子钰有关? 宸楼……宸楼…… 慕青夜摇摇头,甩去自己脑袋中繁杂的思绪,快速整理了心情,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诸脑后,然后令人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回谷。 一行人就这样匆匆离开。 在下船的时候,慕青晨突然心有所感,在踏下脚步的那一刻,也回过了头,望向一个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一身玄衣的面具男子,清风拂过,掀起他的衣角,让他变得好似天边那一抹墨色,似浓似淡。 他就这样远远望着自己,视线清冷,却让自己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公子钰……”慕青晨喃喃地从唇间吐出这三个字,心中顿时翻涌起莫名的情绪。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在慕青夜回头过来提醒他的时候回过神来,跟上自己人的脚步,越行越远。 “主子,您……要插手吗?”宫长月身边齐雅偷偷抬眼打量着宫长月的侧脸,猜测着她的情绪,忍不住这样开口问道。 宫长月看着那一行离去的身影,沉吟了一会儿:“派人继续关注神医谷的动向,还有……派人暗中好好保护青晨,必要时,将他从神医谷带走。”这一世,她必然不能再让青晨受到伤害,至于什么神医谷的纷争,就与她无关了。 “是,我知道了。”齐雅轻轻福身。 宫长月转身,准备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却瞥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个女子摘掉了面纱,露出自己倾国倾城的容貌,笑盈盈地望着宫长月,隔了一会儿,轻启朱唇,吐出的字仿佛带着芬芳的气息…… “公子钰,你好,我是苏如梦。” 宫长月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她挡住自己的路,冷冷看了她一眼:“退开!” 苏如梦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的时候,宫长月拂袖离开,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临终 经过了接连三天、日夜不间断的赶路,慕青夜一行人终于在入暮时分赶回了神医谷。 神医谷的所处位置十分神秘,它被三座大山围绕着,周围都是除非轻功绝顶,否则绝对不可能攀登上的悬崖峭壁,于是进出的路,就只有西侧那仿佛被人一刀劈开的小小谷口,一个只有神医谷中之人才知道的地方。 这里布置着迷雾阵,谷口位置还用荆棘给覆盖起来,不刻意去寻找,根本发现不了。而当慕青夜一行人赶回来的时候,被人破坏掉大半的迷雾阵已经重新布置开始运转了,阵法中暮霭沉沉,萦绕在人们周围,让所见之人的心,忍不住沉重起来。 慕青夜迅速按照常规破解了阵法,然后领着身后的人,进入谷中。 谷中之人早已经收到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所以当他们踏入的时候,已经有几人等在那里了,其中为首的,便是这神医谷平日里管事的总管,他双手拢在袖子里,想要沉下心静静等待,却还是忍不住要抬头去望望谷口的位置,盼望少主能够早点归来。 在终于看到了慕青夜等人身影的时候,这个年逾半百的总管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少……少主!你可回来了!”老总管激动地冲到了慕青夜面前,老眼忍不住发红。 慕青夜听到老总管如此失态的声音,心中一沉,知道肯定是师傅的情况不大好了,便带了几分焦急地问道:“师傅呢?师傅怎么样了!” “谷主他……谷主他……”老总管说起这件事情,就忍不住恸哭起来,“谷主他不行了!要不是为了等着少主回来用珑玉吊着命,谷主他……谷主他就已经……” 珑玉,乃是百年神医谷镇谷之宝,传说中具有神奇功效的玉,而目前神医谷只发现它可以保住即逝之人的生命气息,也就是俗话所说的续命,若是寻常伤势,只要将这珑玉放在伤口上一会儿,便可以立刻让伤口恢复,堪称奇迹。 听到老总管提起珑玉的时候,慕青夜已经绝望了……师傅的伤势,已经重到这个地步,必须要用珑玉来续命了吗? 师傅……师傅会死吗? 慕青夜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在他心中,师傅是如山般高大稳重的存在,令他仰慕,令他崇拜,而师傅也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就算是到了今天,慕青夜心里依然有这种单纯而天真的想法。 而现在事实却摆在他面前,如此残酷而血腥。 就算他不愿意去相信,但事实已是如此。 慕青夜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慕青夜的肩膀,带着柔和的温度。 慕青夜略略偏过头,声音低落地唤道:“师弟……” “快去吧!”尽管他的师兄看不到,可是慕青晨还是冲慕青夜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容,看起来灿烂而美好,尽管他的双眼已经通红,“师傅需要你,你快点过去吧!” 慕青夜的身子猛烈一颤! 是啊!师傅还需要他,神医谷还……需要他! 慕青夜抿了抿唇,隐于袖中的双手缓缓攥成拳,心中有一种信念开始坚定…… “走!” 随即,他大步踏了出去。 在神医谷的一座湖心小楼里,慕青夜和慕青晨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师傅,他面色灰白,双目紧闭,发黑的印堂之上放着一块莹莹白玉,曾经乌黑的头发胡须,尽成雪白。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弧度,恐怕任何人都会以为这个老人已经死掉了。 走到门口的慕青夜脚步一滞,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踏入房间,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然后,在那床边,缓缓跪了下来。 “师傅……”他低低唤道,颤抖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 慕青夜抬手,轻轻握住他师傅垂在床沿的手。 记忆中的温暖和厚实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有瘦骨嶙峋和冰冷。 床上老人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仿佛费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将脸偏向慕青夜,青紫色的唇微微蠕动,发出细细的声音:“青夜……青夜你回来了……” “徒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说着说着,又要闭上眼睛。突然!他的双眼猛然睁开,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重新拥有了神采。他迅速反手抓住了慕青夜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青夜……青夜!我将神医谷……交托于你!望你能够好好将它,发展下去!” 慕青夜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道:“是!师傅!”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缓缓将视线挪移到慕青夜身后的慕青晨身上,他开口轻声唤道:“青晨,过来。” “师傅。”慕青晨也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匍匐在床头忍不住哽咽地哭起来,“师傅你不要说话了!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不会再偷懒,我会好好听话,好好练功……师傅!你不要离开我!” “青晨,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说罢,老人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慕青夜和慕青晨都连忙伸出手去帮老人顺气。 “好了好了,我没事。”老人轻轻拂开他们两人的手,闭眼休憩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对着慕青晨说道,“青晨,以后你要好好听师兄的话,师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么个性子,老是闯祸……”说着说着,老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说实话,若不是这个大咧咧的小徒弟,恐怕谷中也会少了许多欢乐。 “我知道的师傅……”慕青晨红着眼睛望着老人。 “青夜。”老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慕青夜,“师傅这怕是快要走了,这一身功力与其伴随我的死亡散去,不如……成就了你!” “你在说什么师傅!不行!”慕青夜白着脸喝道。 “青夜,你听着,你的天赋虽不及你师弟,但是你很有耐心和毅力,连我也没有想到你能够将这本功法练到最后一重,师傅现在将功力灌注于你,定能让你功法大成!以此踏入宗师之境!还有……这不是为了你!这是为了神医谷!”老人目光坚定。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慕青夜无法拒绝。 他颤抖着嘴唇,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守护 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一个人的功力在一夕之间猛然大涨? 药草?神丹?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另一人心甘情愿地将功力灌注于你,这种方法,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生命。 老人命不久矣,便在这个时刻,选择了将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全部灌注给自己的徒儿,以成就他宗师之境! “青晨,为我们护法!若是被打扰,那便会前功尽弃!你师兄和我,都会命丧黄泉!”老人双目一瞪,大声喝道。 慕青晨抿唇抱拳:“是!师傅!” 师傅和师兄既然相信他,愿意在此时将生命交给他,那么……他定然也付出一切,来守护他们! 慕青晨眼中爆出坚定地光芒,然后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朝着屋外走去,一向挂着大咧咧表情的脸,此时严肃不已,和以前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乌黑的长发束起了一半,另一半从肩头泻下,此时被微风拂起,宛若流动的水墨。他穿着一袭白衣,竖起的领子衬托出他坚毅的下巴,双目流动着淡淡的光华,整个人宛若一把出鞘的宝剑,所有的锋利和势不可挡,都毫不保留地展露了出来。 慕青晨单手成爪,向门边靠着的一根被黑布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用力一抓,内力直接将那黑布震碎,一杆流动着银色光华的长枪被慕青晨握在了手中。 枪,乃百兵之王!使用灵便,精微独到! 慕青晨的武器,便是一杆银色长枪! 他提着长枪,一步一步踏到屋外,两扇木门缓缓在他身后关上。 慕青晨长枪一跺,便宛若白衣战神一般,坚定地挡在了门外! 而屋内,老人的双眼爆出一阵白色的光芒,他那瞬间白了的头发仿佛枯木逢春,转眼就黑了回去,沟壑纵布的老脸也开始红润起来,皱纹淡了许多,整个人好似年轻了二十岁! 于是,上一刻还临近死亡的老者,这一刻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而这一切的代价,都是他燃烧生命和功力换来的! “青夜,起来!”老人一声喝道。 慕青夜不敢违抗,连忙站起身来,就在这一刻,老人双手成爪,一手落在慕青夜的天灵盖,一手落在他的胸膛,体内如长河般功力疯狂地朝着慕青夜疯涌而去! 慕青夜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光华,他的脑袋忍不住仰起,三千墨丝无风自动起来,连身上飘逸的白衣,也开始缓缓飘动,那一刹那,让他宛若谪仙。 慕青夜本来就细腻白皙的皮肤更是变得好似白玉一般,闪着莹润的光芒,而老人的皮肤却渐渐开始变成一种死亡似的灰白。 一生,一死。 一朝,一暮。 对比如此鲜明。 淡淡的气流在两人身周流动,无意中,构成了一个神秘而复杂的阵法,不断吸引着天地间的灵气往这里疯涌。 吾之生命,成就汝之宗师。 在功力灌注前所未有地顺利开始的时候,屋外,却有了不一般的动静。 慕青晨闭着双目,好似雕塑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但是他的功力外放,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敏锐的感知。 所以当小楼前方传来细弱的惊呼时,他即刻发觉了。 “是谁?”慕青晨猛然睁开双眼,包裹着内力的声音在这黑夜中令人振聋发聩。 周围依旧静悄悄的,连昆虫鸟儿就停止了鸣叫,似乎刚才细弱的惊呼,不过是他的错觉。 “太安静了。”慕青晨环顾着周围,心中如此想到。 他知道此时有些不大对劲,但是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 既然接受了师傅之令守护在这里,那么他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点响动,而离开这里的,他要守在这里,将一切牛鬼蛇神、不轨之徒……打回去! 慕青晨的想法很简单,只因为他师傅让他守在外面,他便不愿意离开半步,但是他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坚定,才让他没有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躲藏在黑暗中的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慕青晨,想等他因为疑惑而离开,然后才趁机溜进屋中,杀了那慕青夜。谁知道,这个白衣傻小子居然一直守在外面,一步都不肯挪开,终于让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手指一挥,瞬间如鹰隼一般冲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近十个手下,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物,半张脸被蒙起,好似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慕青晨的瞳孔一缩,手中长枪枪头一划,好似勾勒出银色的细线,气沉丹田,脚尖一点,瞬间窜了出去迎上了那敌人! “铛!”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慕青晨一手握着长枪,那枪宛如蛟龙出海一般,直直刺向为首刺客的胸口,却被他迅速抬刀挡住! 银色刀芒一晃,照亮了两人在黑夜中的双眸! 两人迅速过起招来,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这小子武功好生厉害!”那为首刺客双眸一眯,心里暗道。 慕青晨脸色有些发白,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刺客面前,竟然完全占不了上风! 他目光游移,注意力分出一丝丝,落在与这为首刺客同样窜出来的几名刺客身上。那几人当然不是傻子,看到自家老大与这小子对上了,看情形一时间还分不出高下,便心中明了,立刻朝着那小楼纵身而去。 慕青晨心里有些焦急。 因为此地是师傅居住之地,所以谷中之人未得到允许都不得进入,可是没有想到,此时竟然成了师傅与师兄致命的危机! “哼,小子,与我交手竟然还敢分心?”那首位刺客桀桀一笑,趁着慕青晨分心的时候,便一掌拍在了他的身上! “噗……”慕青晨一时没注意,竟然是毫无防备地受了这一掌,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慕青晨立即抽身,然后落在小楼二楼的栏杆上,一丝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滑下,勾勒出一抹妖冶的红。 慕青晨立足于黑夜中,衣袂飘飘,尽管受了伤,却依然坚定地屹立在那里! 他……要守护!守护师傅!守护师兄! 从小到大的记忆一幕一幕在慕青晨眼前晃过,慕青夜闭眼定了定心神,再次睁眼时,那眼中耀眼的光芒简直让人不敢逼视! 苦战 “你们……还不给我退下!”慕青晨咬着牙齿,厉声一喝! 那几名刺客双目一瞪,心中满是震惊,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陡然气势转变的少年,他双目如炬,单手执枪,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隐隐约约流露出淡淡的霸气,他的面孔虽然带了几分稚嫩和柔和,但此时的他,看起来依然……宛若天神,尊贵不可侵犯! 刺客们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脚步,遥遥观望了一会儿,没有再贸然出手。 可此时,慕青晨却脑袋一阵刺痛,那种痛仿佛直逼灵魂,让他脸色一阵煞白,若不是靠着坚强的毅力,此时他就已经倒下了。 面前闪过的……是什么? “滚出去。”面容清冷、剑眉凌厉的少女一步一步走来,朝着他身边的人喝道。 她身上穿着一件玄色曲裾,墨发在脑后飞扬,浑身上下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大气和尊贵!那双深沉的眼眸,让面对她的人压力倍增,忍不住就要头冒冷汗,心生臣服。 刚刚还嚣张不已,欺负着他的人,吓得连忙跪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我说……”她的视线游移,落在那个人身上,一字一句地说到,“让你滚出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是……是!”那人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而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呆呆地仰头望着她,清澈的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慢慢倒退,倒退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渐渐变得一片模糊,最后……他的眼中只留下了她的身影,尊贵深沉,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心里。 她……是谁? 慕青晨脑袋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若不是因为现在是黑夜,他对面的敌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恐怕他早就被人钻了空子了。 等到慕青晨的心慢慢沉淀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是如此的清明,身体也骤然一轻,连经脉内流动的内力都顺畅了许多! 慕青晨心中惊喜不已,将刚才蓦然出现的画面暂时抛诸脑后,提枪运气便朝着那几名刺客纵身而去! 先发制人! 为首刺客有些艰难地挡下慕青晨这一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了慕青晨一眼……这小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虽说功力并没有丝毫增涨,但是运枪招式明显熟练了很多,比起刚才的熟练不足青涩有余,现在的他很明显就是一个用枪大家!无论是招式,还是力度,都熟稔无比,而且更像是能够判断他下一招如何出手一般,银枪每每一动,都会恰到好处地挡住他的攻势! 这小子……为首刺客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冲了上去……这是主子交给他的任务,就算是他丢了这条命,也要好好完成! 此刻的慕青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无比,只是本能一般做出那些动作,却是招招都让对手节节败退! 太好了!慕青晨咧嘴一笑。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骄傲自大,毕竟身边还有好几个刺客在那里虎视眈眈了,为了保证师傅和师兄的安全,慕青晨在一枪挥开对手之后,迅速从腰间摸出一个银色小飞镖,将内力灌注其中,然后猛然朝上空一抛! “嘭!”巨大的蓝色烟花在黑暗的夜空里炸开,在那一瞬间,将整个天地照得如同白昼! 这乃是神医谷的紧急信号,不到万不得已的危急关头,是绝对不会动用的。 慕青晨知道,只怕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帮手冲到这里了。 他顿时信心百倍,忍不住抬了抬下巴。 那个为首刺客看到这个蓝色烟花,很自然就猜测到这小子恐怕是在搬救兵了,他眼中寒芒一闪,心中暗道,只能速战速决了。 他撮唇一吹,一个响亮的号子在寂静的夜里想起,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刺客,仿佛潮水一般纷纷涌了出来,瞬间就将慕青晨给包围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那个为首刺客被黑布遮住的嘴巴扯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容,看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随即咬牙切齿地瞪了慕青晨一眼……这些人都是主子指派给他的帮手,本来他是不想动用的,想要凭着他这几个手下,就成功将目标任务慕青夜杀死,如果真的成功,那么这绝对是一个很好地在主子面前邀功的机会。可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偏偏遇上了这么个小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也不知道这次回去,主子会不会质疑他的实力? 心中担忧万千,最后他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毕竟……完成主子的任务要紧! 为首刺客手中的匕首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银芒,眼眸一闪,沉声一喝…… “杀了他!” 刺客们挥舞着匕首,疯涌而上。 这个关键时刻,慕青晨却没有焦急,而且情势越紧迫,他就越发镇定! 拼了。他在心里暗道,然后提枪冲了上去。 一场苦战,就此开始。 而此时在屋内,慕青夜的手指微微一抬。 就算他一心都在这功力灌注之上,但是刚才屋外那烟花爆开传来的一声响动并没能瞒过他,这一声,他听得真真切切,并且他也很清楚,这个声音,是紧急信号的声音。 难道有敌人来袭?要知道,外面可是只有师弟一人! 慕青夜心里一紧,心神有些动摇…… “青夜!”老人猛然睁开双目,一声厉喝,立马将慕青夜有些漂移的心思拉了回来。 “师傅,师弟在外面……”慕青夜忍不住担忧开口。 老人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声音确实充满了坚定:“现在正是重要关头,万不可功亏一篑,只有快点完成,才能去帮助你师弟!” 他说得坚定不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对青晨的担忧,绝对不比青夜少!青晨是他的小徒儿,虽说他一开始就没准备将神医谷传给这个小徒儿,但是他心中最疼爱的,却是他!此时这个关头,他怎能心安?怎能不焦急? 慕青夜当然知道师傅说得话没错,只能迅速入定,准备冲击接下来最重要的一关! 蓝眸 屋外,慕青晨浑身是血,不仅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他目光灼灼,戾气冲天地屹立在那里! 屋内,慕青夜已经顺利冲破了那道屏障,他面前的整个世界都为之改变,现在的他,已达宗师之境! 为首刺客在不远处有些焦急地望着战况……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打,这么多人都没能将他拿下! 看到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的断气倒下,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踏步冲了上去,加入战局。 慕青晨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他觉得现在自己挥舞长枪的动作已经成了本能,内力消耗过多的他终于开始体力不支,脸色渐渐开始发白,大颗大颗的虚汗从额头上冒出,然后顺着发际线滑下。他的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立马倒下。 但是,他偏偏坚持下来了。 心中一股毅力,就这样支持着他……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谷里的人马上就会过来了…… 他模糊的眼前隐隐约约看到了不远处移动的火把,那是谷里的人,正在朝这边赶来。 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弭,他的世界变得一片安静,缓缓的,一个清冷而充满霸气的女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所谓强者,首先,要有强者的心。” “不要认输。” “记住,你是我宫长月的弟弟。” “……” 慕青晨的眼睛猛然瞪大……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宫长月!她是谁? 慕青晨在心里疯狂的怒喊着,脑袋一片混乱,更是疼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滚开!”慕青晨身体的潜力似乎在这瞬间被尽数打开,无形的内力如波浪一般往四周推去,瞬间掀翻了那些源源不断的敌人。而他站在中央,墨发纷飞,双眸充血,脸色煞白,好似疯狂了一般。 “青晨……”一个人的呼唤在耳边骤然响起。 慕青晨瞳孔一缩……他刚才脑中出现的脸,竟然是……竟然是…… 轮廓精致如画,举止灵气而张狂,浑身上下流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霸气尊贵,他是天生的帝王,理所当然让所有人面朝他跪下臣服。他那一身玄衣,如此深沉,他那一张银色面具,如此神秘。 公子钰! “宫长月……”慕青晨痴狂了一般喃喃喊出这个名字,然后不由自主地吐出一个称呼,“姐……姐姐……” “扑哧!” 慕青晨瞪大了眼睛,视线缓缓挪移,最后落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在他的心脏之处,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完全没入,只剩下黑黝黝的刀柄,露在外面,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慕青晨心脏一阵抽痛,不断流转的内力顿时一滞,整个人猛然从房顶上滚落了下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慕青晨疼得蜷缩了起来,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一刀直直命中心脏,断无活下来的可能。 慕青晨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生命的气息从他身体里慢慢流逝。 “哼。”那为首刺客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挥手,“走!” 他的匕首刀尖,直直指向那小楼二楼的屋内。 而此时,屋里的慕青夜似乎心有所感,心脏一阵抽搐的痛。 “嗤啦!”蒙住慕青夜失明双目的绸带猛然断裂,而一直闭着的慕青夜双目,也随之睁开! 幽蓝色的光芒,仿佛火焰一般,在慕青夜眼中幽幽跳动。 老人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徒儿,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浑浊的双目缓缓抬起,悲戚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直直看向屋外…… 青晨,对不起,师傅太自私了。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气息骤断。 原本落在慕青夜身上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只剩下皮包骨了,脸上和手上的褶皱,如恶鬼一般,几乎可以吓死人了! 慕青夜眼中一片蓝色刚刚褪去,便看到师傅垂首坐在那里,身上的衣物开始无风自动,然后干瘪的身体瞬间化成一片飞灰,随风散去。 最后留在那里的,只有一片破烂的衣角。 此时的慕青夜只觉得体内舒适得不得了,体内每一处都暖洋洋的。但是,他却顾不得这么多,只能怔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手,向那块遗留在那里的衣角伸出去,然后动作缓慢地将它攥在了手里。 “师傅……”慕青夜的视线游移,最后落在手心握着的衣角之上,那模样,俨然不像是一个瞎子! 他的目光缓缓浮现出一种名为坚定的色彩,然后猛然转过身,幽蓝色的眼眸看向这一群正好破门而入的刺客们! 师弟呢?慕青夜心里一紧,眉头蹙起,朝着面前这几个向自己扑来的刺客随意一掌拍去,看似轻微,却是生生将他们打出了好几米远,摔在房间的角落里,爬都爬不起来! 慕青夜哪里顾得了这些人,抬脚就朝外走去,没几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师弟。 “师弟……师弟!”他贯来没有其他表情的脸,猛然浮现出一种着急,纵身一跃而起,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慕青晨的身边,闪电般出手,手指搭在慕青晨的手腕出,然后眼中的希冀一点一点熄灭。 命脉已断,再无活命可能。 “师弟……”慕青夜喃喃唤了一声,声音低落而悲伤……刚刚才失去了师傅,现在,他又要失去师弟了吗? 难道,这就是他成为宗师的代价? 他不懂。 此时,在离神医谷不远的一条小路上,一辆高大简单的马车被几匹高头大马拉着,快速地超前行驶着,但是这马车显然不简单,即使是以这种速度,也显得十分平稳,没有一丝颠簸和颤抖,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马车内,是与马车外面的简单截然不同的奢华,柔软的白狐皮,勾勒着金线的绸缎,盈盈绿玉的吊坠,用来照明的夜明珠……马车内的每一样布置,都奢侈到令人咋舌。 齐雅跪坐在毛毯上,为宫长月备好了糕点,顺便沏了一壶茶。 她拿起茶壶为宫长月斟了一杯,眼睛一动,却看到了那只漂亮的小雪狐眼巴巴地望着她,还有她手上的茶壶。 这只狐狸……想要喝茶?狐狸居然会喜欢喝茶? 齐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给它倒一杯吧。”宫长月倚在那儿,懒懒抬了抬眼皮,淡淡说道。 齐雅自然没有意义,拿起茶杯为宸耀也倒了一杯茶。 宸耀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白狐皮上,没有一点身下就是自己同类的皮这种认知,看起来反而十分地惬意舒适。它前面两只爪子抱着茶杯,津津有味地喝着茶,喝了两口,还摇头晃脑了一阵,好似对这茶很满意一般。 一直关注它动作的齐雅,哑然失笑。 将落在小狐狸身上的视线收回之后,齐雅看向宫长月,眉头微微蹙起…… 主子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动身去神医谷呢? 这时候,马车外面突然传来鸽子扑腾的声音,齐雅连忙推开小窗子,伸出手臂,将外面的信鸽接了进来,然后将绑在信鸽腿上的小字条抽了出来。 她将白纸展开,上面用黑色的笔写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慕青晨危险! 发怒 加更10000 看到纸条上的字迹,齐雅顿时瞪大了眼睛,捏着纸条的手忍不住一抖,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宫长月。 她没有想到,就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内,那个慕青晨就出事了,而主子对这个慕青晨的重视,他们这些属下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家主子究竟是如何认识这个来自神医谷、按理来说应该和身为公主的主子没什么交集的少年,但是主子对他的紧张不是假的。 这是他们跟在主子身边的这些年来,第一次看到主子会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若是主子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 齐雅简直不敢想象将这个纸条上的内容拿给宫长月看了过后的结果。 至今她都清晰地记得主子上一次发怒的样子,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那一幕却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一般,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而她家主子发怒,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平时总喜欢懒在那里不动弹的主子,竟然动用了“梨花暴雨”,杀了不知多少的人,那尸骨成山、血流成河,饶是一些杀人如麻的老牌杀手,都看得心惊不已。 主子的一身玄衣,更是被溅上了许多鲜血,那种黑中隐隐发红的颜色,在黑夜中好似一头狰狞咆哮的嗜血厉兽,在清冷月光的沐浴下,展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而主子静静站在那里,双眸中沉静如水,好似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能让她动容一般,一如既往的尊贵深沉。 但彼时的她,却多了一身的杀气,好似杀神临世,教人胆战心惊! 他们这些见识过一次的人,这一辈子也不想见识第二次了。 齐雅很清楚,如果她将这字条给主子看了,而那慕青晨如果真的一死,那么她很快就可以见识到主子第二次发怒的模样了。 她心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字条颤颤巍巍地递到宫长月面前。 一旁的千烟有些惊讶地望了齐雅一眼,不知道这个向来优雅稳重的齐雅,怎么会被一张字条上的内容吓得双手颤抖不稳了? “这是什么?”宫长月挑挑眉,然后放下手中的书,将那个字条接了过来。 齐雅将头压得很低,根本不敢看宫长月一眼,哆哆嗦嗦地说到:“这是……这是刚才信鸽送来的……最新情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下降了许多,原本温暖的车内,顿时变得有如寒冷的冬天一般。她知道,主子这是怒了。 齐雅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知道将自己的脸埋得更低。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子的怒火。 千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是慑于宫长月的气势,此时便是匍匐在地,恐惧地微微颤抖起来。 “刚到的?”宫长月的声音微微上挑,却是听不出来什么别的情绪。 齐雅连忙应道:“……是!” “给我快点……赶过去!”宫长月双目一瞪,令人心惊的寒光在她的双眸中炸开,她一个没忍住伸手在面前的小茶几上一拍!无论是上面的茶壶盘子,还是木质的小茶几,都湮灭成齑粉,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了。 “是……是!”齐雅连忙将身子探出车外,冲车夫大声喝道,“速度赶路!快!” 那车夫刚才听到了车内的响动,此时自然不敢怠慢,手中缰绳一甩,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而车内的宫长月,盘腿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脸此时莫名多了几分让人心惊胆战的寒意,她双眸沉静如冰,教人根本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此刻,神医谷内。 那为首刺客看到突然出现的慕青夜,忍不住咧开嘴:“还没等我们找你呢,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 慕青夜缓缓抬起头,一张如玉的脸此时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他平静地看向那个刺客,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你说这话未免太狂妄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上散发出点点杀气。 那为首刺客哈哈大笑:“你是指我的武功根本不如你吗?哈哈!我当然知道!但是今晚上要杀你的人……不是我!” 他的话音一落,身边便出现了一个鬼魅的黑色身影。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他的身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是一个老人!而他那宽大袖袍下露出的双手,好似鸡爪一般,满是褶皱的皮肤松垮垮地包裹着他手臂的骨头,看起来格外渗人。而他指甲又尖又长,是一种黑的发紫的颜色,一看便知道,这个人,已经是毒功大成。 “八长老!”刚刚还狂妄大小的为首刺客此时在这个所谓的八长老面前匆忙地低下了脑袋,而他那些属下也如他一般,齐刷刷地做出了低头这个动作。他们在这个浑身都包裹着黑袍的老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怒这个性情古怪的八长老。 那老人理都没有理会这些人,微微抬了抬下巴,黑袍下的双眼望向慕青夜,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你便是慕容青夜?” 慕青夜脸色一黑,原本平静的眸中陡然开始翻滚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是恨、是怨…… 他沉默了半晌,等到心中的情绪稍稍平复,才轻哼了一声,道:“我是慕青夜。” “哼,一个弃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那老人不屑地嗤笑一声。 慕青夜顿时红了双眼,不是因为流泪,而是因为愤怒,这种红带着疯狂和狰狞,仿佛想要冲上去将那个口不择言的老人一口一口吞噬掉一般。 慕青夜咬牙切齿地开口:“老人家莫要乱说话才是!我是慕青夜,和那什么慕容家没关系!”他更不是什么弃子! 想起父亲和母亲,慕青夜心中一痛,眼睛又红了几分。 那老人瞥了慕青夜几眼,突然声音古怪地桀桀笑了起来:“还真是够有骨气的,了不得啊,哈哈……”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声音中充满了寒气和阴冷,“可是你的骨气也就到今天为止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有骨气的小子,在死亡面前能成什么样儿?” 话音一落,老人身上一直隐藏着的气势顿时爆开! 他身边的那个刺客第一个被弹开!接下来离他距离较近的几个刺客,也被这股威压给弹开了。 不过是释放出来的威压,却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威力,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慕青夜很惊讶,他惊讶的却是……这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神秘黑袍老人,竟然也是一名宗师! 不过很显然,这个老人踏入宗师之境的岁月已经许久了,境界比靠着他人心甘情愿奉献内力而堪堪突破的慕青夜不知道高到那里去了。虽说都为宗师,但毕竟宗师这个名字只是对这个境界的一个概称,事实上,同为宗师的人,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而且,这个强弱,有可能就如云泥之别。 虽说老人与慕青夜的差距并没有云泥之别这么夸张,但是慕青夜差了这个老人一截却是真真正正的,若是这个老人想要取走慕青夜的性命,慕青夜兴许能够抵挡一阵,但最后是绝对无法反抗的! 可是在这个关头,慕青夜并没有着急,他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一脸苍白、已经晕死过去的慕青晨旁边,一手将他揽住,另一只手则是隐蔽地按在地上,指尖狠狠地抓进地里。 刚才老人可以释放气势给他带来的冲击痛感,全部被他隐藏起来。 要知道老人刚才的释放气势,可是刻意针对着他的,连那几个只是受了余威波及的刺客都被掀翻了,更何况是慕青夜?而且他刚刚踏入这个境界,目前还未来得及稳固,便硬生生承受了老人的这一手,血气早已经在他的胸口翻涌,若不是慕青夜硬憋着,恐怕早就是一口污血喷出来了。 的亏慕青夜定力如此之强,连涉世已久的那个黑袍老人在那里望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慕青晨有丝毫不对劲。 黑袍老人心里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个慕青夜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 难道他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慕青夜的能力? 黑袍老人挑挑眉,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天际骤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青晨!”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令人乍舌! 来者是何人!轻功竟然如此之高! 黑袍老人心中一惊,连忙摆出戒备的姿势,警惕地望向那个方向。 听到这个声音的慕青夜却是一愣……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 是公子钰! 此前的慕青夜,一直没能够看清楚公子钰的武功,究竟高深到了何等地步。而他现在得以踏入宗师之境,触碰到最强之路的边缘,不知道能不能够看明白,这个公子钰,究竟是何等境界? 不过,他似乎是为了青晨而来?他是怎么知道青晨出事了的? 慕青夜眼睛一眯,视线缓慢游移,最后落在自己身前,一脸死灰的师弟身上。 他刚才搭了脉,师弟命脉已断,纵使是珑玉,也无法给他续命,但是师弟却似乎有什么未完的心愿,硬生生靠着一股子毅力,卡着口气,没有咽下去。 很快,一个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这对峙局面的一侧。 来者,自然是公子钰……宫长月! 她出现在这里,是如此的突兀,好似天神下凡一般,那一身玄色的云锦衣衫在月光下流动着淡淡的光芒,上面的金线给她增添了几分尊贵。她墨发飞扬,双眸深沉,站在那里,并没有在意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视线直直落在慕青夜怀中的慕青晨身上。 看到那张死灰的脸,以及直接没入了心脏的匕首,宫长月眼前一阵阵发黑…… “青晨!”她轻轻唤了一声。 眼前似乎出现了前世的场景,那时候的她也是如此,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拥有帝王一般尊贵的身份和地位,拥有所有人的臣服和尊贵,却是救不下来自己弟弟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最后还不能流出一滴泪水。 这一世,也要如此吗? 为何……为何……为何她总是保护不了青晨? 本来以为,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虽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为了让她再一次承受这种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 宫长月静静垂在两旁的手忍不住攥成拳头,看似平静的表情,却是暴风雨之前的安宁! “你……”宫长月冰寒如刀的目光仿佛割破了空气,直直朝着慕青夜逼去,“为何没能保护好他?” 她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无尽的质问和愤怒! 慕青夜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愧疚地低下头…… 没错,的确是他没能保护师弟,师弟更是为了他……而失去生命的…… “废物。”宫长月看着慕青夜,狠狠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慕青夜心里一颤,却莫名地没有因为这两个字而生气,反而是畏惧愧疚之感更加深厚了! “你是何人?”那老人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插上了一嘴,便瞬间惹怒了宫长月! “滚开!”宫长月一声怒喝,挥袖狠狠拍下一掌,掌中包裹的内力,立马将那个老人拍飞了!直直飞出十几米远!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慕青夜,此时的心里已经无法用惊讶来形容了。 已经在宗师之境走出很远,连他也只能勉强对抗几招的黑袍老人,在公子钰面前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这个公子钰……究竟到达了何等境界? 慕青夜忍不住分出一丝内力朝着宫长月探去…… 宫长月猛然回头,目光如炬地瞪了他一眼。 慕青夜心里一寒,连忙收回了内力。 而此时他的心里,除了惊讶,再也没有其他。 这个公子钰,他的境界,竟然也是宗师之境!但是,他显然已经达到了宗师之境的巅峰!在他面前,犹如山岳一般高大不可翻越!以前的慕青夜与公子钰根本没有相比的资格,现在他踏入宗师,才勉勉强强有了这么一个资格,而慕青夜这才发现,公子钰与自己,才是真真的云泥之差! 慕青夜一直都知道传说中的公子钰很强,但是他没有想到公子钰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他该是何等鬼才,竟然能够在如此稚嫩的年龄,成就此等辉煌? 不足二十岁的宗师之境巅峰,足以让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仰望的存在…… 公子钰! 刚刚被那黑袍老人的余威波及到,被掀开而晕倒的刺客们纷纷转醒。 那个为首的刺客看到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黑袍老人,忍不住心惊大喝:“八长老!” 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里慌了……这次任务的最终底牌,就是八长老,此时八长老生死未卜,任务肯定会失败,到时候他回去,肯定逃不了一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他瞳孔一缩,猛然下了决定,便朝着自己的手下沉声一喝:“上!” 刺客们不敢反驳,连忙冲了上去。 “麻烦的蝼蚁。”宫长月嘴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在万年玄冰化开的寒水里面浸泡过一般,落在地上,溅起一颗一颗的冰渣子。 她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淡淡的气旋开始在她的手心聚集,很快便有蓝白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闪耀,然后在她的两手掌心聚集成两个蓝白色的光团,静静漂浮着,更是变得越来越大…… “暴雨梨花……” 她低低一喝,那两团光芒便瞬间在她的手掌之上爆开! 飞舞的光芒之线最后成了形,凝聚成一条条含着寒光的银色丝线,被宫长月夹在手指之中,好似有生命一般幽幽飞舞着! 这便是宫长月的武器,由深海中取得的,且是万年方可凝聚而成的铸造至宝……寒铁沉银所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暴雨梨花”! 一身玄衣好似神祗的宫长月,身边飞舞着细细的银丝,这银丝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绽放的梨花,幽幽漂浮。 “暴雨梨花”之名,名副其实。 宫长月的手指指尖轻轻在这些银丝上抚过,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声音淡然却充满了凛然的杀气! “死。” 话音一落,暴雨梨花瞬间而动,数十道银芒骤然而出,精确地穿透了周围每一个刺客的心脏。而在银丝进入人体心脏的一刹那,顿时由软变硬,转眼便成了螺旋状,然后狠狠绞碎了刺客们的心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的刺客,都瞪大双眸,然后断气倒下。 他们的身体看不到任何伤痕,甚至没有一点血迹流出,但是他们的身体里的心脏部位,却早已经破碎不堪。 瞬杀。 宫长月冷眸扫过,然后淡淡哼了一声,手中一抖,所有飞出去的银丝,都迅速收了回来,转眼间便重新凝聚成两个光团,然后消失在了宫长月的手心里。 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的慕青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自己脚底爬起,瞬间就包裹了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太可怕了! 此时慕青夜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刚才这一幕也许看起来很玄幻,但是慕青夜却很清楚公子钰是怎么做的!他以深厚的内力为基础,将如河流般的内力分成小股细流,然后控制所有的银丝,操纵它们攻击! 这份控制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他并不知道,宫长月对暴雨梨花的控制,并不仅仅是这种程度而已。 “去死吧!”宫长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嘶哑阴冷的声音! 只见刚才还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袍老人,此时已然飞身而起,双手成爪状狠狠朝着宫长月的天灵盖拍来!那黑得发紫的指甲,闪烁着致命的嗜命光芒! 宫长月略略偏过头,深沉的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她脚下一动,身影顿时如鬼魅一般窜开,因为速度过快,留在原地的便只有淡淡的残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骤然变成了一团烟雾一般,让那黑袍老人直接拍了个空! 眨眼间,宫长月便出现在了那黑袍老人身后,恍若白玉的素手悠悠抬起,隔着那柔软的黑袍料子,狠狠将黑袍老人的脖颈给掐在了掌中。 齐雅和千烟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家主子亲自用手将一个黑袍人的脖颈给折断,然后厌恶非常地将已经断气的尸体甩到了一边。 浑身戾气,仿佛出鞘利剑,势不可挡! 齐雅这时心里是又惊又惧……刚才行路行到一边,原本盘腿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主子,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直接纵身而出,窜到马车外面,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踪迹。 齐雅知道,主子这是心里等得不耐烦了。 以他们的武功自然不可能追得上宫长月,于是只有认命赶路,当然,暗中加快了速度,只希望那里的情况不要真正引起主子的怒火! 谁知道,她们刚刚赶到这里,便看到主子亲手杀死了一个人。 能够主子亲自动手,那主子此时的心情……该是有多坏? 齐雅下意识地看向在场除了主子之外唯一伫立着的那个人……慕青夜。视线落在他身上之后,齐雅很快就发现了慕青夜身旁那个似乎已经死去的人。 是慕青晨!他……他死了吗? 齐雅竭尽全力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恐慌,朝着宫长月一步一步走去,最后在她身边站定,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主……子?” 宫长月恍若未闻,她一转身,目光直直落在慕青晨身上。 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了,眼睛下面的阴影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而整个脸也是呈现出一种死人一般的灰白,没有一点生命气息。 宫长月走到他身边,然后动作缓慢地蹲下,隔了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却是轻轻的,好似生怕打扰了慕青晨一般。 “青晨,醒醒,快起来。”她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一切情绪也被隐藏了起来。 不过她的呼唤还是很有效的,慕青晨的睫毛很快颤了几下,隔了一会儿,他便无力地睁开了双眼,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然后慢慢落在宫长月身上,就这样凝视了她许久,嘴角才缓缓勾了起来,仿佛有一朵虚幻的死亡之花,在他的这个笑容中绽放。 “青晨。”宫长月叹了口气,淡淡敛眸。 “姐……又看到你了……真好……真好……”他说着说着,便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宫长月的身子却是因为慕青晨的这声呼唤骤然一僵…… 他刚才叫自己……什么? 饶是宫长月,也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惊讶地瞪大了眸子:“你记得我?” 慕青晨嘴边的微笑并没有散去,眼睛虽然闭着,但喉咙中还是发出一个低低的声音:“嗯。” 是的,他记起来了,记得自己的前世,记得自己是谁,更记得她……让他骄傲自豪、也让他无比心疼的姐姐,宫长月。 “你记得我……”宫长月喃喃重复了一遍,嘴角不自觉翘起。 那一刹那,好似冰川融化,春暖花开! 慕青晨的眼睛也恰恰在这个时候睁开,被这个并不算灿烂的淡淡笑容给晃花了眼。 “姐……你笑起来真漂亮……咳咳……”他说着说着,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忍不住抽搐,随即便是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青晨!”宫长月瞳孔一缩,笑容顿时收敛,一脸沉重地看着慕青晨。 “不要板着脸……要笑……”慕青晨对着宫长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却成为慕青晨生命中,最后的笑容。 一笑,即永恒。 他眼中的生命之光渐渐涣散,浓浓的大雾笼罩住他的眼,让他眼前变得朦胧起来。 “姐……我真的……”不想死。 我好不容易才能重来一次,我好不容易才拥有这么一个健康的身体,我好不容易才能再见到你,我好不容易才恢复记忆,我好不容易才能……与你在一起,我的姐姐。 但是在说出这最后三个字之前,慕青晨却是已经身体一软,略略抬起的手,也垂了下去。 双目紧闭,再也不会睁开。 宫长月怔怔地看着慕青晨蒙着一层死灰的脸,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的手中还抓着青晨的手,他的手还是这么温暖,这温度没有一丝褪去,就好像……他还没死一般。 死?宫长月歪了歪头,只觉得耳边一阵阵轰鸣。 “师弟……”慕青夜红了眼,悲哀的嘶鸣响彻天地。 远处的齐雅知道……这下,是真的糟了,那慕青晨居然……死了!? 慕青夜的嘶吼惊醒了宫长月,她堪堪回过神来,颤抖着将手指扣在慕青晨的手腕处。 一片平静。 他是真的死了。 这个事实,如此残酷且血淋淋地出现在宫长月面前,她心底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被人撕开,鲜血疯狂地涌了出来。 宫长月已经痛得麻木了,此时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心里唯一的,便是那份执念…… 青晨,是不会死的。 没错!只要有她在,青晨就不会死! 她有些木讷地伸手抱起慕青晨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转身便想离开。 “等一等!你要带我师弟去哪里?”慕青夜一声大喝,死死地瞪着宫长月。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远远及不上她,但是他也不能任由公子钰带走师弟的尸首! 宫长月偏过头,淡淡说了一句:“他是我弟弟,我要带他走。” 慕青夜面色一冷:“不行,请你把我师弟放下!”他抬手便朝着宫长月怀中的慕青晨伸去。 宫长月眼中瞬间被嗜血的杀气所充斥着…… “滚开!”她抬腿便是一脚给慕青夜踹去,速度之快,竟是让慕青夜躲都躲不开! 慕青夜的胸膛生生受了这一脚,还直接被踹开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一边的地上。 慕青夜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肋骨竟是断了好几根,这种痛感仿佛潮水一般席卷上他的脑袋,让他面色苍白、冷汗直流,更是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口血沫子出来。 “放下……我师弟……”慕青夜依然没有放弃,他倒在地上,目光却是死死盯着宫长月,以及她怀中的慕青晨,眼中闪烁着执拗的光芒。 宫长月的杀气渐渐收敛了回去,然后,她静静地看着慕青夜,许久。 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愿意为了青晨,做到这个地步。 最后,宫长月回过头,没有再理会慕青夜,直接离开了。 没有人看到,在黑夜中,一抹白色的小小身影,隐匿在黑暗中,遥遥看着慕青夜,以及他那双幽蓝色的眸子。 喧闹的声音慢慢接近……是神医谷中的人来了。 宸耀回头望了那边一眼,回过头来时,朝着慕青夜扯起嘴角,以狐狸的身份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容,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然后,它在黑暗中轻盈地奔跑起来,速度快得惊人,在旁人眼中,那就是一抹瞬间窜过的白色身影,若是不注意,只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很快,宸耀偷偷摸摸跑进了那栋小楼里,轻车熟路地在桌椅楼梯间跳跃,最后落在一张床上。这是慕青夜和他师傅刚刚所处的地方。 那榻上还有细细的灰色粉末,那是逝去的神医谷谷主留下的。 宸耀的目光只是在那上面滑过,最后,却是定睛在滚落在床榻一旁,毫不起眼的一块白玉上面。 那是珑玉。 慕青夜为了慕青晨匆匆忙忙离开,竟然将这镇谷之宝遗留在了这里,却是偏偏便宜了宸耀! 宸耀的小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是在窃笑一般。然后,它纵身一跃,跳到床榻上,一步一步朝着那珑玉走去。 它先是低下头,凑到珑玉旁边嗅了嗅,好似这珑玉是什么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而它正在判断是否可以下口。 但事实上,宸耀是在辨别这珑玉的真假。 珑玉乃是传说中的至宝,真正的珑玉,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了,这期间,出现了不知道多少冒牌珑玉,宸耀都已经开始麻木了。 但是那熟悉温和的气息在宸耀体内游走了一圈之后,宸耀幽蓝色的眸子顿时一亮,那张小小的狐脸上,露出一种堪称惊喜的表情! 这竟然是真的珑玉! 宸耀心里有些激动,连忙将脸凑近珑玉,然后开始缓缓吞吐起来。 不过是几个气息之间,便已经让它舒适到不能自拔了。 果然是传说中的至宝!名不虚传! 宸耀一喜,迅速将这块珑玉用嘴衔了起来,小小身子一转,就朝着小楼外跑去。 在它刚刚跑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似乎心有所感,脚下的步子一滞,脑袋迅速转过去,警惕的看向那边。 是谁?这神医谷中,竟然还藏着武功如此高深的人!是谁? 宸耀感受着嘴间衔着的珑玉的淡淡温度,心里了然几分。 若是这神医谷仅仅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怎么能够担得起顶级势力这样的称号,更是能够将珑玉这样的至宝收为己有? 不过可惜…… 宸耀眨了眨眼睛……它狐族天生就擅长隐匿,纵使对手的武功多么高深,以它的境界,也不可能被发现。所以,对于宸耀来说,带着珑玉跑出这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它欢喜地摇了摇脑袋,刚才奇迹一般表现出来的聪明和狡诈顿时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憨憨的可爱。 它不敢多呆,连忙冲了出去。 等到跑到神医谷外面的时候,来时坐着的马车,依旧停在那里,似乎在等它。 宸耀心里一暖,兴冲冲地窜了上去。 宫长月盘腿坐在那里,而慕青晨就这样静静躺在她的腿上,。 宫长月低头看着慕青晨,伸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悠悠开口:“回来了?” 宸耀的目光在慕青晨身上一滞,眼中流露出几分挣扎和犹豫,但这些情绪只是在它幽蓝色的眸中一闪而过,它的双眸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齐雅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现在更是惊讶主子竟然没有发怒,要知道,这个慕青晨可是真的死了。 主子的平静,却是如此可怕。 马车里是死寂般的安静。 齐雅想要打破这种安静,目光在扫过宸耀的时候,便刻意惊讶地开口:“哎?宸耀嘴巴里有什么东西!” 宫长月闻言,抬起头来望向宸耀。 宸耀的脑袋缩了缩。 不过它望了宫长月几眼之后,还是凑到了她身边,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用鼻子将珑玉向宫长月的方向拱了拱,似乎在示意她拿起来。 “玉?”宫长月腾出一只手,将珑玉拿了起来。 甫一入手,便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温暖从玉身上传递过来,一直流进宫长月的心里。 这时候,静静躺在宫长月素白手心里的珑玉,突然开始闪烁起白色的光芒,这种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十分柔和,在这马车里,好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宫长月惊讶地挑挑眉。 其实不仅是她,还有齐雅,还有千烟,都惊讶了。不过最惊讶的,还是宸耀。 它完全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珑玉,居然会和宫长月产生这样的反应! 难道说……南说道…… 宸耀望向宫长月的眸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心喜。 宫长月垂眸看着手中的珑玉,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然后,她收拢手指,将珑玉抓在手中,随意丢在一边,并没有太过在意。 宸耀也没有在乎宫长月是如何对待珑玉的,它惊喜地看了珑玉一眼,然后再瞟了宫长月怀中的慕青晨一眼,眼中有坚定的光芒一纵即逝。 “快点赶路,去隐星谷。”说到这里,宫长月顿了顿,偏头面向齐雅,“让若思赶回来,在隐星谷等我。” 隐星谷,乃是宸楼之总部。 齐雅眼中流露出悲哀的神情……她知道,主子这是想要救慕青晨。但事实是,慕青晨已经死了啊!纵使是医术多么出神入化的大夫,也不可能将死人从阎王殿给拉回来了!主子这是何必呢? 看到自己敬仰崇拜了这么多年的主子,此时竟然为了一个人这么执拗,齐雅心中忍不住一痛。 她一心敬仰的主子,如何能够承受这些东西? 她脑袋一热,竟然胆大包天地将心里想说却一直憋着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主子!他已经死了!你摸摸他的脉搏,你听听他的心跳!这慕青晨……是真的死了啊!主子,人死不能复活,请你不要再执着了!” 她说完之后,却觉得心里陡然一轻,那份沉重也骤然少了许多。 就算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也会决定说出这番话,即使是主子惩罚她,杀了她,她都认了!只要主子能够认清这个事实,不再为了虚幻而执着……她都认了! 齐雅如此坚定地想到。 果然,此话一出,宫长月面上便沉了几分,冷冷吐出两个字:“住嘴。” 齐雅悲戚地望着宫长月,哀哀唤了一声:“主子……” “我再说一遍。”宫长月顿了顿,缓缓偏过头,死寂的目光落在齐雅身上,“住嘴。” 齐雅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千烟拉了一把,低低喊了一声“姐姐”。 齐雅不得不放弃,含着泪偏过头。 宫长月收回目光,挪到慕青晨身上,对他低声喃喃道:“你放心,姐姐很快就会找到医术卓绝的人,把你救醒,你……是不会死的。” 她的话,仿佛是在对慕青晨说,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宫长月,你不能让他死。 就算是付出一切,你也不能让他死。 宫长月眼前微微模糊起来,她抬手在慕青晨的额头上轻轻拂过…… 青晨……是自己心底唯一的温暖。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真的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她另一只垂在身旁的手,缓缓捏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还是深深陷进了她的肉里,压出一个弯弯的痕迹。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 珑玉 “你们说什么?他已经死了?”宫长月端坐在石桌椅旁,冷冷地看着身前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那个大夫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虽然畏惧,却还是说出事实:“楼主,那公子是真的死了啊!无论脉搏还是心跳,都没有了!他是真正已经死了啊!” 宫长月眼中跳动着怒火,指着一旁躺椅上靠着的那个面色如常、好似睡着了一般的人一字一句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已经死了?那么他的面色为什么会这么正常?” 大夫们顿时被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现象。 其实他们也都是有苦说不出啊……本来在隐星谷呆得好好的吧,却偏偏遇上楼主抱了这么一个人回来,从各方面来看,这个人分明已经死了,可是他的脸色偏偏看起来非常健康,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一点,就恰恰成为了楼主挑剔他们说法的根据! 可是他们能说什么,能解释什么?行医这么多年,他们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齐雅站在一旁,想要开口劝劝主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这时候,一个属下走到齐雅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雅听了,眼睛一亮,点点头示意他先下去,然后才走到宫长月面前,禀告道:“主子,若思刚刚已经到谷口了。” 宫长月微微颔首,目光随即在面前这些人身上扫过,不耐烦地直接扔下一句:“好了,出去吧。” “是!楼主!”这些人心有余悸,纷纷退下,对自己能够保住这条性命感到格外庆幸。 很快,一个湖蓝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拐角处,那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妖媚女子,踩着轻柔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她的穿着并不暴露,却能够让任何一个见到她的人,都感觉她是无比诱人。 她很媚,这种媚是融入骨血一般的媚,就算她不刻意为之,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淡淡的诱惑媚感,看得人简直骨头都酥了! 她走到宫长月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了一条腿:“参见主子!” 她,便是四大侍女中的最后一个,擅长使毒用药的若思! “不用。”宫长月手指一指,“你先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若思点点头,走近慕青晨,然后细细检查起来。 过了一会儿,若思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而是先看了宫长月的脸色好几眼,才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公子的脸色之所以正常,大概是接触了什么灵药,可以暂保面容的容颜不发生改变,但事实上,他是……真的已经死了。” 宫长月眸中最后的希冀,都被浇灭了。 刚才那些大夫说的话,她不是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现在若思再次这么说,她就算是不想相信,也必须得相信了。 宫长月缓缓闭上双眼,淡淡叹了口气。 然后,她走到那躺椅旁边,伸手将慕青晨抱了起来……他的身体,是彻骨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凉。 “你们不用跟来了。”宫长月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齐雅和若思自然不敢违抗,只有站在原地,看着宫长月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中。 进了房间之后,宫长月将抱着的慕青晨放到了床榻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这样凝视了许久。 “你想救他吗?”一个细弱微小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现在周围都还有回声,这个声音又似乎来得很近,这样细小微弱的声音,恐怕也只有她能够听到了。 “是谁?”宫长月蹙起眉头,目光在四周缓缓游移滑过,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 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跟她搞神秘,所以在宫长月疑问的声音落下自后没多久,就有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宫长月的面前。 “宸耀?”宫长月惊讶,挑眉唤道。 平时憨憨糊糊的宸耀,此时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和神秘,它那双漂亮得惊人的幽蓝色双眸充满着灵气,真诚而执着地望着宫长月,眼神是如此的信赖与坚定。 “是我。”它开口,喉咙中竟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属于人得声音,这种轻声应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魅惑,教人不自觉信任它、爱护它…… 当然,这并不是宸耀刻意为之。 狐族天赋之一……魅惑。不管他想与不想,他开口,就会有这样的效果,而他也没有到达那种可以随意控制天赋的境界。 “狐狸会说人话?”宫长月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落在宸耀的身上。 宸耀缩了缩脑袋,刚才身上出现的优雅瞬间消失,仿佛不过是错觉…… “我……我不小心吸收了珑玉的力量嘛……所以就……所以就……”它的声音颇为委屈,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根本不敢去看宫长月。 当然,它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刻意这么“不小心”的。 宫长月听了宸耀的话,却是敏锐地抓住了它语中的一个词…… “珑玉?”她眉头一蹙,瞥了青晨的脸一眼,潜意识就觉得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系,便沉下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宸耀抬起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宫长月,一脸谄媚:“就是我昨日给你的那块玉嘛!” “玉?昨日?”宫长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记忆中,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块玉……玉……发光的玉? “发光的那个?” “嗯嗯嗯!”宸耀连忙点点头。 “那个去哪儿了?”她记得自己好像是丢在一边了。 “我收起来了我收起来了的!”宸耀兴奋地嚷嚷道,好似在向宫长月邀功一般。它迅速张开嘴巴,一个小小的光团便从它的嘴里飞了出来,仿佛有灵性一般,自己就飞向了宫长月,然后轻轻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宫长月用大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这块温润莹白的玉上面细细的纹路,自己拿着端摩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回宸耀身上。她开口疑惑问道:“你把玉藏在嘴巴里?” “是我们狐族独特的藏匿之法哦,我们的肚子就是一个可以储物的空间哦!”宸耀的声音里充满了讨好,虽然宫长月不知道它此时是什么表情,但是看它那副摇头晃脑,高兴死了的样子,宫长月就知道,这个宸耀肯定是很得意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宸耀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事情,却是狐族的秘辛,按照族规,族中之人是不得随意透露给人类的。这个族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狐族在外人面前更加神秘,让敌人摸不清楚它们的实力和底牌。 但是,宸耀却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告知给宫长月,好似……自己的一切秘密,在她面前,都不会成为秘密。 在宸耀心中,从那日它被那个恶毒婆娘毒打追赶之时,那双温暖柔软的手托起了它小小的身子,以强大的姿态保护了它,同时,也拯救了它的世界。 她宫长月,将会是它宸耀永远的主人。 “是嘛。”宫长月低喃着,对宸耀说出来的事情并没有太在意,而是转而问道,“宸耀,告诉我,青晨的……”她顿了顿,似乎极不愿意说出这两个字,“尸体……是因为这个珑玉,才得以保存的吗?” 宸耀的身子一颤,犹豫了许久,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承认了:“没错。” 宫长月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那这珑玉是不是可以救他?” 宸耀看着宫长月,沉重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珑玉……并不可以救活死人。” 宫长月并没有被这句话打击到,她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让一切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你知道复活的方法,对不对?”她一字一句地说到。 宸耀眼中顿时被惊讶所充斥,小小的身子也随之僵硬起来……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没错,你知道。”宫长月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好似黑色的曼陀罗,在这黑暗中缓缓绽放。 宸耀的声音却是十分沉重,似乎还在挣扎犹豫:“可是……复活之法,乃是逆天改命的行为。就算最后他复活成功,但作为施展者的你,却不知道会接受怎样的来自上天的惩罚……” 它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既定的命运。若是有人想要插手这既定的命运,便是违抗了上天,必然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它并不希望自己的主人宫长月会受到伤害。 宸耀担忧地望着宫长月,等待着她的决定。 而宫长月并没有犹豫,她淡淡一笑:“只要他活着,就好。” 没错,只要青晨活着,什么都好,就算是让她失去所有,那也无所谓。 “告诉我吧,要怎样,才能够复活他。” 宸耀叹了口气,还是将方法说了出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他的头七之日,找到传说中的聚魂灯。头七之日一过,他的魂魄离体,前往阴界,到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还有呢?”宫长月知道,复活之事,仅仅是这所谓的聚魂灯,是绝对不够的。 宸耀并没有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吐露出来,而是卖了一个关子:“等你找到聚魂灯再说吧。”那和珑玉一个级别的传说之物,真的能够找到吗? “好。”宫长月微微颔首。 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她……就一定要找到! 后山 “少……谷主。”神医谷老管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改口,差点就将以前称呼的“少主”脱口而出,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将称呼改为了谷主。 此时的老管家眼睛依旧是通红,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抬起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差点再度脱眶而出的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到:“老谷主的相关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按照神医谷的传统,你应该将老谷主的灵位,送进后山中。”说到这里,老管家顿了顿,十分隐晦地提起了关于后山的事情,“后山……藏匿着神医谷最大的秘密。” “秘密?”慕青夜蹙着眉头,“神医谷,有什么秘密吗?为何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 “那是只有身为谷主才能知道的秘密,其实老奴也不清楚。”老管家也是在以前听老谷主提起过一次,知晓这么一点,其他的,却并不清楚。 “是吗……”慕青夜低喃着,半垂着眼,掩去眼中的情绪,不知道此时在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慕青夜穿着一件素色的麻衣,头上戴着孝布,怀中抱着黑楠木制成的灵位,一步一步朝着后山走去。 得知老谷主逝去消息,从谷外各地赶回来的神医谷之人,齐齐站在了这条用青石板铺着、也是唯一一条通向后山的小路两旁,静静地望着他们最为敬仰的老谷主的灵位,在他们新的领导者的怀中,前往它应去的归宿。 慕青夜走得很稳,走得很慢,步履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和沉重,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师傅灵位,心中的情绪复杂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还有师弟……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一种想要相信那公子钰的想法,想要相信师弟其实并未死去这个可以说有些天方夜谭的说法。 不过那日令他更加震惊的大概还有那件事罢……江湖上闻名遐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第一公子钰,竟然是一个女人! 当听到师弟朝着公子钰唤出“姐姐”这个称呼的时候,震惊都已经无法来形容当时他的心情了。 他该说什么?觉得江湖上那些为了公子钰而痴迷,为了公子钰而不顾一切的女人们十分可笑吗?还是觉得与他们齐名、并且号称无所不知的七星楼竟然能力如此有限,堂堂百年底蕴却被一个女人欺骗,还为她冠上“天下第一公子”之名? 不,都不是。 他的心情之复杂,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 原来,天下间还会有这样的女子,如此这般绝代风华,纵使是男子,也难以与她相媲美。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家族,才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子呢? 不知不觉中,慕青夜已经走进了后山那片树林中。 前方,烟雾弥漫,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的树干和树叶。周围很安静,而从踏进树林开始,便已经是禁地的范围了,所以神医谷的其他人已经被挡在了外面,没能进来,因此此时站在这里的就只有慕青夜一个人了。 因为周围的烟雾,慕青夜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路,也不知道该如何下脚。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而是站在原地仔细打量周围的路。 “小子,你就是新任的神医谷谷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这树林中响起来,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诡异感觉。 慕青夜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微微颔首:“是的。请问前辈,是何人?为何会在我神医谷的禁地后山之中?” “你神医谷的禁地?小子,这里可本来就是我的居住之地,怎么又会成为你们的禁地。”那神秘之人哼哼两声,语气中满是不悦。 慕青夜听言,却是一愣…… 神医谷皆知的禁地,竟然是这位前辈居住之地?莫非这位前辈也是神医谷中人? 慕青夜心里虽然在如此猜测,却并没有直接问出来。他很清楚,这位前辈明显武功高深,别说远远高于他的师傅,甚至比公子钰的武功都还要强!而这种强者,通常心性高傲,若他并不是神医谷之人,自己这般胡乱猜测,肯定会引起这位前辈的反感和愤怒,所以,还不是不说为好。 “晚辈并不知道此事,若是冒犯了前辈,还请见谅。”慕青夜微微压下腰。 “哼,我当然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那神秘人不屑地说到,“你今日进入这里,可是为了安放你师傅的牌位?” 慕青夜心里一动……这神秘人竟然知道神医谷谷主死后牌位要送入后山的这个习俗,看来,就算他不是神医谷之人,也绝对和神医谷关系匪浅。 这般思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慕青夜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的,前辈。” “那你就进来吧!” 那神秘人话音一落,慕青夜面前那一片迷雾,仿佛被什么力量生生推开,纷纷朝四周退去,转眼间便出现了一条并不算宽阔的小道。 这神秘人,竟然是用自身浑厚无比的内力,直接为慕青夜在这浓雾中开辟了一条道路! 慕青夜不敢耽搁,连忙抬脚朝里面走去。 而在他走过的路,那些迷雾,又再度聚拢起来,将路隐藏了起来。 慕青夜这一路走来,足足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而他表面上看似很平淡安静,实际上心里没有放松丝毫警惕。 不过,那神秘人倒是真的没有加害他之心,所以这一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终于走到这条迷雾中的小道的尽头时,慕青夜清楚地看见了不远处,那个被藤蔓掩映遮盖的山洞洞口。 是那里?慕青夜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走来的路,竟然再度被烟雾所掩盖了。 慕青夜不动声色地转回头,然后收回视线,看着面前那山洞洞口,没有丝毫犹豫,便迈了过去。 走进山洞,便是一条隧道,洞顶很高,望上去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而脚下踩着的,似乎是青草,十分柔软,还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温润感。而隧道两旁的石壁上,爬满了藤蔓,与外面藤蔓不同的是,这里的藤蔓上开满了红色的小花,在这漆黑的空间里,奇异地闪烁着荧光,在这隧道两旁汇成一条红色的银河,一直蔓延到前方,看不到尽头。 慕青夜一走进来,便闻到了来自于这小花的浓郁香味。 这香味虽然浓郁,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厌恶,反而十分地沁人心脾,令人体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畅舒通的感觉。 “这花……莫非是叶星子?”慕青夜暗道。 叶星子乃是花中奇葩,模样小小的,却有着令人惊奇的美妙香味,更是能够在黑暗的环境中发光。而它也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一般的药在里面加一点叶星子,便可以大大提高这味药的效果。 同样的,它也很稀有,慕青夜在百草千药云集的神医谷也没有见过,只是在药典上读过这种神奇的花,却没有想到,这花在后山却到处都是。 不仅如此,慕青夜很快就发现到了脚下踏着的青草的不平凡…… 天玄草。 这后山禁地,竟然处处是宝! 不过慕青夜并没有因为这些东西的不平凡就驻足,他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便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这隧道,是难以想象的长,期间七拐八弯,坡度却是微微偏下,就算不明显,慕青夜也还是感觉到了。 莫非这条路竟然是通往地下? 那难怪,那后山就算高大险峻,却也挖不出这么长的隧道,原来是在这弯弯曲曲之间,就走到了后山的地下。 又走了许久,慕青夜才看见这叶星子遍布的石壁上的红色荧光消失了,想来,是到了。 果不其然,慕青夜走过一个拐角,便看到了一道石门,门的两旁,有两盏长明灯,是两个宫女跪坐在地、闭眼捧着灯火的模样。 “推开它。”那神秘人的声音字再一次响起,与之前的语气不同,此时他的声音中,满是郑重其事,让慕青夜心里也忍不住沉重了几分。 他用一只手抱着师傅的灵位,腾出一只手缓缓落在那石门上面,用力一推…… 石门纹丝不动。 难道是要用上内力?慕青夜如是想到。 他并没有急着将手收回来,而是运起内力,猛然往右手掌心一灌…… 石门还是纹丝不动。 慕青夜有些不解。 没隔多久,那石门突然起了动静。 以慕青夜的掌心为中心,一条条细细的银色丝线同时往四周蔓延开来,逐渐的,勾勒出一个复杂古拙的图腾模样的图案。与此同时,慕青夜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力不受控制地蜂涌而出,仿佛是被那石门硬生生吸过去一般! 内力被抽走得很快,没多久,慕青夜就白了脸,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内力开始慢慢干涸,他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这时,石门仿佛感受到了慕青夜的境况,在慕青夜的内力真正干枯的前一刻,停止了吸收内力,也“顺便”将慕青夜弹开了去,而那个神秘地银色图腾也在这一刻光芒大作,整个石门也随即“卡擦卡擦”地响了起来。 石门终于在慕青夜面前打开了。 “小子,没想到你的内力还足以打开这个大门,不错嘛。”那神秘人看似满不在乎地说道,事实上却对慕青夜在如此年龄就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很是满意。 慕青夜一手抱着他师傅的灵位,一手撑在地上,苍白的嘴唇勾勒出一个微笑,谦逊而又温和地说道:“谢前辈赞赏。” “我可没赞赏你,你不要太自视为是了!”那神秘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好了,进来吧!” “是。”慕青夜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就算一身麻衣沾了灰,他也是如此从容不迫,仿佛灰头土脸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他站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去拍自己那一身灰,而是细心检查了一下自己师傅的黑楠木牌位是否受损了,等到发现这牌位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他才吐了口气,看也没看就随意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脚朝着石门里面走去。 一进入石门,便是一个巨大的方形大厅,两旁的石壁刻满了浮雕,一幅幅画连起来,讲了一个有关神农尝百草的故事。而石壁前面,则是两个高大的灯架,上面摆满了蜡烛,小小的火焰在上面跳动着,照亮了整个大厅。 而大厅前方,便是如同祠堂一般,上面摆满了神医谷历代谷主的灵位,林林总总有十几个,而摆在最上面,也是最大的那个牌位,便是神医谷的创建者。在这些灵位上方,还挂着一幅工笔画,描绘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可奇怪的是,这幅工笔画将男子的白衣、头发等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非常细致,偏偏那张脸,仿佛水抹了一般,十分模糊,让慕青夜根本看不出这个白衣男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慕青夜只是瞄了这幅画两眼,就将心思全部放在了自己手中的牌位上。 不过令他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上面竟然已经出现了一个空位,仿佛就是为了慕青夜怀中的牌位所准备的。 慕青夜抿了抿嘴,然后将手中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这个空位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当慕青夜将牌位放下去的那一刹那,只听得咔嚓一声,这牌位旁边,平平整整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裂缝,纷纷扬扬地灰尘洒了下来。这道裂缝立刻扩大,最后逐渐勾勒出一道门的形状。 “卡拉卡拉卡拉”这道门往外面缓缓移动,然后再向旁边拉开,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小子,我特意允许你来……见我!”那神秘人的声音郑重而又悠远。 慕青夜侧过身,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朝着那道门走去。 一站到那道门前面,慕青夜就觉得一阵阵凉气从那道门后面疯涌出来,一身内力被刚才那道门吸了个干干净净的慕青夜此时哪里抵挡得了这寒气的清晰,即刻就打了一个寒战,脸色刷就白了。 “真是有够弱的……”那神秘人嘟囔了两句,有些不耐烦地喊道,“门口的小柱子上放着一颗红色的珠子,你把它握在手上!” 慕青夜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了那边的红色珠子,他走了几步,将那主子拿了起来,握在手心里。 一股暖意立刻包裹了他的全身,寒气完全褪去了。 慕容 慕青夜翻过手掌,惊异地看着这颗平凡无奇的红色珠子,而他刚刚摊开手掌,将掌中那颗红色的珠子露出来,那暖意就顿时消退许多,寒气再度朝他席卷而来。 慕青夜只能再次将这颗红色珠子紧紧握住。 当他走进这道门的时候,完全被门内的景象所震撼了。 门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冰,全部都是幽蓝色的冰,铺天盖地一般到处都是。慕青夜面前就是一座由冰砌成的小桥,下面有散发着寒气的水在缓缓流淌,水底可以看到几位银色的鱼,拥有箭一般的速度,在这冰水中却是活动自如,没有一点不自在。 穿过小桥,便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地面上有细细的白色沙子,以免人走在冰上会滑到。而直直望过去,便可以看到一个完全由冰砌成的高台,台子足足有好几米高,而台子的上方,正盘坐着一个灰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他的胡子和头发都白完了,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而他的脸上却并不是沟壑纵横,相反的,他的皮肤十分平整,是真正的鹤发童颜。在这冰天雪地中,老者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却并没有觉得寒冷,反而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身上的灰色长袍,更是一点冰渣都没有。 这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隐藏在神医谷后山山洞中的强者。 慕青夜握着红色珠子,走到那高台前面,毕恭毕敬地压下腰…… “见过前辈。” 高台之上的那个灰袍老者原本是闭着眼睛的,慕青夜的话音一落下,他的眼睛也缓缓张开,与普通老者的浑浊双目截然不同的是,这个灰袍老者的眼睛十分的清明,那锐利的目光,仿佛两把冰刀,割破空气。 “真是太弱小了,连这点寒气也抵御不住。”老者开口,语气恶毒且不留余地。但是他遥遥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意味深长,仿佛在透过慕青夜,看其他的什么人。 “你很像她。”老者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眼说道。 “像她?谁!” 老者瞥了一眼慕青夜,哼哼两声:“你的外婆!” 慕青夜听言,却是心中大惊……外婆?他居然有外婆!据他所知,他的娘亲一直以来都是孤儿!根本没有爹娘!那……那这个老者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外婆? 慕青夜正准备开口问老者这件事情,那老者便像是已经知晓了他的想法一般,率先声明道:“你最好不要想从我这里知道你外婆的有关消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慕青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心中虽然不愿,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像是这种强者,绝对是说一不一说二不二的人物,既然他说不会告诉自己,那就是真的不会告诉自己,他纵使强求,也得不到答案。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来日方长,看这老者在这里呆了应该不止十天半个月了,这意味着在将来很长一段日子,这个老者恐怕都会留在这里,而他也总会有机会,问出他的外婆到底是谁! 慕青夜半敛的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那老者想起自己即将要问的事情,连忙正了正神色,声音多了几分严肃和冷酷。 “今日我让你进来,是为了一件东西……珑玉。” 慕青夜神色一僵,带了几分愧疚抱拳道:“不瞒前辈,其实珑玉已经……失窃了。” “什么?”老者眼睛一瞪,骤然喝道,他身周一些垂下来的冰凌,顿时被他声音中所夹杂的内力震碎! 慕青夜说起这件事情,也有些后悔:“那日,我急着去看师弟,一时之间将珑玉忘在了房间里,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珑玉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者气得不行,连连骂道:“废物!废物!连个东西都看不住!那可是我们神医谷的至宝,你居然将他给弄丢了!就为了你那劳什子师弟?废物!真是废物!” 我们神医谷?慕青夜神色一凛:“前辈也是神医谷之人吗?” 老者心中还有不满,眉毛一皱,眼睛一瞪:“是又怎么样?” “那为何当日仅有师傅镇守的神医谷,遭到如此重创,前辈却不愿意出手呢?对于前辈来说,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慕青夜忍不住说道。 那老者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是在质疑我?” 慕青夜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威压好似山岳一般朝着他压了下来,本来就有些无力的他,脸色更是苍白不已,差点没就此倒下。 “小子,不要以为有你那张脸,我就不会伤害你。”那老者冷着声音说道。 “前辈!”慕青夜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不出手的原因罢了,若是你出手了……若是你出手了……”那师傅就不会死!师弟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生死不明!神医谷的很多人都不必死!为何……为何他不出手? 老者敏锐地捕捉到了慕青夜眼中那一纵即逝的怨恨:“你是在怨我?” 慕青夜微微收敛了表情,垂下头:“晚辈不敢。”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那老者翻了个白眼,“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除非是神医谷到了真正生死攸关的境界,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就算是你师傅是神医谷谷主,我也不会动手救他,毕竟只有他死了,才会有新的领导者出现,这不过是定律罢了。至于你师弟和那些神医谷中人,不过是一些不相关的人,关我何事?” 老者说得很自然,仿佛这就是天生的道理一般。 慕青夜却因为愤怒而红了眼……不相干?那死去的每一个人可都是神医谷的一部分!现在这个人却说他们是不相干的人? 慕青夜已经顾不得要尊重什么前辈了,他咬牙切齿,正准备开口…… “够了,小子,给我滚出去!我限你在一个月之内,将珑玉给我找到送回来!”那老者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之后,便用力一挥袖,一股力道随即毫不留情地将慕青夜给推了出去。 等到慕青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那冰室外面,而那道石门,也迅速在他面前关上了。 宸楼总部……隐星谷。 宫长月去房间看了慕青晨之后,便在花园的小凉亭中坐了下来,而在她面前,跪着七星楼的十二负责人之首。 “楼主,我们已经查到了引魂灯的所在位置。” “在哪里。”宫长月的眸子微微沉了下来。 那负责人顿了顿:“在……慕容家族的宝库中。” “慕容家族的宝库?在哪里?” “那宝库位于慕容家族的主宅,而这主宅的位置……属下……没有查到!”那人说着,愧疚地低下了头。 “没查到……”宫长月喃喃重复了一遍,眼中却缓缓被寒光所充斥,“为何查不到?”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教人听着有些不寒而栗。 那人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头也压得更低了:“慕容家族乃是孟国第一家族,其产业遍布天下,而慕容家族的成员十分稀少,这些成员也通常没有固定的居所,所以慕容家族的主宅所在,一直都是一个迷。” “就算是七星楼,也查不出来?” “是。” 周围空气中的压力骤升,站在宫长月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压低了脑袋,心中开始恐惧地微微发抖。 就在众人都以为主子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宫长月却突然开口说道:“你退下吧。” 那七星楼的负责人身子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宫长月……他来这里向主子汇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没有想到主子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是错觉还是…… 他愣在了原地,呆呆望着宫长月,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履行宫长月的命令。 宫长月身后齐雅忍不住扯着笑容开口:“主子让你离开呢,你忘了!”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的意味,却是连忙对那个负责人使了个眼色。 “看来你还不想离开嘛……”宫长月拉长了声音,眼睛微微眯起,眼中有寒光在闪烁。 那负责人这才晃过神来,陡然发现自己竟然违抗了主子的命令,心中恐惧疯狂席卷而上,连忙匍匐下身,大声道:“请主子责罚!” “好了。”宫长月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滚出去!” 说罢,她站起身来,就朝着凉亭外走去,齐雅等几名侍女想要跟上去的时候,她却冷冷丢下一句“站住,不用跟来”便离开了。 留在凉亭的教人怔怔地看着那抹尊贵的玄色背影,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主子居然没有发怒?太奇怪了! 走在路上的宫长月并没有去在意此时自己那些属下心情,她走过一个拐角,身影渐渐消失在重重树影中,而一抹白色的小小身影也随之从一旁的草丛中跳了起来,爪子稳稳扒住宫长月的肩膀,两腿扑腾了两下,很是轻松就窜上了宫长月的肩膀上坐好。 事实上,按照宫长月的性子,刚才是绝对会惩罚那个负责人的。而她偏偏起身离开,顺带放过了那个人,就是因为宸耀的声音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慕容家族?我知道!我能找到引魂灯!” 宫长月当然顾不得其他人,起身就朝着宸耀所在的方向走来。 走到湖边的草地上之后,宫长月也没在意太多,直接席地而坐,也顺手将自己肩膀上的宸耀抓起放在自己面前,淡淡抬了抬下巴…… “你知道些什么,说罢。” 宸耀用爪子挠了挠脸,露出一个人性化的憨笑:“慕青夜就是慕容家族的人嘛,你找他就行了!” “慕青夜?”青晨的那个师兄? “是啊!”宸耀说着说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爹就是慕容家族的嫡长子,只不过他娘是一个孤儿……嗨,其实也不是啦,他娘是我们族的一个……唔!” 宸耀陡然瞪大了眼睛,连忙闭上了嘴! 自己竟然在无意间,差点就把这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要知道这在族中可是一大禁忌,若是其他族人知道它说了出来,那后果可就…… 宸耀想起可能发生的后果,就一阵阵头皮发麻。 宫长月瞥了一眼宸耀,他心虚地垂着脑袋,眼神漂移不定,根本不敢看宫长月一眼,似乎生怕她会顺着它刚才的话问下去。 宫长月挑挑眉,主动转移了话题:“然后呢?他知道慕容家族的主宅在哪里吗?” 宸耀松了口气:“当然,他被慕容家族的其他人赶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有好几岁大了,应该记得慕容家族的主宅在哪里。而且他是慕青晨的师兄嘛,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帮你的。” “好,我这就去找他。”宫长月眼底有光华一闪而过。 宸耀却有些愕然:“你要亲自去慕容家族?” “当然。”宫长月微微颔首,面色十分平静,但是她抿起的嘴唇,还是透露了几分此时她的真实心情,“已经过去三天了,不能再拖。” 宫长月说得斩钉截铁,宸耀自然只有无奈答应。 “好吧……”宸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模样却又有几分可笑。此时它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小的身子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仰头望着宫长月,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过……不过你最好不要去神医谷找他……神医谷有……神医谷有……” “有什么?”宫长月疑惑地看着它。 宸耀哽了半天,却是难以开口,最后,它只有含糊其辞道:“反正……反正你就不要去嘛!让其他人通知他一声就行!” 宫长月皱起了眉头……她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宸耀当然看出来了,最后慌忙地补上了一句:“这样才有利于找到引魂灯!”其实这个理由,连说出口的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 不过宫长月却瞬间变了脸色:“嗯,好。” 宸耀吁了口气,却莫名地想起了那日在神医谷感觉到的气息……它们狐族天生就比较敏锐,所以它的感觉一定没错的!那是一个比长月主人还要强大的人!而且那个人还受伤了! 虽然宸耀感觉不出来那个人究竟受了什么伤,但是它明白,珑玉对于那个人来说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若是长月主人亲自前往神医谷,万一珑玉的气息被那人发觉,恐怕长月主人就会和那个人对上的!它可不能让长月主人受伤! 幸亏那个人不能踏出神医谷,不然他们才是真的有够麻烦呢! 宫长月当然不知道宸耀阻止自己的真实原因,她也懒得去想,走回去就即刻吩咐了手下的人去通知慕青夜约他见面,而慕青夜的回复也很快,因为宫长月提及了慕青晨的缘故,所以慕青夜很爽快就答应了。 天色刚刚沉下来,慕青夜就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宫长月的面前。 后院的小竹楼里,屋子里弥漫着青竹的清香,大敞的竹窗一眼就可以望到外面那轮皎洁的月亮。宫长月坐在竹桌旁边,亲自动手沏了一壶茶。 虽然她鲜少动手沏茶,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沏茶。事实上,在前世今生,她都受到了良好的熏陶,所以深谙茶道。 茶道,可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帝王者,需知养气,便往往会选择茶道这种方式。 慕青夜踏进竹楼的时候,宫长月正好在“洒茶”,她闭着双眸,动作熟稔而悠闲,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泰然自若。金黄色的茶水从细细的壶嘴倾倒而出,不疾不徐地落在青花白瓷小杯中,袅袅的白雾缓缓升起,给那竹桌后人影增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慕青夜刚刚走到离竹桌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宫长月的双目就突然睁开了,手中倾茶的动作也正好一滞。 两个茶杯,刚刚盛满。 “坐。”宫长月放下茶壶,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 慕青夜却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站在桌旁,低头看向那张就算是被面具遮盖,也难掩绝代风华的脸,心里依旧难以相信,这其实是一个女人。 按照传统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却拥有男人的气度,和普通人难及的尊贵与深沉。 慕青夜只是微微失了失神,便很快在宫长月的对面坐了下来。 “喝吧。”宫长月说罢,率先端起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慕青夜点点头,没有急着问宫长月派人来向他提及的“有办法救活慕青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是端起茶杯,按照品茶的顺序,慢饮细酌起来,啜罢,还将茶杯送到鼻前轻轻嗅了嗅。 “好茶。”慕青夜忍不住赞叹道。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只是坐在那里品茶,仿佛两人在今晚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喝茶品茗一般。 最后,还是慕青夜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你托人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宫长月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将茶杯轻轻放下。 “你是慕容家族的人?”宫长月开门见山地沉声问道。 慕青夜的表情一僵,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种谬言,但是我必须告诉你……” 宫长月懒得听他那些遮掩之词:“我要你带我去慕容家族的主宅。” 慕青夜一愣,条件反射地问道:“去慕容家族的主宅可以救活师弟吗?” 宫长月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沉静的黑色眸子仿佛能够割开一切,看清任何人的所有秘密。 慕青夜这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搁在桌面上的手忍不住收紧。 隔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没错,我曾经的确是慕容家族的人,但是现在,我叫慕青夜,是神医谷谷主,和慕容家族没有丝毫关系。”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似乎很不愿意去触碰那些痛苦的回忆。 “你叫什么,和我无关。”宫长月微挑眉、很直接地说到,“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慕容家族主宅的位置,我要去那里的宝库,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宫长月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引魂灯。” “引魂灯?”慕青夜大惊,眼底闪过一抹愕然。 宫长月的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身上:“你知道。”她的语气很平淡,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慕青夜只是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这件东西攸关师弟的生死存亡问题,便点点头:“是。” “那好,你领路,带我找到那样东西。”宫长月毋庸置疑地说道。 “……好。” 两人商量定好之后,并没有急着今晚就前往慕容家族的主宅。 慕容家族的主宅位于莫城,离宫长月目前所在地有大概一天两夜的路程,不过若是用宫长月的赤兔胭脂马拉的马车,只要半天的路程,便可以到达。 宫长月安排了一下事情,在第二天清晨,与慕青夜一同上路了,与他们同往的,就只是一贯拉这辆马车的车夫,而齐雅、若思几人,宫长月直接命令她们留下来,并没有允许她们与自己一起去。 这马车一路上行驶得快,也很稳,刚刚过吃午饭的时间,几人就已经进入了莫城。 “先找家客栈住下吧,今天夜里,再去探探主宅。”慕青夜提议道。 “好。”宫长月点点头。 车夫驾着马车来到莫城中最大的客栈,率先进去打点了一切。 这人虽然在宫长月身边是一名车夫,但放在其他人身边,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所以安排这点事情,自然是十分轻松的。 “主子,属下已经将整间客栈包下来了。”这车夫自然知道宫长月最讨厌自己休息的时候有人喧闹,所以干脆直接将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好,你先回去吧。”宫长月吩咐了一句,便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客栈里。 慕青夜紧随其后。 在刚才宫长月坐在车里等待的一段时间,客栈已经被清场了,宫长月两人刚刚踏进去,客栈里面的小厮就已经齐刷刷地站在两旁夹道欢迎了,而客栈的掌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谄媚地迎了上来…… “哎哎,公子您好,小的们已经准备好的房间,这边儿请啊!” 宫长月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但随即想到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便也没有计较太多。 可两人还没有走上楼,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哎哟,小美人儿我告诉你啊,这家的鱼做得那叫一个一绝,今儿个呢,我就叫他们给你做个全鱼宴!” 纨绔 掌柜的对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在听到的那一刹那,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表情也随之僵硬了起来……这位爷不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呢! 要知道,这位爷可是惹不起的主,若是他们这家店还想在莫城开下去,就千万不能得罪这位爷! 也是呢,这包场的两位公子也不像是普通人呀!普通人能够随随便便甩出这么多钱把这么大个客栈包下来吗?而且看这两位的气度,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身份简单的人,不是他们小店能够惹得起的啊! 真不知道今天是倒了什么大霉,居然撞上了这种事情! 掌柜的僵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老王!看到爷我来了怎么不来招呼招呼呀!”一个轻佻的声音在门口处嚷嚷开了,一副很是不满的样子。 那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僵硬的笑容转向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哎哟,慕容公子,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小店啊!” 慕容公子? 宫长月目光一闪,随即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看样貌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睛有些浮肿,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虚浮,神色看起来总是恹恹的,一看便是纵欲过度了。 这个年轻男子还揽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如今天气虽然已经开始变暖,但是这个女子却已经穿上了薄薄的纱衣,宽大的袖袍让她只要微微一抬手,雪白的藕臂便露了出来。不过这女子长得倒是真的漂亮,明媚动人,无形之中还带着点点魅惑,那眼神不自觉地就好似在勾人一般。 此时她半靠在那锦袍男子怀中,陡然面前出现了这么几个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嘻嘻地看着宫长月,目光还时不时瞟向宫长月身边背影有些僵硬的慕青夜。 “他们是谁啊?哟!今儿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那锦袍公子看向宫长月的目光,却有些不善。 掌柜的不好意思笑笑:“其实吧……慕容公子啊,我们这儿呢,今天被这位公子给包下了,所以……”接下来的话,他却是没什么胆量说了。 “包场?”那锦袍男子挑挑眉,神色也却是迅速冷了下来,“排场还真够大的啊,居然在这莫城最大的客栈包场!” 那锦袍男子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然后,他扯出一个轻佻的笑容:“哟,就是你吗?” 宫长月站在原地,神色不动地看着那锦袍男子,然后淡淡说了一句:“滚出去。” 那锦袍男子顿时愕然:“你……你叫我滚?”从小到大,何曾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这小子……这小子太狂妄了! “听不懂话?”宫长月微微皱起了眉头,实在是很不理解为什么和这个男人交流起来这么困难,难道他理解不了自己字面上的意思吗? 那锦袍男子气结,连双手都气得直打哆嗦,愤怒地指着宫长月,愤愤不平地说:“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看着那男子指着自己的手指,宫长月的目光却陡然冷了下来…… “放肆!” 她眼中寒光一闪,旁人还没来得及看到她出手,就听得那男子惨叫一声:“啊!” 半截食指从那男子的手上瞬间断裂,然后滚落在地,鲜血也随之喷洒开来。 锦袍男子抓着自己的右手,鲜血从指缝漏了出来,整个人都因为手指断裂处的痛苦而颤抖,下一刻就要倒下,所幸他身边的那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伸手接住了他,让锦袍男子撑着自己站好。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脸上的表情虽然着急而且恐惧,但是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公子!”那锦袍男子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侍从惊慌失措地冲了过来,一个扑过去将锦袍男子的手捡起来裹在干净的手帕里,一个则是扶起了这个锦袍男子,还有两个男子则是愤怒地看向宫长月。 “居然胆敢伤害我家公子!”其中一个人从腰间抽出刀,双手握起就朝着宫长月劈来! 宫长月动也不动站在原地,那刀夹杂着呼啸的罡风猛然劈下来,也没能让她眨一下眼睛。 就在刀锋即将落在宫长月的头顶上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赤手便捏住了刀柄,挡住了这个人的攻势。 “你没事吧。”慕青夜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宫长月一眼,却在对上她平静且毫无波澜的双目之后,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而是堂堂天下第一公子钰,武功出神入化,又岂会被这一刀所伤到? 刚才他的出手,倒是有些魔怔了。 慕青夜随意推开那把刀,迅速退了一步,站在了宫长月身旁。 而刚才使刀的这个人,被慕青夜“轻轻”一推,整个人顿时被掀翻,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脑袋直接撞在柱子上……晕过去了。 其余几个人看到慕青夜这随意一出手,心里顿时生出几分畏惧,开始踌躇起来,不敢上前了。 所谓十指连心,这断指之痛没让这锦袍男子晕过去已经算是好的了,此时他一脸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虚软无力的。不过现在他的血已经止住了,而愤怒的火焰更是在他心底燃烧,一时之间竟然还有力气冲着宫长月红着眼咆哮:“啊!你居然敢砍了本少爷的手指!本少爷要杀了你!”不过他随即想到这面具男子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不由得顿了顿,改口道,“你给本少爷等着!有本事……有本事你不要跑!” “少爷,马车准备好了,快点回庄里,找神医把您的断指给接上吧!” “走!” 姓王的掌柜此时已经奄了……完了,慕容家的少爷居然在他的店里被砍了手指,这下,他可算是完了…… 宫长月看也没看那个要死不活的掌柜一眼,转身就往楼上走去,而慕青夜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那个蠢货是谁?”宫长月随意问了一句。 慕青夜一怔……蠢货?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我二叔的第三个儿子,从小在家都很受宠。”小时候受宠是因为他这个堂弟天资聪颖,却不知道为何现在长成了这么一个标准的纨绔大少爷模样。 “哦。”宫长月应了一声,走到二楼尽头的天字一号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慕青夜推开了宫长月对面那道门,也走了进去。 那个姓王的掌柜虽然觉得自己死定了,但还是准备将最后这单生意做好,也好给自己的妻儿留点家底,便吩咐所有的小厮,好生照顾这两位公子,连吃的饭都是在问了他们的习惯之后,亲自送到房间里去的。 所以一直到入夜时分,宫长月和慕青夜都是呆在房间里,没有出门。 “宝库就在慕容山庄的西北方向,而引魂灯,我在小时候见过,并不在百宝架上,反而是放在某个暗盒里面的。”慕青夜将自己能够回想起来的事情,通通都说了出来,“只是不确定,那引魂灯在我离开了慕容山庄之后,是否被移动过。” “先去探探,走吧。” 两人是直接用轻功赶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慕容山庄外面。 慕容山庄是修建在山上的,宫长月和慕青夜站在山脚一眼望去,整片山都是灯火通明,而这些地方,都是慕容山庄的范围之内。 有谁能够想到,神秘的慕容家族主宅慕容山庄就堂而皇之地修建在这里,没有一丝顾忌? 慕青夜一站到慕容山庄前面,就觉得以前的那些记忆好似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自己涌来,胸口闷闷地疼,脑袋也是一阵阵眩晕。 眼前,蓦地出现了师傅和师弟的脸……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现在,他却永远只能在回忆里缅怀这些过去。 慕青夜深吸了一口气,那些负面情绪也随之一扫而光,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眼中的光都不一样了,似乎是清明了许多。 于是,他脚尖一点,跟随宫长月的脚步,翻身进了慕容山庄的围墙。 一路走来,慕青夜还是有些惊讶的……没有想到,都过去十几年了,这里的每一栋院子,都没有改变。甚至是山庄里面那些巡逻侍卫的巡查时间,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就像是这个地方依旧沉淀在过去的时光中,没有丝毫改变的一般,长大的人,只有他。 慕青夜熟练地穿过每一个地方,最后落在了一个空荡荡的院落中。 这个院落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不过因为每天都有专人会到这里来打扫,所以院落并不算脏,甚至在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丝灰尘。 这是他爹曾经住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是在这里吗?”宫长月环顾了一下四周。 慕青夜点点头:“其实那宝库的入口,就是我爹书房的书架后面,那是有一次我偷听了我爹和我爷爷的对话,才得知道的事情,而家族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大概一双手就能够数清。” 说罢,慕青夜走到了前面,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面前,伸手缓缓推开了它。 “吱呀……” 倒霉 慕容家族最近可谓是一件顺心事都没有,那日慕容老家主正在堂上因为二老爷的错误决策导致慕容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大发雷霆,二老爷的三公子就满身是血地冲了过来,在慕容老家主面前委屈的嚎啕大哭,说自己刚才遇到了一个恶人,自己不过指了他一下,那人便将自己的手指头砍掉了,还请爷爷一定要为自己报仇云云。 没多久,慕容家的二夫人,慕容家二老爷的正房夫人,也就是这三公子的娘亲听到消息赶来,在众多的慕容家族产业的管事们前面,就开始呼天抢地,心疼自己的儿子要命!还嚷嚷着要那个砍了三公子手指的人血债血偿、碎尸万段之类的。 二老爷刚刚受了训,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突然见到自己宝贝儿子的这幅狼狈模样,也怒喝着要让那个人好看,还说这关系到慕容家族颜面的问题,绝对不能姑息养奸! 原本气氛严肃压抑的大堂,顿时闹作一团。 “你还知道慕容家族的颜面问题!”慕容老家主冷脸一喝,那用力拍在木桌上的一巴掌在这大堂内格外响亮,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就连刚才还委屈得不行,在那里哭得要命的三公子慕容远也顿时愣住了,连自己手指传来的疼痛感似乎也忘记了,呆呆地望着稳坐上位的爷爷。 慕容老家主冷着一张脸,眼中是止不住的愤怒。 其实他也不是不心疼孙子,相反的,他是一个极其重视子嗣的人,自己的宝贝孙子莫名其妙被人砍了一根手指,自然是很心疼、很愤怒的。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子竟然没脑子到了这个地步,在这么多外人面前,没有一点男儿气概地哭哭啼啼,可不是将慕容家族的脸都丢光了! 孙子就不说了,这两个都是当爹娘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不知分寸,还有胆子提慕容家族的颜面问题!要知道,就是他们这三个人,就足够把慕容家族的颜面丢光了! “你们都先下去!”慕容老家主沉声说道。 那些管事当然知道慕容老家主这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应了一声,垂着头退出去了。 其实他们呆在这里,心里也是一阵阵害怕……老家主是一个极重视面子的人,像是刚才这种事情,他们看得越多,老家主对他们的防备也就越深。也是自己是看了一时的痛快,解了一时的眼馋,但就结果来说,是真真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啊,他们还是早走为妙。 等到这些掌事退下去,慕容老家主的冷硬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慕容二老爷慕容丰眼尖地看到了慕容老家主脸色的变化,连忙开口试探性地唤了一句:“爹,你……” “闭嘴!”慕容老家主没好气地瞪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 慕容丰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话。 “爹!”慕容丰的正房夫人赵氏眼睛一抹,往前站了一步,带了几分强硬地说道,“您的宝贝孙子就这么被人莫名其妙地砍了手指,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还请父亲您一定要派人将这个人找出来!让他明白我们慕容家不是这么好惹的!” 赵氏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她很聪明地扯上了慕容家,就是为了逼迫慕容老家主不得不派人去将凶手找出来! 她的儿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赵氏这般想到,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慕容老家主稳稳坐在那里,沉着一张脸,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时候,刚刚下人找来的府中神医也已经到了花厅外面。 “请神医进来吧。”慕容老家主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也看得出来这老家主对那神医的尊重之心。 很快,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中年人就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素衣药童,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神医,你来了,我这孙子的手,就麻烦你了。”慕容老家主看到这中年人,虽然没站起来,却也是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淡淡的礼貌笑容。 “家主。”那中年人也是淡淡一笑,神色不卑不亢。 “神医啊,请你一定要将我儿的手指接好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赵氏冲到神医面前,一脸焦急。 慕容丰走过去拉了拉赵氏,低喝了一声:“注意一下分寸!”他说着,瞟了自己父亲一眼,生怕他因为赵氏的原因再次发怒。 赵氏却是直接挥开了慕容丰的手,压低了声音:“我儿子都这样了,你还叫我注意分寸?”她显然也是害怕自己公公的,所以不敢大声嚷嚷,只能这么低喝了两句,将声音压低到慕容老家主听不到的地步。 慕容丰看起来挺强硬的,实际上对自己的夫人比较惧怕,不然他那两个妾室所出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不会被欺压得这么惨了。 那位神医也不大愿意插进他们俩的事儿,趁着他们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他就已经走到慕容远面前。 “公子,把手给我看看吧。” 慕容远连忙将血淋淋的手递到神医面前。 神医检查了一番,却是忍不住惊叹道:“看这伤口,显然此人的刀法极为高深!” “刀法?”慕容远身边的侍从却是愣了一愣,“我没看那人出刀啊!” “没看到出刀?那他是怎么……”那神医有些惊讶。 “就是……就是银光一闪!然后……然后少爷的手指就掉在地上了。” “银光一闪?” “那是个什么人?”神医忍不住开口问道。 侍从想了半天:“就是……就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看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吧……” 二十岁左右就能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坐在上方的慕容老家主眼神深沉了起来……看来,还是要先调查一下此人的身份,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独身江湖人还好,总会有人比他的武功还高,但若是此人的身份是不简单到连慕容家都惹不起,那么……他没必要为了孙子的一根手指,损失慕容家的利益。 慕容老家主的确重视子嗣,但他心里最重视的,却只有一样……慕容家族的利益。 不过赵氏才不管伤了自己儿子那人的武功高不高强,她总会让那人血债血偿,她更加在乎的是自己儿子的手还救不救得了,连忙问道:“神医啊,你看我这儿子的手,还能接上吗?” 他们府中这神医医术高强、出神入化,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上次也是后院一个小厮的手指被刀斩断了,这神医直接动手将那人的手指接了起来,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所以此时赵氏才抱着这种希冀,希望自己的儿子至少不要残废。 可是神医却摇了摇头:“不行了,接不上。” 赵氏一下子就傻了:“怎么……怎么会接不上呢?那个……那个谁!少爷的断指呢?” “收着呢收着呢!”那侍从连忙将慕容远被干净手帕包得好好的断指递了上来。 赵氏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递到神医面前:“喏……喏!神医你看看!断指在这儿呢!肯定能接上的,对不对?” 神医还是摇了摇头:“伤了少爷的那个人的确是心狠手辣,那一刀,直接将少爷整个手掌的筋脉给震断了,就算把断指接上,外表是看不出来什么,但事实上他的右手已经……已经用不得了!” “什么?”赵氏差点没晕了过去! 慕容远也白了脸……他之前还以为自己是手指太痛,右手才没了知觉的,谁知道……谁知道是整只右手的筋脉都被那人给震断了! 慕容家的倒霉事情……慕容远的右手废了,这是其一! 翌日,在慕容家还没来得及查出那个伤了慕容远的凶手究竟是什么身份的时候,家里却是又出了一件大事! 慕容家的宝库失窃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并没有让整个慕容家族的人都知道,真正知道的人只是少数,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慕容老家主了。 每晚都独自去宝库巡视一番,是慕容老家主入睡前的习惯。 事实上,所有人都以为慕容家的宝库就是后院那个守卫严密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想到,那个所谓的宝库里装着的只是真金白银,而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却是在慕容老家主已经死去的大儿子的书房那书架后的密室里。 每晚慕容老家主去的地方,自然是那书房的密室,而其他人看来,却只是以为慕容老家主是在缅怀逝去的大儿子。 但是这日,慕容老家主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每日都会仔细检查一番才睡得着的引魂灯,居然不见了! “快……快去找……一定要把引魂灯给我找回来!”慕容老家主这次才是真的怒了!整个慕容家族的天,都变了! 而在隐星谷中,宫长月将那个平凡无奇、油灯模样的引魂灯送到了宸耀面前。 “这是引魂灯,然后呢?” “哎?那慕青夜呢?”宸耀好奇地问了一嘴。 “走了。”宫长月眉头一皱,“快点说!” 宸耀缩了缩脑袋,不敢再问太多,连忙答道:“点燃引魂灯,就可以在头七之日,将慕青晨的魂魄给召回然后保存起来,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集齐天材地宝,复活慕青晨。” “点燃引魂灯,召回灵魂,那么……用什么来保存灵魂呢?” “聚魄珠呀!”宸耀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有嘛!” “是那个……”宫长月眼中光芒一闪。 头七 当初江湖上盛传一个得至宝得天下的说法,宫长月来了兴趣,便派了人去将那至宝找了出来。 宫长月想要的东西自然没有得不到的,那个至宝的确是被找了出来,只不过是被装在了盒子里,被那精妙的机关给保护了起来。 宫长月好奇,索性就把钥匙的下落也找了出来,并且以一举手之劳,将这钥匙换了过来,也将它打开了。 里面躺着的,是一颗紫色的珠子。 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却在月光下,会闪烁着奇异美妙的光华,教人赞叹不已。 不过这颗珠子好似除了在月光下会发光,而且挺漂亮这点特色,就没有什么多余的用处了。 既然如此,宫长月把玩了一阵之后,就没再在乎这颗所谓的至宝珠子,只是叫人将它比较慎重地收在了宸楼的宝库中,一直锁在里面,不见天日。 她完全没有想到,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兴起,最后却成了救青晨的一个重要契机! 没错,这颗好似除了漂亮就没有什么特色的紫色珠子,就是传说中的聚魄珠! 这颗看起来平凡不已的珠子是如何博得至宝之名,让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还不就是因为它最大的用处便是可以聚拢灵魂,将灵魂保存起来,然后渐渐吸取灵气,在将来的某一天可以寻到机遇一举复活?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颗至宝珠子的真正用处,江湖上口口相传,最后这颗珠子便成为了能够让人不老不死的秘宝! 一旦达到不老不死的境界,自然有无比漫长的时间,何愁得不到天下? 日子逐渐逐渐过去,慕青晨死去的第七日,也终于到来了! 在民间有许多古怪的传说和习俗,头七便是丧殡习俗的一种。所谓“天干逢七为煞,地支逢七为冲”,所以根据人间的说法,在人死去的第七天,魂魄就会受到刺激离体。 而按照宸耀的说法,就是要抓住头七这个特殊的日子,在慕青晨魂魄离体的一刹那,用引魂灯将灵魂引过来,并且用聚魄珠保存起来! 虽说所有的方法和要领都是宸耀说出来的,但真正的施法者,将会是宫长月。 宸耀说,引魂这一步骤,必须由对慕青晨活着有着强烈执念的人来做,这样才会保证引魂的绝对成功。而这个人选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宫长月。 而这个过程必须保证绝对的安静,于是宫长月将地点安排在了隐星谷湖心岛上的小竹楼里,所有的属下都被安排在十里之外,宸楼的所有手下都在这里形成了严密的保护层,确保今晚的引魂不会被任何人阻碍。 湖心竹筑的二楼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开,一张大床摆在屋子的正中央,而慕青夜正好似睡着了一般静静躺在那里,神色是如此的安静宁和。 宫长月的一身玄衣在今日显得格外的沉重,窗子大敞着,清凉的月光落了进来,静静洒在宫长月的身上,将她的侧脸勾勒出优美的弧度,也同样的尊贵深沉。 在宫长月的颈间,坠着用红线穿着的白玉,而这块白玉,正是珑玉。 宸耀告诉宫长月,引魂之法需要在子时进行,而这个时刻恰恰是阴气最重的时刻,她又正好站在阴气聚集之地的旁边,很有可能遭到阴气的侵袭! 而珑玉,乃是灵物,而宫长月,又是珑玉认可的主人。所以只要宫长月将这珑玉佩戴在脖颈间,珑玉就会自然而然地在她身周形成一个保护层,保护宫长月不被阴气所侵蚀。 宸耀蹲在一旁的小茶几上,远远望着宫长月,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开始吧。” 而它的心里,在暗暗祈祷……千万……千万要成功!若是引魂一旦失败,那天罚可真不是唬人的! 宫长月微微颔首,目光也渐渐紧张起来。 紧张……自从成长为一个所谓合格的王者,她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宫长月,对待任何事情都是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她并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东西,不惧怕失去,自然也就不会紧张了。可是现在,她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再一次失去,所以她怕了,她紧张了。 宫长月轻轻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凑近了去看慕青晨的脸,低声喃道:“青晨,曾经你的死亡成就了我的帝王之路,现在,不会再一次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咬词清晰郑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任何事情,只要她宫长月想做,就绝对没有做不到的! “子时已到!长月主人!燃灯!”宸耀在一旁一声大喝。 子时,乃是一天阴气最盛的时候,慕青晨被拘谨在死亡了的躯壳中的灵魂因为这旺盛的灵气,变得非常活跃,也是最容易被引出的时刻! 宸耀的话音一落,宫长月便猛然转过头,单手成爪状,掌心积聚着一股吸力,隔空便将不远处的引魂灯给吸了过来!她右手掌中内力运转,将引魂灯浮空托着,左手则是由上至下,对着引魂灯缓缓压下,内力摩擦碰撞,火花顿时迸溅! 引魂灯燃了! 引魂灯的模样本来是很普通平凡的,跟外面农家里用的油灯,模样没什么两样,只是在灯身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花纹,这些花纹倒是给这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可是当引魂灯点燃那一刹那,整个引魂灯顿时焕然一新! 仿佛生锈了一般的颜色从引魂灯上面缓缓脱落,仿佛金粉一般碎落,往地面上落去,却在某个时刻,又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聚集成一股,朝着灯身慢悠悠地飞去,如同一条金色的龙,盘旋而上! 轰! 灯芯上火光一闪,整个屋子顿时被光芒所充斥! 等到那光芒渐渐褪去,那点燃了的引魂灯的模样才算是真正显露了出来……金色的细细的灯身,上面盘踞着一条小小的龙。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龙虽然模样小,却是栩栩如生,它身上的每一片鳞甲,每一条纹路,仿佛都蕴含着无形的深奥规律,给整盏引魂灯都增加了几分威压! 而灯柱之上便是一朵精致小小的金色莲花,它看似静止在那里,却又像是在无尽地重复绽放、枯萎、绽放、枯萎……这个过程一般,其中奥妙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而那金莲中的火焰,竟然成了一尊小小的金佛模样,脑后甚至还闪烁着七彩霞光! 这才是真正的上古至宝引魂灯! 宫长月眼中光芒一凛,将手中漂浮着的引魂灯缓缓推了出去,一点一点靠近慕青晨! 最后,引魂灯停在了慕青晨眉心的方向,然后它在宫长月的控制下,开始缓慢地旋转了起来。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我要你活着!”宫长月提气一喝,仿佛惊雷一般猛然在慕青晨耳边炸开! 已经死去的慕青晨尸体,竟然猛然睁开了眼睛! 魂归来兮! 那双眼睛仿佛闪烁着光彩,直愣愣地望着眉心之上的那盏引魂灯! 可是他这么望着引魂灯看了好一会儿,那魂魄之光芒却依然在他眼中聚集,始终不肯脱离他的身体! 不行……不行!还不过!宸耀心里着急不已。 若是拖下去,损害的就是长月主人的气运了! “长月主人,唤他的名字!”宸耀在一旁焦急地说道。 这个方法虽然冒险,但为了长月主人,也就只有如此一试了! 宫长月不疑有他,连忙冲着慕青晨的身体唤了一声:“青晨。”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的平淡,就好像是前世她常常唤青晨一般,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内容,一样的感情…… 你是我的弟弟…… 一滴眼泪,从慕青晨睁开的眼中缓缓滑落,最后没入发际线。消失不见。 那属于魂魄的彩色光芒,终于缓缓脱离了慕青晨的双眼,开始聚集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在引魂灯的吸引下,朝着引魂灯之上跳跃的火焰中漂浮而去,然后缓缓融入了那火焰的金佛之中。 原本变化万千、没有定相的佛祖模样,渐渐开始凝实,最后居然变成了慕青晨的模样! 佛灯青莲,万千悲悯! 看到这样的变化,宸耀总算是松了口气……第一阶段,成了! 接下来,便是要将那引魂灯上的魂魄,放入聚魄珠中。 这个环节同样重要,所以无论是宸耀还是宫长月,都没有放松一丝警惕。 “聚魄珠!”宫长月已经不需要提醒,就将那紫色的聚魄珠隔空抓了过来,紧紧捏在手心。而她的另一只手,也猛然抬起,将那引魂灯狠狠攥在手心。 “合!”宫长月一声低喝,两手抓着的东西突然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砰!”彩色的烟花在宫长月手中爆开,那些落下的彩色火花又变成一个个光团,在空中慢悠悠地飞舞起来,围绕着宫长月,好似一个个小精灵一般。 “青晨,回来。”宫长月垂手站在那里,低低说了一句。 她话音一落,那些飞舞的彩色光团便像是有意识一般,在这个时刻聚在了一起,然后缓缓凝聚成一颗彩色的珠子。其实按照严格意义来说,这颗珠子并不是彩色的,而是透明的主子中,有彩色液体般的光芒在缓缓流淌,才让着主子闪烁其彩色的光芒! 这里面盛着的,便是慕青晨的魂魄! 武会(1) 引魂,终于成功了! 在这颗盛着慕青晨灵魂的珠子成形那一刹那,一盏平凡无奇的灯从光芒中“咣当”一声坠落在地,滚了几下,便静静躺在了那里。 宫长月伸出手,将手掌缓缓展开,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彩色珠子仿佛有了感应一般,慢悠悠地落在了宫长月的手心里,滚了两圈,然后便开始闪烁起温暖的彩色光芒,如同孩童一般纯真而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宫长月垂眸看着手心的珠子,眼中的冷厉柔和了几分。 一旁的宸耀也松了一口气,它从小茶几上轻轻一跃,无声地落在地上,走近地上躺着的已经失去光泽和之前令人无比惊艳的威压光芒的引魂灯,用嘴叼着它,将它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码要三年,这个引魂灯才能恢复啊。”宸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而宫长月一手托着珠子,一边转过头望着宸耀:“既然引魂成功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复活青晨?” “有两个方法。”宸耀顿了顿,“一个方法就是利用这聚魄珠,其实这聚魄珠聚集的不仅仅是灵魂,还有天地间的灵气,而保存在聚魄珠内的灵魂将会受到这些天地灵气的蕴养,慢慢开始变得强大,在灵气达到饱和的时候,便可以用这些灵气来塑造一个纯净的灵力之身。”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却是需要非常多的灵气,而吸收灵力的过程也是缓慢而悠长的,所以塑造新的身体,完成复活的目的,需要的时间非常漫长,漫长到……可能会需要上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这还是要在将聚魄珠放在一个天地灵气充足的地方,才有可能完成。” 宫长月的眸子沉了几分……她等不了这么久。 “还有一种办法呢?” “以天地至宝为他塑造新的身体,而这些需要的天地至宝都非常难得,找到一样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凑足全部。” “是什么,说罢。”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一定会找到的。 “天青玉莲、沉墨石、赤炎神木,还有一样东西,就是珑玉,而长月主人你已经有了。”宸耀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忙说道,“对了对了!我知道沉墨石在哪里!” 宫长月微微挑眉。 “沉墨石,就是这次天下武会的最高奖品!” 所谓江湖这个地方,永远都充满了竞争,争谁的武功更高,争谁的天赋更强,争谁的经历更富传奇性,争……争……争!所以,才会有所谓的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门派等等称号,宫长月这个“天下第一公子”的美名,也不外乎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的罢。 而很多盛会,也就此崛起,天下武会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这天下武会,显然是在各种江湖盛会中鹤立鸡群,不仅仅因为它是延续了多年的传统,更因为这天下武会,乃是江湖中那些盛名流传的顶尖高手们,唯一会出息的场合。渐渐的,一开始天下武会抱着的江湖义气人在一起聚一聚的性质已经改变了,天下武会成为了一场真正的武斗会。 天下武会的胜出者,将会成为江湖上每个人都认同的……天下第一高手。 天下武会的主办方每年都在变更,而今年更是由好几大门派共同举办,地点就在天下第一门派……辰南派。 而且在今年,作为主办方的几大门派,更是为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宝座,捧出了一大礼物,也就是传说中的沉墨石! 沉墨石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这个多年未现的宝物将整个江湖都沸腾了。 据说,在修炼的时候有沉墨石的陪伴,那进度便是一日犹如一年,内力增长速度快得惊人! 这传说当然有夸大其词的嫌疑,若是有了沉墨石的人修炼一日,就敌得过别人修炼一年的话,那么这世间万物的规矩,就算是真的乱套了。当然,沉墨石可以帮助修炼的效果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达不到一日犹如一年的境界罢了。 要知道,内力的修炼无比困难,而且武功越高强的人,内力提升也就越困难。可是内力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又是无比重要的,就算你的武功招式再强,没有内力为底蕴,那么也是无用的。所以这沉墨石的珍贵,也由此体现了出来。 人们的贪欲总是如此,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的武功就到此止步,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强,越强,非常强! 武功本来就是这样,没有最强的境界,只有更强的境界! 所以,此次天下武会,因为有沉墨石的出现,更定会成为史上最精彩的天下武会! 在天下武会正式举行的好几个月前,辰南派就以几大门派共同的名义,向江湖上的有名之士派发了请帖,拥有请帖便是参加天下武会的前提。 当然,没有收到请帖的人同样可以参加天下武会,只是只能以观众的身份,而无法正式参加天下武会,进行对天下第一高手之名的角逐。 辰南派所处的位置,和一般的门派喜欢选在崇山峻岭之中不一样,它位于海上的一座小岛,小岛的名称就是辰南岛,当然,这辰南岛虽说是小岛,却是一点都不小,足足有一座城池大,而且这里更是三国都管不到的地方,只是因为有辰南派的坐镇,所以周围要显得平静多罢了,就连被称为海上霸主的海盗们,也不敢在辰南岛的周围随意放肆。 只不过,这种平静因为天下武会的到来,而打破了。 无数的船载着野心勃勃的人们,开往辰南岛,仅仅是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虚名。 蓝天,大海,白云,碧涛。 一艘大船,在海面上静静行驶着。 “还有多久才到?”黑衣男子伫立在船头,远远眺望着海天交线的地方,开口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有些冷,总是给人一种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但听到的人却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大人本性就如此。若是大人哪天对他温柔了,客气了,他还会觉得奇怪,而且头皮发麻呢! 于是他朝着那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如果航程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天就可以到了。” “嗯。”黑衣男子淡淡应了一句,却又突然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上,“退下吧,还有,让人不要靠近这里。” “是。”那人顺从的退下了,同时也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黑衣男子独自一人站在船头,迎面而来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那三千雪发如此美丽地在风中起舞,而扫过的发丝微微遮住了他那双黑色的沉寂双目,同时也掩去了他眼底表露出来的情绪。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你怎么过来了。”楼十三并未回头,却已经知晓来者是谁。 在这条船上,能够无视自己的命令到来这里,并且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自己发现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想来,若不是他刻意让自己脚下踩得“哒哒”作响,自己定然也是发现不了他的。 “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些什么?”那人慢慢走到楼十三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他的脚步,很缓慢,却是行云流水,隐隐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楼十三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那人表情未动,似乎对于楼十三的答案并不意外。 “哥,你说他会去吗?”楼十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那人挑了挑眉,同样回答:“不知道。” 楼十三的眼底滑过一抹情绪……他很执着,难以想象的执着,他既然认定了自己一生的对手是那个人,就绝对会一直努力下去,争取在某一天,打败他。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在某一天发生了一些变质?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改变。 两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男子,站在船头,他们的周围,是一片寂静的沉默。 和楼十三一身朴素没有丝毫点缀花纹的黑衣不同,那被楼十三称为“哥”的男子,一身黑衣,却是充满了低调的奢华和尊贵,暗金色的纹路从领口开始蔓延,黑色的广袖刺着精致的苏绣。而他的衣角,一左一右绣着两头奇怪的猛兽,模样狰狞恐怖,正龇牙咧嘴对着人咆哮,那一瞬间的表情抓得正好,可谓是栩栩如生。不过这两头猛兽,不是龙,不是虎,也不是这个世界上已有的任何生物,倒像是那些古古怪怪的传说中,生性残暴的凶兽。 由于这两头凶兽的存在,让这个男子的一身衣袍,多了几分诡异的煞气。 而这男子的样貌,更是用天下再多的溢美之词也无法形容的俊美,那飞扬的剑眉,微挑的细长的眼,挺翘的鼻梁,略显凉薄的唇,都是无比完美。 他的模样和楼十三有三分相似,两人站在一起,又是同样穿着黑衣,旁人一眼便知两人的关系。 其实楼十三从小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也一直都是以一个孤儿的身份成长。直到某一天,他的面前天降机遇,一本无名功法让他修炼成如今的好刀法,他才一举摆脱身为孤儿而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种贫困生活,在江湖开始小有名气。 他的头发也是因为那本功法才变成雪色的,却不曾想为他自己博得了一个雪发罗刹的名号。 不过当楼十三听到那些有关自己是出身某个大世家,才能够在这个年纪有如此成就的说法是,心里无疑是讽刺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儿罢。 可是有一天,一个男人找到了他的面前,自称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与他失散多年。 这个男人,名为楼漠白。 他的身份神秘而尊贵,对于孤儿的楼十三来说,是如此的高高在上。 楼十三自己长到这么大,从来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父母兄弟,他记得自己姓楼,还是因为养大他的那个乞丐拿出的他小时候穿的衣物上,绣着一个小小的“楼”字,他便以此为姓,并为自己取了“十三”这个名字。 楼十三从小到大都认定自己是孤儿,自然不肯相信楼漠白的说法。但是他又无法否认,自己和楼漠白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两人甚至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吊坠!也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楼十三始终没有承认。 和楼十三一样,楼漠白也是一个性格执拗的人,就算楼十三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哥哥,他也同样对他非常好,完全尽到了作为长兄的责任。 最后,他终于等到了楼十三的一声“哥”。 不过楼十三对楼漠白并不算是十分了解,他只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住在万重山的一座宫殿中,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的武功也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还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而楼漠白真实身份,他一直都不知道。 却不知,这个身份,该是多么的…… “哥,你没有请帖?”楼十三突然疑惑地问道。 楼漠白点点头:“嗯,没有。”那些人会向他发请帖的话,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会?”楼十三觉得很奇怪,哥哥的武功如此高强,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怎么会得不到天下武会的请帖呢? 楼漠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当观众就好。”他对那些竞争,也没什么兴趣,虽然沉墨石的吸引力很大,但也不值得让他厚着脸皮凑到那些自诩武林正道的人们的盛会上。 楼十三无声地点点头。 “好了,风大,进去吧。”楼漠白望了一眼天边,低声说了一句,“似乎,要变天了。”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积聚起阴沉沉的云,如此沉重地朝着海面压来,海上的平静,也是如此的诡异。 暴风雨前的平静。 是啊,要……变天了。 天下武会的第一日,前来参加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辰南派在岛中央那个大广场上,有名号的江湖人士按照在江湖上的地位安排了位置,没有名号的,自然只有在外围站着或是席地而坐。 在广场正前方,搭着高台,上面同样坐着前来参加天下武会的人,不过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通常是什么大派的掌门,武功盖世的大侠之类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人物。 楼十三也在其中之列。 其实,他不仅仅有“雪发罗刹”这么个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称号,还因为几年前的一战成名,而被七星楼封了“天下第一刀”之名,所以坐在这里,是没有一点不适合的。 同样坐在这上面的还有慕青夜,身为神医谷的新任谷主,他的位置还是在前面一列。他一到这里,便有许多人凑上来交谈,只希望能够和神医谷扯上一点关系。 神医谷虽然不是天下几大名派之列,却是隐世的顶尖势力之一,而且它的实力不能仅仅看表面上,要知道神医谷的隐形势力,才是真正的可怕。身为医者,神医谷之人救了不知道多少的人,那些人自然是要记着恩情的。所以只要神医谷站出来一号召,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有不知几何的人会举手响应。 这才是神医谷的真正可怕之处。 令人震惊的是今年的天下武会上,竟然出现了好几位隐世未出的大师,据说,他们的境界已经达到了那传说中的宗师之境,那可是真真的高深莫测! 其中一位,便是玄然真人。 玄然真人所在的东明山,说实话是非常小的,不必那些动辄便是上千人上万人的名门大派,东明山的人,堪堪不过二十几人而已,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门派,却是江湖中绝对不能小觑的存在,光是人们知道的,便有两位宗师,一个是玄然真人,一个就是玄华真人。 此时,玄然真人穿着一身青袍,头发和胡须都梳得整整齐齐的,那双眼眸不见一点老态,反而充斥着精光,教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但是他脸上又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 如此矛盾,在他身上融合,可不就成就了这玄然真人的一派仙风道骨? 外人见到,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宗师风范! 大概也只有东明山的自己人才知道,在这里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玄然真人,实际上是一个多么不靠谱的人! 其中一人自然就是南子篱。 身为玄然真人的唯一徒弟,南子篱也算是沾了师傅的光,在江湖上还未闯出什么名堂,却已经能够跟随师傅一起坐在这代表实力和身份的高台之上,虽不是前面几列,但也是一个极好的位置了。 天下武会即将开始,无论是高台之上还是高台之下,所有人都已经入座得差不多了,就等待着天下武会开始的那一刻! 可是偏偏,在高台的第一列的位置上,有那么一个显眼的空位!这个空位,还是在玄然真人的旁边! 能够坐在高台第一列的,自然是玄然真人等宗师之流,或者是辰南派、桐花派等天下大派的掌门之流,那么这个位置是为谁准备的呢? 在天下武会开始之前,哪里有名的人物要来,早就开始疯传了,而这么人物,差不多都在高台上坐齐了,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桐花派的掌门花飞叶忍不住问了辰南派掌门童文生一句:“童掌门,这空位,是谁的啊?” 童文生也瞥了一眼那个空位,心里一盘算,便知道了:“那空位,是公子钰的。”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又加上旁边这些人都想知道这个位置究竟是何人所有,所以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公子钰?天下第一公子钰? 花飞叶倒吸了一口气:“公子钰?那人不是不喜参加这种场合吗?” “哪里!”一旁的云越派掌门云德插了一句,“前段时间,这公子钰还去了洛阳花会,不是吗?” 童文生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解释道:“我给那公子钰发请帖,本来是没想着他会来的,谁知道前些日子,那公子钰的人特意来拜见了我,告诉我公子钰将要来参加的消息,我也是很惊讶呀!” 那花飞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公子钰虽说有天下第一公子之名,但这名号可不是靠武功实力得来的,又如何能够安排在这第一列呢?还是……还是在玄然大师的旁边!” 其实不止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疑惑,旁人同样也有。 童文生捋胡须的动作一滞,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公子钰参加之名乃是……宸楼之主!” 周围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武会(2) 这段时间,宸楼这个名字可算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自从宸楼当初一举灭掉血刹宫之后,江湖上就有好几个大势力陆续接到了那绝杀令,并且纷纷遭到了灭门,势力统归宸楼所有,宸楼的强大,也渐渐展现在了江湖人的面前,那红色绝杀令,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宸楼的定义,绝对不是名门正派,而有几分亦正亦邪的味道。宸楼行事教人捉摸不透,但它的强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类似于辰南派、桐花派等大派,也不敢说稳压宸楼一头。 籍籍无名许久的宸楼,那多年的积蓄,似乎就是为了如今一朝的爆发! 显然,宸楼的爆发成功了,它在江湖上渐渐奠定了一个不可撼动的位置,甚至有人将宸楼开始与那神秘的七星楼相提并论,任何双方的真实实力已经相差无几。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那神秘且强大的七星楼,早已经成为了宸楼的一部分。 而这些人也没有想到,那般庞大神秘的宸楼,其真正的主人竟然是公子钰! 突然,天际遥遥传来一阵丝竹乐声…… “等等!”童文生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那公子钰……来了!” 他话音一落,天下武会偌大的会场边际,便出现了一行人的身影。 穿着白色纱衣的女子,个个美貌如花,怀中抱着不同的乐器,垂眸敛眉,唇含微笑,白衣翩翩,惊艳而来。 而这些个白衣女子身后,是一顶八人大轿。这大轿可谓是极尽奢华,且不说它的外貌,光是抬轿的那八个白衣男子,便是武功高强,完全可是列数江湖一流高手,却偏偏成了这抬轿的轿夫! 而这大轿,以名贵的黑楠木制成,顶端铺着用金线绣出图案的绸缎,还缀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金色的铃铛坠在四角,伴随着大轿的摇动而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而那大轿之上,白色的纱幔随风飞舞,层层叠叠后面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 大轿的四方,还站着四名女子,这四名女子穿着颜色不一、款式相同的长裙,脸上都带着银色的面具,双手放在小腹前面,仿佛雕塑一般伫立在上面。 大轿之后,又是一行白色纱衣女子,同样的貌美如花,手中提着一盏盏宫灯。 这么一行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天下武会的会场上,自然是人人都惊诧不已!而且这些美貌如花的女子,更是让在场的男人晃花了眼。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多美女齐聚一堂? 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却自有一种行云流水之感,翩然而至高台前方。 童文生在轿子落地的一刹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也随即露出友善的笑容。 “哈哈!宸楼之主公子钰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啊!”童文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加上了一点内力,让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够听到。 天下武会的会场顿时沸腾了…… 公子钰?宸楼之主? 童文生用眼角的余光满意地瞥着那些人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而在那大轿的内部,宫长月盘腿坐在软垫上,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用平静毫无波动的眼睛透过那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幔,望向那辰南派的掌门童文生。 童文生突然觉得一阵没由来的头皮发麻,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回事?他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却很快就忘记了。 “童掌门。”纱幔后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似乎是在跟童文生打招呼。 可是这招呼,实在是算不得客气,与童文生的热情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童文生只觉得自己脸上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而站在大轿前方的两名侍女动了,她们不约而同地转身,点脚一跃,便翩然落在大轿前方,跪坐在那里,然后一齐伸手将纱幔拉了起来。 一个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戴着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的男子,很随意地盘腿坐在那里,三千青丝没有任何束缚地从一旁泻了下来,一直落在他身下的软垫上,在那华丽的丝绸之上,勾勒出尊贵深沉的墨色。 男子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领口处有些细细的精致花纹,其余地方并没有太多的点缀,却一点也没显得朴素,反而有一种不动声色的低调奢华。男子的颈间缀着一块白玉,手中还握着一颗彩色的珠子,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那男子缓缓抬眼,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眸对上童文生的眼睛。 童文生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骤然,那男子动了! 仿佛一阵烟雾一般飘飘然落在了第一列的那个空位,也是属于他的位置前面,动作悠然自得,速度却绝对不慢!眨眼之间,便落在了那空位前方。 那四个与其他白色纱衣女子显然不同的戴着面具的侍女随之跟来,在那位置后面垂手站定。 其中一女子在过来之前,从轿中抱出一张完整的白虎皮,披在了那木质的椅子上面。另一名女子则是将座椅前方的小茶几上的点心茶水全部撤走,换上了自己带来的东西,那一碟碟用白玉荷叶盘托着的精致点心,看起来格外的诱人,而准备好的热腾腾的茶水,也从壶口升腾起袅袅烟雾,茶香在周围缓缓蔓延开来。 “公子。”侍女之一在公子钰面前弯下腰。 公子钰微微颔首,在那已经截然不同的座椅上翩然落座。 这一系列的转眼,仿佛只是在眨眼间,这四个侍女的动作更是熟稔无比,好似已经做过千遍万遍一般。 看来这公子钰出行的要求向来很高啊。一些人在心里如此想到。 可是作为东道主的辰南派掌门童文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次天下武会,因为考虑到时间有些长,所以在每张座椅前面都放了一个高高的小茶几,上面摆着茶水和点心,只是因为位置的不同,这些茶水点心有好坏之分罢了。但是这第一列位置的茶水点心,绝对是顶好的!可是这公子钰一来便将这些精心准备的点心茶水弃之如履,着实是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于是童文生一个没忍住,就走上前了几步,仿佛随意交谈一般笑呵呵地说道:“哈哈!莫菲我们辰南派这点心茶水入不得公子钰您的眼?”这句话,说实话有些讽刺了。 而公子钰的目光缓缓转向他,在他脸上那个虚伪的笑容上面停顿了一下,微微颔首,道:“的确简陋。” 话语如此直白! 童文生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扑哧!”公子钰身边的玄然大师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童文生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大师……” 以玄然真人的身份和地位,他童文生是无法责备的。 玄然真人摆摆手,胡须一动一动的:“不就是换了你的茶水嘛,童掌门你就不要计较了!”说实话他也对公子钰的那些新端上来的点心有些垂涎呢!当然,面上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 此时玄然真人算是给了童文生一个台阶,童文生又不是真的想和公子钰结怨,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转身回到了高台的最前端。 而童文生离开之后,玄然真人便将脸转向公子钰:“哈哈!小娃子,你的名字叫什么?难道就叫做公子钰?姓公子名钰?” 玄然真人一开口,算是直接破坏了他那一身装模作样的仙风道骨。 公子钰头也没回,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和天下赫赫有名的宗师玄然大师说话是一种荣幸,要是搁在别的人身上,早就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己了! 不过他还是回了玄然真人一个字:“钰。” 名字就是钰?玄然真人觉得好生奇怪,不解地抓了抓头发。 看到平日里被江湖人吹得好似天人一般的玄然真人此时作出一系列举动,戴着面具站在公子钰身后的明敏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同样戴着面具的流沁一个眼神横过去,明敏立刻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面对公子钰的冷淡,玄然真人一点儿也没觉得生气,他心里甚至有些奇怪地觉得,此人的这种态度,本就应该如此一般!若是他对谁阿谀奉承了、热情了,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于是还没沉默两句,玄然真人又凑了上去,眼巴巴地望着公子钰:“那个……小钰啊!你的点心……看起来不错啊!” 小钰? 这一次,不仅仅是明敏,连流沁三人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玄然真人还……真够大胆的!得亏主子居然没有生气! 不过公子钰这次倒是转头瞥了玄然真人一眼,不过也还是回了一个字:“嗯。” 玄然真人一下子被哽住了,不舍地看了好几眼那桌上的点心,眼睛差点都没落在上面了。 而在前方,公子钰的轿撵已经被抬走了,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们也在在场男人们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童文生在那里站定,脸上挂着笑容就开始了自己的讲话,说的无非就是“很荣幸能够成为天下最大盛会的东道主”“今天站在这里欢迎大家到来”之类的话。不过他也知道大部分江湖人都不兴那文绉绉的一套,便也没说多久,就走下去了。 天下武会,正式开始! 天下武会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初赛,一个是决赛,初赛走的是打擂路线,而决赛则是分组比拼。参加初赛的大抵是一些籍籍无名之辈,或者是二流三流,而那些一流高手,都是直接参加决赛的。这一点,早在发请帖的时候,就已经分出来了。 其实这些参加初赛的人并不一定抱着要拿到那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只要将自己的比赛打得精彩,那在江湖上便能够博得一个名声!所以前来天下武会的大部分人,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借此机会在江湖上一举成名,然后在江湖上赢得一席之地的! 初赛开始,为了加快速度,那广场之上摆了四个擂台,而整个初赛时间定为三天,三天之后决出进入决赛的人。 而在下面打得正火热的时候,公子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他握着那颗彩色珠子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那珠子仿佛有感应一般闪烁了两下,却因为有他手掌的阻挡,所以一旁的人并没有看见。 此时,本来正襟危坐的玄然真人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见闭着眼睛的公子钰,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悦欢快的光芒,他手腕一动,左手顿时如闪电般伸出,旁人还没看见什么,他就已经在那盘中抓起一块点心,迅速塞进嘴里。 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盘中的点心就少了一块,而旁人根本看都没看见玄然真人动了手,所以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动作,只是看到他的嘴巴在细微地动,眼里闪着满足的光芒。 而站在公子钰身后的几人是眼睁睁看着盘中的点心少了一块的,而可能动这个手的人,只会是桌旁的玄然真人。 四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玄然真人不知不觉地出手,没多久,那白玉荷叶盘都已经空了。 玄然真人摇头晃脑一阵,心道:真美味呀,比南子篱那小子做的点心好吃多了! 的确,在东明山的时候,像个老饕餮似的对吃的永远十分挑剔的玄然真人实际上却是一个菜也做不来,有一次山上没人,独留的他嘴馋了,便自己动手炒了个菜,直接把厨房给烧了,差点儿没把整个山都点着了! 后来,玄然真人便被东明山的人严令禁止出入厨房。 而身为玄然真人唯一徒弟的南子篱也为了玄然真人这张嘴,堂堂一个世子殿下,开始在厨房学做菜,小小年纪就会做基本的菜了,到现在,那一手好菜也做得十分美味。 不过南子篱做的菜,比起齐雅这个大师来说还是有一段差距的,这可不被他的师傅嫌弃了吗? 玄然真人吃完了一盘,又转战第二盘,没过一会儿,桌上的碟子全部都空了。 完了玄然真人还直接抓起茶杯狠狠啜了一口茶,那茶香在他唇齿间溢开,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可是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坐在他身边的公子钰,转头看着他,那双平静的黑眸看得玄然真人头皮直发麻! “呵……呵呵……”玄然真人除了讪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说他该装模作样说不是自己吃的嘛,可是他手上还攥着茶杯这个罪证呢!他又哪能推脱呢? 公子钰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收回了目光。 玄然真人小心翼翼把茶杯放下,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在天下武会的第一天,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第一天结束之后,公子钰回到了辰南派为自己安排的小院里,白天里那些跟随的白色纱衣女子和那八个抬轿的轿夫已经作为侍卫将这里保护好了。那些白色纱衣女子看起来个个柔弱不堪,实际上身手了得,比起这八个轿夫也差不了多少,是宸楼的人为了公子钰的这次出行,特意安排的人手。 厢房里,流沁抬手为宫长月摘去面具,顺便将她的头发拢了拢,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束了起来。齐雅走上前去,为宫长月解开衣带,将她身上的外衣褪了下来。若思也提起一套白色的丝质长袍,套在了宫长月身上。宫长月脚下也换了一双厚底软鞋。 “你们先出去吧。”宫长月在桌旁坐下来之后,突然吩咐道。 流沁四人愣了愣……她们一直都是宫长月的贴身侍婢,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离过身的,主子这个时候怎么会遣她们出去呢? 不过主子的命令她们自然不敢违抗,应了一声“是”便齐齐退下去了。 等到房间里一空,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也犹如烟雾一般渐渐在桌上凭空显露出来。 是宸耀。 宫长月抬起手,将一直未离开过手的那颗彩色聚魄珠递到宸耀面前:“你看,怎么样了?” 宸耀凑近了脑袋,瞅了好一会儿,才咧着嘴点点头:“很好很好,大概过几天,他的魂魄就可以凝聚成形了!” “是吗。”宫长月眼角微微上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可以看到他的魂魄吗?” 宸耀点点头:“你是珑玉的主人嘛,当然可以看到啦,不过其他人就看不到了。” 宫长月眼睛一亮,目光随之落在手中的珠子上。 那聚魄珠仿佛有感应一般,闪烁了两下。 苏醒 在天下武会如此盛大地举行时,远在墨国的都城皇宫中,承元帝正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吱呀……”御书房的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人参汤,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原本隐了气息静静站在承元帝身后的荣禄见状走过去,接过那小太监手中的托盘,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小太监无声地行了礼,悄悄退下了。 荣禄端着那碗人参汤,走到承元帝身旁,将它放在了桌案上,然后轻轻说道:“陛下,先喝碗汤吧。” 陛下近来身体不大好,御膳房便每日呈上这么一碗汤,以人参为主,其中辅佐了一些名贵的药材,用细火煨了好几个时辰。 承元帝本来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的动作一滞,转头瞥了一眼参汤,虽说不喜这个味道,还是将手中的奏折和笔搁下了。 可还未将那碗汤接过来,承元帝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面色顿时苍白如纸,连仅有的一丝红润也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虚弱非常。荣禄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递了上去,承元帝接过来,捂在嘴边,又咳嗽了好一阵,才将锦帕拿开。 那明黄色的锦帕上一抹殷红,是如此的刺眼。 “陛下!”荣禄不由得大惊失色。 承元帝却并没有觉得惊讶,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所以这么一咳血,他倒并没有觉得意外。 “传……传太……”荣禄转头就高声喊了起来。 “哎哎!不用了。”承元帝连忙打断荣禄的喊声,“没什么大事,不用叫太医了。” 他可不想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到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耳里。 荣禄转头刚想劝阻,看到承元帝阴沉的脸色,也顿时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沉默了。 他默默地再为承元帝递上了一块锦帕,为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渍,然后端起人参汤送到承元帝面前:“陛下,把参汤喝了,补充一下元气。” 承元帝点点头,接过汤碗来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随即在他的嘴巴中蔓延开来。 荣禄又在汤碗的小碟子中捻起一块蜜饯,送进承元帝嘴里,才冲散了那苦味。 喝了参汤之后,承元帝并没有急着继续批阅奏折,而是蓦地沉默下来,望着不远处跳跃的烛火失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荣禄收拾了汤碗,让一旁的宫女将它端了下去,然后垂手站在承元帝身旁,静默不语。 承元帝平静的脑海中,闪过的是那日长月在他面前说出的那个名字…… “宫慕离……璞玉吗?”承元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也顿时想起近来这段时间,自己派人观察了宫慕离一段时间后的结论……不仅仅是聪明,而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懂得韬光养晦,懂得保护自己,也懂得如何得到属于自己的利益……这个孩子一点一点开始展露属于自己的锋芒,他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 承元帝眯起眼睛,嘴角含笑,似乎是在思虑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说道:“殿中所有人,除了荣禄,全部退下。” “是。”众宫女太监齐声应道,然后纷纷退了出去。 殿里安静下来的一刹那,承元帝突然开口叹道:“荣禄,朕恐怕……时日不多了。” 荣禄心里一惊,顿时变了脸色:“陛下,您如何能……如何能这么说呢!您是可以长命百岁的人啊!怎么会……怎么会……” “朕自己心里清楚。”承元帝缓缓睁开眼睛。 “陛下……”荣禄顿时红了眼。 “也是时候该立诏书了。”承元帝说道,“荣禄,准备纸笔。” 荣禄用通红的眼望着承元帝,最后还是无奈转身拿起了干净的纸笔,放在承元帝面前,然后拿起小壶为砚台中倒了点水,又拿起墨条,开始磨起墨来。 承元帝盯着身前的白纸看了一会儿,才拿起毛笔,轻轻蘸了墨汁,只是稍稍停顿,便在那白纸上奋笔疾书起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隽逸…… “盖闻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贤子。朕恭膺景命,嗣托丕图,远惟右昔早建之文……咨尔三子慕离,日表粹和,天姿颖异,是用授尔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写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在心中拟的草稿后加上了一句话,才在最末落上“钦此”两字。 “玉玺。” 荣禄将玉玺递到了承元帝手上。 承元帝拿起玉玺,在最后落下了一个鲜红的印记。 这是天家最威严的符号,代表着不可撼动的皇权。 承元帝看着面前的一份诏书,满意地点点头,等待墨迹干了之后,才亲手将它折了起来,郑重其事地交给了荣禄。 荣禄不解地抬起眼:“陛下?” “如今,不是颁布诏书的最好时机,朝中野心勃勃之辈很多,个个都希望能够将自己支持的人推上这个位置,而人选无非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恐怕谁也想不到,他选择的太子人选,竟然会是三皇子,一个母亲出身卑贱,没有丝毫倚仗的三皇子。 不,他并非是没有倚仗的。相反,他背后站着这墨国最强大的靠山……凤王宫长月。 但是不知晓的人,绝对不会将主意打到三皇子身上,若是这份诏书公告天下,恐怕三皇子的身边,就真是虎狼环饲了。 所以,现在,还要等。 承元帝很清楚,最好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在朕驾崩之后,荣禄,你一定要将这份诏书交给凤王。”只有他的女儿宫长月,才是他能够毫无保留信任的唯一人选。 荣禄颤巍巍地接过被折得好好的薄纸,只觉得它重若千斤。 “奴才……奴才定将好好保管!” “嗯。”承元帝点点头,目光却渐渐变得苍茫起来。 而在皇宫的另一处,还有一个人尚未入眠。 每当入夜,他都命可以信赖的人在房间里的每扇窗户上扯了一块黑布遮住,因此就算屋内灯火亮堂,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于是他就乘此机会,悄悄地秉烛夜读。 而这些书,都是大皇姐在离宫前,布置给他的任务。 如今的宫慕离,再也不是以前那些懦弱却依然残留几分倔强,同时还带了几分自卑的宫慕离了,他的每一日,都在改变,变得更加聪明,变得更会思考,变得……更加强大! 宫慕离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他大皇姐一般的人。也就是在这个愿望,驱使他始终朝他进步,而且速度飞快。 而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一纸诏书所改写了。 同样的,对自己接下来人生的改变并不知晓的宫长月,只是一心关心着那颗聚魄珠。 按照宸耀的说法,聚魄珠中保存的青晨灵魂,今日就可以苏醒过来了。而青晨除了没有身体,旁人看不见灵魂体的他以外,勉强算是已经复活了。 此时,宫长月正根据宸耀所说,准备将珑玉中积聚多年的精纯灵气,灌入聚魄珠些许。 之前宸耀就说过这极富灵性的珑玉已经认她为主了,但宫长月却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宫长月为了复活青晨,而往那珑玉上滴了一滴血之后,她才感觉到这珑玉与自己有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也因此,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驱动珑玉了。 宫长月盘腿坐在天玄草编织的蒲团上,一手托着珑玉,一手托着聚魄珠,眼睛轻轻闭起,丹田中的内力开始运转,缓缓游移到两个手心处。 珑玉和聚魄珠,不约而同地开始散发出光芒,一个是白色,一个是彩色。 两样东西摇摇晃晃地漂浮而起,从一开始摇摇欲坠的不稳定,到现在的飘然自若,珑玉和聚魄珠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起来,珑玉散发出的柔和白光也好似烟雾一般点点飘向聚魄珠,然后一点一点融入聚魄珠的彩色光芒中。 那聚魄珠的光华也开始变得不一样,变得有了……生命的律动! 一缕淡淡的亲眼从聚魄珠中飘了出来,然后在宫长月的身前一点一点聚集起来,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那模样,正是穿着一身白衣的慕青晨! 他闭着双眸,满脸都是沉睡的安静,那一身飘飘然的白衣和他在神医谷时候的有些许不同,这白衣白得纯粹,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纯净和柔和。那一头纯粹的黑发在脑后飞舞着,美丽得好似瀑布一般。 在珑玉光芒大盛的一刹那,慕青晨的魂魄,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宫长月看着青晨眼中的迷茫,缓缓站起身来。 “青晨。”宫长月轻轻唤道。 慕青晨眼中的迷茫在这一刹那消失殆尽,他猛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熟悉无比的人…… “姐……姐姐?” 在他喊出口的一刹那,脑袋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慕青晨本来就模糊的身影更加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宫长月连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青晨,却只是捞了一片空,凉凉的空气从她的指缝间滑过。 “青晨!” 慕青晨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宫长月的声音,此时他脑袋里那翻江倒海的疼痛压倒了一切! 不过很快,这疼痛就渐渐褪去,而他眼前,出现了一幕幕的场景…… 不仅有前世,还有今生,一幕一幕,仿佛电影般闪过。 他终于,什么都记起来了。 无论是作为慕青晨,还是……宫清晨。 魂魄 辰南派是海上小岛,虽然风景很美,但淡水资源并不丰富,宫长月住的院子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却也没有天然泉水为源的汤池。不过宫长月还是强忍着不适,按照自己的习惯,在那木雕汤池中沐了浴。 她从热腾腾的汤池走出来,流沁立刻为她披上了月白色的绸衣。 宫长月踩着软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靠在软榻上,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流沁也随之跪在一旁,为宫长月细细打理起头发来。 而除了宫长月和藏在暗处的宸耀,没有一个人看到,那宽大软榻上,还盘腿坐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他的黑发好似瀑布一般披洒下来,一身纯粹的白衣,闪着莹莹的光泽。 此时,他笑兮兮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充满了傻气,仿佛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乐呵一般。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宫长月拿着那本书,懒懒靠在软榻上,眼皮也未抬一下,甚至嘴巴都未动一下,她的声音偏偏在慕青晨的耳边响了起来。 这是珑玉的作用,接受了珑玉精纯灵气的慕青晨,能够与宫长月在脑海中交流。 “没有!没有啦!”慕青晨恍过神来,慌忙摆手说道。 宫长月略略挑眉,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目光则是越过手上握着的书,直直看向跪坐在自己脚那边的慕青晨,目光深沉有如苍茫大海,也是如此的锐利,仿佛能够看破一切。 流沁几人依旧在各做各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宫长月的任何不一样。 慕青晨抓了抓头发,一身飘渺隽逸尽数褪去,整个人添了好几分傻气。 宫长月看在眼里,只觉得慕青晨和宸耀竟然有几分相似! 慕青晨笑嘻嘻地说:“只是……只是很高兴!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和姐姐见面!不过姐姐,你是怎么……怎么……”他说到这里,却嘟嘟囔囔问不出口了。 “我是怎么死的?”宫长月挑眉无声问道。 按理来说,死对任何人来说都应该是一件比较忌讳的事情,可是宫长月没觉得,她很自然地就谈论到了自己前世的死亡问题。 “嗯……嗯。”这的确是慕青晨想要问的问题,他抬起脸朝着宫长月憨憨一笑。 宫长月淡淡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该到了死的时候了。” 宫长月说得没错,她前世的死因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年级尚不足三十的她,奇怪地患上了一种连医生都诊断不出来的病,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肺功能慢慢衰弱,每日都嗜睡无比,清醒的时间远远不足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修炼古武的人,要比普通人的身体好得多,不仅不容易生病,而且寿命也要长一些,很轻松就可以活到一百岁以上,功力越深厚,寿命就越长,记得族中寿命最长的是一位长老,他活了接近两百岁。 而宫长月这病,来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当然,她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有人对她下了慢性毒药,若是她连这一点都觉察不出来,那她修炼了二十几年的帝王之术就算是白学了。 大概,这就是注定该死吧。 最后,她在族中人凄惨的嚎啕哭泣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族中之人对她都是尊敬且信仰的,自己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好似天塌了一般。 而她却并不知道,自己爱不爱自己的家族。 为了家族利益作出的所有行为,大概只是因为习惯罢了。 习惯为家族思考,习惯好好管理家族,习惯将家族推向一个新的高峰。一切都是习惯,她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 但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在她死亡的那一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仿佛……挣脱了枷锁。 却未想,自己的生命在这异乡,又开始了。 以前的她,觉得身在何处都无所谓,现在的她,却是如此庆幸……这一次的重生,让她可以见到青晨。 “姐……姐!”青晨的声音仿佛拨开迷雾,由远及近传来。 宫长月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距离自己很近的青晨,他仰着脸,纯净如水的目光关切地望着自己。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 青晨坐了回去,一边嘟囔着:“在想些什么啊,这么入神。” “没什么。”宫长月回了一句。隔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慕青晨问道,“你觉得,这辰南岛上的风景怎么样?” “风景?”慕青晨歪了歪头,柔顺地头发从他肩头滑落,“很漂亮啊,就像是马尔代夫一样哎,那水真的很蓝,很清澈!啧啧,这未经过工业污染的古代就是不一样,一切都是这么纯天然,这么干净……”慕青晨一开口,直接是停不下嘴了,哇啦哇啦说了一大串,都是对这个辰南岛的极尽赞美。 的确,这辰南岛的淡水资源虽然不算丰富,但风景绝对是极美的,不少第一次来的人,站在那柔软的海滩上,都看痴了,不断啧啧声称这里就是人间仙境! 可是慕青晨叽叽喳喳一番话说下来,才突然反应自己竟然说漏嘴了。 “唔!”慕青晨慌忙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宫长月。 糟了糟了,自己说漏嘴了! 慕青晨挫败地想到……为什么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长月姐姐都可以这么轻松地套出自己的话呢?难道真的是自己智商太低了?嗯,不是,绝对不是!只是长月姐姐太聪明了而已!对,没错,就是这样! 慕青晨在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到。 “你果然出去了。”宫长月就知道,按照青晨这个性子,绝对是安分不下来的。虽说她刚才问这么一句,并不是真的想要套他的话,不过宫长月的声音还是沉了下来,“你的魂魄才苏醒没多久,很不稳定,你不能离开珑玉的身边!怎么又偷偷摸摸溜出去!” 她这样一番呵斥,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觉得惶恐不已,只恨不得自己可以跪下来求饶,来压平这位的怒火了! 可是慕青晨呢?他倒是很习以为常,抬手抓了抓头发,然后眯起眼睛傻傻一笑。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前世每每自己偷偷从病房溜出去玩儿的时候,长月姐姐就是这么呵斥自己的。他一开始也因为长月姐姐的语气和眼神而害怕不已,但后来慢慢习惯了,他能够从长月姐姐的声音中听到关切的意味,于是他也没怎么觉得害怕了,每次长月姐姐这么说他的时候,他都在那里傻笑。 现在听长月姐姐这么呵斥自己,倒觉得有几分亲切呢! 看到慕青晨的表情,宫长月也有些无奈,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却听得身边的流沁轻声问了一句…… “主子,哪里不舒服吗?” “没。”宫长月摇了摇头。 流沁点点头,收回了目光,继续为宫长月打理着头发。 宫长月看着慕青晨,说道:“我问你倒不是为了套话,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宫长月顿了顿,“在这样的岛上生活的话,感觉怎么样?” 其实前世家族中也有这么几座小岛,每年冬天的时候她都会前往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不过她现在问慕青晨,意思是长久地在这种岛上住下去。 “好哇好哇!我以前就一直向往这种生活呢!哈哈!到时候我们再研究一下快艇游轮什么的,还有帆船……”慕青晨很梦幻地勾勒着未来的蓝图,虽然不怎么实际。 “喜欢吗?”宫长月的目光稍稍柔和了几分,嘴角也微微上翘。 慕青晨使劲儿点点头。 “那好,我会即刻令人找一座岛,我们以后就在这上面住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她看着也烦,还不如远离。岛上的生活很宁静,真正的与世隔绝,当真是不错的,而且青晨也喜欢。既然如此,她就可以等到完全复活了青晨之后,在岛上住上一辈子了。 就这样过去一生也许平淡,不过她是最心仪不过了。 “不过如果找到的岛没有这里的风景好怎么办?”慕青晨有些担忧地问道。 “那就把这座岛抢过来便是,不过是一个辰南派罢。”宫长月很自然地说到,没有一点觉得“抢岛”这种行为有丝毫不妥。 不过,宫长月的逻辑向来如此。 “额!”慕青晨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家长月姐姐的霸道作风,不由得讪讪一笑。 好吧,因为他的口误,这个辰什么派来着?对不起了! 他虽说在脑子里这般抱歉地想到,但是面上笑眯眯的,心里也是一片舒畅,反而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没有一点觉得真正抱歉的意思。 这难道就是有其姐必有其弟?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慕青晨的作风,经过宫长月的多年熏陶,也是绝对差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这次宫长月想得倒是简单了,她一直将自己当作局外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拦她,但是,从她降生开始,渐渐展露出自己锋芒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注定不会如此简单。 她既天生为王者,又怎么会平淡一生呢? 所以,这样的生活,注定只能水中花镜中月,想想可以,而事实上,它是虚幻的。 粉丝 所谓天下武会的初赛,不过只是预热,真正的重头戏,是决赛,只有到这里,江湖上那些久闻其名难见其人的高手,为角逐“天下第一高手”之名,才会尽力出手,那打斗才叫一个精彩,让人看得舒畅无比! 尽管初赛比起决赛来就是小儿科,但一些本身为隐世不出名的高手,却被沉墨石的巨大诱惑勾出来,并且成功进入决赛,这些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黑马。而还有一些尽管没有成功进入决赛,却打了一场漂亮的对决,在众人心里留下印象了的,也是收获颇丰,假以时日,他们便可以在江湖上有点小小的名声,也可以在这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这才算是真正地成为了江湖之人。 不管是何家欢喜何家愁,决赛都如期到来了。 参加的高手虽然很多,但武功仍有高低之分。当然,像是玄然真人这种宗师级别的人物,是不屑于与小辈争夺的,便只是派上了自己的弟子,而自己则是坐在一旁笑看争斗。而类似于辰南派掌门童文生这种位高权重之人,也要碍于身份,不能堂而皇之的出战,也就只能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去争夺了。 来参加的大派掌门大抵如此,不过有一个人却让众人意外了。 毫无疑问……公子钰。 公子钰来参加这决赛,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应该的,他的宸楼虽然仅仅出道几年,但在江湖众人的心里,宸楼已经是可以和神医谷、辰南派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了。而公子钰作为宸楼的楼主,自然应该注意身份,而不应该去和那些人争夺这虚名才对! 难道他也是被那沉墨石吸引了? 众人在心里纷纷猜测着。 不过除了公子钰这个异类,其他的掌门宗师还是比较注重这些的,大家都没有参加,而真正参加这决赛的,倒是一些小派的高手,或者江湖上那些独来独往的孤高高手,以及被师傅等人寄与了厚望的大派弟子。 经过几番淘汰,一些浑水摸鱼的人很快就被淘汰了,留下的数十人,都是有真正实力的人,其中就包括楼十三、南子篱以及打着公子钰旗号的宫长月。 “哇哇!姐姐你真厉害!几下就把那些人打飞了!”慕青晨拖着长长的白色烟雾,在宫长月身周飞来飞去,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断拍手崇拜称赞道。 这一世的他虽然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就连他的师兄南子篱也要逊他几分,但是比起这个用妖孽称之尚且不及的姐姐,他只觉得自己是满心自卑。 姐姐在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龄就成为了宗师,而他呢? 自卑啊!好自卑啊! 不过慕青晨只是低落了一阵,便很重新欢喜起来,只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姐姐还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由于引魂的缘故,慕青晨的灵魂经过引魂灯的洗礼,许多杂质都被剔除,留下的灵魂越来越纯净,所以慕青晨无论是行事还是想法,比以前还要单纯许多。就像是刚才,他上一刻还为了自己“低微”的天赋而失落不已,下一刻却又因为姐姐妖孽般的天赋高兴到不行! 不过宫长月却对慕青晨的这些赞美不怎么在意,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瞟过慕青晨,但是其中的警告意味却非常明显……给我回去! 宫长月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对慕青晨还是很担忧的。 目前慕青晨的灵魂根本不稳定,像他这样天天在外面晃荡,只会让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虚弱,最后说不定会溃散。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呆在聚魄珠中一段时间,慢慢炼化其中的灵气,再通过珑玉的蕴养,让自己的灵魂变得更加凝实强大,也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些自保的能力。可偏生慕青晨就不是一个安分得下来的主! 被姐姐一瞪,慕青晨顿时瘪起了嘴巴,眼中满是委屈:“我……我就是无聊嘛……”他漂在宫长月面前,小声辩解道。 他才不想呆在那个黑乎乎的珠子里面,空间又小,什么东西都没有,真是无聊死了,哪比得上在外面这般自由自在的快活?而且那些傻兮兮的人还看不见他,他偶尔掀起一点小风搞点恶作剧也没人知道,真是太好玩了! 慕青晨想着想着,就傻兮兮地摇头晃脑笑了起来。 宫长月当然知道慕青晨在笑些什么,慕青晨以为的那些没人知道的动作,她可是都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不由得对自己这个弟弟宛若三岁孩童的幼稚行为感到十分无奈。 不过宸耀也向她解释过现在青晨行为幼稚的原因,所以宫长月并不会太担心。而那些被整蛊的人,自然不关她的事,她又不是清闲得不行。谁让你自己倒霉,偏偏撞到我弟弟面前了? 宫长月这套说法放在别人面前也许就是混不讲理了,但是这就是宫长月的道理! 她行为做事向来按照自己的道理来,何曾管过这世间的条条款款? 所以宫长月虽然无奈,但也并没有责怪慕青晨,也就由着他去了。 “莫说这么多,你快点回去。”说这句话的时候,宫长月的脸色是真真沉下来的,好似发怒了一般。 谁都知道,这位主儿发起怒来可是要吓死人的,就连深受宫长月宠爱的慕青晨也是深有体会,此时见到长月姐姐的这副脸色,自然不敢反驳,急急忙忙应了几声,便一溜烟儿钻回了聚魄珠里。 这聚魄珠是被宫长月挂在腰间的,因为这几日,苏醒的慕青晨总是安分不下来,到处跑,宫长月便命人打了一个镂空的菱形小盒子,上面坠着红色的缨络。然后就将聚魄珠装在这个可以打开的镂空小盒子里,再将它吊在腰间,整日挂在身上。 外人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只觉得这东西有些别致漂亮罢了。 慕青晨钻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又轮到了宫长月的比赛。 这次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的胡子拉碴,看起来很是邋遢。一比起来,在众人眼中,这本来气度就好比天人的公子钰更是俊美如神祗,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尊贵深沉,就算在这大汉足足一米九的高壮身体前,也不会显得丝毫渺小,反而是无比的高不可及。 不过这大汉还是挺有高手风范的,双手各执一板斧,眼神锐利如鹰隼。据说,这位貌不惊人的彪形大汉,就是一双板斧打遍江南的旋风李怀。 就在宫长月准备抬手将这个人拍下去的时候,这李怀突然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动作! 他突然扔掉双手的板斧,一手迅速背在身后,一手抓了抓头发,胡子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个又憨又傻的笑容,好似巨熊般的身体做出如此动作,委实有点…… 众人顿时无语了。 而下一刻,李怀说的话更是让人惊讶不已:“嘿嘿,我……我认输!我认输!” 辰南派作为此天下武会的主场,所以此时便是由掌门童文生站出来问道:“李怀兄弟,可否告知我们你认输的原因?” 别人当然会认为童文生此一问是再合理不过,毕竟人家要认输嘛,也是要知道一下理由不是?可事实上童文生并不是这样想的,他真正是想要给那公子钰找点茬,刚才公子钰那不留丝毫余地的话还是让他怀恨在心,就算这时找茬给公子钰带不来什么麻烦,但是他这样做,心里始终要舒畅那么一些。 面对这个问题,李怀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憨傻的笑容:“我……我打不过他!” 众人顿时哗然。 这天下武会,乃是所有人的盛事,江湖上哪一个不将参加天下武会的决赛当做自己地位与实力的象征?这李怀在江南一带名声比较大,但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拿到天下武会决赛的请帖,怎么还没来得及打一场令自己声名大噪的对决,就这么黯然退下了呢? “李怀兄弟!你还没打呢,怎么就知道你打不过公子钰呢?”台下有一个人突然扬声问道。 李怀扯着笑容,眼神不断瞟向宫长月,那黑黝黝的脸上飘上了两朵教人看不见的红云,然后结结巴巴地说着:“公子钰……我……我很崇拜公子钰,他……他是我的目标!” 宫长月面色如常,没有一点吃惊和郝然,那神色自若简直让周围人惊叹!但其他人因为李怀这话惊讶了。 原来这李怀竟然是…… “哇!姐姐!他是你的粉丝哎!”慕青晨突然探出半个身子。 若是搁在别人身上,面前突然蹦出这么一个人儿,而且还只有半个身子,恐怕早就给吓得脸色发白了。可是宫长月呢,她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嘴唇动也没动,在心里对慕青晨说出很平淡的两个字:“回去。” 慕青晨立刻将脑袋收了回去。 这样他还不满足,呆在聚魄珠里还要仰着脑袋解释两句:“姐姐!我刚才只是好奇哟!你不要生气哈!” 宫长月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滑过一抹无奈。 这弟弟,还真是越来越小了呢! 这粉丝事件迅速揭过,众人议论了一阵,就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这比赛上,而刚才的话也只是私底下说几句,不敢真的放在台面上来讲。江湖上可是谁都知道那公子钰的脾气喜怒不定的,而且他手上的宸楼又是如此神秘强大,万一他们说的话传到那公子钰耳里,惹怒了他怎么办?他们这些人,可是都要遭殃的。 除了宫长月之外,南子篱和楼十三也是参加的人选。 南子篱虽然天赋很好,连玄然真人也对这个徒弟赞叹不已,但他毕竟年纪尚轻,资历也不算足,在后来遇上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咬着牙坚持打斗了许久,还是失败了。不过他这场比赛打得倒算是精彩,以前因为局限于身份而一直在江湖上名声不怎么大的南子篱,总算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出了名。 “师傅,对不起……”南子篱站在玄然真人身前,愧疚地低下了头。 他其实是比较高傲的。 身份高贵,又少年得志,无论是放在谁的身上,都会养成一点心高气傲的性子,所以南子篱骄傲一点儿,也不算奇怪。当然,宫长月这种怪胎除外。但是今日一战,那打败他的对手年长他十几岁,他输了也不觉得奇怪。 真正让他觉得有如当头一棒的,是公子钰。 公子钰年岁与他相当,甚至可能还比他小一些,可是他却能有如此的成就,还在江湖上打下了显赫的名声,这一切,都让他惭愧了。 以前虽然经常听到公子钰充满传奇性的名字,但南子篱毕竟没有真实的接触过,所以感触并不算深。现在公子钰就在他面前,还在这天下武会的决赛上,一掌便将对手拍下武台,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才是真正震撼了他! 所以他此时愧疚的,不是输了这比赛,而是在愧疚自己以前竟然如此的目光短浅。 玄然真人只有这么一个弟子,从他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对他自然是非常了解的,此时也很明白南子篱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起来还真是颇有大师风范,然后冲南子篱点点头:“你明白得早,不晚,不晚!” 南子篱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此时玄然真人突然笑得猖狂地拍拍南子篱的肩膀:“哈哈!你只要好好给我多做几个好吃的菜就行了!师傅我不会怪你的!” 南子篱竭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立马翻出一个白眼。 自己这个师傅,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楼十三与南子篱也是年龄相仿,所以也算是年纪尚轻,但是他很早就出身江湖打拼,经验比起南子篱来丰富了不是一点半点儿,所以他倒是一路坚持了下去,过五关斩六将,居然就这么凑巧的,和宫长月撞在了一块! “公子钰……”楼十三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他突然抬起头来,用复杂的眼神望向那站在一旁,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身影。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起了冲动,刷刷两下都走到了宫长月身边。 “有事?”宫长月斜眼看着他,问了一句。 楼十三冰冷的眼神望着宫长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期待明天与你的比赛。”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宫长月却觉得莫名其妙:“这什么十三的,还真是够执拗的!” 再战(1) 决赛第二天继续,而第一场戏,就是重头戏……公子钰对战雪发罗刹楼十三。 早就听说两人之间似乎素有恩怨,最开始的原因已经在众人口中传得似是而非了,反正大家只知道似乎是公子钰搅合了楼十三什么重要的事情,接而被楼十三记恨上。楼十三心里不甘,便提出与公子钰对战,公子钰打着打着就觉得没意思,直接将楼十三甩开。楼十三也是一个执拗的主儿,硬是追着公子钰好长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胜过他。 当然,公子钰最后还是一次都没有输过。 其实听到这个事件的人,都会忍不住惊讶的。那雪发罗刹楼十三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更是被赞为天下第一刀,现在到了那位公子钰面前,竟然屡战屡败了?那公子钰的武功,该高到何种境界了? 台下对两人的对战议论纷纷,台上却是一片安静,宫长月与楼十三静静对望着。 “还没输够?”宫长月皱着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楼十三脸色一僵,然后周围的气息迅速冷了下来,他看着宫长月,一字一句,好似在宣告自己的决心一般:“没有打败你,我是不会放弃的。” 宫长月实在不大理解这楼十三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执着。不过她心里也只是疑惑了一阵,便懒得再想……这本来就是楼十三自己的事情,他要执着,就让他执着去好了。 “出刀吧。”宫长月淡淡丢下一句,内力便迅速积聚于掌心,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打斗。 “等一下。”楼十三却突然开口问道,“为何我从未见过你的兵器?” 从与公子钰结下“仇怨”,虽然这个“仇怨”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但是他却一直没有见过公子钰拿出他的兵器!江湖上,似乎也没有人知道公子钰的语气究竟是什么,有的人说公子钰身上有一种属于剑客的凌厉,所以他的兵器其实是剑,也有人说公子钰身上有刀的霸气,所以他的兵器其实是一把刀……总之,众说纷坛,公子钰的真实兵器,始终是个迷。 难道他并没有惯用的兵器? 兵器之于人,是无所不利的獠牙,也是无所不挡的强盾,所以对于江湖人来说,都有自己惯用的兵器。如果公子钰真的没有自己惯用的兵器,那是否该说他是不是太自信了? 许久之前,楼十三心里就有这个疑问,只是一直没有问出口,现在,他忍不住了。 “兵器?”宫长月挑挑眉,面色如常,语气淡淡地说出了这番话,“你还没有资格见到我的兵器。” 她的声音并未压低,再加上台下周围的人都在关注他们,所以不仅仅是楼十三,包括台下众人,通通听到了宫长月说出口的话。 狂妄?自大?傲然? 似乎一切的词语都不适合来形容此时众人对她的印象,众人心里只觉得似乎……理所当然?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就是这些人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们更关注的,还是楼十三的反应究竟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楼十三并未生气,只是愣了愣,然后就沉默地提起了刀。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准备将怒气发泄在这儿啊! 其实他们的猜测也不对,楼十三心里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他与这公子钰认识了好一段时间了,虽然一般的接触都是打斗,或者公子钰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但是他也基本上摸清楚了这公子钰的性格是如何的,所以他此时也并不意外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此时他提起刀,不过是因为刚才废话说得太多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打了! 楼十三仿佛覆盖着冰雪的双眸,在抬起的那一刻,开始燃烧起火焰!那,是战意! “我要赢,就算赢不了,也要让他看到我的进步!”现在的楼十三心里,只有这个一个想法。 但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妥。 楼十三内力开始疯狂的运转,整个人如风般冲了出去,好似一把利剑,那气势,浩浩荡荡如千军万马,世间一切皆应退让,如此势不可挡!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偏偏是公子钰,也就是宫长月。 在宫长月面前,一切刀锋都会失去锐利,一切清水都会失去柔和。 她,不是遇强则强,她的强,是始终不变的! 在楼十三朝着她冲过来的那一刻,宫长月眼中也闪过一抹淡淡的光华,好似一颗璀璨的流星,滑过深沉黑暗的夜幕天空,坠入那苍茫星海! 再战(2) 楼十三?宫长月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楼十三知道,恐怕要惊掉下巴了……他追杀了公子钰这么久,公子钰一直都没有记住他的名字,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无奈、淡然。之前在墨国都城遇到公子钰的时候,他虽然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名字,但对于那公子钰可以记住自己的名字,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如果他知道,此时公子钰竟然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字,那心情,恐怕已经是不能用复杂来形容的了。 不过,楼十三并不是宫长月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就不知道宫长月已经想起了他的名字。此时,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那抹玄色的身影,如此坚定强大,好似天地间无法撼动的存在! 不!公子钰的坚定,将由他来撼动! 楼十三心中的渴望,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点,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忘却了周围的一切,他的世界,只剩下两样东西…… 刀,和公子钰。 楼十三的双眸,此时亮得惊人! 在台下某个地方,一个黑衣男子抬起自己的脸,犹如大师雕琢出来一般精致无双的脸,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或者说,是他主动隐去了自身的气息,融入周围,返璞归真,竟然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没有想到……”黑衣男子微微眯起眼睛,低声喃道。 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钰,竟然会带给你这么大的刺激。 黑衣男子沉寂的心湖也泛起了一点点波澜,他的视线缓缓游移,最后落在了那抹玄色的身影之上,带着一丝审视,却收获了令他难以想象的震惊。 虽然以前收到了一些记录了公子钰的资料,但是这些资料,始终只是书面的,它也许能够记录公子钰的一些相关事迹,却记录不下这个人。比如说,一个人的气质是无法记录的。 而公子钰,就让黑衣男子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气势! 那是属于王者,属于帝者的强势和霸气! 面对这公子钰,黑衣男子心里竟然升起了丝丝佩服……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之人。 要知道,他的心性想来是高傲的,就算是门内那些武功深不可测的长老,都无法让他从心里佩服。但是他没想到,此时他竟然对这么一个人升起了佩服之心! 连黑衣男子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作为核心的宫长月,此时是有些惊讶的,她略略挑眉,看着那个浑身气势陡然转变的楼十三,他的雪发好似有生命般,疯狂地飞舞着,也模糊了他那张俊美的脸。 人刀合一?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够摸到这个坎! 所谓人刀合一,就是刀法的最高境界……人即为刀,刀即为人。能够在这个境界站稳,差不多也能够迈进宗师之境了。楼十三摸到了人刀合一境界的坎,差不多也算是摸到了宗师境界的坎了。 宫长月能够在十六岁这个年纪就进入宗师之境,和她前世的积累是不无关系的,而且这原本的揽月长公主也给她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恐怕已经死去的揽月长公主并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是多么疯狂的修炼利器! 她是如此幸运,在母体的时候受到了许多珍贵药材的蕴养,身体本来就要强健许多,再加上她出生那一刻,含着的一口先天灵气竟然并未散去! 胎儿在母体的时候,是会受到先天灵气的保护的,这种与普通灵气截然不同的珍贵灵气,能够给人的一生,都带来无穷的好处。只是胎儿在母体的时候,并没有意识,虽然受到先天灵气的保护,却无法主动地去吸收先天灵气,出生那一刻,先天灵气自然就散去了。 那揽月长公主是占了多大的便宜,才含着这么一口先天灵气出生没有散去! 因为她不练武,所以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于是那口先天灵气就这样被储存在丹田里,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利用。谁知道,一夕改变,现在的宫长月,进入了这个身体,还发现了这先天灵气,再配合宫家那汲取了上千年古武文化的顶级心法,宫长月的修炼进度,自然是一日千里,才能够在如此稚嫩的年龄,达到宗师之境。 可是楼十三呢?他也许有天赋,但绝对比不上宫长月。 也许只能说,这就是机遇,这就是天意了。 当然,在这人刀合一的最高境界之上,还有一个神之境界……刀化万物,那才是真正的刀法最强,只不过岁月如梭,上千年来能够迈入这个境界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惊讶之后,宫长月也随之迎了上去。 自古以来,以柔克刚,就是最好的办法,但宫长月偏偏没有将招式转为柔和,反而愈发凌厉,比楼十三还是凌厉!她双手如刀剑,斩开一切! 兵器 强强相撞! 同样的凌厉,同样的强势,如此撞击的后果,犹如狂风一般席卷了周围,让周围瞬间变成一片狼藉。 不过,楼十三的气势还是要比宫长月弱上那么一分。他的刀,被宫长月的右手夹在指间,本来积聚的气势撞到宫长月面前,就像是撞上了一座牢不可破的高墙,少数的劲力被反弹回来,撞击在楼十三自己身上,让楼十三的五脏六腑一阵阵抽痛。 在外人眼中,两人相撞不过一晃眼的时间便分开了,但是在楼十三和宫长月眼里,他们的对峙,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漫长! 两人各自朝后退去,落在刚才站的地方。 宫长月落地是轻盈飘逸的,刚才的撞击并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影响。但楼十三就不是如此的,他的内脏不仅受到了自己内力的反噬,也受到了来自于宫长月的冲击,若不是他的毅力支撑他硬是压下了那股汹涌的血腥气,恐怕他早就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了。 楼十三平复了一下体内澎湃不定的气息,压抑住自己握刀那只手的颤抖,他才缓缓抬起头来,满眼复杂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气闲神定的公子钰。 如果说以前他与公子钰的一次次对战不过是窥得了他真实实力的冰山一角的话,现在的他,终于在刚才那短短的接触中,看清楚了这座冰山究竟有多么高大。 公子钰的真实实力,竟然如此之深…… 楼十三的战意却并没有因此而浇熄,反而愈烧愈烈,他的整个人好似都燃烧起来了一般! 宫长月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还是在打量这个楼十三,心里也对他这种不仅没有被自己的气势压倒,反而变得更强的反应,感到了几分讶异。 其实不仅仅是他,台上的所有宗师级别人物都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玄然真人看着楼十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小子还真不错,不知道是哪家老怪物教出的怪胎……” 楼十三哪里管得了别人的评价,此时他目光灼灼,在下一瞬便立刻出手朝着宫长月攻击而去! 宫长月毫不避让,抬手便迎了上去,转眼之间,两人就交手了数十招,看得旁人眼花缭乱,差点没被晃晕眼! 楼十三拿着刀朝着宫长月当面劈下的时候,宫长月伸出翻着莹莹玉光的右手,“哐当”一声挡在那刀面上,整个人的身子柔软地向后仰下,脚下一滑,便纵身而出,转眼就闪到了楼十三身侧,一掌朝他拍去! 楼十三反应也不慢,在宫长月单手触碰到他的刀面,整个人躲开他的刀锋那一刻,他的手腕一翻转,立刻转劈为扫,向宫长月拦腰斩去! 宫长月一个旋身,躲过了这一刀,手中的内力迅速积聚,一掌朝着楼十三背后拍去。 楼十三虽然及时反了身过来,却没来得及用手中的刀挡住这一掌,那胸膛生生受了宫长月这一掌,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宫长月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楼十三,她的气息悠长平缓,似乎刚才那个与楼十三过了十几招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楼十三的身子一颤,脚下一软,便根本站不住了,整个人顿时朝下滑去。 幸亏他反应得快,用刀尖插在地面,单膝跪在地上,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没有倒下。但是,他早已经汗如雨下,还气喘不已,显然刚才那十几招,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宫长月的黑眸落在他身上,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没有动手,好似在等到楼十三慢慢恢复过来。 台下那些人也在耐心等待着,刚才精彩的过招,已经激起了他们心里的那份热血! 过了一会儿,楼十三觉得身子的乏力感渐渐褪去,内力也恢复了一些,才用刀撑着地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错。”宫长月开口,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楼十三的身子一震,随即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你在夸奖我?”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激动之情,仿佛自己许久以来的努力得到了承认一般。 无论谁的承认,包括他哥哥,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有他,只有公子钰…… 宫长月没有直接回答楼十三的问题,而且略略挑眉:“既然如此,就让你见一下我的兵器罢。” 宫长月的兵器是什么?当然是……暴雨梨花! 这一次,宫长月稍稍掩饰了一下,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隐于袖中的手掌就已经升腾出了包裹着暴雨梨花的光球。当她的手掌一翻过来,那光球的光芒便骤然打量,一条条银丝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好似有生命一般,幽幽飞舞着。 “这是什么!”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都因为这个兵器的形态,而震惊了! 他们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兵器能够拥有这般的光华,自然不会是凡物!只是这兵器的形态,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属于兵器的历史极其悠久,但也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样的兵器。 但台上,还是有识货之人的,他们虽然认不出这兵器是什么,却认得这制作兵器的材料是什么! 这几个人,自然就在那批宗师境界的人中! 寒铁沉银!传说中的铸造至宝,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出现在这世间了! 玄然真人也认得这寒铁沉银,但他的眼神清明,并不如周围这些同为宗师的人一般,眼中透露出饿狼一般贪婪的目光,只是砸吧砸吧嘴,有些不甘地小声抱怨着:“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想起刚才那些美味的糕点和馨香的热茶,他嫉妒了! 不是因为铸造至宝寒铁沉银,而是因为那些美食,玄然真人心里升起的嫉妒之心还真是……与众不同! 台上的宫长月自然懒得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以前她很少将这寒铁沉银打造的武器暴雨梨花拿出来,是因为很少有人值得她动用武器,并不是为了藏私,或者害怕这寒铁沉银被有心人看去,然后生出争夺之心。 宫长月会害怕别人把自己的武器夺走?笑话! 宫长月抬起双手,素白纤细的手指泛着淡淡的光泽,覆盖在手背上的那段玄色广袖,是如此尊贵深沉,上面繁琐的花纹,更是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她的手指微动,仿佛跳舞一般轻轻悦动着,在这半空中勾勒出美丽的素白身影! 随着她手指的律动,那飞出的银丝也随之动了起来,在宫长月的指挥下,扭成一股,好似一道白色的光束一般,狠狠朝着楼十三砸去! 楼十三心里一惊,立刻朝后一跃! 暴雨梨花狠狠砸在地面上,直接将这硬石板地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攻击,尚未停止! 楼十三脚尖刚刚落地,暴雨梨花在宫长月的指挥下,又追击而去! 宫长月站在原地,仅仅用手指便控制着暴雨梨花,将楼十三几乎逼到了绝境!楼十三的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彩,他那身黑色的衣裳,都已经被鲜血浸湿了,虽然看不出来,却还是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红光,看起来颇为渗人。 不过虽然这伤口虽然多,流的血也很多,但楼十三心里却很清楚……公子钰,手下留情了。 刚才,不知道有多少个机会,那仿佛无孔不入的银丝都可以穿透他的心脏,夺去他的性命。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操纵这兵器,给他身上划下一些细细的伤痕,看起来吓人,实际上都只是一些皮肉伤。 当楼十三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忍不住脑子的眩晕而倒下的时候,与此同时,宫长月也收回了暴雨梨花。 楼十三倒在地上,鲜血将地面都染红了,他仰头望着天,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停地喘着气,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进他的发间。 周围的人也沉默了良久,才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此场,公子钰,胜!” 没有欢呼,没有吼叫,众人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是对公子钰神秘强大实力的畏惧。 宫长月已经将暴雨梨花收了起来,那让识货的人们纷纷垂涎不已的寒铁沉银,也随之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 此时那几个人却开始思索起另一个问题…… 传说,若是寒铁沉银炼出极品武器,那本就经过灵气蕴养而拥有灵性的的寒铁沉银,其制出的兵器,便能够和主人相通。 莫非这公子钰的武器,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 众人心底的垂涎更胜了! 如此至宝,若是到了自己手里…… 谁的心里,没有这么一点私心? 但是身为这兵器主人的宫长月,却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狼目”。她走下台,恰恰与躺在担架上的楼十三相遇。 “等一下!”楼十三猛然开口! 宫长月皱了皱眉……她想来没有停下来等人的习惯,所以此时心里是有几分不悦的。 不过她还是勉强压下了这份不悦,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楼十三。楼十三此时撑着手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那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泄在他的肩上,配合着他那一身黑中透着血光的衣衫,竟然有一种诡谲的妖异美感! 当然,在宫长月眼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谢谢你。”楼十三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宫长月眉头一蹙,有些不大理解楼十三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到她疑惑地看向楼十三的时候,他已经再次躺下被人抬走了。 楼十三抬手拢了拢衣衫,白皙的脸上有血迹,也有尚未褪去的粉色。 宗师 之后的比赛中,宫长月再也没有拿出过“暴雨梨花”,仅仅靠着双手,她便一路斩杀所有与她争夺沉墨石的人。 就在她刚好赢得最后一场比赛,即将获得沉墨石,和“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重要性的称号时,变故发生了。 “等一等,你得了这些,恐怕有些不公平吧。”一个有些苍老嘶哑的不和谐声音在台上响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不怀好意。 众人纷纷愕然,就是宫长月也微微挑眉,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寒光,然后侧身看着台上那个突然开口的人。 那是这次坐在这里的宗师级别人物之一,而他的身份则是辰南派的长老。 “为何?原因。”宫长月平静的目光落在那悠闲坐在椅子上的辰南派长老身上,眼底却是深深的寒意,周围的温度凭空骤降了许多。 那辰南派的长老只觉得自己在被盯上的那一刻,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竖立起来,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他心底油然而生。隐隐约约,他有点后悔刚才贸贸然说出这番话了,要知道这公子钰,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但话既然已经出口,自然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于是这辰南派长老也就只有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你……你的武功不是已达宗师之境吗?怎么……怎么有欺负这些小辈……小辈的道理?你应该……你应该……” 在宫长月骤然沉下来的目光中,辰南派长老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他的喉中。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种反应实在是太损自己的面子里,于是他咳了两声,似乎在试图缓解尴尬,然后重新摆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强者姿态。当然,他最希望的就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忘记他刚才那些实在不应该的反应。 “我应该什么?”宫长月轻轻反问道。 此时她的周围,萦绕起渗人的寒气,并且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周围蔓延开来。 在周围的人因为宫长月的寒气而惊惧不已的同时,也在震惊这个由辰南派长老,这位宗师级别人物说出口的事实……宸楼之主公子钰,他居然已达宗师之境了?他才多大! 虽然之前有人震惊公子钰竟然就是这神秘而强大的宸楼之主,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宸楼是早就存在的,只是一直在暗中积聚力量,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罢了。而公子钰能够成为这宸楼之主,不过是受了长辈荫蔽,才在这个年龄有了这般成就。 所以他们虽然惊讶,但想想也就接受了。 但这个事实,已经噎得他们根本无法反应了! 这般年轻的宗师级别人物?怎么可能!要知道,素来能够达到宗师级别的人,无一不是经历了岁月的磨练,有了不一般的心性。而且内力也是经过岁月的积累和沉淀,才达到足以冲击宗师的地步。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年龄走上宗师境界! 刚才楼十三也对宗师境界有了领悟,不过这也只是让他在以后的修炼之途上更加顺利而已,而且进入宗师境界的几率要比别人打上很多,但这并不代表他在将来就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宗师。不过对于楼十三的这种领悟,这些人已经觉得非常震撼了,心想这应该就是这一辈最妖孽的天才了罢,但何曾想过居然还会出现一个这个年龄便已达宗师之境的人? 震撼……震撼……内心除了震撼,再也没有其他,这些人,此刻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此时还是有胆子大的,比如说这位。 “既然你已是宗师,就应该放弃参加天下武会的资格,将这些机会让给其他人!”瞧!说得多大公无私!将机会让给别人!可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宫长月倒无所谓那些虚名,这些人要拿去便拿去好了,她要的只是一样东西:“我要沉墨石。”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和毋庸置疑。 可这人却忒不识好歹,在一旁凉凉说了一句:“既然都有了寒铁沉银这般至宝了,何苦在意这沉墨石呢?”语气酸酸的,怎么听,都像是在嫉妒! 此人就是刚才说得大公无私的人,他也是台上那几位宗师之一,同时也是认出来了这公子钰那奇形怪状的武器的材料是寒铁沉银的人之一。毫无疑问,他是对寒铁沉银起了贪婪之心,也更加嫉妒这公子钰的好运,竟然能够得到寒铁沉银这般至宝。 其实一开始,他们都不清楚这公子钰的实力,只是觉得他很强,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公子钰竟然已经达到宗师之境!若不是那辰南派的长老开口,恐怕所有人都蒙会被继续蒙在鼓里! 不过,除了那辰南派长老,还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这些宗师中的最强者……玄然真人。 玄然真人从一开始就觉察到了宫长月的真实境界,心中惊讶的同时,也考虑到刚才公子钰对自己的美食之恩,想了想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将疑问重新吞回肚子里,准备到这些比赛结束后,私底下去找公子钰问个清楚。 他也没有想到,那实力仅次于他的辰南派长老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将话说了出来。 一向笑嘻嘻没有个正形的玄然真人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眼中流露出几分郑重。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此时更多的人却在回想刚才公子钰拿出的那个兵器,也在纠结这比沉墨石更珍贵的寒铁沉银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错,沉墨石非常珍贵,多少强者为了它趋之若鹜,大概也只有宗师以上级别的人物能够坚守本心,不被诱惑罢。但是寒铁沉银呢?莫说是宗师,就算是大宗师,也会为之眼红!会不顾一切想要夺过来! 要知道,沉墨石虽然能够帮助自己增长功力,但这个增长对宗师级别的人物来说是缓慢的。但寒铁沉银就不同了,它打造出来的兵器,一出世便堪称神兵,实力不够的人不足以发挥这神兵的威力,而实力越高,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越强,若是宗师强者有一把寒铁沉银铸造的神兵在身边,恐怕那实力就足足翻了一倍! 多么可怕的数字!仅仅是“一倍”这两个字,就足以见得这寒铁沉银究竟有多么珍贵了! 不过寒铁沉银的名气不比沉墨石,知晓寒铁沉银存在的人非常少,而这其中原因,无非就是某些人的私心在作祟罢了。 “哼。”宫长月突然重重哼了一声,不悦的神情从眉眼间流露出来,那独属于她的尊贵与霸气,也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天下武会有规定宗师级别不能参加吗?”她的目光,仿佛两把利剑,划破空气,狠狠刺进那个出口刁难的人的心脏! 那人双目一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的脚底攀缘而起,一股淡淡的恐惧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此时他也哑然了,没有作出任何反驳。 众人也是如此,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的确,天下武会是从来没有规定已达宗师境界的人不能参加的,宗师境界之上的人,通通作壁上观,不参与斗争,只是大家在心里默认的罢,既然已经达到宗师境界,自然对这些虚名没那么重视,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或者不按照这条隐藏的规则去做。 但公子钰这句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没错嘛,这天下武会本来就没有这样的规定!”此时站起来说话的人,竟然是玄然真人。 他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却是出口附和了公子钰。 他这句话,就好似一个导火索,话音一落,人群中就炸开了,所有人都开始表达起自己的意见,不过大部分人的说辞都还是支持宫长月的…… “就是嘛,我也没有看到这样的规定。” “既然没规定,宗师参加也没有什么不是吗?” “不过这公子钰真是厉害呀,简直是妖孽啊妖孽!” “没错没错,才这个年纪居然就已经是宗师了,哎,我们这些人真是羞愧啊!” “……” 刚才被宫长月眼神惊到的那个老者此时堪堪缓过神来,却听得众人居然这般讨论,心里一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慌张张伸出手,大声喝道:“不行!” 宫长月的目光淡淡扫了过去…… “不行?”她轻轻反问,语气中没有一丝怒火,却偏偏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老者打了一丝寒战,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话来。 宫长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看来你是不服,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同样身为宗师的某人,与我打一场罢。” 她说得轻巧,话中内容却是震惊了所有人! 他……公子钰要和在场的某位宗师比试一场?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扬起手,高呼道:“打一场!打一场!打一场!” 场中的气氛,顿时炒到了极点。 平日里,宗师级别的人物已经是非常难见的了,现在,自己竟然能够亲眼看到两位宗师的比斗,这该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而提议者宫长月,微微收敛下巴,眼中闪过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光芒。 玄然 若是按照宫长月以往的性子,她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提议的……她要做的决定和事情,什么时候允许别人插过嘴了?而她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按照她的想法的话,别人的想法,不过都是笑话罢了,对她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 那她又为何会说出让在场某位宗师与她打一场的话? 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出在楼十三身上。 宫长月是毫无疑问的强者,也许她的实力并不是这世间最强的,但她拥有的强者之魂,却是谁也无法比拟的!谁能够如她一般,以这样的强者姿态看待世间一切?就算是这世间实力最强的人,心中也没有如宫长月一般浩浩荡荡的霸气,他的心中始终抱着一份敬畏。 但宫长月不同,她天性使然,加上前世的培养,她的目光,才是真正的俯视与高高在上!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心态,所以宫长月鲜少生出与人争夺之心。这倒不是她性子平淡,对待什么都无所谓,而是她认为这些人没有资格!她想要的东西,就是她的,哪来的争不争的说法? 也许会有许多人认为这种想法未免太霸道太自我了,但……这就是宫长月,当之无愧的帝者,一往无回的霸气。 刚才她与楼十三的打斗,能够感知楼十三的实力远远低于自己,按照宫长月的道理来说,这种实力远远低于自己的人,是没有什么可以重视的,偶尔玩玩可以,但若是当做自己真正的对手,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可是,刚才那一战,楼十三身上却有一种东西深深震撼了她,这也是她会破例使出暴雨梨花的原因。 那是渴望!那是战意! 当时的宫长月心里一动,突然也很想像那楼十三一样,找个人与自己好好斗上一场!只为了畅快淋漓! 她刚有这个想法,就立刻有一个好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她当然是要好好抓住了! 所以,宫长月才会有这么一说。 但是,这个将与她交锋的人到底是谁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期待,而台上的一位宗师也清了清嗓音,开口问道:“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但公子钰是想要与谁比上一场呢?” 宫长月目光从这几个宗师身上扫过,在看得他们浑身不自在,简直快要毛骨悚然的时候,她才堪堪定下目光,微微颔首,道:“就是你。” “我?”玄然真人傻傻地瞪大了眼睛,重复了这么一个字。 宫长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刚才那个提问的宗师面色有些难看,哼了一声道:“虽然同为宗师,但我奉劝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实力和分寸,不要贸贸然就往上面撞,你可知这位是谁?就想要挑战他!你虽是宗师,但宗师的实力也是有区别的……” 宫长月如利刃般的目光扫了过去,轻启唇瓣,吐出两个仿佛夹杂着冰渣子的字:“闭嘴。” 那宗师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速度比谁都快。 这是他本能的反应,等他堪堪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做出如此举动的时候,忍不住黑了脸,哼哼唧唧两声,却慑于刚才宫长月的威势,闭上了嘴巴,没再开口说话。 宫长月淡淡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玄然真人身上:“如何。” 她那语气听起来好似是在征求玄然真人的意见,但她的表情和神态,分明就是毋庸置疑的霸道! 而她的言下之意也在此时表露出来了……今天这一战,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玄然真人其实是不大想摊上这档子麻烦事儿的,在他看来,与其在这里打一场消耗体力,还不如花费这时间去多吃点儿美食呢! 但是他的脑子很快就转到刚才宫长月带来的糕点上,心里顿时打起了小九九。他沉着眸,似乎是在思索,但心里却是在盘算要怎样才能争取到自己的最大利益…… “好了吗?”宫长月皱起眉头,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玄然真人点点头:“可以,但是我们还是下个赌注吧。” 宫长月挑挑眉,心思一转,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的,便欣然答应,也顺口问了一句:“赌注是什么?” “若是我赢了,你便将那做糕点的人送与我!”玄然真人一说到这个上面,就立刻变得眉飞色舞的,看起来简直是高兴死了。 宫长月并未多加思索,便点点头:“嗯。” “若是我输了……”玄然真人却不知道该拿什么当赌注了,既然是要送人嘛,就不如……他眼睛一亮,拍板决定,“如果我输了,我便将徒弟送给你!” 他大手一挥,好似指点江山一般霸气诚然,但他说出的话,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吐血三升。 送徒弟?这位玄然大师还真敢说的呀! 而作为赌注的玄然真人徒弟南子篱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对于师傅的行径,他可是无奈极了。但有什么法子呢?他的师傅玄然真人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为了美食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不过宫长月却是皱眉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断然拒绝:“这个不好。” “为何?”玄然真人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你徒弟于我无用。”宫长月说得倒是十分坦然。 南子篱忍不住看了宫长月一眼,心里却是有几分失落……自己于他,原来是无用的…… “怎么无用了?”玄然真人都快跳起来了,“我徒弟可是很能干的!” 正当大家都在等待他要数出何等天才事迹的时候,玄然真人却板着手指,断断续续地说着:“打扫、做饭……洗衣……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知道在嘟嘟囔囔盘算些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众人已经无语了。 “师傅……”玄然真人身后传来南子篱无可奈何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玄然真人头也没转,很是大气地摆摆手。 您老人家知道什么了?南子篱暗暗为师傅的无厘头叹了口气。 玄然真人说完之后,倒真是收敛了那份无厘头,看起来郑重了几分,严肃道:“好吧,你说,要我拿什么当赌注?” 宫长月本来只是想畅快淋漓地打一场,也没有想要赢到什么东西,但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侧耳专注地听了一阵之后,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郑重,再度抬头看向玄然真人的时候,目光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希望等会儿我问你一件事情的时候,你能够毫无保留地回答我。” 这赌注未免太大了!周围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谁不知道玄然真人来自那历史悠久,神秘强大的东明山?更有人传东明山就是隐世道宗在世间行走时打的幌子。虽然这个猜测是毫无由来,并没有任何可信度,但它还是说明了东明山拥有着毋庸置疑的强大实力的事实。 而玄然真人虽不是东明山的掌权者,但也是在东明山说得起话的人,权利足以排到第二位,拥有这般身份的他,自然知晓很多秘辛,这些秘辛恐怕说出来,就是要震惊世人的! 万一公子钰赢了,要玄然真人说出什么惊天秘密怎么办? 谁知道,玄然真人只是愣了一下,就很快笑开,一张老脸好似绽放的花儿似的:“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啊?就这样啊,动动嘴而已,好啊好啊!没问题嘛!” “既然这样,就开始罢。”宫长月说罢,竟然是在第一时间就祭出了暴雨梨花! “哇哇,一上来就这么猛啊!”玄然真人一边大叫着,一边从宫长月的暴雨梨花下跳开,动作和速度却一点儿都没含糊,心里也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宫长月的年龄而轻视她,反而更加重视了几分。 两人一交手,便仿佛天雷地火,轰隆轰隆一阵阵响声令人振聋发聩,距离石台较近的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这战火就落在自己的身上。 短短一会儿,两人就交手了数十招,而且破坏力极大,没过多久,他们脚下的石台就出现了一个个窟窿,整个石台此时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宫长月墨发飞扬,双唇紧紧抿在一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她的双眸,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灼热! 很舒畅!心里真的很舒畅! 宫长月此时只想用一声长啸,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喝!”宫长月眸光一闪,手中的暴雨梨花好似两道匹练,盘旋而出,宛若蛟龙。 玄然真人并未拿武器,双手却已经如同刀剑,裹着真气便一下下将宫长月的攻击弹回,还显得游刃有余,没有一点吃力。 宫长月长袖一挥,玄色的广袖在半空中滑下一抹深沉的痕迹。 她手指微动,暴雨梨花迅速收拢,然后消失在她的手中。 此时,两方都安静了下来。 宫长月略略侧着身,静静站在那里,一头墨发在扬起的风中肆意地飞扬!而她那玄色的衣裳更是迎风翩然飘扬,整个人说不出的飘逸眷然! 玄然真人站在她的对面望着她,表情郑重,配上那胡子,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而且也毫不保留地展露出属于强者的真正气息! 宫长月突然勾唇一笑,虽然弧度很小,笑容很淡,却依然让她那如画般精致的脸庞顿时生动起来。然后她开口对玄然真人说道:“你很强。” 玄然真人微微颔首,没有丝毫扭捏、非常爽快地将宫长月的这句话笑纳,然后同样开口道:“你的武功也不错。” 两人此时交谈的话,好似根本不是两个年龄差距足以成为爷孙的人,而是辈分年龄相当的人一般,没有一点鸿沟。 周围的人,却还在因为他们两人刚才的精彩打斗而震撼不已。 原来……原来这就是宗师! 这些人眼前一亮,只觉得今天这趟来得简直是物有所值,能够见到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已经是此生无憾了!更何况,他们在这一战中,看到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不少悟性高的人,更得以提高自己的眼界和心性! 不过,这一场战斗,事实上,尚未停止。 “我很高兴。”宫长月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猛然提声喝道,“苍辂!” 流沁听得宫长月的喝声,身子猛然一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宫长月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身着白色麻衣,从房顶上翩然而下,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木质盒子,这木料并不张扬,有一种内敛的韵味,上面雕刻的古朴小篆,更是与这韵味相得益彰。 那蒙着面的男子将手中盒子,朝着宫长月的方向打开,那木盒中的东西,也随之暴露在阳光下。 那是一杆长枪,枪身的材质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材料,但看得出来这材料非常宝贵,颜色是深沉尊贵的黑色,上面还有点点的星曜在闪烁,一入目便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枪头是锐利的银色,下面坠着丝丝血红璎珞,与那枪身配在一起,竟是如此血腥妖异! 此枪,名为苍辂! 若是刚才的暴雨梨花,是宫长月手中的群战之宝的话,那这苍辂枪,便是宫长月手中的近战之王! 玄然真人的目光也在这苍辂枪上扫过,那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扫,却是给他带来了无比震惊! “竟是星耀铁母!比寒铁沉银还要珍贵的东西!”玄然真人在心底嫉妒地呐喊道。 刚才看到寒铁沉银,他同样震惊,但是在东明山,他还是见过寒铁沉银的。可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超越震惊了……这星耀铁母珍贵无比,就是他底蕴如此之深的东明山,也未曾见过有星耀铁母制成的东西!此时在他面前,却出现了这么一件由星耀铁母制成的兵器! 寻常兵器,只要融入一点点星耀铁母,便可跻身神兵利器行列。可这长枪,可是实实在在完全由星耀铁母制成的,没有一丝掺假的!这是多么奢侈的行为! 玄然真人的眼睛一抽一抽,心底不断翻滚出酸水。 苍辂枪出现之后,宫长月并未侧目,只是伸出右手,那木盒中的苍辂枪便有了感应一般震动起来,一下子飞了起来,落入宫长月手中! 旁人并不觉得惊讶,一如宗师之境,隔空取物自然是易事。可在场恐怕就只有玄然真人知道,那星耀铁母制成的长枪,是自己飞起来的! 苍辂(1) 苍辂枪甫一落入宫长月手中,便毫不保留地展露了自己的气势,而宫长月倒提着苍辂枪,银色的枪头在半空中划出流星般璀璨的痕迹,最后直指地面,那凌厉到逼人的气势,直接将实地戳出了一个窟窿! 一头墨发,一身玄衣,一杆长枪……静默站在原地的宫长月,浑身慵懒以及漫不经心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逼人到无以复加的凌厉气势,犹如巨龙咆哮一般势不可挡,直冲云霄,搅碎了那一方平静的天空,风云都为之变色! 此时的宫长月,好比一尊强大到无人超越的惊天战神!霸气凛然! 周围的人,无一不为公子钰身上的气势所压倒! 就连台上那几位宗师级别的人物,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许多……他们不是没有感受到那公子钰身上难以比拟的气势,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发觉,这公子钰的修为,竟是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分,若站在他对面的人不是玄然真人而是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而这个即将为自己带来失败的人竟然是年纪尚不足二十的黄头小儿,这个事实让他们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了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真正含义。他们的地位和威严无疑得到了挑战,这让他们的心里怎能不恐慌? 这些宗师尚且如此,那么完全直面公子钰气势的玄然真人呢? 玄然真人一身衣袍被吹得有些凌乱,而那张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眉头也紧紧皱起……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会赢。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会就此认输! 玄然真人的眼底,也开始疯狂燃烧起战意!那火焰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能够席卷一切! 下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纵身而起,然后“嘭”然一声巨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不知何时,玄然真人手上竟然出现了一把银剑,闪烁着不一般的寒光,虽然比起星耀铁母制成的苍辂枪要差上那么一分,但也是罕见的神兵利器!这就是玄然真人的兵器! 站在高台之上的南子篱忍不住向前迈出半步,心底的讶然犹如潮水…… 师傅……师傅竟然拔剑了! 南子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在场之上,也再也没有一个人,拥有此时他心底的惊讶了!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师傅玄然真人除了和他的师兄玄华真人打斗时,会少有的主动拔剑外。其他的任何时刻,他的师傅玄然真人都是一双赤手,打得游刃有余,身为玄然真人唯一徒弟的他何曾见过玄然真人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拔剑? 南子篱心里疑惑了……是那公子钰在这个年纪得了如此成就,让师傅不得不敬佩,才为此拔剑。还是因为那公子钰的实力过于强大,压得师傅除了拔剑没有别的选择? 南子篱漂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宫长月手中紧握着枪,一个旋身,便从与玄然真人的迟迟胶着中分开,手中长枪也迅速划下一道凌厉的锋芒! 玄然真人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锐利的银光铺天盖地,好似想要席卷一切! 宫长月的苍辂枪狠狠一刺,包裹着内力的枪头犹如威压十足的龙头,咆哮龙吟贯彻天地,猛然而出,霸气十足,浩浩荡荡! 玄然真人并没有逊色半分,他一手凌厉剑势突然缓和,如同流水一般,包容一切,生生打散了宫长月这一手攻击。然后,他手腕一抖,轻松挽了一个剑花,银亮的剑身包裹着浑厚的内力,所向披靡地划开空气,剑势直逼宫长月面门。 宫长月头一仰,整个人顿时朝后压成九十度,脚下生风,便躲过了这一剑,还从玄然真人身边滑过,苍辂枪更是没有闲着,狠狠地从玄然真人的下盘扫来。 玄然真人纵身一跃,上了年纪的身子却不见一点老态,依旧灵敏不已,在半空中轻松一个扭身,长剑剑尖便已然直指地面,狠狠刺下,内力如浪头一般狠狠压下,顿时掀起这满目疮痍的石台上一片飞沙走石,扬扬的灰尘遮挡住了人们的眼睛。而落下的内力也并未散去,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扭成一股,充满气势地朝着宫长月盘旋而去。 宫长月面前苍辂枪舞动,好似凝聚成一面坚不可摧的黑色盾牌,生生挡住了这股内力。而她手中一推,这内力好似雪球一般包裹进了宫长月自身的内力,再次席卷而回! 看到玄然真人被那股内力逼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宫长月也没有闲着,手腕一翻,枪头一转,脚尖一用力,便奋然直上…… 纵她一手利器,杀他个片甲不留! 宫长月此时心中,硬是畅快淋漓得很!这种舒畅感,是再多的权势、再高的地位也换不回来的! 她心底的那份畅快在面上也表露了几分,那张本来代表着冰冷的银色面具,此时却好似鲜活起来了一般,没有了之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宫长月心中的战意,并未因为一时的畅快,而泄去半分,反而愈燃愈烈,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 战!战!战! 宫长月那双墨色的双眸是如此明亮,其中的执念,教人看得心惊! 不知不觉,纯粹的感觉让宫长月沉溺在了战意的世界中,天地万物都在她的眼中褪去色彩,她眼前,只剩下面前的这场战斗! 在场的其他人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于这场战斗看得是眼花缭乱,不过他们并没有觉得无聊,反而也被那纯粹的战意和精彩的战斗所感染,心中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就算是脚也酸了,腿也乏了,他们也好似没有一点知觉一般,目光丝丝胶着在那两个人战斗的身影上,简直都看痴了! 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其中有高手,也有刚刚踏上江湖路的毛头小子,但是,他们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努力,他们都想成为强者!这场战斗,毫不保留地激发了他们心底最深处那丝挥之不去的渴望,让他们心里忍不住有了这样不约而同的自问……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像这样,痛痛快快地战斗一场?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打出这样精彩的对决? 变强……变强……我想变得更强! 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底都有如此的呐喊! 而作为焦点的那场战斗,现在还在持续,两人已然过手上百招,但仍然没有一点会很快分出高低的意思,看样子,两人似乎将要继续胶着下去。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人的战火依然在持续。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玄然真人,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总觉得,现在的公子钰,和刚才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他那眼中的光芒,看起来怎么会这么奇怪,好似……好似带着什么不一般的威压一般…… 难道说…… 虽然只是猜测,但玄然真人此时心里也是一阵大骇……难道这公子钰,是在这一场战斗中,堪堪摸到了大宗师的边缘?顿悟了?怎么可能! 玄然真人面上郑重,心底却在疯狂地呐喊着。 想当年他也是一个足以比拟公子钰的人物,一身青衣,风度翩翩,俊美如玉,气质温和,迷倒了天下间多少芳华少女?虽然他的天赋比不得公子钰妖孽,才不足二十,便踏足宗师,但他也算是罕见的天才,踏入宗师之境时,才三十又七,而现在,他已经是年过五旬了! 他在宗师巅峰停顿的时间足有二十年之久,而这个同样身为宗师的公子钰年龄尚不过就是这么大,但现在,面前的这一切告诉他,公子钰就快突破宗师,成为大宗师了? 羡慕嫉妒恨啊…… 事实也的确正是如此,宫长月的身体内含先天真气,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再加上她前世本来武功就高,心性自然不成问题,顺风顺水地就到了宗师之境,而且在宗师巅峰也已经停顿有两三年了。 而她一直没有突破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宫长月虽然身在这个世界,却从未将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她总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和角度来思考,却从未想过要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所以她也就自然没有什么争强之心,什么野心。谁知道,就是这种淡然,成为了她心底的障碍,让她在通往大宗师的路上,迟迟停滞不前。 当前一战,令她好似醍醐灌顶,那份久别的战胜之心,也势不可挡地燃烧起来。这份渴望,直接成为促进她成长,并且踏足大宗师的必要关键! 当然,宫长月是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就成为大宗师的。宗师与大宗师,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可事实上,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云泥,根本是无法比拟的,要从宗师晋升为大宗师,期间所需的内力,也是难以想象的,又怎么可能在如此一蹴而就呢? 不过,宫长月还是多了那么几分境界上的突破,这一点,就足够了。 在将来的某一天,她成为大宗师,已经是必定的结果了。 在她顿悟的一刹那,她浑身的气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比起刚才的凌厉,更胜几分,仅仅是威压,就令离得近的一些人,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宫长月趁势而上,一鼓作气,苍辂枪好似燃起了熊熊的墨色火焰,一挥一划,点燃一切! 对上这么气势如长虹贯天的宫长月,玄然真人竟然是一时不敌,直接被宫长月的苍辂枪破了护体真气,若不是他反应够快,用他的长剑挡了一下的话,苍辂枪那银色的锐利枪头,早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不过他挡住了苍辂枪的枪头,却挡不住枪头上包裹的那一丝内劲,犹如隔山打虎一般,苍辂枪上包裹的内力,一丝不剩地全部冲撞在玄然真人的身上,直接令他倒飞出去,一口喷薄的鲜血,那绯红的颜色,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一些人的眼睛! 玄然真人倒地,银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而玄然真人却是捂着胸口,直接昏厥了过去。 至此,战斗彻底结束……公子钰赢了! 周围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震聋发聩的欢呼声响彻天地!他们看到的,是一颗太阳在江湖的天空上冉冉升起,那光芒已经锐利不可挡! 宫长月并没有在意那些欢呼,她在意的,是自己赢了。 自己……终于赢了! 宫长月站在那里,握着苍辂枪的手掌收紧了几分……此时,她那容纳着内力的经脉,已经空空如也,因为面具的遮挡,旁人看不到她苍白的脸色,但她露出的嘴唇,柔软却没有一丝血色,却是真真切切骗不了人的! 此时宫长月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若不是手中握着的苍辂枪支撑着她,她心底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倒下,恐怕她早就因此晕过去了! “师傅!”看到倒地不起的玄然真人,南子篱心里一惊,忍不住惊呼出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便从高台上纵身而起,一身轻功飘逸,翩然落在玄然真人的身旁,然后蹲下来,仔细检查了玄然真人的伤势。 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所幸于性命无碍。 见师傅并没有什么事,南子篱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公子钰一眼,心中的震惊好似要膨胀出来了一般……此人,竟然能够打败自己的师傅! 要知道,在南子篱的心中,他的师傅玄然真人是完全无法比拟的强大,好似高山大岳一般无法超越,但现在,却有一个比他还年轻的人,将师傅打败了!他的心情,怎么能够不复杂! 南子篱上台之后,辰南派掌门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一般,黑着脸宣布了“公子钰,获胜!”这个事实,尽管他说得有些不怎么情愿。 台上那些宗师,也是一个个脸色难看得紧……在他们这几人当中,玄然真人的实力是公然的最强,而这公子钰将玄然真人打败了,不就代表这公子钰同样也能够将他们这几人打败吗?那他们身为宗师的威严,岂不是受到了最大的挑战! 这一点事实,让他们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慰然兴叹如此的年轻人真是天赋卓绝啊! 宗师虽为宗师,但并不是圣人。 此番战斗结束后,已是夕阳西下,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宫长月和玄然真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这么久。 辰南派掌门匆匆宣布剩下的事项明天进行之后,昏厥过去的玄然真人被抬下去了,宫长月也强撑这走回了高台,然后在流沁几人的暗中搀扶下,匆匆离开了。 一场辉煌的战斗,就此结束。 在宫长月居住的小院子中,宫长月住的那间房房门紧闭,为了给宫长月留下一个安静的恢复环境的流沁几人,无一例外都被关在了门外,但几人脸上的担忧神色,并没有少去半分。 “流沁姐姐,主子会不会有事啊!”明敏一边朝着屋内张望着,一边担忧地问道。 这时候,若思突然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明敏额头上,看着她吃痛地惊呼才满意地收回手,顺便故作恶态的狠狠瞪了她两眼:“你再口没个遮拦的,小心我毒你!” 明敏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连道歉,然后捂着嘴巴不敢再开口了。 她……害怕自己成为那个乌鸦嘴呢。 事实上,不止是她,另外三人,何尝没有这样担忧?只是,她们宁愿把这份担忧藏在心里不说出口,心想当它不存在,便可以不成为事实罢了。 被众人担忧着的宫长月,此时正盘腿坐在屋内,以打坐的方式来恢复内力。但她的内力近乎干涸,岂是打坐这种方式就能够轻轻松松恢复的? 此时的宫长月,已经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一颗颗冷汗从她苍白的额头上滑过,紧闭的双眸,睫毛微微颤抖着。 而宫长月的左边,还跪坐这一个半隐半现的模糊身影,那是慕青晨。 他再一次不顾宫长月的警告,偷偷从聚魄珠中跑了起来。 刚才那场战斗,他是距离最近的旁观者,没有一个人能够如他一般感受到那属于宗师之间仿佛能够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而他的心底,无疑是震撼的。 不过如今看到一脸苍白,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姐姐,他是心疼不已。 “姐姐……”慕青晨轻声呢喃着,怯怯地伸出手,想要抚平宫长月紧皱的眉头,却又害怕因此惊动她,打扰她的修炼,而不敢落下手,那只虚无缥缈的手掌,便停留在距离宫长月额头不远的地方。 “她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慕青晨被惊了一下,他下意识缩回手,然后迅速转头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那里,有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 “宸耀。”慕青晨唤出这个名字之后,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是你啊。” 宸耀缓缓踏步而来,然后轻轻一跃,落在宫长月的右边。 慕青晨担忧地瞥了宫长月几眼,又默默地收回目光。 “此时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契机。”宸耀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慕青晨抬起头,有些不满地瘪瘪嘴:“宸耀你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说一些让我听不懂的话啦,什么契机啊,我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宸耀白了慕青晨一眼,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得意。 慕青晨气乎乎地瞪着宸耀,却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反驳。 宸耀看着慕青晨这幅样子,不由得咧开了嘴。不过开心之余,它心里也忍不住为宫长月担忧,虽然明白这对于宫长月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她的内力再精进一步,而且这个恢复过程虽然漫长,总归是没事的。但是如此真切地看到长月主人如今脸色苍白的模样,它心里还是有些闷得慌。 突然,它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站起身子,仰头望着宫长月的侧脸,然后低头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了什么,等它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嘴间已经衔着一枚幽蓝色的珠子,那珠子中好似有火焰在跳动,一如它幽蓝色的眼睛。 这是狐珠,狐族生命与力量之源。 狐珠一破,那狐族也定然活不下来。 苍辂(2) 但是宸耀却毫不保留地将这颗狐珠拿了出来,并且驱动着它,晃晃悠悠地飘上宫长月的头上,定住之后,才慢慢悠悠地旋转起来,其间不断洒下幽蓝色的光辉,落在宫长月身上,被她尽数吸纳而进。 “哇,这是什么?”慕青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那颗幽蓝色的狐珠,又似乎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 “不准动!”宸耀猛然出声。 慕青晨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就收回手,还后怕地看了宸耀好几眼,却再度被宸耀恶狠狠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我只是想要碰一下,没有……没有别的意思的!”宸耀慌慌张张解释道,接着又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太漂亮了嘛……” “我的狐珠当然漂亮!”宸耀一脸得意,随即又瞪了慕青晨一眼,“就算漂亮也不准你碰!”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急切地想要保护自己心爱之物的小孩子,确实好笑得紧。 不过有了狐珠的存在,宫长月也恢复得很快,等到第二天一早,她的内力,已然恢复了大半。 宫长月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丝利芒从她的黑眸中一纵而过。 在宫长月睁眼的前一刻,宸耀已经似有感应一般收回了狐珠,也顺便警告了慕青晨一句:“珠子的事情,不准告诉主人!”它龇牙咧嘴,摆出一副恶态。 慕青晨有些害怕宸耀,便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等到宫长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宸耀又第一时间窜到了宫长月的腿上,一脸谄媚地抬起头,笑嘻嘻地问道:“主人,感觉怎么样啊!” 宫长月垂下头看着怀中的宸耀,伸手抚了抚它的毛,没有说话。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眼睛一眯,旋即转过头…… 慕青晨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宫长月的脸色沉了几分,周围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许多。 慕青晨当然知道宫长月发怒了,便慌慌忙忙地举起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立刻就回去!”说罢,便化作一缕青烟,陡然钻进了宫长月腰间缀着的那颗聚魄珠中。 宫长月满意地收回一身压势,抱着宸耀从软榻上走了下来。 她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站在原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骨…… 嗯,感觉很舒畅,经脉似乎也拓展了不少…… 宫长月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瞥了宸耀一眼,却没有说话。 宸耀被看得头皮发麻,只得讪讪地缩了缩脑袋。 宫长月挑挑眉,才抬脚朝着外面走去。 房门在她面前打开,在外面一夜未睡一直守护着的流沁四人也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看到宫长月出现,脸上迅速出现一抹喜色,连忙凑了上去。 “主子!主子!您没事儿了吧!”明敏叽叽喳喳地欢快叫唤道。 “主子,还好吗?”流沁眼中虽然激动,但语气还是比较沉稳的,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显示出她的老练成熟。 “主子,我已经为您熬好汤了,要端上来吗?”齐雅温柔的笑道,眼中也满满都是庆幸。 “主子,让我为您诊脉吧。”此是一心担忧宫长月身子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的若思。 四人不约而同地凑了上来,竟是将宫长月的去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我没事。”得到四人如此关切,宫长月的神色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开口回答道,“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是。” 在流沁、明敏两人去准备沐浴事宜的时候,宫长月坐回了房间里,让若思为她把了个脉。 等到确切摸到宫长月平稳的脉象,若思心里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向柔媚入骨的她,此时褪去了所有的锐利,整个人看起来柔美无比,竟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她垂着眼,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柔柔笑着说道:“主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等会儿沐浴的时候,我为您扎上几针,再在水中加上几味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嗯。”宫长月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被用来把脉的手此时也收了回来,落在安安静静团在她腿上的宸耀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宸耀的皮毛,令宸耀忍不住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若思看到宫长月的动作,却是顺着她的手,望见了宫长月腿上那小小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心里却是有些讶异……早前听说主子身边跟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还是传说中的赤凤雪狐,她却是一直都没见过,可现在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记得主子根本就没有将这赤凤雪狐带来啊!要知道,这辰南派所在,可是一座孤岛,要想跟过来也是不可能的吧。 若思脑子一转,却是立马相通了……也许是这小狐狸机灵,偷偷躲在船上跟着过来的呢?既然主子没有发怒,那她也就无须多问了。 关于宸耀的疑虑,只是在若思脑子里转了一下,便也没再多想。 若思收拾得差不多了,流沁也前来说汤池已经准备好了。 宫长月来到汤池旁边,让流沁为她褪去衣衫,才一步一步走入那热水中,袅袅腾腾的雾气,遮掩住了她稚嫩却已经初显曼妙的柔软身躯。 宫长月一踏入热水中,只觉得自己紧绷的身子仿佛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那舒适感差点儿让她忍不住谓叹出声。 大大的室内,轻纱飞舞,但辰南派安排的侍女却早就已经喝退了,而齐雅此时正在厨房为宫长月准备吃食,所以在这里忙碌也就只有流沁、明敏、若思三人。 明敏此时蹲在汤池便,将手中小篮子里的药材,一样一样放了进去。她虽然对药理不太熟悉,但在若思身边熏陶多年,也还是知道那么几分的,所以这个工作对她来说,也不算太难。只是这工作忒无聊,让生性好玩的明敏忍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也是跪坐在池边,为宫长月揉捏的流沁,抬头瞥了明敏一眼,也只是觉得好笑,嘴角向上翘了几分。 若思却是在一边,准备着针灸要用的东西。 等到流沁的扭捏让宫长月的肌肉彻底放松下来,她才退到一边,若思则是恰恰补了上来,将手中银针,一根一根扎在宫长月身体的穴位上。 宫长月闭着眼睛,神色淡然。 沐浴完毕之后,宫长月穿着月白色的丝绸衣衫,踏着软鞋而出,齐雅也掐着时间,将准备好的汤端了上来。 宫长月拿起银匙喝了几口汤,又吃了点清淡的菜,才让他们将东西撤下去。 吃完之后,她直接起身,就着尚未整理的床榻便躺了下去。 流沁在宫长月身前蹲坐下来,一边打理着宫长月尚带湿意的头发,一边轻声问道:“主子可是乏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宫长月闭着眼睛问道。 “卯时三刻了。” “巳时再叫我。”宫长月说罢,便是沉沉睡去了。 说是不疲倦,又怎么可能呢?昨日与玄然真人虽说的确是畅快淋漓地打了一场,但是却付出了让她所有内力一空的代价,又加上一晚上的打坐恢复,宫长月自然是疲倦非常的。 看到宫长月转眼便睡去,流沁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真想劝主子多睡一会儿,可是偏偏主子决定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主子这个时候起来,必定是有事的。 所以到了巳时,流沁还是将宫长月唤了起来。 宫长月这个时候起来,自然是有事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找玄然真人一趟,让他履行昨日答应下来的条件。 套上习惯穿的玄色衣裳,戴着银色面具,宫长月带上流沁一人,便直接去了玄然真人所在的院落。 “是玄然真人的徒弟吧?”宫长月望着南子篱,却是根本记不得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曾经是自己认得的南郡王世子,一开口就是疏离十足,还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 宫长月是将玄然真人看作自己平辈的,玄然真人的徒弟,可不就是自己的晚辈吗? 南子篱看到来者却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己应有的表情:“是的,您来是为了……”在他看来,这公子钰虽然伤了自己的师傅,但毕竟那是一场比武,伤亡再所难免,而且师傅也没有说什么,他也就自然没了什么芥蒂,此时对待宫长月,也多了几分尊敬。 “你师傅在吗?”宫长月开门见山的问道。 南子篱点点头。 “带我过去见他。”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宫长月说得是轻车熟路,根本不在乎自己面前究竟是谁。 南子篱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家师身受重伤,恐怕……” “徒弟啊,让他进来吧!我还欠他东西呢!”屋内突然传来玄然真人的声音,看来他也是明白宫长月此时来找他的目的的。 “是。”南子篱应了一声,才将宫长月印了进去。 此时玄然真人正坐在桌旁,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看到宫长月进来,便微微颔首:“你来了。” 宫长月奇怪地看着玄然真人,没有回答。 “怎么了?”玄然真人疑惑地问道。 宫长月身后的南子篱却是无奈开口道:“师傅,您老人家”吃“了东西之后,可以将嘴檫干净吗?你的胡子上还有……碎屑呢。”他在说到“吃”这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的语气,好似在暗示他的师傅……您老人家又在偷吃了。 “是吗?”玄然真人瞪大了眼睛,匆忙用袖子擦了擦嘴,也顺便拍去胡须上落着的碎屑。 不过补救也是无用,他那一身一本正经,早就已经破功了。 南子篱当着宫长月这个外人,也是不好说得太多,却依然仍不住警告了他敬爱的师傅了几句:“师傅,您现在正在养伤,请一定要……忌嘴!” “知道了知道了。”玄然真人挥挥手,讪讪笑道。 “那徒儿就先退下了。”南子篱说罢便离开了,走开之前,有些忍不住望了宫长月一眼。 宫长月却仿佛是没有察觉一般,目不斜视。 等到南子篱离开,宫长月也对流沁说道:“你也先下去。” “是。”流沁也恭敬退下了。 屋内便只剩下宫长月与玄然真人两人。 “你来,是为了那日我答应下来的条件吧。”玄然真人语气中,有几分无奈。 “你知道便好。”宫长月微微颔首。 玄然真人当日既然已经答应下,此时自然不可能反悔,便只能说:“什么问题,你说吧。” “我想问的,是赤炎神木。”宫长月神色依旧,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足以令玄然真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话。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赤炎神木!”玄然真人瞪圆了眼睛。 不过他说完,就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知道赤炎神木的这个事实,便迅速捂住自己的嘴,连忙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因为赤炎神木,就在你们东明山。”宫长月说得十分肯定。 昨日她改了主意,加了这么一个条件,就是因为宸耀在暗中告诉她,那赤炎神木就在东明山,并且要她利用这个机会将赤炎神木一举夺得!宫长月自然也是赞同的。 玄然真人被宫长月这肯定的语气被打败了,挫败地垂下手,满脸都是无奈:“可那赤炎神木早就不在了呀。” “那在哪里?”宫长月问道,语气中的那份急切,被掩饰得很好。 “在靳国啊,只不过不知道确切在靳国的哪里。”玄然真人也没有过多隐瞒,直接说出了这个事实,他知道,就算他撒谎,也是瞒不过面前这个跟狐狸似贼精贼精的公子钰的! 玄然真人在心里恨恨地想到。 “早在几十年前,我们东明山的一位长老,就将这赤炎神木,当做礼物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徒弟了,而他那个徒弟,就是靳国的,似乎还是位高权重之辈,好像是什么世子还是什么王爷的,反正很尊贵就是了。”玄然真人想着所幸都说了,干脆直接将这由来也说出来好了。 靳国?宫长月蹙了蹙眉,也没再问下去,直接起身离开了。 “至少说句谢谢啊。”玄然真人惆怅地拖着下巴,小声嘟囔了一句。 宫长月离去一会儿,南子篱才推门进来。 “刚才那公子钰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吗?”南子篱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之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没什么啦!哈哈!”玄然真人笑着摆摆手。 南子篱知道这事情肯定是不便多说,便也没有多问。他将手中的汤药放在玄然真人面前,温和一笑说道:“师傅,喝了它吧。” “这是什么?药!”玄然真人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恐万状地大呼道。 “当然。”南子篱依旧笑得温和,整个人绽放出一种如玉的光华,“这是有助于师傅您内伤的药呢,所以您一定要喝,一滴都不可以剩。” “不!我不要!”玄然真人仿佛一个老顽童一般,一边在屋里窜来窜去,一边摇头拼命拒绝道。 “师傅,您那里存着的吃食,恐怕已经差不多没了吧……”南子篱没头没脑地提了这么一句,却是让玄然真人一下子焉了。 “不孝的徒弟啊……”玄然真人一边惨淡地惊呼着,一边视死如归似的,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 而另一边,宫长月回了院子之后,便将这个即将前往靳国的消息吩咐了下去,让相关的人和船都准备好。 “主子,刚才那辰南派的掌门派人来请您去取沉墨石呢,主子是要亲自去吗?”齐雅走上前来问道。 宫长月沉吟了一下,还是答道:“还是我去吧。” 说罢,她就直接去了昨日的会场。 今日,虽然天下武会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但场中仍然到处挤满了人,和昨日没什么差别,大家都知道今日公子钰即将接受“天下第一高手”的封号和沉墨石这项宝物,而他们都是来见证这光荣一刻的!虽然当事人对“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封号并不怎么在意,真正在乎的只有沉墨石罢了。 宫长月刚刚走进会场,便看到辰南派掌门童文生笑得一脸灿烂地迎了上来:“哎哟,公子钰你可来了!” “嗯。”公子钰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将辰南派掌门的谄媚看在眼里。 童文生的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快来快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童文生引着宫长月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场内立刻掀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 不过,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不适时宜地插了进来,语气中满是不怀好意…… “恐怕,这天下武会,不能就这么落幕吧!” 魔宗 这声音,完全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恶意的意思,说完之后,还桀桀怪笑了好几声,听得周围的人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这时人们就觉得疑惑了……这个声音,似乎并不是他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说出来的。它好似从天边遥遥传来,由远及近,飘飘渺渺,极为不真切。 “是谁?”作为东道主的辰南派掌门童文生骤然沉下脸,大声喝道。 他虽说在宫长月也就是公子钰面前摆出一副谄媚的模样,但也是大势所趋,公子钰打败玄然真人,还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已达宗师的事实,他待之以这样的态度,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呢?这来者究竟是谁?竟然这般不请自来,他童文生自然也不用摆出什么好脸色,自自然然就拿出了自己身为天下第一大派掌门的上位者风范。 不过这个神秘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给童文生这个天下第一大派掌门一点面子,不留一点余地地嗤道:“不过是一小派掌门,也配知道我的身份?”那声音中的自傲清高,毫不保留地展露出来。 童文生顿时怒了:“我辰南派乃天下第一大派,你居然不知好歹说我们乃是小派?” 身为门派掌门的他,极其重视面子,而且要知道,他是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努力,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挣得了这份地位和荣耀,却被人莫名其妙说得一文不值!他不怒才怪! “天下第一大派!哈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那声音狂笑了一阵,显然是对童文生这番说话很不感冒,“若你们是天下第一大派,那我们魔宗,算什么?” 嚣张至极的反问!却是无意中透露了来着的身份…… 魔宗之人! 在场之人,许多人都纷纷骇然不已!连童文生眼里也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是! 那魔宗之人话音刚落,便有一连串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之人,从天而降。来者大概有二十几号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境界,而隐隐为头的那五人,身上的气势没有一丝掩饰地爆发出来,仿佛潮水一般朝着周围碾压开来,直接震得一些内力低的人碰出一口鲜血,更是眼前一黑,直接倒地,爬都爬不起来。 这五人,竟然个个都是宗师!而且为首的那个,更是堂堂宗师巅峰! 众人只觉得一口气上来都快喘不过去了……这是什么年头,居然宗师都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在场有这么多不说,还蹿出来五个!更是自称魔宗之人! 要说起魔宗,那可是一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想当年陈朝刚刚灭亡,正是天下混乱、群雄逐鹿之际,便有两大势力横空出世,一个是道宗,另一个便是魔宗,行为狠辣不按常理,嗜杀,为武林中人所唾弃,天下人对这魔宗是又厌恶又惧怕。 在这混乱的时局中,有很多想要争霸天下、统一江山的枭雄,但大陆上的斗争,却还是围绕着道宗与魔宗展开的。那时候没有皇帝,没有朝代,这道宗和魔宗,俨然就是两个国家! 这混乱的时局一直持续了许多年,直到三国建立,道宗和魔宗才渐渐隐世,前十几年内,更是完全在江湖上失去了消息。虽然偶尔有魔宗道宗之人出现,却不是打着魔宗道宗的旗号,魔宗道宗,也没有重出江湖的意思。 世人都认为这魔宗其实是在当初天下大乱时,被打击得太狠,戳伤了元气,真实实力大不如前。而魔宗为了不丢面子,才打着隐世的名号装神秘,说是退出江湖,实际上就是没落了。当然,这种说法不排除是那些对魔宗抱有深深仇恨的人故意传出来的,谁叫他们想报仇,却偏偏就是找不出魔宗的踪迹呢?不过是一种幼稚的激将法罢了。 不管事实究竟是怎么样,世人反正都抱着一种心态……魔宗,恐怕以后都是不会出现的了! 而他们,也不愿意看到魔宗那些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魔头在江湖上行走,搞得人心惶惶,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来个人敲门,都要问半天,生怕惹上魔宗的人,对魔宗那叫一个避之不及啊! 可现在,居然有人打着魔宗的旗号说自己是魔宗之人?难道是魔宗将要重出江湖了? 想到这一点,童文山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过相较于这个事实,他宁愿相信另一个…… “你说你们是魔宗之人就是魔宗之人?我如何能够信你!”童文生不屑地嗤道。 那为首的人,看身型颇为高大,年纪应该在四十岁左右,他的境界便是宗师巅峰,也是刚才那个响起来的声音的主人。此时他听了童文生不屑的声音,有些恼怒地哼了两声:“你这老儿见了我们的令牌,可别吓得尿了裤子才是!” 说罢,一块黑乎乎的玄铁令牌,从他的袖中飞出,直直杀向童文生的面门,好似想要直接将童文生的脑袋打出一个窟窿来似的,下手狠辣致命! 童文生心里一惊,连连退了几分,却是根本躲不开那块令牌,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如剑般划破空气,似乎将要穿透自己的脑袋……能够成为堂堂辰南派掌门,童文生的武功自然不会弱,可他毕竟没有踏上宗师之境,而那出手的男人更是宗师巅峰境界,自然不是童文生能够比拟的,而他想要取得童文生的性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可是,童文生身边,并不都是一群庸人的。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插来,有些吃力地抓住了这块令牌,内力在手上运了个十成十,才算是堪堪拖住了那块令牌,也避免了童文生的脑袋被令牌打破的命运。 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宫长月,她自始自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冷冷淡淡地站在一边儿看戏,在她眼里,什么魔宗道宗,与她何干? 出手的人,也是一位宗师,不过是辰南派的长老,也就是昨日最早对宫长月发怒、最后却被宫长月的气势所震慑的那个人。 他虽未宗师,境界却远不及出手的那魔宗男子,所以费了好大一份劲,才将那男子丢出的玄铁令牌抓住,救了自家掌门的性命。 不过他虽然抓住了令牌,但令牌上蕴含的强劲内力,却同时也让他右手的手指,寸寸皆断! 断了手指的他哪里拿得住这沉重的玄铁令牌?那黑乎乎的,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令牌直接坠落到地面,发出一个沉闷的声响,而令牌也随之翻开,露出了它的模样…… 形状很是简单,没有什么特别,边缘处雕琢着一些精致的花纹,倒是让这普普通通的令牌多了几分不一样。不过要说最打眼的,还是中间那个大大的“魔”字,下笔苍劲有力,而且张狂万分,单单从这个字,便足以看出魔宗的行事态度!这令牌因为有这个字的存在,浑身气势陡然提升,那简单的形状似乎也变成了古朴,看起来格外慑人。 “魔宗令!”童文生不是傻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掉在地上的令牌是什么东西! 他的一声惊呼,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同样在高台上的人纷纷凑上来看了之后,也认出了这块黑乎乎不起眼的令牌,就是当年魔宗之人行走江湖时,最能够代表魔宗身份的魔宗令!能够拥有魔宗令的人,自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看来这男子在魔宗的地位还颇高! 但隐身在高台人群中的楼十三,却沉了脸色,眼底极快地纵过几丝寒芒……这所谓的魔宗令,他是见过的。 台下那魔宗之人却是怒了,为首的男子一声大喝,怒眉瞪眼地就连连骂道:“放肆!你们这些人好是大胆!竟然敢扔了我们的魔宗令!” 说罢,他竟是直接纵身而起,跳上了这高台! 高台之上都是一些一流高手,就算心里怯懦,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行为。于是这些人纷纷朝着那魔宗之人冲去,口中呼声喝声不断,端得那叫一个气势如虹,手中的兵器也一点儿都没含糊。 可是,差距毕竟还是摆在那里,这些人还没近到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便已经被打飞了。 转眼之间,那魔宗之人竟然已经冲到了童文生的面前! “不识好歹!”那人不由分说,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朝着童文生狠狠拍来。 童文生深深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他面露惊恐,连连后退几步,想到抵挡,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掌落在自己的身上。 “噗……”童文生觉得内力翻涌,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掌门!”辰南派的弟子们连忙冲上去扶住了童文生。 童文生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嘴唇泛紫,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看到自家掌门这幅模样,辰南派的长老们就像是自己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顿时怒了:“你如此放肆,是欺我辰南派无人吗?” “就是欺你了!怎么着!”那男子态度张狂不已。 于是辰南派的长老纷纷冲上去,将那魔宗男子给围了个密不透风,看样子,他们今日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让这些魔宗之人离开了。 “既然如此,今日你这魔头就把性命留下吧!”其中一长老大声喝道。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从一旁插了进来…… 第101章 寒气 “等一等。”原本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宫长月,突然抬眼喊道。 这声音实在是太突兀,而且生生让人无法忽略过去,于是在场众人纷纷转头瞥向她,眼中隐藏着各自的心思。 “小子,你是谁?这里哪有那插话的份儿!”被辰南派数十名高手为主,其中还有好几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可那魔宗男子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依旧猖狂不已,气焰好不嚣张! “公子钰,虽说你为大宗师,但这可算是我们辰南派与魔宗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外人,莫要插手我们的事!”辰南派一长老也忍不住说道。 “公子钰?”那魔宗男子一愣,阴鸷的目光在宫长月身上扫了很多遍,才蓦地桀桀怪笑了两声,语气中满是轻蔑:“我道世人将公子钰传得何等厉害,仿佛神人一般的人物,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遮头盖面的模样!还说你是什么第一公子,容貌冠绝天下,哼哼,恐怕是什么无盐脸,自己编出来的谎言吧!” 那魔宗男子根本就没有将宫长月看在眼里,见到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只觉得他柔弱不堪,那小身子骨好似一阵风都能刮倒似的,开口那叫一个口没遮拦! 宫长月以公子钰的宗师身份打败玄然真人尚且是昨日的事情,而这辰南岛又是远离大陆,位于这茫茫大海之上,交通并不方便,所以这个消息至今仍未传出去,只有在这岛上,见证了那惊天动地一战的人们才知晓的罢。 而这群自称来自魔宗的人,在今日才堪堪赶到出场,自然没有机会见识到昨日宫长月与玄然真人一战,也就不知道宫长月的真实实力,心里自然轻蔑。 宫长月听了这些话,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仿佛有冰寒之气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双墨色的凤眸中流动着华丽尊崇的光芒,竟然如此令人不敢逼视! “胆子够大的。”居然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宫长月轻哼一声,就算是隔她远远的人,都能够听出这话中浓浓的不悦。 “桀桀!怎么?你这小子莫非还说不得不成?”那魔宗男子不仅没有收敛,而且是笑得愈发猖狂了。 宫长月不发一言,抬脚便朝着那魔宗男子走去。 她沉着一张脸,脑后的墨发此时竟然也是安分了,好似被主子的威压所吓到一般,她身上的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流转这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隐藏起来的刺绣花纹,模样古朴,生生给这身衣服增添了几分气势。 如此这人,一身玄色华衣,徐步而来,竟是说不出的令人畏惧! 辰南派那些长老也被如此气势震慑住了,未等宫长月开口,便下意识主动为宫长月让出一条道来,在宫长月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连头的忍不住低下,心中凭空生出一股恐惧。 那魔宗男子看到宫长月朝着自己走来,皱了皱眉头,却是语带轻蔑:“小子,你还是离着远一些,免得冲撞了你这小身子骨儿,就一命呜呼……” 男子倒抽了一口气,惊讶地看着已经抵着自己喉咙软骨处的银色枪头,那黑色闪着星曜的枪身被一只素白柔软的手抓在手里,却给了人一种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感觉! 魔宗男子并未恐惧,但心里却是惊讶得紧……他竟然尚未看到这小子出手,那枪头便到了自己喉咙前了,那这小子的枪,该是有多快! 宫长月并没有刺下去的意思,那魔宗男子知道,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躲的意思。 不过被人这么用枪头抵着自己的致命之处,魔宗男子还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好似有一股冷意从自己的角度攀援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冰凉的潮水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男子颇为傲然,不愿意将自己此时的感觉暴露给别人,硬生生挺着,没有露出一丝不该有的表情。 不过那寒意却并未放过它,好似无孔不入般,拼了命往他的骨子里钻。 男子隐于袍中的双腿微微一颤,幸得这动作很是细微,又被这魔宗男子及时发现,可以咬牙压了压,才没让他双腿颤抖这个动作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男子心里奇怪这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而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脑袋一仰,便哈哈大笑两声,对着宫长月嘲讽道:“怎么?莫是被我下着,不敢动枪啦?果然是胆小如鼠的粉面书生,拿枪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被这枪,砸了脚!” 宫长月并没有露出火冒三丈的表情,她的表情,竟是平静得有些可怕了,那双眼睛仿佛纳入了无尽的黑暗,教人一看进去,却是望不到边,只能在这黑暗中沉溺……而死。 然后,她微微颔首,看似歉然,动作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狂傲与尊贵,仿佛完全没有将这魔宗男子看在眼里一般。而她声音压低,自有一种压势地说道:“这嘴,不要也罢。” 她说得平淡,话语却是丝毫不让步! 魔宗男子被这话激得有些想发笑,刚想嘲讽两句回去,就见那距离自己喉咙不远处的银色锐利枪头突然消失了! 魔宗男子大惊! 在魔宗,他能够成就今天这个实力和地位,自然也就表明,他不是一个傻子。之前他对待这些人的狂傲,不过也是一种试探罢了。 宫长月的枪头到了他喉咙前的时候,说他不警惕,当然是假的,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营造出一种他眼高于顶的假象罢了。他看似对这时刻要挟着自己性命的枪头毫不在意,事实上,他在与宫长月说话的同时,那注意力,是时刻放在上面的! 可是,就在自己如此重视紧盯的情况下,那枪头偏生自己的消失了! 魔宗男子下意识就抬眼看向宫长月,却是双目尚未倒映出她的影子,便有一杆长枪横扫而来,直接将他打退好几步,差点就从高台上跌落下去! 魔宗男子刚刚直起身子,就见一抹黑色的影子直面而来,他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直接往后倒。幸亏他在最后及时反应了过来,运起内力一个后空翻落在了那擂台上,才没有落得个被摔得四仰八叉的丑态下场。 “你……”那魔宗男子刚刚抬眼又惊又怒地喊出一个字,便见宫长月的长枪,势如破竹朝着自己而来,那锐利的光芒,分明是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男子不敢再大意,纵身便迎了上去,与宫长月交手打了几个回合。 这魔宗男子虽未宗师巅峰,但比起玄然真人来说还是要差了一线的,而宫长月能够打败玄然真人,打败这个狂傲的魔宗男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宫长月没有那个心思,也懒得慢慢来和这个男子打,她一上去,便是使出了十分力气,手中长枪下手狠辣,招招致人性命,气势更是犹如大河之水,滔滔滚滚而去!说不出的大气磅礴! 男子一开始还能够应付几招,但到了后来,竟是渐渐不支了! 其实这也是和状态有关系,宫长月在短短时间内调整到了作战的最佳状态,此时长枪霸气十足,自然势不可挡。而这魔宗男子却是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心中情绪也是有些不安分,心浮气躁,自然只有节节败退!更何况,这魔宗男子本来就比宫长月要弱上许多。 那魔宗男子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看着宫长月的眼睛瞪得浑圆……这公子钰究竟是何等实力,竟然能够将自己打到如此地步! 此时,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悔意,为了自己的一时轻敌。 而那同样来自魔宗的几个人,看到此行老大竟然被打成这个模样,连一点占上风的意思都没有,心中是又气又怒,哪里顾得上什么江湖规矩,冲上去就准备插手这场战斗。 谁知道,那穿着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一个眼神扫来,没有任何表情任何话语,却让他们好似坠入了九幽寒窟,从骨子里生出一股寒意,止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 当然,他们这一愣,实际上只是一瞬,便很快回过神来,眼中略带惊惧地看着那传说中的公子钰。 他们虽然只是愣了一瞬,可也够宫长月直接将那魔宗男子打趴了。 那魔宗男子被宫长月的长枪一压,只觉得好似有一座沉重的山岳落在了自己的肩头,直接倒在了地上,而宫长月的苍辂枪枪头,毫不犹豫地穿透了这魔宗男子的肩头,狠狠扎进地面。 “唔!”那魔宗男子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撕裂的疼痛从自己的肩头传来。 他不是没有受过伤,比这伤更重的,他都受过,可也没有一次,有这个伤口带给他一般的痛苦。 这公子钰好生狠辣,竟然趁机用内力震碎了他的经脉! 魔宗男子恨恨地看着宫长月,却是被宫长月的长枪压制得根本动弹不得。于是他抬起脚,想要一脚踹到宫长月身上。 宫长月冷眸扫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她自然也是伸腿一挡,却是直接将那魔宗男子的腿骨给踢碎了! “啊!”那魔宗男子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时候,一只流云素锦软底靴踩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脸狠狠踩进灰里,一个好似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我说了,你的嘴,不要也罢。” 第102章 伤害 打一开始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宗男子,此时心里竟然升腾起几分畏惧,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是因为宫长月踩着他的脸,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宫长月微微垂下眸,冰冷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在那魔宗男子脸上刮过。 “你!放开他!”另一个蒙面的魔宗宗师皱眉喝道,听声音他的年龄要比宫长月脚下这个大上几分,此时因为对宫长月有些忌惮,嘴上喊得严厉,却是不敢上前一步。 “放开?”宫长月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重复道,但是脚下却是做了相反的动作,比起刚才,更是用力了几分,直接将那魔宗男子的下巴给踩歪了。 那名年长的蒙面魔宗宗师看到宫长月的动作,不由得气愤:“你!” 可惜他的气愤,根本就没被宫长月看在眼里。 跟着宫长月来到这会场的若思见了这一幕,自然了解宫长月的心思,飞身从高台之上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宫长月的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骨瓷小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上面一点花纹都没有。可是,熟知这位若思小姐的人都知道,若思身上这些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瓶瓶罐罐,偏生就是若思手上最可怕的东西! 这时候,只见若思扯开这个小瓶子的瓶塞,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褐色药丸,这药丸无色无味,平凡无奇得很。 若思伸出手指,轻轻捻起那颗药丸,那颗本来平凡无奇没什么特别的褐色药丸,在这双纤细白皙的手指的衬托下,竟然显得诡异了几分,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若思嘴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诡谲笑容,然后缓缓蹲下身,将这颗药丸塞进了那魔宗男子的嘴中,药丸入口即化,然后化作一股热流,从那男子的喉中流入胃中。 那男子虽说被宫长月踩着脸,但眼珠子还是能够转动的。当他看到那个一身妖异美丽的女子,手捻一颗药丸,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为了这个女子的美丽而受到诱惑,相反,美色在他面前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若他是一个容易被美色所迷惑的男人,那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所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挣扎……他知道,这个女子手中拿着的那颗药丸,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宫长月哪里会给他逃脱的机会?她面上平淡无波,脚下的力气却是没有卸去一点,轻轻松松就将那男子踩得死死的,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男子很快放弃了挣扎,在若思将药丸送进他嘴里之前,准备闭上嘴巴,然后死也不张开。可惜,刚刚宫长月脚下一用力,直接将他的下巴踩歪了,此时他是连嘴都合不拢,只能眼睁睁看着若思将那颗药丸送进他嘴里,自己只能发出一些“唔唔唔”的声音。 那颗药丸进了口中,便迅速融化了,化作一股热流,一开始还好,但是到了后来,这男子惊恐的发现,那原本只是尚且的热流,竟然变得越来越烫,而那药丸化作的热流流淌过的地方,变得跟火烧似的,辣辣的疼! 宫长月低头瞟了一眼这男子痛苦的表情,有些嫌恶地看着男子口中流出来的口水,随之收回了自己的腿。 男子此时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脚已经挪开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火辣辣的痛感,再加上肩膀处被苍辂枪刺穿了,竟然疼得开始挣扎起来,一张脸变得煞白,像是一只即将被渴死的鱼一般,着着急急张开嘴巴,呼吸着空气,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呻吟声。 宫长月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静静地垂眸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她修的是帝王之术,而这帝王之术的最基本,便是冷酷,决不可起一点怜悯同情之心! 于是,她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苍辂枪再次挥动…… “唔……”那魔宗男子唔唔惨叫一声,竟是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大哥!”站在不远处的一魔宗蒙面男子看到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大哥竟然受了如此遭遇,哪里还顾得上对宫长月的忌惮,挥舞着兵器就冲了过来,那仇恨的眼神仿佛想要将宫长月碎尸万段! 宫长月轻轻一挥苍辂枪,将那男子挡开,然后手中长枪一划,直接在那男子背后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虽说没有伤及骨头,但也是皮翻肉绽,鲜血直直流淌出来。 将那人击退,宫长月手中苍辂枪狠狠落在地面,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众人顿时被惊了一条,看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宫长月,只觉得心里震撼不已,那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手提一杆星耀光芒的黑色长枪,气势十足,面对血腥和性命也没有动一下表情,竟然还是那九天之上的杀神魔神一般,教人看了一眼,都头皮发麻! 魔宗那行人,一时之间被宫长月的杀气所震慑,竟是一步也不敢上前了。 在台下的某个地方,一个黑色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对峙,冰寒的眸中却是闪过一抹精光。 公子钰嘛…… 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滑过,便了无了痕迹。男子的目光稍稍挪移,最后落在了那行魔宗之人的身上,眼中的寒冷又多了几分,紧抿的薄唇轻轻吐出两个毫不留情的字…… “废物。” 要说来,这群前来辰南派的魔宗之人,也是经过细心挑选的,不仅武功是一等一的好,而且经验比较老道丰富,魔宗自然相信他们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遇见的人,是公子钰,是宫长月。 所以,他们此行,注定失败。 在宫长月所在的地方,一切寻常规矩套路,皆要让道。 那被宫长月踩在脚下的魔宗男子,被毒哑了之后,又被宫长月的苍辂枪挑断了手筋脚筋,一身武功内力基本上算是废了。 就算他等会儿醒过来了,这样的他回了宗里,面对的下场也就只有受罚,到时候断的可就不止他的手筋脚筋,而是他的命了。 魔宗行事,想来狠辣,这个狠辣不仅是对其他人,也是对自己。 一切魔宗之人,都被教导为魔宗的棋子,抛弃一切为魔宗做牛做马。 以前,这男子在这些棋子中也许算是比较出色的一个,但是现在,他一身武功尽废,跟废棋无疑,自然也就只有被抛弃。 宫长月懒得去理会这个男子的下场是如何,他刚才的出言不逊,已经被自己教训了,宫长月也懒得呆在这里,准备快点拿了沉墨石,就出发去靳国寻找赤炎神木,也不愿意再多耽搁下去。 见宫长月转身离开的背影,那魔宗一行人才堪堪回过神来,这才想要给自家老大报仇,呼喝这就朝着宫长月的背影冲去。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离这些魔宗人更近的若思,她抽出一把剑,就迎上了这些人,却也只堪堪当下几个,余下的,还是冲向了宫长月。 等到第一把剑到了宫长月的肩头,宫长月的苍辂枪才动了起来,她一脸漫不经心,和这几人过了几招,那几人打得气喘吁吁,汗水直流,她却是游刃有余,没有一点累着的意思,好似在玩儿一般。 这几人气急了,下手更疯狂了几分,宫长月却依然没有显露出郑重的神色,和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时候,这几人中的一个,突然从怀中逃出一把飞镖,撒花似的朝着宫长月甩去! 宫长月眼也没抬,随意挡了几下,这些飞镖便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可是,偏生发生了变故! 其中一枚飞镖虽说被宫长月打落,却因为方向和角度的原因,险险地从宫长月腰间的吊坠之上擦过去,将那个吊坠打得狠狠晃了好几下! 而这个吊坠,正是载着聚魄珠的那一个! 宫长月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那几人动作一滞,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自己面前宫长月的身影猛然消失了。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宫长月终于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侧着身子站立,微微低着的下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酷,那侧脸更如同浸没了冰水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而她手中,倒提着一杆长枪,那银色的枪头,有殷红的血液,一点一点滴落。 那几个围着宫长月的人,睁大了眼睛,脖子间顿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看起来流血不多,却是致命的伤害。 几人轰然倒塌,死不瞑目。 一旁的若思知道自己也不能纠缠太久,于是收了剑,一双带着铃铛手环的素手轻轻摆动,便有细细的粉末好似活了一般,朝着那几人飞去。 那几人反应过来,想要躲开,可这哪里是他们躲得过的? 毒药,见血封喉。 刚才还嚣张不已,震惊了整个天下武会会场的魔宗之人,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主子!”若思见了宫长月动了怒,心里一慌,连忙飞身过去,在宫长月身前单膝跪下,想起主子那一脸煞气的冰寒,有些追逐不安起来。 宫长月看到那些人的血染红了地面,心里的怒气也稍稍发泄了一些,只是拂袖离去,来到高台之上,看着那些辰南派的人,低声一喝:“沉墨石!” 那手捧着装着沉墨石的锦盒的长老手上一颤,急急忙忙冲了上去,将手中的锦盒递到宫长月面前。 刚刚跟着宫长月走回来的若思一步跨上去,接了那锦盒,然后低眸拢眉地站在一边。 等到那长老将锦盒递了出去,才堪堪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发怵地转头看着大长老,只见大长老的黑脸堪比锅底,满眼都是不悦。这长老也知道刚才自己的做派失了辰南派的风范,讪讪地缩了缩脑袋,不敢再看大长老一眼。 宫长月侧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打开那锦盒,就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墨色的石头,圆不溜秋的,就像是在河边走走就能够随便捡来的普通石头一般,忒平凡了。 宫长月不动声色,并没有提出对这块沉墨石的质疑。 她伸出手指,在这块石头上轻轻抚过,指尖传来温润的凉意。可是,在宫长月指尖落下的地方,那石头却好似有了感应一般,轻轻荡漾起淡淡的涟漪。 这个变化非常的细微,若不是宫长月的目光一直落在上面,定然是看不到的。而其他人则是因为角度和宫长月手指的阻挡,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 这是沉墨石对珑玉中的灵气的反应。 感受到颈间缀着的珑玉传来了微微震动,宫长月眼中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静静收回手。 若思一直关注着主子的表情,自然而然捕捉到了宫长月眼底的神色,她摸清了主子的反应,心里有了底,便将那锦盒关了起来,捧着它退后一步,缩回了宫长月身后。 宫长月抬眸,冰凉的目光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拍的辰南派长老们身上扫过,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若思迅速跟了上去。 回到小院儿里,宫长月匆匆进了房间,却对几个婢女说:“你们不用进来。” 几个婢女虽然觉得宫长月近来的动作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问,便福身退下,为宫长月关上房门,将阳光全部挡在了屋外。 明敏平日里在别人面前精得跟个鬼似的,可是在这几个姐妹面前,她的脑袋瞬间变得简单很多,也直肠子得很,脑袋一热就将自己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摇头晃脑地说到:“主子怎么最近奇奇怪怪的,我……” “明敏!”一向性子沉静稳重的流沁忍不住出声喝道,眉目间满是凌厉。 明敏一下子愣住了,连带着周围几个人都愣住了。 她们几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是从来没有见到流沁发过火的,此时流沁发火,让她们顿时愣住了,只觉得流沁此时发火的模样,竟然和主子不怒自威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流沁姐姐……”明敏喃喃地唤道,表情有些迷茫。 流沁看到明敏这个表情,心里有些不忍,可是想到明敏刚才说的话,稍稍压下的怒火便再度升腾上来。她皱着眉头,眼中如刀芒般凌厉。 流沁在开口说话之前,也是先瞄了一眼房门,然后将明敏拉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却是凌厉不减地说道:“明敏!我以前道你是不懂事,可你现在如何能够在主子背后说这些话?主子也是我们能够议论得的?” 明敏也知道自己刚才实在是不该说这番话,被流沁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愧疚,低下头去,素白的小手拽着自己翠绿色的裙子揉来揉去,眼眶里很快氤氲起泪花。 齐雅和若思听了流沁的话,心里也是赞同的,略带责备地看向明敏。 不过三人看到明敏这幅模样,还是软下心来。 齐雅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流沁的背,柔声说道:“你流沁姐姐说这番话也是为了你好,主子既然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就应该当她如神一般敬畏,说不得任何不恭敬的话,这种敬畏和恭敬,都应该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我……我知道……”明敏嗫喏地答道,瘪了瘪嘴,差点哭了出来。 若思叹了口气,摸了摸明敏的头发……对于她们来说,明敏一直都像是一个小妹妹一般,她的单纯和热情,她们也是欢喜得很,但是现在…… “明敏,现在你也该长大了,也应该努力学着成为主子的一大助力了。”若思如此说道。 明敏愣愣地抬起头,眨巴眨巴模糊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若思。 此时,屋内的宫长月并没有在意外面自己的侍女说了什么,她进了房间之后,就入了内室,然后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摘下腰间的吊坠,将其中的聚魄珠拿到自己面前,皱着眉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青晨?” “哎?什么事什么事?”聚魄珠内传来慕青晨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没事吧?”宫长月实在是有些担心,刚才那人的兵器会伤了青晨,要知道宸耀以前可是跟她说过的,青晨的魂体十分的脆弱,受不得兵器的杀戮之气。 刚才那人的剑险险从聚魄珠上擦过,宫长月也由此担心慕青晨会因此受了伤,便骤然愤怒,直接将那群人屠了个精光。 现在回到房间,宫长月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问慕青晨的状况了。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青晨依旧躲在聚魄珠内答话,没有现身。 宫长月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疑惑……要知道青晨这个向来坐不住的主儿,是一刻都不愿意停下来的,此时又怎么会只在聚魄珠内答话,而不愿现身在她面前呢?还是说,刚才那人的剑,的的确确给慕青晨带来了一些伤害,慕青晨此时不愿出来,就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伤势? 想到这一点,宫长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若真是如此,那她定要屠了那所谓的魔宗! “青晨,出来。”宫长月心中有怒,所以语气也不大好。 “啊……啊?出来?”珠子内传来慕青晨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不是说不让我出来吗?我……我还是呆在这里好了……”他越说,越是底气不足。 第103章 海城 宫长月沉默了一阵,突然扬声唤道:“宸耀。” 宸耀的身影立刻如烟雾般出现在了房间里,它笑嘻嘻地仰起头,一副讨好的模样巴巴望着宫长月:“主人,有事吗?” 宫长月手指一点:“将青晨从里面给我拉出来。” “好的!没问题!”宸耀欢快地答应道,轻巧地跃上宫长月所坐的软榻,右前爪抬起,前方聚集起淡淡的蓝色光芒,正准备一巴掌朝着那聚魄珠拍去。 “等……等等!”慕青晨慌慌张张喊道,随后声音又变得无奈低落起来,“知道了,我……我出来就是了……” 聚魄珠上彩色光华一闪,便有袅袅青烟升腾而出,落在软榻上,勾勒出一个捂脸趴着的人的模样。 “你趴着干什么?起来。”宫长月皱眉道。 慕青晨犹豫了一会儿,心里也知道自己是一定争不过宫长月的,最后还是将脸抬了起来。 “扑哧……哈哈……哈哈哈哈!”宸耀望着慕青晨的脸,哈哈大笑起来,连泪花都笑出来了。虽然那张狐狸脸作出大笑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从这表情还是可以看出此时宸耀的心情究竟如何。 宫长月本来就轻蹙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盯着慕青晨的脸望了半天,不解地问道:“青晨,你这脸怎么回事?” 只见慕青晨那张白皙的俊脸上,满是红红的小包,整张脸都肿了一圈,看起来颇为好笑! “我……我只是走到花园的时候,闻到蜂蜜的香味,有些嘴馋,就……就……”慕青晨委委屈屈地说道,却是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生怕看到姐姐脸上的责备。不过他转眼一想,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本来我以为我是灵体嘛,那些蜜蜂肯定碰不到我的,谁知道……谁知道它们居然能够蛰到我!真是奇怪哎!” 说着说着,他又若有所思起来,显然对自己身为灵体也会被蜜蜂蛰这件事情感到十分困惑。 宸耀一边狂笑着一边在软榻上翻过来翻过去,当然,它也不忘开口嘲笑青晨:“你都能够吃到蜂蜜,蜜蜂为什么不能蛰到你?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原来不是兵戈之气所伤。”宫长月安了心,这才训斥起青晨,“不是让你好好呆在里面,不要到处乱跑吗?” “我错了……”慕青晨瘪了瘪嘴,垂头丧气地低下脸。 宸耀虽然在那里嘲笑慕青晨,但是也没有忘记说出治疗的方法:“只要好好呆在聚魄珠里面几天,你脸上的伤就会全部消去的!你是灵体,只要用灵力修复一下就行了!” “是嘛?那就好那就好。”慕青晨自己可很是担心自己的脸以后可能都会变成这样了,此时听了宸耀的话,才算是安下心来。 “哎,等等!”慕青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是说,我……我这几天都要呆在这珠子里?”他望着宸耀,一脸惊恐。 宸耀笑嘻嘻的点点头……这傻子,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啊啊!不要啊!”慕青晨欲哭无泪,“我……” “嗯?”宫长月斜睨着慕青晨,声音微微上挑,含义不言而喻。 慕青晨哭喊的声音立刻停止,之前还摆出一副准备在地上打滚架势的他,此时立刻端坐好,恭恭敬敬朝着宫长月弯下腰:“姐姐,我会好好修复的。” 宸耀用爪子捂着嘴,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副偷笑的模样,甚是可爱。 宫长月知道那人兵器上的杀气并未伤到慕青晨,也就没有多问,将慕青晨赶回聚魄珠之后,她就将流沁几人唤了进来。 “船准备得怎么样了?”宫长月靠在软榻上,懒懒地问道。 流沁向来心细,自然早就关注了这件事情,也从善如流地答道:“估计明天就可以出发了。”说完,她顿了顿,“主子,是直接回墨国吗?” 宫长月落在膝盖上的手指顿时一滞:“不,去靳国。” 她的声音一落,就感觉到腰间的聚魄珠微微一颤。 宫长月抬手接过齐雅递上来的茶杯,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在心里向慕青晨问道:“怎么了?” “要……去靳国吗?”慕青晨闷闷的声音在宫长月的心底响起。 “嗯,赤炎神木就在靳国。”宫长月轻轻吹开茶汤面上的白毫,将茶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慕青晨沉默了。 宫长月和宸耀都没有向慕青晨隐瞒关于他复活的事情,在慕青晨醒过来之后,宸耀就将所有的事情如同倒豆子一般告诉了慕青晨,也说清楚了他的复活所需要的东西。所以现在宫长月提起赤炎神木,慕青晨并没有觉得陌生,也知道这件东西对自己的重要性。 可是……可是他现在不想去靳国,他想……他想…… 慕青晨抱膝坐在聚魄珠空间里,他的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在这黑暗中,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听不到任何的声音,闻不到任何的味道,看不到任何的光明。 正因为如此,他的心境才如此平静,平静到让他觉得近乎恐惧,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曾经一幕幕的回忆。 那是他今生的回忆,作为慕青晨的回忆,作为神医谷弟子的回忆。 回忆中,有师兄,有师傅,还有如同家人一般的神医谷中人,这些回忆,温暖得仿佛融入了阳光,让他想要无声地流泪。 以魂魄之躯醒过来的慕青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般,疯狂的想念那个地方。 也许他是太贪心了,但是他依然想要回到那里,就算只是作为一个过客,他也想要去看看那熟悉的一切。 宫长月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慕青晨的回答,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疑惑。 “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罢。”她知道,青晨有心事。 不用想,青晨所谓的心事,一定和那神医谷中的人有关。 慕青晨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姐,我想去神医谷看看。” 宫长月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杯中的茶汤,顿时荡开淡淡的涟漪,就像她的心一样。 宫长月开口,声音并没有任何异样,她冷静到近乎冷漠地说:“神医谷在墨国,若是想回墨国,恐怕耽误的时间,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我知道。”慕青晨缓缓抬起头,然后张开手脚,以一个大字形倒在地上,望着自己头上一如既往的黑暗,声音中满是坚定,“其实,对于复活,我并没有这么执着,现在这个状态也蛮好的。但是神医谷,我真的很想回去。” 谈论起这些事情的慕青晨,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所有的幼稚尽数褪去。 宫长月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她的表情变得很突然,让她身周侍奉她的四大侍女都忍不住被惊了一下。 宫长月没有看到面前四人的脸色,她此时心里升腾起愤怒。这愤怒虽然很淡,但对于已经心如止水,平淡看待一切多年的宫长月来说,已经是十分的罕见了。 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身边的楠木小几上,也许是心底的愤怒让她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真气,她的手刚刚离开那白底青花的茶杯,茶杯上就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缝,没隔多久,茶杯就裂开了,里面盛着的茶汤,漫了一桌。 齐雅惊恐地跪下,将头压得很低,声音有几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主子,可是这茶不对您的口味?” “不是。”宫长月的目光在身前跪下的四人身上扫过,“你们起来。” “是。”四人自然不敢不从,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依然低着头,不敢看宫长月的表情。 聚魄珠里的慕青晨已经慌张地爬了起来,扬声喊道:“姐!姐你不要生气!我……我……我不去就是了……”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失落。 宫长月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 其实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对于慕青晨来说,却仿佛过了许多年一般的漫长,漫长到让他觉得心酸。 彼时,宫长月突然开口说话,这一次,她不是单单在心里对慕青晨说,而是扬了声,对面前的流沁说道:“去墨国。” 流沁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不清楚宫长月所谓的去墨国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不去靳国,去墨国……”她生生将那两个“是吗”咽进喉中。 “嗯。”宫长月眯了眼睛,淡淡地答道。 而同时,她的声音也在聚魄珠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我会通知你的师兄,让他直接到海城来,你们见一面罢。”她显然是已经妥协了,不过接下来,她的语气却骤然严厉起来,声线没有一丝改变,却让听着的人忍不住恐惧颤抖,“你去见了师兄,就不要再想复活无所谓这种事情了!” 真正让她发怒的原因,便是这个。 她可以容忍慕青晨的无理取闹,但是她绝对无法容忍慕青晨脑子那种“复不复活无所谓”的想法! “是!知道了!”慕青晨的声音重新雀跃起来。 宫长月猛然睁开双眸,将腰间吊着的聚魄珠摘了下来,递给流沁。 “把这颗珠子,放到装着泥土的盒子里去。” “是。”流沁捧着聚魄珠恭恭敬敬的下去了。 而慕青晨惊叫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姐!姐不要啊!” 慕青晨知道,姐姐这是要关他禁闭了。泥土中蕴含的大地之气,会让身为灵魂体的他无法穿透,这就意味着,在没有得到姐姐的允许之前,他都要呆在这黑漆漆的聚魄珠空间里了! 他不要啊! 慕青晨在聚魄珠内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试图让宫长月可怜可怜自己,可惜,宫长月听得到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脸。 最后,慕青晨在聚魄珠内关了好几天,一直到宸楼的船靠在墨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海城之后,才被宫长月从泥土盒子中捻了出来。 几乎是在聚魄珠被宫长月从盒子中拿出来的同时,慕青晨就从聚魄珠中钻了出来。 “啊!阳光!”慕青晨顿时扑向窗户,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似乎恨不得直接跳到外面去一般。他感受着暖暖的阳光,脸上满是欢呼雀跃。 宸耀的声音却在这时于慕青晨的身后响了起来……“主人,你看他这几天被关在聚魄珠里,灵体都凝实了好几分呢,看来这种做法还可以多试几次哦!” 宸耀的声音里满是狡黠,它甚至都想象到慕青晨被关在聚魄珠内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了,于是,它的眼睛更弯了。 没错,慕青晨现在的身子要比在辰南派的时候凝实多了,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也消失了大半。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天慕青晨因为被关了禁闭而一直呆在聚魄珠内,也是因为在海上,灵气要比陆地上更加纯净,自然更加有利于慕青晨的恢复。 慕青晨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却看到宫长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正在考虑宸耀的话的可行性。 “不要啊!”慕青晨惨叫一声,转眼就扑倒了宫长月身旁,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慕青晨仰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宫长月,眼睛里甚至都包起了泪花,顺便哭诉道:“我真的不想再呆在这珠子里了啊!又无聊又黑!青晨好可怜啊!” 最后,竟然像是在撒娇了。 “好。”宫长月想了想,一脸无所谓的答应了。 在慕青晨犯错误之前,他想呆在外面便呆在外面吧。 “主子,可以下船了。”流沁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宸耀也立刻抓住机会,从旁边的桌子上一跃而起,落在宫长月肩头,小小的白色身子盘踞在那里,没有一丝将要滑落的意思。 而慕青晨好不容易从聚魄珠中出来,自然不愿意此时又回去,但是他又害怕惹恼了姐姐,再将他关回去,便只是在宫长月身边飘来飘去,却是不敢跑远了。 宫长月拉开房门,一步踏了出去。 此时,恰是正午,头顶上的太阳耀眼得有些刺目。可是,当宫长月站了出去的时候,天地万物,包括刺目的阳光,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她穿着一身玄色锦袍,上面有淡雅的流云银纹,长及腰间的墨发有一半被绾了起来,用一根无暇白玉簪子固定起来,与墨色的头发勾勒出一种纯粹的美感。而另一半垂下的墨发此时被海风微微吹起,却又像是海风不敢过于放肆一般,她的头发便只是扬起了轻微的弧度。 而她的脸上依旧盖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露出的面部线条美丽且精致,又有一种属于男子的英气霸道,彼时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侧脸的线条更是不可一世的完美。 这样一个人突兀地出现,竟然让码头一些无意中看到的人,都呆愣了。 “那慕青夜呢?”宫长月淡淡问道。 跟在她身后的流沁立刻回答:“已经到了海城了。主子是要直接去见他,还是先吃点东西?”早在宫长月刚刚启程的时候,流沁就用了七星楼特有的联络方法,让楼中的人掐着时间去通知了慕青夜,让他立刻前往海城。所以宫长月到了海城的这时,慕青夜也是刚到没多久。 宫长月想都没想:“一起。” “是。” 宫长月下了船,就坐上马车,赶往在海城的宅子。 海城是墨国数一数二的富饶城市,宫长月手下的宸楼在这里买得有宅子,也并不奇怪。 一如以往的习惯,在宫长月入住之前,这里已经被人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所有宫长月不喜的东西都被搬走,屋内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是按照宫长月的习惯来的。 因为宫长月说要用膳,所以齐雅在下了船之后,就骑马立刻赶到了这里,开始动手弄菜,府中的所有大厨,都成为了她的下手,府中的下人知道了宫长月要来,也忙得鸡飞狗跳,将每个地方都检查了好几遍,生怕有一点让宫长月不满意。 当宫长月的马车停在这大宅前的时候,所有仆人早已经在门外站得整整齐齐的,静静等待主人。 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墨国一位很有地位的国公爷,可惜那国公爷后来因为贪污腐败被查了出来,族中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宅子也闲了下来,辗转卖到了宸楼的名下。 这里以前是国公府,地段自然是很好的,周围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大宅,可是与那些大宅比起来,这国公府依旧非常气派。府内都是园林式建筑,占地虽然不是非常大,但也是五脏俱全,亭台楼阁,看起来分外精致。 不过宫长月到来的这一派阵仗,可是让周围的那些“邻居们”都忍不住侧目。 宫长月搭着流沁的手,从马车里出来,踩着木质小凳,衣袂一扬,便轻轻落地。 “见过主子。”府中地位比较高的三十个仆人,站成两排,恭恭敬敬地弯下腰。 宫长月目不斜视,淡然地穿过这些人,踏进了府中。 流沁紧随其后。 宫长月穿过前院,直接到花厅坐下。 没隔多久,明敏便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但是比起以往那种跳脱的笑容,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多了几分稳重。 “主子,慕青夜已经到了,就在花厅外面。” 宫长月稳坐上首,脸色沉静如水,一双黑眸仿佛浩瀚星空,容纳了所有…… “让他进来。” 第104章 兄弟 慕青夜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来的时候,坐在上首的宫长月刚刚接了下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而对于他的到来,连眉毛都未动一下。 “坐。”宫长月淡淡说道,依旧没有将视线挪移一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慕青夜一般。 站在一边的流沁将一碗冰糖燕窝从身后侍女手中的木盘上拿下来,送到宫长月嘴边。宫长月就着流沁的手,喝了一口,便拂手让她退下了。 慕青夜在宫长月右手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也没有急着去问坐在上首的宫长月此行叫他来究竟有何事,只是抬起右手,将腰间缀着的那块羊脂玉佩摆正了位置,红色的璎珞在白色的锦袍上映出鲜艳的美丽。然后,他将身边为他准备的清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动作悠闲从容,颇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主子,已经布好菜了,请移步饭厅。”一个小厮走进来弯腰说道。 宫长月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在经过慕青夜身边的时候,丢下两个字…… “跟上。” 慕青夜也没有露出一点不高兴的表情,在宫长月走出几步之后,才起身跟上,白色的衣裾划出优雅的弧度。 两人走进饭厅,在圆桌旁坐下。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虽然不多,但是道道都非常精致,颜色也搭配得十分漂亮,而且都是宫长月喜欢的菜式。 侍女站在一旁,往两人的汤碗里舀了一大勺河豚汤。 “全部都下去。” 众下人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在宫长月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宫长月弯下腰,然后静静退下了。最后离去的一个人,还顺手将那檀木镂空雕花门给关上了。 在宫长月的示意下,专门保护宫长月的暗卫将这个饭厅围了个密密麻麻,个个都隐藏在黑暗中,监视着来往的人群,以防饭厅内宫长月和慕青夜谈话的内容,被一些有心或无心的人听去了。 饭厅并没有因为房门的关上而变得黑暗,除了有从窗外泻进的阳光,在屋内的青色地砖上倒映出亮晃晃的光斑,还有一排排的华丽宫灯,将整个饭厅都照得亮堂堂的。 宫长月拿起银筷,夹起一块拔丝地瓜,送到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她垂着眸,吃得专心致志。 但慕青夜却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在得到公子钰的手下传来的消息时,说公子钰想要见他一面,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和青晨的事有关。 想到当初公子钰对他说,有方法救活青晨,还让他去慕容家族的宝库偷了那引魂灯来,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偷了引魂灯而不安,他的不安,是为了他唯一的师弟是否能够救活这件事。 当日他是看着师弟断气的,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心里都知道,师弟已经死了。 但是公子钰却说能够救活青晨,他所谓的救活,难道就是复活他? 复活死人,在旁人看来,这是多么一个可笑的想法。在那些杂记中,记录了许多神奇的东西,都吹嘘有复活死人的能力,但是人们心里都明白……复活死人,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人的死亡,乃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人又岂能逆天改命? 但是慕青夜却愿意去相信,相信公子钰,能够复活慕青晨。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活生生的师弟,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 而今天公子钰来找他,是否就是因为那件事? 这般想着的时候,慕青夜的心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他很激动,难以压抑地激动。 刚才在花厅里,他表面上一副悠闲的做派,但内心,早已经乱作一团,既是期待,又是害怕,心情复杂得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而此时,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今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他压抑着语气中不一般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宫长月头也没抬,依旧吃得专心致志。 慕青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话,就看到一个白色的鬼魅身影转眼就窜上了饭桌,然后在他的面前坐定。 慕青夜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的饭桌上竟然蹲坐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这难道是公子钰的宠物? 慕青夜有些疑惑,看了看这狐狸,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吃饭的公子钰。 蹲在慕青夜面前的,自然就是宸耀,它眼中带了几分狡黠和戏谑地望着慕青夜好一会儿,才掏了掏,从自己的肚子下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瓶子,用小小的白色爪子推到慕青夜的面前。 “这……是给我的?”慕青夜轻声问道,一边将那个瓶子拿了起来。 是一个水晶瓶,模样看起来非常精致,上面的瓶塞,被雕琢成了一朵蔷薇花的模样。这般精致昂贵的水晶瓶,却是用来盛放这绿色的粘稠液体,这种液体很少,只在瓶底有薄薄的一层。 “这个是什么?”慕青夜将水晶瓶提到自己面前,轻轻晃了晃。 宸耀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看自己,然后抬起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一双眼睛,动作看起来简直可爱极了! 慕青夜对宸耀的可爱动作无感,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把这个……滴在眼睛里?” 宸耀端坐好身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慕青夜却有些犹豫了……他实在是不大理解,这突然窜出来的疑似公子钰宠物的狐狸,拿出这样一个瓶子,还让自己把这里面的奇怪液体滴进眼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边,宫长月刚好听了筷,用小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了进去,才开口说道:“这个可以让你看到青晨。” “看到青晨?”慕青夜拿着水晶瓶的手忍不住攥紧,脸上也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什……什么?可以看到青晨?” 宫长月转过头,平静无波的黑眸静静望着慕青夜,一字一句地述说道:“青晨现在只是魂体,你看不到他。” 慕青晨现在只是魂体,除了身为珑玉主人的宫长月和宸耀这种算是精怪的动物,一般的人除非是拥有阴阳眼,所以都看不到慕青晨。这个水晶瓶里装着的液体,是宸耀扯了许多药草,然后用它们狐族的秘法炼制出来的。据说将这个液体滴进眼里,便可以暂时性地看到魂体。 “真的?”慕青夜瞪大了眼睛,双手都有些颤抖。 宫长月回过头,继续喝她的汤,懒得去解释。 慕青夜也没在乎宫长月是什么态度,他连忙扯下那水晶瓶的瓶塞,将水晶瓶举到自己的脸上,然后仰起头,让那绿色的粘稠液体,滴落进自己的眼睛。 在那绿色液体落进他双眸的同时,他那双有些诡异,而且和宸耀异常相似的幽蓝色双眸突然光芒大作,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双眸打开…… 宸耀在慕青夜的面前看着这变化,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只是传闻,没有想到,这慕青夜竟然真的是…… 它眯起眼睛,心里说不出是感叹还是忧愁…… 慕青夜此时只觉得自己双眸灼热的刺痛,想要伸出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却又有些不敢,等了好一会儿,他眼睛的灼热痛感渐渐褪去,他才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他的世界,是一片模糊,然后,在光芒中,这世界,渐渐清晰起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在喝汤的宫长月的侧脸,那精致的线条在光芒中模糊了,仿佛所有的伪装和冷漠都已经褪去,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心动魄! 慕青夜眨了眨眼睛,从宫长月的精致侧脸中回过神来。 等他转过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下子凑了上来,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望着他。 慕青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青……青晨?” “嘿嘿!师兄!好久不见啊!”慕青晨猛然直起身子,脸上笑得十分灿烂,还顺手一巴掌拍在慕青夜的肩膀上,虽然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慕青夜的身子,他也还是摆出了这么一个模样,看起来很是爽朗,也有些傻气。 “青晨。”慕青晨激动的心情却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下来,他开口,低声喃着这个名字。 慕青晨摇头晃脑地望着慕青夜:“怎么样怎么样?师兄,看到我激动吗?开心吗?高兴吗?哎,不过师兄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啊?你最近过得好吗?神医谷怎么样啊?我之前偷偷栽下的那棵树还在不在啊!结出果子没有啊?那可是我从靳国偷来的呢……” 慕青晨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仿佛是将心底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似乎心情很是激动。 慕青夜此时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等待慕青晨将所有的问题都回答完,才耐心地一一解释道:“我的眼睛在师傅将全部功力传给我的时候就好了,你不是知道吗?我的眼睛也是因为修炼了神医谷秘法才看不见的,所以现在也就恢复了。你的那棵树长得很好,也结了果子,被小四全部都摘下来藏起来了……” 向来性格淡漠,话也不算多的慕青夜,此时在慕青晨面前,却是耐心极好,话也平时多了很多。 等到一一解释了慕青晨的疑惑之后,慕青夜望着慕青晨,眼睛弯起,嘴边的笑容是罕见的温暖…… “师弟,你活着,真好。” 第105章 莲子 10000更 慕青晨和慕青夜两人凑在一起,又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无非就是一些有关神医谷的事情。慕青夜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给了慕青夜,包括神医谷的大小事情,也事无巨细地通通倒了出来,期间涉及到了一些只有神医谷谷主才能够知道的秘辛,他也是直言不讳,连一旁的宫长月都没有防备。 慕青夜是完全没有心眼吗?当然不可能! 那些所谓的只有神医谷谷主才知道的秘辛,并不会牵扯到神医谷的自身利益,所以就算被宫长月听去了,也做不出来什么。况且,宫长月也没那个心思想听他们这对师兄弟没完没了的谈话。 不过,慕青夜还是隐瞒了一件事情,就是那日在后山遇见的那个人,传说中的大宗师。 以前的慕青夜虽然不是高傲到目空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优秀的。能够在这个年龄得到如此回报和成就,其中虽然和他的努力分不开,但是一个人的努力,同样也是他的资本,所以他慕青夜完全有资格骄傲。 但是,当他跨入宗师之境,他才发现了,原来世界竟然是如此广大,原来真的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一说法,而他的成长之路,还有很远很远。 说起那位神秘的大宗师,慕青夜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叫他找的珑玉。 从前他虽然知道这珑玉很重要,是神医谷的镇谷之宝,但是他没有想到,眼界高如那位后山的大宗师,竟然也如此看重这珑玉。可惜,他派人在墨国境内打听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有关珑玉的消息,而现在,他正准备将这个调查,蔓延到另外两个国家去。 作为一个优秀的医者,救死扶伤无数,自然有许多隐藏的人脉。而神医谷的人虽然不多,却是囊括了世间顶尖的医者,其中凝聚的人脉之广,自然难以令人想象,所以做点这种打听消息找东西的事情,还是十分轻松的。 当然,慕青晨在成为神医谷谷主之后,就派人特意调查了这位天下第一公子钰,也就是传说中的宸楼之主。可惜,什么也没有调查出来,在他这个人自江湖闻名之前,就仿佛如同完全没有痕迹一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神秘得很。 慕青夜在这边乱七八糟的想着,却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找了多日的珑玉,在就他身旁的某人脖颈间挂着呢! 这时候,慕青夜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本来清晰的师弟慕青晨的模样,开始变得慢慢虚无缥缈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慕青夜清楚,这大概是这药的药效快到了。 在最后一刻,慕青夜伸出手,落在慕青晨模糊虚幻的肩膀上,虽然并没有触碰到什么东西,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几分踏实。慕青夜看着慕青晨的眼睛,幽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郑重其事的光芒,然后说了一句…… “师弟,你一定要保重。” 最后,慕青晨在慕青夜的眼睛中,消失了。 慕青夜看着刚才慕青晨所在的地方,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师弟依然坐在那里,只是他已经看不到了罢。 慕青夜又转头和宫长月寒暄了几句,才起身离开,桌上的菜,他竟然动也没动。 不过也是,才刚刚看到了本来已经死去的师弟,他心里的震惊,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又怎么会吃得下饭呢。 在慕青夜离去之后,慕青晨都是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好一阵才恢复了平日的跳脱性子。 这时候,宸楼下属七星楼的人,向宫长月送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天青玉莲,终于有下落了! 传说中的天青玉莲,乃是上天瑶池中的仙品,是世间难得的绝世仙株,更是顶级的上好灵药!不过这天青玉莲,正如其他传说中的宝物一样,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这次海城举办的貔貅拍卖会,竟然拿出了天青玉莲的莲子作为压轴拍卖品! 所谓拍卖会,乃是最近才在海城中兴起的,以竞拍的方式来购得货物。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东西虽然也算是珍贵,但是最后的成交价在拍卖会的炒作下,往往会比市场价提高很多,这可是让拍卖会那边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而貔貅拍卖会,就是最早的拍卖会,其他拍卖会,不过是有样学样,却也没有撼动到貔貅拍卖会至高无上的地位,能够参加貔貅拍卖会的,都是达官显贵,而能够坐进贵宾包厢里的,更是显贵中的显贵。这种以身份决定座位的方式,显然又在无意中迎合了一些达官贵人的心思,大家争得,无非就是一个面子罢! 不过貔貅拍卖会有一点与其他的拍卖会不一样,它的所有商品,在拍卖之前,都是非常神秘的,绝不会透露出一点消息!这也在无形中勾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吸引更多人前去参加这貔貅拍卖会。 当然,所谓绝对神秘机密的拍卖会商品,被七星楼轻轻松松就查了个透彻,自然也就知道了此次举办的貔貅拍卖会的压轴拍卖品,就是天青玉莲莲子! 根据貔貅拍卖会一直以来的诚信度,还有胆敢将这天青玉莲莲子放上压轴的位置,都证明了一点……这天青玉莲的莲子,十有八九是真的。 看到宫长月猛然抓紧那张写有天青玉莲莲子消息的纸的手,这个来自七星楼的属下很适宜地提起了一件事情…… “主子,宸楼已经收到了来自于这次麒麟拍卖会的贵宾邀请函,您……是否要去参加呢?” 宫长月缓缓收手,将这张纸攥成一团,然后手中一用力,这纸团便迅速化作齑粉,从宫长月的手上滑下,洒落在地。 “时间?”她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眯起,轻声问道。 那七星楼的下属立刻压下腰:“貔貅拍卖会就在五天之后举行!” “好。”宫长月的黑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天青玉莲的莲子,她势在必得!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那在海城中堪称一大盛事的貔貅拍卖会,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海城虽说是墨国许多的临海城市之一,但因为它绝佳的地理位置和优良的港口条件,让它在一众临海城市中脱颖而出,成为周围最富庶繁华的城市。国内国外的商船商人在这里经过,又在无形中拉动了海城的经济发展。 海城的街道,可谓是天天都非常繁华热闹,不如其他城市,要等到赶集的那一天,街道上才会挤满了人,这里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在赶集,热闹得不行。 而今天,是貔貅拍卖会举行的日子,身为海城人,就没有不知道貔貅拍卖会为何物的,所以大家在今天这个日子,都不约而同地聊起了貔貅拍卖会。 “哎哟,那上次的貔貅拍卖会那叫一个热闹哦!好多人没能进去,都愿意堵在门口,闻闻那些宝物的灵气哎!”这位卖菜的大婶儿,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另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贩忍不住质疑道。 那卖菜的大婶儿随即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那天貔貅拍卖会上,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宝物,看得那些达官贵人的眼睛都绿了!一个个喊价跟不要钱似的!”她说得,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于是有人忍不住打趣了:“哟,说得这么逼真,难道大婶儿你进去过呀?” 那卖菜大婶儿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我是没进去过啊!但是我儿子的一个朋友就在里面做事呢!他说的话难道会有假?” “是不是啊……” “……” 这关于貔貅拍卖会的话题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逝去而失去颜色,看大家的模样,还是越说越起劲儿了。 一个穿着一身水蓝色银丝钩花褙子的少女,挽着一水儿压素雅淡花的素白色披帛,好似盈盈神女一般,婷婷袅袅地从这街上走过,那背影,不知道煞到了多少人的眼睛。 不过有一点可惜的是,那少女的脸上覆着一张半透明的面纱,上面绣着精致的花儿,只露出一双好似盈盈秋水般的明亮双瞳,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划出优美的弧度。而她露出的额头饱满精致,也由此可以想象到,她那被遮住的大半张脸,该是有何等惊人的美丽。 她在这路上走过的时候,听到了许多有关貔貅拍卖会的事情,每每听到,都忍不住低头一笑,眼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得意。 “嘿嘿!小姐!那些人都在说貔貅拍卖会耶!”少女身后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清秀丫鬟笑嘻嘻地凑上来,冲这少女眨了眨眼睛。 那少女转过身,如玉般的纤纤细指点在那丫鬟的鼻头,状似生气地瞪着她:“就你话多!” 鹅黄色衣衫的清秀丫鬟依旧笑嘻嘻的,倒是不以为意飞,反而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说道:“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居然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哈哈!那些人若是知道了这般好的点子竟然只是一个年方十三的少女想出来的,恐怕不知道该如何惊掉大牙呢!” “你小声点!”那少女一个爆栗敲在丫鬟额头上,忍不住呵斥了她一声,“这是在大街上,不要随随便便说那些话!” 看着她家小姐眼里的眼睛,丫鬟点点头,连忙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啦!” “好了,快点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了!”那少女转过身,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丫鬟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个少女,正是那洛阳名门望族苏家的二小姐……苏如梦。 苏如梦一心想要快点赶往那个地方,竟然一时没有发现身后驰骋而来的马车…… “啊!”苏如梦一转头就看到距离自己很近的马蹄,竟然连自己会武功都忘了,一声惊呼就摔倒在地! “小姐!”苏如梦的丫鬟在一旁也吓呆了! 幸亏这赶车的车夫很有经验,拉住缰绳一扯,便让那匹受了惊吓的马落在一旁,并没有踩到摔倒的苏如梦。 但是这马显然是有什么古怪,在落下之后,竟然还发出奇怪的嘶鸣声,似乎还想要蹦跶两下。 那马车车夫当机立断,从一旁被布条裹起的刀鞘中,扯出一把雪亮的长刀,然后一下砍在那固定马的绳子上,将那匹古怪的马一拳打到一边,只用另外三匹马来支撑马车。 那匹马离了桎梏,竟是更加疯狂了几分,在人群中到处冲撞,差点伤了无辜的行人! 这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身而出两个黑衣人,两人从两处飞身上前,一个一脚踹倒了那匹疯狂的马,一个一刀斩在那马脖子上,直接让那匹马断了命。 到如今,事情却并未结束。 从暗中又蹿出好几个黑衣人,从人群中抓出几个看起来很是平凡普通的行人,长剑上去,直接一刀毙命,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那人见到事迹败露,当即决定咬破口中藏匿的毒囊…… “咔嚓!” 这几个黑衣人岂能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单手上去,毫不留情地拉掉了他的下巴,打破了他想要自杀的心思。 周围街道上的群众,立刻响起几声尖叫,人们纷纷褪去,避之不及。 几人的尸体被丢在那匹马的尸体旁边,一个人上去搜索了一番,果不其然在那匹马的脖颈上发现了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然后,他们又从这几人身上,搜索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令牌。 那个黑衣人看了令牌上的字,忍不住冷下眼睛,转身走到马车前面,单膝跪下扬声道…… “楼主!是魔宗的人!” 说罢,他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坐在马车前面,穿着一身麻衣的车夫手上。那车夫接了令牌,转身递到马车的帘子前面,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出来,接过令牌。 “有活口吗?”一个清淡的女声响起。 “留了一个,是此次行动的头子。”黑衣人毫不犹豫地说道。 只能说这些黑衣人的眼睛实在是太毒辣了,那几个人看起来同样的平凡无奇,却偏偏从这几个人中十分准确地揪出了此次行动的头子。 “嗯,好。”那个清淡的女声再次响起,“主子说了,先把他带走关起来。” “是!”那黑衣人得了命令,看了身后几个下属一眼,然后收拾了现场,提起那个俘虏,就飞身离开了。 而此时,一旁的苏如梦好似被人遗忘了,她倒在地上,有些狼狈地被自己的丫鬟扶了起来。 她一起身,就听得周围一阵阵抽气声…… 苏如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光滑。 她知道,是自己的面纱掉了,自己的容貌,也随之暴露在众人目光中了。 她皱了皱眉,接过自己丫鬟捡起来的面纱,重新戴在了脸上,将那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遮挡了起来。这次众人都见了她的容貌,彼时再戴上面纱,反而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教人挪都挪不开眼。 感受着周围人的注视,苏如梦心里还是起了几分满意,然后,她抬起来,一双漂亮的眸子仿佛氤氲着淡淡的水光,望向那辆马车。可惜,马车上没有丝毫动静,并没有见到马车上的人下来向她道歉。 不过,那个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车夫倒是轻轻落到地面上,径直朝着苏如梦主仆二人走来。 苏如梦心里对这辆马车差点撞了自己的事情有些不满,不过她并没有将这种不满直接表露在脸上,而是努力扯出一个柔弱的笑容,仰头看向那身材高大的车夫…… “呃?”苏如梦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愕地看着那个车夫竟然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解了拉车那三匹马的绳子,专心致志地重新困了一遍,确定绳子已经固定了,才拍了拍那三匹温顺的马的马背,绕过他们,回到了自己一直坐的位置。 当然,他回去之前,还忍不住转头对苏如梦说了一声:“姑娘,麻烦你让一下。” 苏如梦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个人,竟然对自己的容貌视若无睹! 苏如梦紧紧攥着手上的一方锦帕,眼中爆出愤恨的光芒。 而她身边的小丫鬟已经愤愤不平地开口了,言辞颇为泼辣:“哎!你怎么回事儿啊!你知不知道你们的马车差点撞了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金枝玉叶,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时候,车中飞出一锭银子,刚巧落在那小丫鬟的手上,砸得她的手心一阵发疼。 “让开。” 这次响起的,却不是刚才那个清淡的女声。 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能够听出来究竟是男是女,但是听在人耳中,却偏偏让人有些发怵。虽说只是简简单单连个字,苏如梦和她的小丫鬟,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威压,迎面扑来,让她们两个都忍不住退后几步。 苏如梦毕竟还是有一些武功底子的,所以此时的反应还好,但是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这般威压下,那小丫鬟忍不住白了脸色,额头渗出冷汗,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苏如梦听到这个声音,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熟悉无比。 很快,她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于是抬手取掉自己脸上的面纱,嘴边噙着一抹淡雅矜持的笑容,款步走上前去。 马车的车夫目光一寒,刚才只是露了一眼的雪亮倡导再次出鞘,刀尖对准苏如梦的脖颈,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是明显。 “站在那里,再近一步,必定取你性命。”那车夫开口,声音却有些嘶哑。 苏如梦低头看了一眼那把雪亮的长刀,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褪色半分,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她的眸中,还是很快地闪过一丝不满。 有一柄随时威胁着自己性命的长刀落在那里,苏如梦开口,声音竟是颤都没有颤一下。 “车内的,是钰公子吧?”她开口问道,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那本来就漂亮得惊人的容貌,此时更是如同散发着光芒一般,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泓秋水,“小女苏如梦,曾经与钰公子在洛阳见过好几面的。” 车内并未传来任何声音。 苏如梦倒也没觉得恼怒,反而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得跟明月似的:“看来小女姿色平庸,没能让钰公子看上眼呢。” 她这种自嘲似的开玩笑,倒是轻轻松松地化解了车内人根本不理会她的尴尬。 这个时候,刚才被死人和疯马吓得躲到一边的人们,也被苏如梦那面纱滑落的一瞬间给惊艳到了,纷纷凑了上来,也想看看这样一辆豪华大气的车内,究竟坐着何等显贵。 不过当他们听到苏如梦自称姿色平庸,都忍不住想要打抱不平了……都这种还叫做姿色平庸,那什么才叫做绝色美人啊!也不知道车内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见了多么漂亮的女子,才认为这样的女子是姿色平庸。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各有各的说法,大家的表情,都挺是八卦的。 突然,这辆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给拨开了,随即露出一张妖媚漂亮的脸,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皆含着无形的魅力,教人看了都忍不住面红心跳,特别是那白皙细腻的皮肤,滚着莹润的光泽,分外吸引人。 女子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姿态优雅地从车内走了出来,那柔软的腰肢仿佛水蛇一般,婷婷袅袅,皆是风情。 这样的女子虽然在容貌上逊色苏如梦几分,但是那风情,那魅力,偏偏将这逊色的几分拉扯了上来,两人一比,竟是平分秋色了。 看到这样一个美貌女子出现,苏如梦心里忍不住出现了几分危机感。 而在她出现之后,之前还拿着长刀,一身凌厉杀气的车夫也将刀归了鞘,重新窝回自己之前坐着的那个地方,一身气息也随之淡然下来,没有之前的盛气逼人了。 不过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并未直接走下来,而是站在那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如梦,那眼神,怎么看都带了几分轻蔑和嘲笑……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说了,既然你知道你自己姿色平庸,就请不要站在这里挡着别人的道路了,免得一会儿我们的马车冲撞了你,你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又该发作了。”说着,她也掩嘴轻轻笑了起来,她身上穿着的红色纱衣的水袖顺着她滑腻的肌肤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看得人晃眼!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这个掩嘴轻笑的动作,和刚才苏如梦的动作如出一辙,但是在她这般举手投足都蕴含着无比魅力诱惑的女子面前,苏如梦之前掩嘴轻笑的动作,竟然是有些逊色了! 苏如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脸色也铁青了几分…… 这个女人,太无礼了!钰公子身边,怎么能够有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轻浮! 车内坐着的人,的确是公子钰宫长月,而这个站出来的女人,就是若思。她出来,自然也是得了主子宫长月的允诺的。 刚才她说出的一番话,也的确是宫长月说出来的,只是宫长月的说法,要比她直接干脆很多,直接丢下一句…… “知道自己长得丑,就让她站到一边去。”语气并没有多么恶毒,但是说出的话,却是生生能够把人给气死! 而宫长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的,仿佛有多嫌恶苏如梦这个人似的。 所以说,若思这番说法,还是婉转轻柔了许多。 不过苏如梦也算是心性坚强,她的脸色很快就恢复过来,抬头冲若思一笑,那笑容很是无辜,令人忍不住心生怜爱:“这位姐姐,请问你是钰公子的什么人啊?” 若思笑得灿烂,眉目间皆是风情,却是毫不怯懦地丢下两个字儿……“女人!” 说罢,她那水蛇般的柳腰轻轻一扭,然后俯身进了马车。 若思一进马车就狂笑起来,却又因为马车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那女人就站在马车旁边而不敢笑得过于放肆,教人听了去,就只能用自己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憋得十分辛苦。 坐在一旁的明敏却是笑盈盈地望着若思,一脸佩服地比出大拇指:“若思姐你真行!居然敢说自己是主子的女人!” “主子的侍女嘛……不是主子的女人是什么?”若思坐直了身子,白了明敏一眼。 明敏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哎哎!你千万不要对着我抛媚眼,我可受不住!” “死丫头!”若思冲上去,和明敏闹作一团。 齐雅含笑看着两人,没有说话。流沁则是低眉垂目地坐在宫长月身边,姿势严谨,一丝不苟。 而宫长月,坐在正中间,靠着一条又大又厚的白虎皮,昏昏欲睡。 车内的香炉,飘起袅袅青烟,淡雅的香味,在整个车厢里弥漫。 和车内的和谐不一样,站在一旁的苏如梦,却是装笑都装不出来了,她恶狠狠地瞪着马车,仿佛能够把马车瞪出一个洞,然后把刚才那个女人揪出来狠狠骂她一顿。 正当她在这边怒气冲冲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她头上盖来。 这一次苏如梦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没有像之前一样忘记自己还有武功,直接摔倒在地,差点就被马蹄践踏而死。当着黑影从自己头顶上盖下来的时候,她运起轻功,迅速后退几步,躲过了这一鞭子。 但出手的人显然不愿意和她继续纠缠,所以在苏如梦推开之后,并没有第二鞭跟上来。 苏如梦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出鞭的人,竟然是那个赶车的车夫!而那鞭子,正是用来赶马的马鞭! 苏如梦顿时有了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愤怒地望着那个车夫。 那车夫却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苏如梦惊人漂亮的容貌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一般,一扯缰绳,一甩马鞭,马车便徐徐驶走了。 等到马车离开,苏如梦的丫鬟才凑了上来,怯怯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苏如梦愤愤地丢下两个字,然后狠狠将手上攥着的一方锦帕扔在地上。 “小姐……”丫鬟小声提醒道。 苏如梦这才发觉自己站的地方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而此时周围都站着看热闹的人,她刚才失礼的行径,自然被人看了去了。 不过她也没有一点慌张,神态自若地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遮面的面纱抖开,然后盖在自己的脸上,落落大方地离开了。 可周围的人,却是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就着这件事情,又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苏如梦的丫鬟小跑着跟在苏如梦身边,模样看起来颇为谄媚,还一边恨恨地说:“刚才那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等淫词秽语,真是叫人看不起!”说着,她又朝着地面恨恨唾了一口,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苏如梦没有搭腔,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刚才宫长月的马车离开的方向…… 也是前往貔貅拍卖会的方向。 苏如梦面纱下的嘴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钰公子,看来我们又得见面了呢。 她这般想着,脚下的步伐,也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虽然失了一匹马,但是马车的速度并没有减少太多,三匹骏马将马车拉得又快又稳,没有多久,就到了貔貅拍卖会的门口。 宫长月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那高高的大门两旁,一左一右立着两座貔貅的石雕,尽管姿势动作不一样,但都是同样的栩栩如生。 貔貅向来有纳食四方之财的寒意,这拍卖会不仅以貔貅为名,更在门前摆了这么两座栩栩如生的貔貅石雕,大概也有招财进宝的意思。 “客人,是来参加今日的拍卖会的吗?”见到宫长月一行人下车,一个小厮迅速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非常热情,却又不至于热情到谄媚的地步,看来应该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 “没错。”流沁一个上前,挡在了那小厮的身前,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请柬,“这是我家主子的请柬。” 那小厮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双手一颤,连忙笑道:“原来是贵客到来,这边请这边请!” 说罢,他便将宫长月一行人引进了大门,然后从一条单独的通道,来到了贵宾包厢所在的地方,为宫长月,打开了其中一间包厢的门。 “贵客,里面请!”那小厮殷勤地弯下腰,“等会儿会有专人来招呼贵客,小的就先退下了。” 在宫长月几人进去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关上包厢门之后,先是若思在房间内周旋了好几圈,才点点头:“没有任何纰漏,这里非常安全。” 她的话音一落,剩下三人才忙开……点香,沏茶,备食,井井有序,有条不紊。 这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敲响,想必,就是刚才那小厮口中的“专人”到了。 唯一空闲着的若思自然走上前去开门,果不其然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清秀女子,手中端着一些精致的糕点。 “我是……” 那女子还未说完,就被若思抬手打断了…… “你退下吧,我家主子有我们几个伺候着。” 那女子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她福了福身,应了一声,走之前举起手中托盘问道:“那这些糕点……” “赏给你啦!”若思摆摆手,随即“咚”地一声关上门。 很快,屋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宫长月便靠在柔软的椅子上,捧着一杯绿茶,浅浅酌着。 宫长月几人算是来得晚的了,那些前来参加貔貅拍卖会的人,是早早就坐在了这里,就算不能够立刻看到那些奇珍异宝,但是和周围人交谈一下,也有利于打下自己的人脉,又何乐而不为呢? 从包厢上望下去,下面早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所幸是宫长月几人到了没多久,整个会场便突然暗了下来,貔貅拍卖会,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拍卖会很有气氛地只照亮了那台子上的一团,而参加者这边,只是亮着昏暗的灯光。 一个穿着一身锦袍,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人,站在上面,先是开始了一番感谢说辞。不过他也知道大家来这里都是对那些拍卖品感兴趣的,所以也没有啰嗦太多,便抬手,让两人模样柔美的侍女,推出了第一件拍卖品…… 在这个中年人巧如舌簧的说辞下,拍卖会的气氛很高,价格也越炒越热,大家都红了眼一般,拼命地叫着价格,将那些拍卖品推上了一个新的价格台阶。 而坐在包厢内的宫长月,却是看戏一般望着那些人,连面色都未动一下,更不要说是去举牌叫价了。 这貔貅拍卖会倒也有趣,还弄了一个中场休息,让城中最富盛名的舞娘上来跳了一曲,缓解了一下大家的情绪,也让之前激烈的会场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可惜这平静,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这中场休息之后,正式推出压轴拍卖品,也是宫长月在这次拍卖会中,唯一关注的东西。 “好了,各位客人,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迎来我们最后的,也是压轴的拍卖品,传说中……”到了这里,这中年人还顺便拉长了声音,买了一个关子,也将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传说中,天青玉莲的莲子!” 那红色天鹅绒的帘子猛然被扯开,一个模样非常漂亮的白衣女子,笑盈盈地捧着一朵金色莲花,走了出来。 这莲花,是由黄金打造而成,上面还镶嵌着宝石,看起来华丽非常。但是当你看到中间托着的那颗宛若玉石一般的莲子时,再漂亮的黄金莲花,也失了颜色。那莲子,好似散发着莹润地光芒,在无形中,便能够吸引人的注意力,教人根本挪不开眼! 就在众人都沉迷在天青玉莲莲子的美丽时,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也适宜地响起…… “在许多书中,都记载了有关天青玉莲的传说……”中年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低沉中,又带了几分神秘感,让人对这天青玉莲的莲子愈发向往。中年男子也顺便述说了一下这莲子得来的不易之处,说得神乎其神,好像就是上天赐下来的一般。 等到一大段话说完了,大家心里的欲望,自然也就升腾到了最高点! “天青玉莲莲子,起拍价……”中年男子顿了顿,然后才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价格,“一两,银子。” 一两? 众人都愣住了,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不过也有一些明眼人,对这中年男子的手段有几分了解……从这个一两银子,便可以轻轻松松炒高气氛,实在是高手哇! 大家很快回过神来之后,一番热火朝天的叫价便开始了…… “十两!” “一百两!” “两百两!” “……” 众人纷纷叫价,而那中年男子含笑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场面。 价格提得很快,天青玉莲莲子的角逐,也进入了最后阶段,此时争夺莲子的,也就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大门派,或者是大世家之类的势力。 事实上,天青玉莲虽然十分珍贵,连大宗师都会忍不住眼红,但是这里摆着的毕竟还是莲子,莲子也有天青玉莲的一部分功效,也有可能种出天青玉莲,但毕竟还是跟真正的天青玉莲差着很长一截!谁知道得了这莲子之后,能不能种出天青玉莲来呢? 这些叫价的人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如今疯狂的叫价,除了有对天青玉莲莲子志在必得的心思在内,也有想和自己的老对手在这上面好好争一争的心思在内。 就在天青玉莲的莲子集中在最后三家的时候,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匹黑马…… “八千两。”那个淡然的声音,直接将之前叫出的七千两,提高了整整一千两!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就足够普通的人家一年的开支了,甚至还有余钱请几个丫鬟仆人!可知这八千两,已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天价! 当然,这八千两在宫长月面前,不过是区区一点小钱罢了。她手下的宸楼,可以说是垄断了墨国半个经济,甚至已经渗透到另外两个国家了。 现场的气氛一滞,之前争夺的几家又有一人开口的,与宫长月一样,都是贵宾包厢的人。 “八千……一百两!”这声音,怎么听怎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在内。 “八千二百两!”这个声音虽然干脆,但也有几分颤抖。 当然不是这些家族门派无法承受这个价格,而是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天青玉莲莲子的价格了。也许天青玉莲是价值连城的,但是这毕竟还是莲子,所以价值也就折了许多。 “九千两。”黑马淡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万两。” 这次开口的,居然还是黑马? 众人都惊愕了……这是自己与自己抬价? 第106章 到手 场面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 众人都对这人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先是报出一个九千两的价格,没等别人叫价,自己又立马喊出一个一万两的价格。自己跟自己叫价也就算了,居然还一叫就是一千两,听得旁人的心肝子都扑通扑通地疼。 “看来这位朋友是对这天青玉莲的莲子势在必得啊,我呢,本来就是凑个热闹,就退出这场竞争吧,哈哈。”此人正是刚才争夺的三家之一,他这般说辞,倒是十分慷慨大方,仿佛自己刚才的叫价,不过一时兴起罢了,现在退出,正是他大度,不夺人所好。 可若是真的一时兴起,刚才那副志在必得的语气和态度,莫非是装出来的? 众人当然知道此人不过是无力继续竞争下去,又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罢了,所以也没有点明,只是心里知道也就罢了,毕竟人家的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里的,能够坐进贵宾包厢的人,又怎么会是平凡之辈呢?至少比他们这些坐在外面的人,要强上许多。 此时除了刚才开口的黑马,还有两家没有开口说要退出。 台上那个精明的中年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也适宜地开口说道:“倒数三声之后,这天青玉莲莲子就属于这位出价一万两的公子了。三……二……” 中年人刻意拉长了声音,就是为了这剩下这竞争的两家,渲染一下紧张气氛,将价格提高一点罢了。 就在他倒数的最后一个“一”的时候,这两家终于有一家开口了…… “一万一百两……”此人叫出这个价格,只觉得憋屈极了,双眼涨得通红。 他是家中的嫡长子,平日的东西什么不是最好的,家中无论是祖母祖父,还是爹爹娘亲,都十分宠爱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所以他从小到大,虽说不是挥金如土,但也算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这一万两对他来说算是出了点血,但也不是完全承受不起的。可他不是傻子,知道一万两已经远远超出了天青玉莲莲子的本身价值,如果再争下去,争红了眼,谁知道是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圈套,要将他套进去,骗他的钱呢?所以,他心里虽然对那天青玉莲莲子十分渴望,也只是在那个价格的基础上,加了一百两罢了。 “两万两。”黑马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既往的淡然,当然,还有隐藏得很好的不耐烦。 这个豪客的出价,彻底把在场的众人都震惊了,连台上那模样精明的中年人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叫价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是看到下面那些同样震惊表情的人们,中年人才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的确是事实。 这次抬价,竟然直接抬了一万两? 众人在慢慢回过神来之后,都纷纷转过头,将目光投向那个包厢。 而包厢内的人,对这些人的注目,并不感冒,她懒懒地斜靠在软椅上,眉头蹙着,手指在腿上一敲一敲,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宫长月的确感到很不耐烦,那些人拖拖拉拉的,憋半天都拿不出个价格,这点钱还磨磨蹭蹭的,真是闹心。 所以她干脆将价格一抬再抬,免得那些人和她争,这样她也可以早点拿到天青玉莲的莲子。 旁边的几人自然看到了宫长月的不耐烦,于是最好动的明敏往那窗边一站,就扬声说道:“还有人出价不?若没有人出价,这天青玉莲的莲子就归我们公子了!真是的,磨磨蹭蹭,浪费人的时间啊!”明敏在对待外人的时候,永远伶牙俐齿十足。 台上中年人也迅速回过神来,连忙有礼笑道,倒数三声之后,才拍板道:“好!这天青玉莲的莲子,就归这位出价两万两的公子所有了。” 盛会貔貅拍卖会,就这样拉下了帷幕。 这次拍卖会的拍卖品并不算多,所以拍卖时间也不长,拍卖结束之后,按照惯例都会在台上摆出一台戏,戏曲结束之后,所有的宾客都可以到貔貅拍卖会的内部参加聚餐,打的旗号,自然是“宾至如归”。 宫长月从软椅上站了起来,流沁便立刻上去低声问道:“主子,是您先回去,我去把东西取来,还是……” “不用。”宫长月断然否定了。 流沁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便也没有觉得惊讶……主子对天青玉莲十分重视,这莲子是目前唯一和天青玉莲有关系的东西,所以主子重视天青玉莲莲子,想要第一时间拿到手,这种心理自然也不奇怪。 但流沁奇怪的是,主子千方百计寻找这天青玉莲,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她心里虽然奇怪,但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多嘴问一句。 流沁能够得到宫长月的重视,成为宫长月身边的第一侍女,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很清楚自己应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是一个有分寸,又极为聪明的人,身为上位者的宫长月,自然喜欢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所以流沁得到重视,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在齐雅几人将房间内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貔貅拍卖会的人终于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刚才那个在台上的模样精明的中年人,他在这貔貅拍卖会中的身份,自然不是一般的管事这么简单。所以这天青玉莲莲子能够让这中年人亲自领来,自然也就显示了天青玉莲莲子十分受貔貅拍卖会的重视。 而且,在送拍卖品之前,这中年人也向拍卖会里打听了,坐在这个贵宾包厢里的人,拿的请柬,正是送去宸楼的请柬! 宸楼!天下第一公子钰! 刚才那个响起的淡然声音,虽然有些难以辨别男女,但是后来那个伶牙俐齿的丫鬟称“公子”“公子”的,难免不让人联想到这最近风生水起,传得神乎其神的宸楼之主天下第一公子钰。 若是公子钰真的亲临貔貅拍卖会,他不去,是绝对不行的。 经过种种思量,这才有了此身份颇高的中年人亲自上门的一出。 “这位就是出价的公子吧!”那中年人一进来,就立刻摆出一副热情的态度,但是那笑容又是十分诚恳,并不会让人觉得热情过分,从而心生厌恶。 想来,这中年人应该也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在这方面,拿捏得十分准确。 中年人抬眼定睛一看,便看到那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一位玄衣公子,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一身气质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给人一种无比惊艳的感觉。 而他的身边,还站着四名侍女,个个都戴着银色的面具,和公子钰脸上的面具有些相似,但又好像差了那么一分。这面具虽说挡了这四名侍女的容貌,却挡不住她们一身的气质。 中年人看了,忍不住在心里连连赞叹……果然是公子钰,也不愧是公子钰身边的侍女! 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旋即他又上前几步,将身后那个容貌迤逦的侍女手中托着的木盒接了过来,递到宫长月面前,模样倒是显现了几分殷勤。 “公子,这便是那天青玉莲的莲子,请您过目。” 流沁一个踏步出去,接了那木盒,才退到宫长月身边来,将木盒面朝宫长月打开。 彼时再看到天青玉莲莲子,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了,只觉得它气质如华,在它面上的人,只是轻轻吸上那么一口灵气,都会觉得受用不已。 宫长月面色不改,先是抬手在那莲子上面轻轻一抚……入手冰凉,宛如玉石,果然是天青玉莲的莲子没错。 其实宫长月这番举动,可以说是有些唐突的。 这天青玉莲莲子毕竟十分宝贵,而宫长月这边又未付钱,这般贸贸然出手,若是摸坏了这莲子,也是说都说不清的事儿! 可是那中年人倒是淡定的很,好似一点儿也不害怕宫长月会将天青玉莲莲子摸坏一般,倒显得大度十分了。 “拿钱。”宫长月淡淡说道。 齐雅也随之走出,从身上摸出两张银票,每张都是面额一万两的。 “掌事的,麻烦你点好了。”齐雅温柔地说道,举止娴雅大方。 那中年人点点头,接过银票,还是看了两眼,才说道:“好了,钱货两清,公子可以将这天青玉莲的莲子带走……。”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得一个玄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那几名穿着不同衣衫的侍女,也跟在其身后,鱼贯而出。 中年人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传闻公子钰性情高傲,果然如此。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刚才他心里还赞叹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的齐雅,上了马车就恨恨说道:“哼,真是暴利的行业!”这语气,可是有些酸了。 其实,她只是心里不满那貔貅拍卖行拿了自己两万两罢了。 若思在一旁摘了面具,懒懒提醒了一句:“把他那拍卖行抢过来不就是了!” 齐雅顿时眼前一亮。 于是,在不久之后,本来发展势头一直很好的貔貅拍卖行突然受到不明势力的打压,拍卖品又陆续查出有问题,声誉一落千丈,最后,一个默默无名的商会出面将貔貅拍卖行收购了,并且改变了经营模式,在以前的拍卖模式上改进了几分,却是让貔貅拍卖行的生意更好了。 谁也不知道,这商会就是宸楼的旗下产业。 而作为貔貅拍卖会暗中老板的苏如梦,却是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异世的第一桶金,就这么被人搅黄了! 第107章 出海 昏暗的房间里,一抹深沉的身影坐在桌旁,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她向来是懒散的,因为拥有得太多,所以鲜少能够提起兴趣对待这些东西,但是现在,她却看着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花盆,入神了。 “长月主人……”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她的旁边传来,语气中带了几分惴惴不安。 那一双眸子,本来仿佛沉入了一片黑暗,看似黯淡没有一丝光芒,事实上却是能够容纳一切的黑洞,你望过去,一不小心,便会陷入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而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后,这双黑得深沉的眸子开始聚集起点点光芒,仿佛那黑夜中的一点星子,璀璨得耀眼。然后,这光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大,最后……猛然绽放! 宫长月突然回过头,宸耀忍不住惊了一跳,它惊惧地看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仿佛快要从它的胸膛里跳出来了一般。 害怕?恐惧?敬畏?宸耀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情绪,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不过这惊人的亮光只在她眼中停留了不久,便归于平淡,恢复了之前那深沉的暗,那令人深深折服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宸耀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主人真是……太可怕了,若是她想要的东西,恐怕没有得不到的吧。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之后,宸耀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白痴般的笑容,然后跟疯子一般开始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啊啊,主人真是太强大了!它好佩服嗷嗷嗷! 它望着宫长月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崇拜。 宫长月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屋子中,突然响起:“这天青玉莲的莲子,究竟如何能够成长?” 被这声音一惊,宸耀立刻回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翻了起来,动作敏捷完全不像是一只狐狸,转眼就跳到了宫长月面前。不过刚才一系列,都是它条件反射的动作,事实上说到这个问题,宸耀自己都有些拿不准。 “我只知道要把天青玉莲的莲子放在土里来种,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宸耀的声音小小的,似乎对自己不知道天青玉莲的事感到十分愧疚。 宫长月目光灼灼地望着花盆中被黑土掩埋的天青玉莲莲子,眉头轻蹙,久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她还是拍板决定了一件事情……不管这个天青玉莲莲子长不长,先出海再说! 关闭了多日的房门终于被打开,宫长月走出去的时候,因为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还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等她的视力恢复正常,才发现自己面前排排站着四个人,正是流沁她们。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宫长月有些奇怪地问道。 本来四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只是因为性格不同,所以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罢了,事实上,没有哪个人的心里是好受的。不过行事最老练的流沁是最快的一个恢复表情的,随之摆出自己惯有的表情,走上前问道…… “主子,您已经五日没有进食了,需要准备一些吃食吗?” 流沁状似无意地说起了宫长月已经五日没有进食这个事实。 是吗?自己都已经有五天没有吃饭了吗? 宫长月感觉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很饿,不过她还是应了一声“嗯”。 不用流沁转头去对齐雅使眼色,齐雅就已经福了福身,然后转身顺着走廊朝厨房走去。而她脸上积郁好几天的忧愁,也随之散去,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一般。她脚步轻盈地走在路上,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厨房,为主子做一大桌子吃的,好好补一下主子这几天滴水未进颗米未沾的身子! 此时她心里,是无法比拟的喜悦。之前在得知貔貅拍卖会已经被宸楼旗下的某个产业买下来的时候,她心里觉得非常舒畅,却也没有如此喜悦。 另一边,宫长月向流沁三人交代了即刻准备出海的事情,于是流沁三人也没有闲着,立刻就忙开了。 从墨国到靳国,有两条路,一是陆路,一是海路。 陆路的行程十分的漫长,若是以马车的速度来看,要足足走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墨国和靳国中间还夹着一个孟国,若是要从墨国到靳国,或是靳国到墨国,只要走陆路,就必须跨越整个孟国,其间麻烦自然不必说。 而走海路所需的时间则要少很多,仅仅半个月就可以跨越海洋,抵达靳国海湾,迈进靳国的领土。但同样的,这样的优越也代表这风险性,因为海上变幻莫测的天气和神出鬼没的海盗,海路的危险性是毋庸置疑的。 有很多人为了图安稳,不愿意走海路,反而偏偏要走陆路,因为这样要安全很多。当然,走海路的人也不少,而且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们更喜欢跟着有保障的大船出海。而那些在两国之前走海路的大船,只要靠着这拉人,就足够赚个盆满钵满的了。 宫长月自然不会去坐这种船,她的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也不再是前往辰南岛的时候坐的那条船。船上的所有水手,都是挑选有经验,还是宸楼中人的。 其实不仅仅是这些水手,还有一些船上的护卫,以及隐藏在暗中的护卫,这些都是宸楼中的人,比起去辰南岛的时候那阵容庞大了不是一点两点。 当然,她的船也比去辰南岛的时候坐的那艘船,要大上一倍。 准备出海那天,慕青夜过来送了行的,原来他一直都呆在海城中没有离开。不过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贸然冲上去,对宫长月说让我再见青晨一眼吧这种话。 宫长月只是冲他略略点头,便从他身边走过,速度极快,转眼就上了船。 因为有宫长月在这里,所以船上的那些宸楼中人个个都激动得不知道成什么样儿了,连干起活来都有劲得多,所以速度极快,转眼就拔锚起航了。 慕青晨站在船舷处,远远眺望这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他如一颗小小的黑点一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白色的衣袂和乌黑的墨发齐齐飞扬,如同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纯粹。 慕青晨趴在那里,惆怅了一会儿,每隔一会儿就重新兴高采烈起来,高高兴兴地飘过来飘过去,一会儿捉弄一下这个人,一会儿有爬到最高处去眺望远方,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主人让我来找你回去。”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吓得慕青晨的手一抖,直接从这上面摔了下去。 慕青晨惊呼尖叫,眼睁睁地看着高处那抹白色的小影子嘲笑一般低头看着他。慕青晨这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是灵魂,可以飞的…… 他连忙扑腾着双手,仿佛游泳一般在空气中胡乱划着,终于在坠地的最后一刻慢慢漂浮起来。然后,他又费了很大的劲,才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呼呼……”慕青晨喘着气,却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满脸都是得意。 宸耀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又重复道:“主人知道你偷偷跑出来了,让我找你快点回去。” 慕青晨脸上的得意表情顿时一僵,然后迅速转为沮丧:“又……又知道啦……” “当然!”宸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慕青晨瘪了瘪嘴,认命一般跟着宸耀回去了。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青晨自以为高明地偷偷溜出来玩,却没想到很快就被宫长月发现了,然后又派了宸耀将青晨带回去……如此重复,乐此不疲。 到今天,已经是出海的第七天的,整个行程,已经走了一半了。之前的七天,虽然遇到了一些不好的天气,但总体还算是比较平稳的,也没有遇到传闻中的海盗之类的,总之,一切都平静得有些奇怪了。 终于,在出海在第八天,发生了变故。 这一天,和前几天一样,大家各司其职,偶尔调笑,却是根本没有预料到即将发生的危机。 “咚!”一声巨响骤然在甲板上响起,惊了众人一跳。 大家纷纷跑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到甲板上被不知名的东西砸出了一个偌大的洞。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不过这些宸楼中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这种情况若是落在别人的船上,恐怕那船上早就乱成一团了,但这艘船上不是。船长很冷静地发布了一条条命令,所有人得了命令之后没有一丝异议,就立刻转身回去工作。 他们,冷静干练,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因为每个人的工作都分配得很到位,所以破掉的甲板很快就有人开始修复了,下面被砸坏的地方也有人去休整了,之前也检查出来,船舱底部还是完好的,并没有出现进水的情况。而把甲板砸出这么一个大洞的罪魁祸首,也很快就被调查出来了。 是一团大石头。 大石头?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哪来的石头? 众人都忍不住疑惑道。 但经验丰富的船长却霎时冷了脸:“不好!是海盗!” 甲板上的人都心里一紧,然后慌忙朝四周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海上出现了浓浓的大雾,可见度极低,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蛰伏在那片朦胧中,宛若一头咆哮的巨兽。 第108章 海盗 很快的,那“巨兽”从那片朦胧中缓缓驶出来,在船上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骄傲地展露着自己的全貌…… 那是一艘与宫长月这艘船差不多大小的船,全身被涂得漆黑,带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森感。船沿装备着一架架弩箭,所以的弩上都已经架好了箭,蓄势待发,闪着森冷的寒光。而那艘船的甲板上,站得密密麻麻的,人人面上蒙着黑巾,看不出面貌,却看得到他们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 但这些都不算是重要的,真正惹人注意的,是那高高飘扬的大旗上,画着一张十分奇怪的鬼面,似哭似笑,丑陋非常。 看到这面旗帜的老船长,忍不住瞳孔一缩……竟然是他! 对于常年生活在陆路上的人来说,海盗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词,但是对于常年在海上航行的船长水手们来说,海盗,却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噩梦。 只要遇上了海盗,不管能不能脱险,总会受到一些损失,因为能够在海上成为一方海盗的,劫掳来往上传的人,绝对不会是简单的!那都是在血和泪中磨练出来的强者! 尽管来往的商船都对这些海盗深恶痛绝,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海盗,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强者。既有实力,也有魄力。 当然,海盗也是有强弱之分的,而这些海盗中当之无愧的最强,海盗中的海盗,噩梦中的噩梦,便是那“鬼面海王”率领的鬼面海盗船! 鬼面海王是一个十分具有传奇性的人物,他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常年带着一张诡异的恶鬼面具,仅有身边寥寥几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据说,他只是一个孤儿,为了生计不得不做了很多工作,算是一个很平凡人的生活。可是偏偏有一天,他走了大运,得了一位已经疯癫的宗师前辈的教导,再加上天赋异禀,因此进步很大,那宗师前辈在死去的时候,更是将一身功力灌注给他! 在他的师傅死了之后,他便踏上了一艘商船,准备去另一个国家开展一片新天地,谁知道商船在路上遇到了一艘海盗船,全军覆没,还有不少人成为了俘虏,他就是其中一个。 当时那海盗船的船长一身功力比他还要高上几分,所以他也没能压制住,只有束手被俘,最后因为得了那船长的赏识,成为海盗中的一员。那海盗船船长认为他天生骨子好,便逐渐将他当作弟子对待,更是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 谁知道,这船长却是在身边养了一条虎,而且这虎还野心勃勃,在日日的成长中,觊觎着他的地位。 这鬼面海王那时就已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多年的孤儿生涯让他变得格外的有耐心,在好几年前就开始谋划要夺去船长的位置,便开始与底层的人打好关系,在短短几年中让大部分人都将心偏向了他,这也才促成了他最后夺位的成功。 鬼面海王心狠手辣,根本没有给相当于他师傅存在的前船长一点机会,便在暗中杀了他的妻子,将尸体扔入海中,还在那人面前将他的儿子一刀一刀割死,最后斩下那绝望的船长的头,杀了大批心有不服的人,以铁血手段登上船长的位置。 没有人可以不承认鬼面海王是一个能人强者,在他的领导下,将本来只是海上的一艘普通的海盗船,发展成为海盗中的王者,更是挣下了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杀名! 鬼面海王的鬼面海盗船在海上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没,船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传说中的海盗之王,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快点!布防!准备弓箭!”老船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并没有因为鬼面海王的威名而慌乱,而是镇定自若地下了一系列命令。 这些护卫水手是宸楼之人,自然没有出现一点迟疑或者反抗的情况,大家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戒备十足地望着那艘慢慢接近的漆黑海盗船。 老船长眼中精光一闪,扬起手臂,站在高处大声喝道:“保护楼主……” “楼主”这两个字仿佛带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听了这句话的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浑身的气势都改变了,之前心底最后的忐忑不安,消失殆尽。 是啊!站在他们背后的,可是楼主大人!无所不能的楼主! 众人纷纷这般想着,眼中露出狂热的光芒。 为……楼主而战! 虽然每个人都在面上沉默,但是他们的心底,都在如此疯狂呐喊! 而在对面的那艘鬼面海盗船上,一个脸上有着一条长长刀疤的高壮汉子从甲板上走回舱内,带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迎上自家老大那张无论何时看都有些阴森的脸。 “什么事这么高兴?”传说中的鬼面海盗王,一如既往地戴着一张诡异的鬼面,只是这戴面具的方式有些奇怪,将下面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油腻的嘴。而他浑身都仿佛没了骨头一般靠在那椅子上,手中抓着一只鸡爪慢悠悠地啃着。开口的时候,他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老大!这次可是遇到一条大鱼了!哈哈!这下子我们一年都不愁吃的了!”汉子开口,语气却有些憨憨的。 这时候,一个鸡爪子的骨头突然狠狠砸在头上,砸得汉子脑袋一痛,忍不住伸出手捂住痛处,不解地看向自家老大,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瘫在椅子上的人缓缓坐了起来,就着油腻腻的手将手边的茶杯抓了起来,将里面上好的大红袍一饮而尽,这种牛饮的方法,简直是牛嚼牡丹!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用手背擦了擦嘴,才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等到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了,他才将面具戴好,然后冲依然不解的大汉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没有出息,居然只想着吃?难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什么东西?”他瞪着大汉,一副鄙夷的模样。 大汉抓了抓脑袋:“可是……可是我都是跟着老大你学的……呃……” 男子满意地收回威胁的眼神,迈着大步懒懒朝外面走去。 “走吧,去看看我们可爱的小猎物!” 在门外阳光撒下的一片阴影中,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此时在宫长月的船上,一个护卫迈着沉稳的脚步,眼中闪烁着精光,一步一步走到宫长月所在的房间面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屋内传来一个淡漠的女声。 护卫知道这是楼主身边的侍女流沁,语气中同样带了几分恭敬回答:“有要事禀报。” 说是要事,但这护卫却并没有一点慌张,反而十分沉稳冷静,这便是经历了宸楼地狱般残酷训练的结果。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女子,面容平凡,浑身气质却犹如玉石一般温润柔和。 “有何事?”流沁并没有站开让他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原地,抬起眼,淡淡问了一句。 护卫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而是冲流沁先说了一遍:“我们遇到海盗了,据说对方是传闻中海盗最强者,鬼面海盗船。” 他以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得十分平静,仿佛此时讲述的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罢了。 “鬼面海盗船?”屋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楼主大人。”护卫虽然并未看到宫长月,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压下腰,原本平静的双眸中泛起点点波澜……那是崇敬和狂热的光芒。 “让他进来。”宫长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流沁略略侧过身子,压低下巴,应道:“是。” 在流沁的引导下,护卫走进偌大的房间中,站到了宫长月的面前。 “见过楼主!”在见到宫长月的一刹那,护卫便像是天性本能一般,膝盖一弯,便单膝跪了下来,头压得低低的,以这种姿态来向宫长月表达自己的崇敬和忠诚。 “重复一遍。”宫长月习惯性地斜靠在软榻上,冲那护卫抬了抬下巴。 “是。”护卫知道宫长月的意思,便将刚才向流沁说的事情再度述说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的语气稍稍有了几分,大概是太激动的缘故。 宫长月眼中冒出几丝兴味,连手中看得正是兴致勃勃的书册也放下了,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金丝楠木制成的软榻边缘,很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满脸的若有所思。 “鬼面海盗船是什么东西?”宫长月问道。 护卫队鬼面海盗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所以当宫长月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是从善如流地答了起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其中还特别提起了鬼面海王这个人。 “鬼面海王……”宫长月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旁的明敏惊呼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个人哎,很有名的!” “嗯?”宫长月眉毛微挑。 护卫立刻解释道:“只要是从事和大海有关的行业,都知道鬼面海王这个人。” 明敏曾经为了任务在沿海地区待了好几个月,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个极具传奇性的人物,当时还起了好大的兴趣,兴致勃勃地说想要跟着商船去出一次海,看能不能好运地碰到这个鬼面海王。 可惜,遇到鬼面海王,从来都不是和好运挂钩的。 他,是当之无愧的海上杀神。 第109章 鬼面 一个人究竟要背负多少鲜血和性命,才能够成就杀神这个名字? 彼时,宫长月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几分兴味,她慢慢坐直了身子,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白皙细嫩的手指从自己面上覆盖的那张银色面具上抚过,声音略略挑高…… “出去看看。” 明敏面色一喜,连忙在宫长月将脚放下来的一刹那,为她套上一双流云锦缎软鞋,然后眼巴巴地跟在宫长月身后,小跑着出去了,满脸都是兴奋。 而在对面的鬼面海盗船上,鬼面海王慢悠悠地走到甲板上来,他身上的每一寸骨头仿佛都是软的,就算是站着,看起来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还没有睡醒一般。 这时,他还颇应景地伸了个懒腰,才兴致勃勃地咧开嘴,好似自己站着的地方根本不是即将张开血盆大口的海盗船一般。 “老大。”一个精瘦的男子从前方走回来,站到鬼面海王身边,凑过去低声说道,“面前这艘看起来虽然是普通的商船,但是上面的人很不简单,恐怕个个都有武功。” 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他觉得这些有武功的人中,起码有四成都是高手。 这个想法其实有些好笑……什么时候,高手也变得不值钱了,咕噜咕噜往外冒?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理智和直觉在他脑中交战,最后,他决定在他的老大鬼面海王没有下定论之前,就暂时不提起这件事情了。 虽然他脑子里的想法有点多,但事实上只过去了一瞬。 他此话一说完,一旁的鬼面海王眼中便闪过一丝精光:“哦?看来我们这次的抓捕猎物有点难啊……”他刻意拉长了声音,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若是一般的属下,遇到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主子,肯定会心有不满,绝不会对这种主子奉献一点臣服之心。但奇怪的是,在这鬼面海盗船上,所有的海盗都对鬼面海王这幅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模样习以为常,而且并没有因为他身上的这些特性而影响到对他的忠诚,看着他的目光里随时充满了狂热,好似下一刻就愿意为他去死一般。 这些海盗当然不是傻子,相反,多年的海盗生涯足以让任何一个本性纯良的人变得精于算计,在场的很多海盗干这行已经干了好几年了,自然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精于算计的海盗。 而他们对鬼面海王的忠诚,是因为他们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 相信他的强大实力,相信他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相信他是这世间海域上最强的王!由他主宰一切! 相处多年,他们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是那种拿起武器,站在战场,便能够以一当千的人! 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多年以来自身的鲜血和同伴的性命为代价的基础上! 随着鬼面海盗船越来越接近,宫长月这艘船的全貌也随之落在鬼面海王的眼里。 “唔,看起来很普通的商船,却超出了商船正常的大小,而这艘船从眼上看来没有一点武器装备,但是这船的材质却非常不普通,防御力肯定很强。”鬼面海王低声念叨着分析道,心里也对这艘船重视了几分。 “停船!”鬼面海王扬起手,猛然喝道。 船上所有水手都在这话音落下的一刻动起手没,经验丰富的他们迅速将船停在了原地,距离宫长月的船,不过几百尺的距离。 鬼面海王一勾手,海盗群中的几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默默退出了拥挤的人群,然后到了另一边人群比较稀薄的地方,拉着一根绳子,轻轻松松滑入水中。 这几个人显然个个都是划水的好手,一跳进海里,就像是鱼儿入了水一般,得意自在,仿佛一道道黑色的魅影,轻轻松松便靠近了宫长月的船的地步,从身上摸出凿子,正准备将这船身打出一个窟窿。 谁知道,他们手中的凿子还没有下去,那船的另一边就突然窜出几道黑色的身影。 鬼面海王派下的人物虽然同样拥有良好的水性,比这几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但是这几个黑衣人的武功却十分的高强,没过一会儿就将这几个被鬼面海王派下来的人抓住了。 然后,他们在船的另一边阴影冒出水面,顺着掉下来的软梯,轻轻松松爬上了船,顺带还背了几个已经晕过去的俘虏。 宫长月站在甲板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艘所谓的鬼面海盗船,心中的兴致又扫了几分。 原来这就是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鬼面海盗船,看起来除了那甲板上多了几架弩箭,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到这里,宫长月心里竟然莫名有些惆怅。 当然,惆怅这种情绪本来就不属于宫长月,所以这丝感情也只是在心里转了几圈,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那边的鬼面海王见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迟迟未归,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不过多年的蕴养还是让他没有立刻就变了脸色,而是淡定地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确定自己派出去的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之后,鬼面海王知道自己的人肯定已经出事了,而杀了他们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宫长月这边的人。 可是,那艘船上的人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派了人下水的? 看似凑巧,事实上这件事情奇怪得有些诡异。 鬼面海王面具下的面色露出几分奇怪,然后挑起眉,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竟然能够提前知道我的行动么……”看来这个人是有些了解自己的。 第一次的偷袭失败,而且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己的几个人也交代出去了。不过鬼面海王并没有因为这点小阻碍就干脆放弃,而是决定干脆来一次面对面的正面交锋,他有预感,这次会给他带来令他惊喜的结果。 鬼面海王慢慢站直了身子,一种好似宝剑出鞘的锐利感以他为中心缓缓散发开来,鬼面海王身上气质开始逐渐改变,而他之前身上的懒洋洋和吊儿郎当完全消失不见。 他扯出一个笑容,将手中的长刀举得高高的,如惊雷一般的声音猛然在这船上炸开! “兄弟们,逼过去,抢了他们的东西!”鬼面海王微微扬起下巴,浑身尽是自信! 他的一声高呼,可谓是引起了鬼面海盗船上所有海盗的相应报酬,欢呼! 鬼面海盗船和宫长月的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到一起了。 而宫长月所在的这艘船,只听得一声高呼…… “楼主来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中,顿时掀起一圈圈涟漪,在场所有宸楼众人,都迅速归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得笔直笔直的,眼眶内的眼珠却是转过来转过去,不断地瞥向宫长月,眼神忠诚而又狂热。 那是他们无比敬仰的楼主! 宫长月泰然自若地从人群中穿过,身上的气势不减反增。 她以一种闲庭漫步的态度,慢悠悠地走到船舷,隔着下面一片被阴影染成墨黑的海水,微微抬起头,看向那个被称作“鬼面海王”的人。 此时,鬼面海王也在打量着她。 那时,他刚刚鼓舞了船上海盗们的士气,转身一看,便看到一个一身玄衣,腰间缀着一个精致的玉器的翩翩华衣公子从里面缓缓踏出,而看到他出现的人,都立刻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仿佛多看他一眼就是亵渎。 那自然是宫长月。 “你便是鬼面海王?”宫长月挑眉问道。 鬼面海王点点头:“没错。” “哦。”宫长月淡淡应了一声,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倒是鬼面海王起了兴趣,手中长刀一挥,刀尖直指宫长月:“你又是何人?” 站在后方的流沁几人倒吸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挡下那刀,要知道,主子是最讨厌别人用刀剑对着自己的了。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次宫长月也没有阴沉着个脸,只是抬眼看了那柄雪亮的长刀一眼,那目光好似夹杂着无尽的寒意,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寒气。 没有任何人看到宫长月出手,鬼面海王手中的长刀便顿时碎裂成片。 要知道,两艘船还隔着一大段距离! 鬼面海王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松,原本沉甸甸的雪亮长刀竟然断了,断块哗啦哗啦落进海中。 “嘶……”鬼面海王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起伏,但心里一惊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心中的震惊自然不会少去半分。 这可是一柄宝刀,用沉铁打造,锋利无比。 可惜,它遇上了宫长月。 “不要用刀指着我。”宫长月丢下一句,便转身往回走。 她慢悠悠地走到甲板尽头靠近船舱的地方,那里已经摆上了一张宽大的椅子,旁边的小茶几,上面放满了糕点和茶水。 宫长月拂袖在这上面坐了下来,懒洋洋地晒起太阳来。 仿佛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将这鬼面海盗看进眼里。 鬼面海王此刻阴沉着脸,转身向自己身边的大汉吩咐了几句,大汉有些惊讶,却还是义无返顾的去执行了。 他的任务是,组织弩箭发射。 这船舷边上一台台闪烁着冰寒光芒的弩箭机关,终于要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远处的宫长月看到这边的弩箭台动了起来,也没有站起来组织大局,而是扬声道…… “让我看看你们的进步。” 第110章 淘汰 在话语落下的那一刹那,在场宸楼众人眼中都爆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必胜! 一股无法比拟的自信从他们心底升腾而起,握着武器的手忍不住紧了几分,浑身的气质都好似因为宫长月这一句话而改变了。 鬼面海王的视力很好,他很清楚地看到了船上这些人因为宫长月的一句话而发生的转变,心中忍不住一惊……此玄衣男子,究竟是何人! 他抬起手,扬声喝道:“准备!” 海盗们架起弩箭,瞄准宫长月的船。 “放……” 伴随着这声气势十足的喝声的,是铺天盖地的箭影。这些箭都是经过改良的,射程远,并且重量比较沉,飞得很稳,在这海上,受到海风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也正是因为如此,此箭的杀伤力,大大增加了。 那箭雨落下的刹那,流沁四人各自占据一角,将中间的宫长月好好保护了起来。虽然她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并不在攻击范围内,但也偶尔有几支箭偏离了轨道,直冲冲地朝着宫长月而来。 宫长月面不改色,一只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望着前方和箭雨作斗争的属下们,看着软弱的人被箭雨夺去生命,看着坚强的人即使身受重伤也坚持着浴血奋斗。 这就像是一场淘汰赛……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这时候,这些下属的其中一个,在用手中的剑挡去飞向自己的一支箭的时候,另一支箭却从另一个角度飞来,狠狠插进了他的手臂里。他面色沉稳,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蹲下身,为自己找到一个掩体,伸手拉了拉那只是没进一个箭头的羽箭,试图将它扯出来。可是这箭上却有着倒钩,一拉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知道这样硬来不是办法,于是他伸手将露在外面的那一截羽箭折断,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瞄准一个恰当的时机,重新站了起来,猛然将自己握在手上的那一截羽箭用力甩了出去。 这一甩,包裹着真气的羽箭发出一声清吟,然后势如破竹,迅速冲到鬼面海盗船上,对准一个正在使用弩箭的海盗的额头,狠狠插了进去。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缓缓蔓延而出,那海盗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然后失去了生命的气息,直接倒下了。 虽然在这混乱的船上,众人自顾不暇,但还是有很多人看到了此人反击的这一幕。这些人中,不仅仅是宫长月船上的,还有那鬼面海盗船上的人,其中一个,就是鬼面海王。 在他的船上,那个海盗倒下的时候,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着那具了无气息的尸体,皱了皱眉。 有些海盗见到自己当中竟然有人死去了,嚣张的心中立刻出现了一丝畏惧,手下的动作也犹犹豫豫起来。 他们不是海盗船的老人,只是在后来鬼面海盗船扬名之后才加入的,他们没有经历过鬼面海盗船最痛苦的时期,却是被他们后来的辉煌迷了眼。在他们的认知,鬼面海盗船是无往不利的,遇到的那些商船,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要他们站在海盗船上使用弩箭,那他们就是所向披靡的,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于是,他们畏惧了。 鬼面海王自然是看到自己手下的模样的,他眼中寒光一闪,当即厉声喝道:“继续放箭!” 这是一个警告。 心生犹豫的那些人手一颤,连忙压下心底的恐惧,继续放起箭来。 鬼面海王被那张诡异的鬼面遮住的脸十分的阴沉难看……其实他早就预想到自己的海盗船上可能会出现一些渣滓,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那个宫长月的属下之一,是第一个反抗的人,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其他人看到他的动作,眼睛一亮,也纷纷模仿,开始反击起来,也开始慢慢摆脱之前那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正式的战争,终于打响。 看到这一幕,宫长月挑了挑眉,然后坐直了身子。 “传令下去……”宫长月手臂一挥,玄色的衣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撞上去!” 她的人,可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挨打! 宫长月的命令自然没有一个人胆敢违背,她的命令下去之后,水手们纷纷动作起来,停留在原地的大船,当即缓缓推动,朝着那艘鬼面海盗船而去! 这些宸楼的人感觉到船的震动,发现自己距离那海盗船竟然越来越近,不由得心里一喜,好不容易按捺住兴奋的心情,等待着这龟速的前进,等待着给他们全力一击! 一直关注着战局场面的鬼面海王自然发现了对方的动作,顿时瞳孔一缩。 这些人究竟是要做什么,上来送死吗? 对方一反常态的行为,让鬼面海王心中惊讶无比。在他以往遇到的人中,虽然也有反抗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将船直接撞上来的! 但是,这样的行为绝对不简单。 “船上所有人戒备!”鬼面海王想过下令后退,但这个想法只是在脑中停留了一会儿,便迅速揭过了。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鬼面海王他,不想退!也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后退的懦夫行为! 所以,直面迎上! 在宫长月的船狠狠撞上鬼面海盗船的时候,两船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那些没有防备的海盗直接摔倒在地,可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宸楼之人却是抓紧这个时刻,运起轻功,纵身而起,猛然越过船头,朝着那鬼面海盗船而去!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 宸楼这些人落到那鬼面海盗船上之后,拿起手上的武器,就开始了反击。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出手狠辣,将刚才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尽数发泄了出来。 能够跟着宫长月出来的,自然都是个顶个的好手,武功堪比一流,比起这些普通的海盗,自然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没隔多久,这船上的海盗就被杀了小半,一个个失去了性命的人,从海盗船上摔入海中,殷红的鲜血在蔚蓝的海中渲染开来,然后渐渐沉了下去。 当然,并不适合所有的海盗都是这么弱,任人宰杀,也有强手,能够和宸楼的人打个平手,或者打败他们。可惜这样的人太少,宸楼好几个人围上去,便将局面僵持下来,久久分不出胜负。 鬼面海王独自一人站在高处,鬼面下的脸阴沉得仿佛能够滴下水来,他身边的那个精明男子和那个刀疤大汉都加入战局了,虽然他们的身手都很不错,但此时却被好几个对手围着,打得很是辛苦。 这时,一把长刀朝他飞来,他眸中寒光一闪,手中聚起真气,一掌将那刀拍开,一脸阴鸷地望着那刀飞来的方向,隔空便是一掌。 那人虽然连连避开,但也受了重伤,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鬼面海王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将目光落在对面那条船上,格外引人注目的玄衣男子身上。 那人慵懒地靠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这边,好似在看戏一般,而他身边,站着四名侍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高的武功。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掌控一切般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真是可怕啊……”鬼面海王低声道,像是在叹息着什么。 的确,这个玄衣男子很可怕,只是坐在那里,开口说了几句话,便能够让这么多人为他不顾一切、舍生赴死,不过几句话,更是让那些人燃起了斗志,将原本困窘的局面,瞬间扭转过来。 刚才下令将船冲过来,是鲁莽,还是足够自信? 鬼面海王沉默了一会儿,万般思绪在他脑中翻滚。 然后,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鬼面海盗船的威名,可不能葬送在今天这一战上呢! 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眸闪烁着灼灼精光。 他浑身内力运转,一股无法阻挡的气势顿时朝着四周碾压开来,紧紧是那余波,便让周围的地板寸寸碎裂。鬼面海王站在那里,袍袖和衣裾被他自身周围形成的威压掀起,不断飞舞,猎猎作响。 鬼面海王抬起眼,目光落在一处,却是将目标放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然后,他就作出了一系列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他脚下用力一踩,轻盈地纵身而起,仿佛一只鹰隼,牢牢盯紧自己的猎物,自那高空,俯冲而来,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 为首的流沁忍不住脸色一变……这人,她拦不住! 心里明明知道,不过下一刻,流沁还是迎了上去……就是因为拦不住,所以她才要在这里挡住他,不允许他靠近主子一步! 仿佛天生的默契一般,在流沁冲出去的一刹那,剩下的齐雅、若思、明敏便变了位置,担忧的目光落在流沁身上,却是牢牢守着自己的位置,没有挪动一分。 流沁当然知道她的主子很强,但流沁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从那双手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决定了! “滚开!”鬼面海王一声暴喝,浑身气势仿佛山岳一般压了下来。 流沁虽然知道这鬼面海王很强,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她面色苍白,却仍然顽力抵抗,竟然靠着一分坚持,生生挪动了手脚,手中的长剑清吟一声,朝着鬼面海王划去。 可惜,两方实力的悬殊,并不是仅仅靠着一分坚持就能够弥补的。 流沁即使是划出了一剑,可还是被鬼面海王轻轻挡下,她接下来竭尽全力的攻击,也还是被鬼面海王轻描淡写地接下。 结果僵持了一阵,流沁连那鬼面海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鬼面海王心里想着速战速决,自然不愿意拖拉太久,右手成爪,便朝着流沁拍来,出招狠辣,似乎是想要了流沁的命! “流沁姐姐!”明敏眼睛一红,顿时按捺不住,也冲了上去,一剑挡开了鬼面海王的攻击。不过鬼面海王的一掌还是让她们受到了影响,两人在相互搀扶后退的途中,纷纷吐出一口乌血来。 鬼面海王面具下的脸积聚着阴沉,脚下一滑,便准备追上去了结了这两个侍女的性命。 突然,他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后,两只冰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由心底升腾而起的如临大敌之感,让他忍不住僵硬了身子。 待他定睛一看,才震惊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的玄衣男子,在完全没有被他看到,被他发觉的情况下,到了自己的身前,还用手指捏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何等的速度? 鬼面海王心里一惊,便想要推开保持自己的安全距离,谁知道宫长月那状似随意地捏着他的手腕,事实上却让他根本动弹不得,竟然连脱身也不能。 鬼面海王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朝着宫长月迎面拍来,却是拍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那力量刁钻狠辣,直接将他的左手震得发麻,虎口直接裂开了,鲜血虽然只是细小的一股,却是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那一瞬间,疼得鬼面海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的心底就被惊惧所充斥了……仅仅是靠着护体罡气便将自己的一掌反弹回来,还让自己受伤了,此人的实力,究竟该有何等强悍? 未等他多想,一个淡然却充满了一股令人无法反抗的霸气威严的味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震得他的灵魂都是一颤。 “我的人,你也敢动?”宫长月侧过脸,看着鬼面海王,捏住他手腕的手指稍稍用力。 “啊!”虽然极力克制,但鬼面海王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的手腕,断了。 宫长月的目光在鬼面海王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的面具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嫌恶地说道:“这面具,真是难看……” 鬼面海王猛然抬起头,望着宫长月,那面具的双眸闪烁着寒光,仿佛要将宫长月吃了一般。 宫长月哪会管他,只觉得他这张面具真是碍眼无比,另一只手闪电般出手,在那面具上轻轻点了一下,便让那面具裂开,碎成几块哗啦哗啦掉落在地。 鬼面海王的脸也随之暴露在阳光下。 可这一暴露,却让那边的流沁四人都忍不住愣住了,只有宫长月没有任何感觉,嫌恶一般将他的手甩开,扔到一边。 第111章 臣服 10000加更 鬼面海王,毫无疑问是一名强者,而他的经历又极富传奇性,所以关于他的传闻很多。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关于他那张诡异的鬼面的。 有人说,鬼面海王之所以戴着这鬼面,就是因为他模样丑陋不堪,人见人惧,后来他便用了这鬼面,遮挡自己丑陋的面貌;还有人说,鬼面海王戴着这面具,无非就是想用这恐怖的面具给对手带来更大的压力罢了;更有人传,鬼面海王的心理极其变态,这个面具,只是他无数奇怪恐怖爱好的其中一种罢了…… 总之,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关于他那张鬼面的传言更多。 但是,却没有一个传言,说鬼面海王之所以戴着这张面具,其实是为了遮挡那张任何人看了都会忍不住惊艳的容貌的。 想来也是,有谁会明明拥有着绝世的容貌,却还要用一张这般丑陋的面具遮起来呢? 不过,这传闻中丑陋不必的鬼面海王,是真真正正拥有着一张如玉的惊世容貌,在头顶太阳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竟是要恍花所有人的眼睛。 也怪不得流沁那四人,会在看到这鬼面海王的真面的时候,会愣住了。 她们跟在宫长月身边,是见过许多美人的,在皇宫的时候,那些后妃和侍女,容貌虽说不是绝佳,却都是各有千秋。后来遇到的墨国第一公子南子篱、在红袖招看到的褚夏林、雪发罗刹楼十三、神医谷的慕青夜慕青晨师兄弟……个个都是如玉般的男子,他们的容貌足以让这世间任何女子为之倾倒。 单单就最近的她们的主子宫长月来说,就拥有不俗的容貌。虽说旁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往往注意的是气势而不是容貌,但这也不能否认宫长月的容貌,的确是堪称绝美的。 可是,在这个突兀出现的鬼面海王面前,这些人,通通都逊色了那么一分,当然,这只是从容貌上看。 这鬼面海王,一张脸庞拥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即使是此时愤怒地皱起眉头,但那模样也犹如一幅画卷一般,看得人心里一颤。那双眸子,更是如星子般璀璨,恍若容纳了满天星河的光芒,有淡淡的光华在其中流淌。 在场众人,皆因为这张妖孽般美丽的容貌而震惊,一时之间竟然愣神到完全没有反应的地步。大概唯一清醒的一个人,就是宫长月吧。 她刚才用力甩开鬼面海王的手,直接将他推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 他摔倒那一刹那,时间的流速好似变慢了,那头发飞扬、眉毛紧蹙的一幕,凝聚成一个令人无比惊艳的画面。 鬼面海王抬手一摸,便触到了自己的皮肤,他顿时一愣……自己的面具已经碎了。 “你!”鬼面海王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瞪着宫长月。 他的面具已经碎裂,所以此时他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中,比如说此时,他便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而之前那种戴着鬼面时的诡异感,也随之消退了。 宫长月斜睨了他一眼,充斥着威压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仿佛刀子一般刮得他生疼。 鬼面海王咬咬牙,捡起地上归落的一把雪亮长刀,双手紧紧握着,然后缓缓抬起眼,看着宫长月的双眸中充满了愤怒,而那愤怒直接染红了他的双眼,仿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般。 “嗯?”宫长月见他握刀之后,浑身气势陡然转变,便知道,此人,定是一名使刀高手。 之前他的气势,顶多算是一流高手,堪堪触到了宗师的坎,距离宗师之境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可是现在握着刀的他,浑身气势显然与宗师境界的人不相上下,更是距离宗师巅峰仅仅一线! 握刀前和握刀后,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 宫长月眸光一闪,目光随之挪移到那鬼面海王手中的刀上……那刀,不过是宫长月手下宸楼之人用的刀,虽说是精铁打造,比起一般的刀不知道锋利到哪儿去了,但也称不是上绝世神兵的地步,所以,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既然,这鬼面海王的转变不是因为刀的话,那么他的改变,肯定就是来源于他的自身了。 宫长月这般想到,不由得来了兴趣,原本准备走回去的脚步也生生停了下来,她侧过身子,淡淡地看着鬼面海王。 这时候,只见那鬼面海王猛然纵身而起,手中长刀仿佛夹杂着今天的气势,仿佛能够劈开一切一般狠狠朝着宫长月的脑门斩了下来,单单是那刀划破空气的气势,就足以令人胆寒! 流沁四人早已经从那鬼面海王真面目的诱惑中清醒过来,此时她们站在原地,静静望着自家主子和那鬼面海王两人的对峙,并没有上前插手。当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刀斩下来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动弹一分,只是因为……她们相信主子的强大,无人能及! 显然,宫长月也没有让她们失望。 她缓缓仰起头,面不改色地看着那长刀,划破空气,直面而来。 然后,她脚下一动,在长刀的势压接触到她的护体罡气的前一刻,往旁边一划,一道黑影闪过,她转眼便到了半空中,出现在鬼面海王的旁边,一只没有经过任何保护的素手从那深沉的玄色广袖中探出,快如闪电、却又是轻飘飘地落在那柄长刀的刀背,然后用力向下压,另一只手,放在鬼面海王的背面…… 鬼面海王只觉得浑身忍不住的战栗,他骇然地看着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宫长月,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臣服感! 怎会有人,强大如斯!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他整个人便被宫长月狠狠压了下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震碎了木板。 鬼面海王的脸,被断裂木板划出一条细细的痕迹,殷红的鲜血随即渗出,仿佛一点红梅于那白雪中绽开,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妖孽的美丽。 宫长月松开手,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趴在地上的鬼面海王的身上,目光深沉恍若望不到边。她抬起脚,在鬼面海王准备起身那一刹那,一脚踩了下去,狠狠落在鬼面海王的背上,再度将他压了下去。 鬼面海王试图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此人脚力惊人,只要此人不抬脚,他是根本动弹不得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他也不再挣扎,安静地趴在地上,轻轻地喘着气。 他双眸中那嗜血的愤怒渐渐褪去,狂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他的过往。 他原本是靳国人,在他关于幼时的模糊记忆中,他是家中受宠的小少爷,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是有一天,一群人突然冲进了他的家里,他的家人们都露出惶恐的表情,眼中充斥着死一般的绝望。 他将小小的身子藏在花柱后面,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脸上满是懵懂和茫然。他还小,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惊天覆地的改变,他的家人都面临着死亡。 然后,一个满头银发的威严老人发现了他,朝着他稳步走来,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那臂弯很温暖,仿佛一处港湾,坚不可摧,为他挡下一切风雨。 这个老人,是他的祖父。 至今,他都清晰地记得祖父在自己耳边叹息一般说出的话…… “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保住辛家的血脉。” 没过过久,他被一个人接过,再送到另一个人的手中。这是他的奶娘。 奶娘带着他,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呆了好几天,他们仅仅吃着干粮度日,而奶娘更是一次次地警告他不能说话。他睁着懵懂的眼睛,不明所以,只能照着奶娘所说的,安安静静,不出一声。 过了很久,奶娘才带着他从一条地道走过,逃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段记忆,十分模糊,他只记得奶娘惊慌失措的脸。 然后,奶娘带着他坐上了一条船,用很多很多白花花的东西,换来了处处充斥着恶臭的底舱中小小一隅。他们蜷缩在那里,啃着干瘪的面饼,小心翼翼地喝着水,熬过了在船上的日子。 他们上了岸,来到另一个地方,可是还没有进城,就遇到了几个蒙面的大汉,摆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抢走了他们身上仅存的银两,奶娘为了反抗,背上还挨了一刀。 最后,奶娘没有熬过三天,便死了。 奶娘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说的话,也是“少爷,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虽然年幼,但近日的变化也让他知道了一些事情,同时,他也将“要活下去”这几个字,牢牢地记在心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 他捡来一些树枝和枯草遮住了奶娘的尸体,才抱着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混进了城中,学别人的样子,开始了要饭的生涯。 盛世皇土之下,同样掩藏着无数丑陋罪恶。 他一开始要饭的时候,因为不懂规矩,被人狠狠打过,也被人抢过东西。他哭,却发现这些人并不会像家中的人一样来安慰他。他知道了,哭是没有用的。于是他试着反抗,却被打得更惨。 孤儿的生涯是漫长而痛苦的,他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强,从一开始的被人欺负,变成了他欺负别人。他年龄小,却因为一股狠辣劲,让许多人都畏他怕他,逐渐在一群孤儿中奠定了老大的位置,生活也看似变得好了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记得他的祖父在他耳边说过的那句话…… “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保住辛家的血脉。” 于是他知道,自己姓辛,便为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阿辛。 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都想要回到那个家,看看他的家人。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从这种生活中脱离,寻找他的过去。 为了这个一直隐瞒在心中的目的,他拼了命地去赚钱,去偷,去抢,去骗…… 但是他的命运真正转变,是在那个雨夜,在他住的破庙里,出现了一个疯道人。他本来想要将那疯道人赶出去,却被疯道人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遍,足足三天才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起来的时候,恰恰遇上疯道人清醒的时候,那疯道人窝在一片稻草中,头发凌乱,眼神呆滞,低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学武功?” 阿辛心里恨极了这疯道人,张口便拒绝道:“不。” 于是他又被打了一顿,这次不过是折了他的腿,让他站不起来。 疯道人又问:“你要不要和我学武功?” 阿辛刚想拒绝,却偏偏将这拒绝的话咽了下去:“等我考虑一下……” 又是一顿暴打,这次被折断的是他的手。 疯道人再问:“你要不要和我学武功?” 阿辛恨恨地吐出一口血沫:“学!” 于是,他开始了跟疯道人学武功的生涯。 可这段日子,并不如后来外界传的一般美好,他的日子,是如此的痛苦,生不如死。 疯道人将他浑身的骨头打断,接起来,再打断,再接起来,如此反复。或者将他泡在倒入了药液的热水中,里面还放上了各种毒虫,噬咬的痛苦让他痛不欲生,若不是靠着一股毅力,恐怕早就已经死去了。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体质慢慢得到锻炼,学起武功来,也是日进千里。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他的武功,是在痛苦和鲜血中磨练出来的。 而他也清楚,那疯道人从来都没有将他当做真正的徒弟,在疯道人清醒的日子中,嘴中不断念叨着要复仇,而他阿辛,不过是一个复仇的工具罢了。在疯道人疯癫的日子中,他便是一个沙袋,被疯道人打了一次二次,性命好几次都险些丢去。 他熬过来了,他清楚一切事实,便更要发誓挣脱一切,拼了命的练功,短短几年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就。 可是,疯道人的身体却是油枯灯尽,快要死了。 疯道人最后的时刻是清醒的,他拉着阿辛的手,让他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 “报仇?做梦去吧你。”阿辛冲着疯道人狠狠唾了一口,脸上露出疯狂而又享受的笑容。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疯道人挣扎着要起来杀了他,但是阿辛却抓住了机会,用疯道人交给自己的吸功大法,吸进了疯道人一身的功力,彻底了解了他的性命。 后来人们都传鬼面海王是在师傅临死前得了功力灌注,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些功力,都是他抢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险些爆体而亡,若不是这些年来炼狱般痛苦的折磨让他的身体素质变得极好,恐怕他早就已经死去了。 炼化了这些功力之后,他武功大涨,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回到靳国去,寻找他曾经的记忆。 他仗着武功高强,抢了一些银子,上了一条商船,准备前往靳国,却没有想到,这竟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商船被海盗船所劫,他遇上了高他一筹的海盗船船长,只能束手被擒。 却没有想到,那船长看了他用面巾遮住的容貌,竟然起了贪婪之心,将他囚禁起来,想要做出那等恶心龌蹉的事情! 阿辛当然不肯,那船长心想来日方长,便也没有着急,而是想着让阿辛完全地臣服自己。 仇恨,在阿辛心中生根发芽。 阿辛知道一力抵抗不是什么办法,便开始布置起自己的计划。 一开始,他忍着恶心想要呕吐的欲望,假意奉承那船长,用他得天独厚的容貌让那船长痴迷于他,渐渐事事都听从他,开始教导他武功,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在私底下,他更是教唆那船长,对待自己的手下越来越苛刻,最后让船上的海盗们怨声载道。 这个时候,他便开始和那些海盗接触,慢慢让海盗们转变了对他的看法,从一开始的鄙夷,到后来的同情,和最后的崇敬。 最后,他和那些愿意跟随他的人,谋划了一出夺位之争,斩下了那老船长的头颅,将所有对他不服的人通通杀了丢进大海里喂鱼。 那一刹那,他疯狂地笑着,眼泪,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 这本来是他回到靳国的最好时机,谁知道,他却怕了。他终于认识到这个世间的残酷,他害怕回到自己心中唯一温暖的地方,看到的却是一片疮痍。 于是他留在了海盗船上,当了一名船长,开始了在海上闯荡的日子。 他曾经受过那老船长的压迫,对自己的容貌也开始抗拒起来,所幸戴了一张诡异的鬼面,遮住了那张脸。这张让别人一看就有些发怵的鬼面,却让他觉得安心无比。 他脑子聪明,非常善于学习,很快就成长起来,率领这属下的海盗们,在这片汪洋大海上打出了一片天地,也最终成就了这“鬼面海王”之名。 漫长的生活,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升起过臣服之心的,所以他桀骜不驯,在心里有着难以比拟的高傲。 但是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玄衣的人,却让他动摇了。 他厌烦了海盗的生活,想要换一片新天地,这个将他彻底打败,打碎了他自信心的人,让他起了跟随之心。 宫长月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看着脚下一点也不动弹的鬼面海王,用脚踢了踢他。 “干嘛!”下面传来阿辛闷闷的声音。 宫长月挑眉,似乎有些惊讶:“原来你还活着。” 阿辛双手撑地,趁着宫长月的脚挪开的时候,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迅速退了好几步,远远地看着宫长月,双手成拳,满眼戒备。 “我想杀了你,很简单。”宫长月斜睨着他,淡淡开口,陈述了这么一个事实,示意阿辛根本不用如此紧张。 阿辛双眸闪过悲戚的光芒,那如星子般璀璨的双眸黯淡下来。 他缓缓垂下手,低下头,落下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隔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望着宫长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要跟着你。” 众人惊讶。 宫长月歪了歪脑袋,看着这个即使一身狼狈,也美得惊人的少年,轻轻哼了一声。 最后事情以鬼面海王的臣服而结束,鬼面海盗船所有活着的人都成为了宫长月的属下。 宫长月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住在海上的海岛的话,恐怕也会因为海盗的问题而困扰,还不如直接收了着最强的海盗,所谓擒贼先擒王。 原来宫长月殿下,不过是将鬼面海盗船当作护卫来使的。 其中一个宸楼下属走到宫长月面前,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些海盗……要送到哪里呢?”他有些担心养虎成患。 明敏从宫长月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笑嘻嘻地说:“去隐星谷呗,哪里专治各种不服嘿!” 众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隐星谷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有些同情的看向这些一脸不明所以的海盗。 当初他们也是对宸楼抱有不服之心,最后在各种受虐的日子中,慢慢生了归属之心。 虽说痛苦,也勉强算是挺“美好”的一段回忆,真想看到这批人送进隐星谷之后的日子。 一些人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够被调回总部了。 但在收服鬼面海盗船的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一点意外…… “楼主!”刚刚派去收刮了海盗船上所有东西的护卫队队长小跑着回到宫长月面前,大声报告道,“我们在海盗船上发现了两个俘虏!” 宫长月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正有两个人被人抬着来到这条船上,然后放在了甲板上距离宫长月不远的地方。 宫长月瞟了一眼地上躺着,迷迷糊糊的两人,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一男一女,皆穿着大红色的衣衫,衣料看起来非常名贵,虽说狼狈脏乱,却掩饰不了那如火一般的美丽颜色。 那女子的衣裳看起来有点像是靳国的服饰,她的脸上有些脏污,却依旧露出了明媚美丽的五官。而那男子,一身火红的锦袍,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地,俊美无俦的容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英俊,而他的耳上还缀着一个黄金罗盘的吊坠,看起来非常的华丽。 宫长月正准备放弃去想这两个人是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是明敏的声音:“咦!这不是迟律儿和她的哥哥迟北城吗?” 明敏当初,可是和迟律儿很聊得来的,此时看到如此狼狈的她,也觉得非常惊讶。 这时候,一旁站着的阿辛撇撇嘴,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们在拦了一条商船的时候抓到的人,他们被人下了迷药,关在房间里,手也绑得死死的,后来我们抓过来的时候,也一直用药将他们迷倒,关在房间里。” 当初他看到这两个人第一眼,就在心中暗道不好。 他曾经为了回到靳国,调查了许多有关靳国的事情,所以对靳国还算是比较了解的。他知道,这个男的耳上戴着的黄金罗盘,正是靳国皇室的标志,而这个黄金罗盘,更是靳国“战神”的标志。 这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要了结这件事情,可不是单单将这两人送到靳国去就行了,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鬼面海王,恶名昭彰的大海盗。到时候他不仅得不到什么回报,还会惹得一身麻烦,说不定就会惹来靳国的围剿,想当初,靳国可有不少商船栽在他的手里。 于是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两人杀了丢进海里,那么谁也不知道这两人的下落,反正绑架他们的人也不是自己。 可是他心中隐隐的靳国的复杂情绪,让他没能下得了手,最后也就只能一直用迷药迷倒他们,只是偶尔让他们清醒吃个饭,便再度迷晕,如此反复,竟然让这两个人在自己手里呆了接近半个月! “哎,那个……可以把他们弄醒吗?”明敏跑到阿辛旁边,有些焦急地问道。 迟律儿,可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流沁她们,对于明敏来说,可是家人。 阿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了宫长月,见她没有开口反对,才扬手吩咐道:“准备两盆水。”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自己身为宫长月属下的身份摆得很正了,才会在刚才下意识地望宫长月一眼。不过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很快就有人端上水来,然后将两盆冰凉的水,倒在了迷迷糊糊的迟律儿和迟北城脸上。 迟北城脑中的晕乎劲顿时一扫而光,他猛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中爆出警惕的光芒,然后迅速坐起身,打量着周围。 “阿嚏!”迟律儿却是打了一个喷嚏,才迷茫地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还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这里是哪儿啊……” “律儿……”迟北城开口唤道,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听得旁边传来另一个惊喜的声音。 “哈哈!律儿你醒啦!” 迟律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睁大了眼睛,笑着道:“明敏!” 一个身影飞奔过来,扑到了迟律儿身上。 两个少女顿时笑作一团。 迟北城看到明敏,不由得一愣,他抬起头,眯起眼睛,才看到远处的宫长月。 “公……公子钰?”他有些迟疑地低声喃道。 宫长月这时候终于想起了两人的身份……原来是靳国的镇北王迟北城,和靳国郡主迟律儿。 想到他们身份的第一时间,宫长月就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赤炎神木。 她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这两人,身为靳国皇室,的确是一块不错的跳板。 这个小意外很快就过去,迟北城和迟律儿两人加入了宫长月的行船队伍,虽说知道自己在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实,却意外没有怪罪于阿辛,而是盯准了当初那个将他们两人绑架的人。 虽说迟北城身为靳国“战神”镇北王,武功高强,也非常警惕,却还是着了他们的道,被引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还带着迟律儿这么一个累赘。最后迟北城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束手就擒,他们清醒记忆的最后一幕,便是几人拿了一块白色的方巾捂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显然是一场有计划的绑架,至于目的,无非就是他们身份引来的麻烦罢了,最近靳国刚刚掀起太子之争,迟北城是支持四皇子的,自然得了不少人的仇恨,殊不知,他的支持,便是老皇帝的属意。 迟北城在沐浴换衣服这个过程中,便细细考虑了所有人的可能性,最后将目标放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七皇子。 这两个都是除了四皇子以外的太子竞争有力人选,他们背后的势力为了打压四皇子对自己出手,并不算奇怪。 但他迟北城,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这般想着的时候,迟北城的眼底滑过一抹光华。 隔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此行算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公子钰。 想起那抹玄色身影,迟北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是他惯有的思考动作。 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那神秘而强大的宸楼之主,便是这天下第一公子钰,而且这公子钰还在前段时间的天下武会上大出风头,以宗师高手的身份,大败玄然真人,一举成为武林最强者。这些事情,江湖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但是迟北城没有想到,这公子钰,竟然能够收复这恶名昭彰的鬼面海盗船,还让鬼面海盗王成为了自己的属下,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是转而想到公子钰,这个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威严和霸气的男子,迟北城又忽然觉得……在他身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这个高到离谱的下意识评价让迟北城自己都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就笑着摇摇头,想自己可能一时想多了,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在宫长月看来没有一点用处的鬼面海盗船被丢弃在海上,而之前的海盗们已经换下了那身海盗服,被关押在底舱中,鬼面海王阿辛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属下若是不关着,定是不会服气,会在船上闹得个沸沸扬扬的,到时候丢了性命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所以还是关起来的好。 不过他倒是大摇大摆地走在船上,时不时还在宫长月身边晃过,刚想要凑上去的时候,便被宫长月深沉的目光扫过,最后讪讪地退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虽然遇到了第二波海盗,但这些海盗很明显距离鬼面海盗船的差距太远,嘴上叫得厉害,却是真真正正的纸老虎,刚打两下就焉了。 于是宫长月的船,十分顺利平静地到达了靳国最大的海港城市……天城。 天城十分繁华,自然是有迟北城的人的,他立刻通知了自己的属下,将自己平安无恙的消息迅速传回了都城,却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也在这天城留了下来。 他在天城是有一座府邸的,便邀请宫长月等人住进他的府中。 宫长月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直接答应了下来,然后住进了迟北城的府中。 对此,迟北城也没有觉得奇怪……恐怕这公子钰真的表现出客气尊敬等情绪,才会让他惊掉大牙,而且感到匪夷所思。而公子钰现在的反应,在他看来,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跟着宫长月住进迟北城府邸中的也不是所有人,只是挑选了十名优秀的侍卫,然后就有流沁等四人,当然,还有阿辛这个大海盗,也是非常不客气地就在迟北城的府邸中住了下来。 这个时候,宫长月并没有急着向迟北城提出寻找赤炎神木的要求,而是日日静静呆在屋中,抱着一个只是泥土的花盆,默默思索着究竟要什么办法才能够让这天青玉莲成长生根。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日,宫长月坐在府邸的凉亭中,手握着一本棋谱,对着上面的残局,在棋盘上比划过来比划过去,却是迟迟不落子。 齐雅站在一旁,点燃了熏香,流沁则是拿着羽扇,站在宫长月旁边,轻轻摇着。 这个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了。 “不如弈一局如何?”凉亭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宫长月偏过头,便看到迟北城站在那小石桥的那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倒是如同谦谦君子一般,温文尔雅,而不像是一个在沙场上统筹全局的战神将军。 迟北城的提议,其实让宫长月觉得有些奇怪……她棋力很差,每次找人对局,他们都是躲躲闪闪,不愿和自己下的,没有想到,这迟北城竟然自己提议要和自己下棋? 当然,他自己送上门来,她也不可能断然拒绝不是。 “好。”宫长月对着迟北城,微微颔首。 迟北城脸上的笑容加大了几分,然后踩着这石桥,慢悠悠地过来,走到宫长月的对面坐定。 齐雅走上前去,为迟北城到了一杯“茶”。 迟北城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凉意顿时沁开。 “咦?这是?” “冰镇酸梅汤。”齐雅冲着迟北城笑笑。 这个天气,她家主子不愿喝茶,便让她在这茶壶中,倒了冰镇酸梅汤。 “原来是这样。”迟北城恍然大悟,他说怎么这个茶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呢,原来竟然是冰镇酸梅汤。 其实他向来是不喜欢喝这些甜甜的东西的,但此时喝起这个冰镇酸梅汤来,竟然是别有滋味。而且这冰镇酸梅汤的味道,并不是太甜太腻,倒十分的清爽。 迟北城忍不住再次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这一次直接就让茶杯见底了。 然后,他也不觉得尴尬,放下茶杯,便兴致勃勃地和宫长月下起棋来。 一开始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迟北城心里想的是,这公子钰样样皆在行,再看他刚才那副摆局的模样,很有大师风范,想来棋艺定然很好。谁知道真的下起棋来,宫长月的一手棋艺,却让他震惊了。 原来,也有公子钰不会的东西……迟北城在心里默默想到。 宫长月对着棋盘思索了许久,才堪堪落下一子。 迟北城看到他落子的那个位置,也没有再觉得惊讶了,他已经麻木了。他从棋盒中捻起一枚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直接将宫长月的黑子搅得溃不成军。 这下子之后,迟北城才回过神来……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就这么把公子钰给赢了! 他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宫长月的表情,心中正在想她会不会发怒的时候,就听得宫长月大大方方地开口承认…… “我输了。”宫长月眼底满是坦然,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她,是输棋也输得理直气壮。 迟北城想要开口安慰一下宫长月,却又觉得不是很妥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便只有淡笑着说了一句:“有赢必有输,有输必有赢。” 宫长月没在乎他的话,她知道自己的棋艺是个什么水平,也没觉得不堪什么的。 迟北城见了宫长月微微下垂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中,所有的情绪都被掩盖,只剩下一滩平静无波的死水。 他心里一动,忍不住指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说道:“其实你刚才落下的一子想法很不错,但是你不应落在这里,而是这里,这样才能够完全压制着我的棋子……”他说着说着,竟然滔滔不绝起来。 事实上,迟北城不仅仅是一位打仗的好手,也是一个棋艺高手,平日闲在家的时候,便喜欢研究棋局。 围棋,算是他不多的兴趣之一。 宫长月此时倒也没有显得不耐烦,而是静静地听着。 “啊!北城哥哥!终于看到你了!”凉亭外面,骤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听到这个声音,迟北城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心中暗道不好……这个煞星怎么会来这里? 只见那小石桥对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身孔雀蓝色褙子的少女,她的衣衫上用金线银线绣着花纹,在阳光照耀下便熠熠生辉,让整件衣裳看起来华丽无比。按理来说,这样的衣衫就应该配素净却不差的首饰的,可是这少女偏偏在她头上插着华丽的金钗,那流苏落下来,闪烁着光芒。她的手腕上,更是套着一对翡翠镯子,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是贵不可言,事实上却是俗不可耐。 “哎!北城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这少女幽怨地望着迟北城僵硬的背影,摇曳着腰肢,便准备跨过那石桥。 宫长月原本是静静坐在那里思考棋局的,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夹着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扣着,眉头轻蹙,一副不解的模样。 可是当少女抬脚准备踩上石桥的一刹那,宫长月目光一寒,手中夹着的棋子顿时射了出去。 第112章 花痴 宫长月这一手还是留了情的,那黑色的棋子只是堪堪落在那一身孔雀蓝少女的左脚前方一寸的地方,并没有直接射穿少女的脚。 这是一个警告。 少女震惊地望着脚下那整块被直接嵌入地面的棋子,不敢相信这是有人在刚才随意扔出来的。 若是刚才这颗棋子往后挪一点点,那她的脚…… 不由自主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恐惧之情。 少女打了一个寒战,双腿顿时忍不住恐惧地发起抖来,竟然是连腿都收不回来,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惶然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凉亭,却是刚刚望到宫长月侧过来的脸,虽然有面具的覆盖,但却遮挡不住那如玉般的脸庞。 少女的眼中不由得升腾起几分惊艳,然后她望着宫长月,失神了好一会儿。 她这幅模样自然是完全落入迟北城眼中了的,他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少女,是他父亲旧友的女儿,那位长辈对待他也一直很好,在靳国堪称一代大儒,更是朝中少有的贤臣,谁知道,却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不仅不如她父亲一般热爱诗词歌赋,甚至连一个大家闺秀的基本要求也做不到,倒是对美男子的兴趣大得很,每每看到都挪不开步子。 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这幅皮囊,而被她盯上,在都城的时候就嚷嚷着非他不嫁。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要的妻子,虽说不要求高门大户,也不要求倾国倾城,但必定是要能够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的奇女子,断然不可能是这少女的模样的。 若是别的女子还好,畏惧于他的身份,还有他刻意摆出的冷脸,不敢靠近。如果有特别缠人的,他也会狠下心来,让那女子再也不敢接近自己。 可是这少女,有着这样的身份,却是让他碍于那长辈,不敢做出太过激的事情。最后,只能躲,甚至有一次,他为了躲避这少女,直接向陛下请战前往了边城。 由此可见,他对那少女的厌恶之心了。 少女在家中闹了很多次,哭着抢着要跟他走,而她的父亲虽然溺爱这个女儿,但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自己对这少女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妄自撮合,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少女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狠狠责骂了她一顿,告诉她如果继续闹下去,就折了她的腿,将她关在家里,永远不把她嫁出去! 少女这才被吓到,委委屈屈地呆在家里,没有继续闹下去了。 等到迟北城回到都城,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求。 这般大胆花痴的女子,即使是在这个世风不算特别严谨的时间,也算是比较少见了。 但是迟北城没有想到,这个少女居然在看到公子钰的第一眼就痴迷了!要知道,公子钰可不像是他,江湖上传闻公子钰杀人如麻,而且心狠手辣,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招惹了他的,他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虽说他厌恶这少女,但看在她父亲的份儿上,他还是不忍心看她惹上公子钰这个麻烦,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劝阻…… 迟北城望了一眼宫长月,不由得在心里叹道……这个人还在真是吸引力够大的,就算是戴着面具遮了半张脸,也还是这么吸引女子的注意力。 少女回过神来之后,满脸红晕地望着宫长月,一副羞涩无比的模样。而她也将腿迅速收了回来,摆出一个婀娜的姿势,顺便抬起握着丝帕的手,拨弄了一下发髻,冲着宫长月飞出一个媚眼。 她这般大胆直接的举动,让宫长月皱了皱眉头。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不满地开口:“谁允许你踏进这里的?” 她的语气不算重,却偏生有一种让人胆寒的感觉,连那神经粗大的少女也感觉到了,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刚才轻浮的行为,身子微微一颤,刚才那种恐惧的心情再度升了起来。 其实宫长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她在这里,那这里就是她的地盘,岂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踏进来的? 所以,她不高兴了,才有刚才那么一手。 不过宫长月还是想到了这里是身边坐着的迟北城的宅子,才手下留了情,没有直接废了她的腿,只是小小地警告了她那么一下。 迟北城扶了扶额头,隔了一会儿才憋出一个笑容看向宫长月,在耳边缀着的黄金罗盘的衬托下,他的笑容也是如此明朗阳光,带着一股子温文尔雅的味道,连一旁的少女都看呆了。 她在迟北城身后追了这么久,何曾见过迟北城这般的笑容?在她的记忆里,迟北城是几乎没有笑容的,他永远穿着一身战甲,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杀气,那眼神令人心生寒气。站在他面前,只觉得压力倍增,而迟北城在她眼中,更是有如天神一般。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迟北城脸上的笑容,还是如此灿烂阳光。 只有迟北城笑的时候,才与迟律儿的模样有几分相似,都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明媚。 “钰公子,这是我一位世伯的女儿,这次是从都城远道而来,可否让她进亭中一坐?”虽然他也是极不愿意,但他毕竟还是要顾忌人家小女子的面子,毕竟人家父亲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呢! 不过他这般开口,倒是显得宫长月才是这宅子的主子一般,怪异无比。 宫长月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却还是勉强点点头同意了。 那少女再度忘却了刚才的恐惧,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冲着宫长月一福身,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倒是与刚才那轻浮的模样大相庭径,简直判若两人。 “钰公子有礼了。”刚才听到迟北城这样称呼宫长月,她便也像模像样地称呼了。而她行礼的动作虽然不算是特别标准,但也看得出是经过刻苦练习过的。 宫长月将心思重新落在身前的棋盘上,对于少女的行礼,是恍若未闻。 少女直起身子之后,忍不住不满地嘟起了嘴。 迟北城看了她的表情,还是开口解释道:“呃……顾小姐,我这位朋友,就是这种性子,你不要介意。” 此少女姓顾,单名一个璃字。 少女得了迟北城的解释,便很快释怀,重新摆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来,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喇喇地就在迟北城和宫长月的中间坐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下棋吗?”顾璃将脸凑到棋盘旁边,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看迟北城,再望望宫长月。 宫长月目光一扫:“闭嘴,聒噪。” 十分直接,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当然,她又不是真的什么君子,何必搞什么怜香惜玉呢?在她看来,是男是女,都是一样的,所谓弱者,不过是首先自己将自己看低罢了。 宫长月的冰冷目光可谓是杀伤力极大,不要说是顾璃这种虽然大胆,但其实鲜少接触世间的少女,就算是在朝为官的人,对上这目光,也会忍不住心肝子颤上两颤。 顾璃缩了缩脑袋,不敢再问。 但是很显然,她对宫长月的兴趣更大了,虽说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那目光是一直落在宫长月身上的,仿佛恨不得穿透她的所有一般。这种直接的目光,若是其他人肯定是会觉得受不了的,偏偏宫长月,仿佛没有丝毫知觉一般,继续自顾自地摆局看棋。 迟北城在一旁露出一个苦笑……这纠缠了自己许久的麻烦终于不再盯准自己了,他本来是应该要高兴的,但是偏偏她转移的对象却是公子钰,却一点却让他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好是坏。 他的目光扫过宫长月……这位……可不是心善的主儿呢…… 宫长月久久没有听到迟北城的声音,抬起头来不悦地看着他。 “怎么不说了?”她的不悦,单单从声音里便可以听到。 迟北城睁大了眼睛:“还要继续说吗?”没有想到公子钰竟然真的对这个来了兴趣。 “当然,为什么不继续说。”宫长月一脸奇怪地看着迟北城。 迟北城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笑容,然后指着棋盘,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讲解了下去。 而一旁的顾璃,也是睁大了眼睛望着棋盘,将迟北城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看来这位钰公子对下棋是真的很痴迷啊,若是她也能够学得一手好棋艺,说不定能够让这个钰公子对她另眼相看呢…… 顾璃这般想到,又偷偷瞥了一眼宫长月,然后羞红了一张小脸,仿佛已经看到了宫长月朝着自己露出温柔笑容的模样。想象着那个场景的时候,她已经痴迷了。 后来顾璃回到家之后,就立刻催着自己的父亲教导自己下棋,而且要是要将全身棋艺倾囊相授的那种,顿时让顾家大人倍感惊讶。不过自家不成器的女儿愿意学棋,在格外爱好下棋的他看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当这位顾大人知道,自己女儿愿意下棋,最终也不过是为了讨好一位美男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了。 得女如此,是为不幸啊…… 第113章 老太 这次,宫长月终于准备出门去逛一下。以前她虽然喜欢到处走走,但是觉得出海很麻烦,便鲜少走出墨国,所以这天城,还算是她第一次来,自然要好好逛一下。 她一出门,便跟了一长串人。 流沁不说了,自然是要去的;明敏最喜欢到处逛街,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齐雅和若思倒是愿意留下;迟北城作为地主,也是要好好做好东道主要做的事的,当然不能落下;迟律儿见大哥和明敏都要出门,也嚷嚷着不要将她丢下,跟了出来;前几天就在迟北城宅子中住下,时时刻刻都准备找准时机接近宫长月的花痴小姐顾璃,更是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甚至包括阿辛,也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海上呆了太久,想要看一看走在陆地上的感觉…… 就算迟北城拒绝了侍卫的陪同,但这次出行的,也有足足七个人之多,若是站成一排走在街上,也算是颇为壮观。 不过这种“压马路”行为显然是不能出现的,所以一行人就变成了宫长月站在最前面,成为了一群人的中心,迟北城站在她的右手边,为她介绍着一些仅仅产于靳国的稀罕玩意儿,而她的右边则是站着阿辛,穿着一身锦袍的阿辛,那容貌更是极具杀伤力,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看呆了,甚至还有不顾一切想要扑上来的。不过阿辛还是只对宫长月露出灿烂的笑容,等到其他路人女子想要冲上来的时候,他一个杀气眼神过去,便看得人家差点没有哭出来。 跟在他们三人后面的便是流沁,其实流沁也不算是跟在三人后面,只是堪堪落了宫长月一个身子,低眉垂目,也算是比较低调,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而流沁后面的,便是迟律儿、明敏、顾璃三人了。 迟律儿本来也是不大喜欢顾璃这个花痴小姐的,但是无奈得了大哥的命令,让她一定要好好看住顾璃,不要让她接近公子钰,她也便只能跟在这顾璃身边,寸步不离了。而明敏,则是被她以好友的身份特意拉来的,迟律儿心里可是打着有难同当的算盘呢。 其实听大哥这么说,迟律儿就知道,这个以前号称对自家大哥一心一意的花痴小姐顾璃,已经转移了目标了。其实从这一点看来,她本来应该放声大笑的。无奈这个花痴小姐竟然将目标放在了公子钰的身份,十分清楚了解公子钰身份和实力的迟律儿也不想因为这个花痴小姐,也为自家大哥惹了麻烦,便忍气吞声跟在她身边,时时刻刻警惕她不能靠近公子钰。 说来也奇怪,这花痴小姐顾璃显然是一个对美貌没有任何抗拒力的人,从在看到了气势更加强大,模样更加精致漂亮的宫长月,便迅速将目标从迟北城身上转移到宫长月身上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可是,阿辛的容貌比起宫长月来说,都要略胜一筹的,但是顾璃却愣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全心全意地将心思放在宫长月身上,好似阿辛的绝美容貌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影响一般。 后来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顾璃才十分羞涩地说出了事实…… “我喜欢钰公子这种霸道高贵的男子……” 所以阿辛这种虽然容貌漂亮,但气质还是打了一个折的男子,顾璃是一点都不感冒的。 人来人往的街上,一行人前后距离拉得并不大,众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小工艺品和零食,没过多久,明敏和迟律儿手上就捧满了东西,连迟北城都遭了秧,为两人拿了不少东西。 当然,宫长月,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去招惹的。除了顾璃不怕死地想要凑上去和宫长月拉近关系,可是偏偏让明敏和迟律儿两人夹得紧紧的。两人手上抱满了东西,却还能够准确无误地抓住顾璃,并且让她脱离不了自己身周的范围,也算是很是了不得了。 这时候,一个步履蹒跚,衣着有些脏乱的银发老太婆从前方走来,她眼神呆滞,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颇为渗人,更是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连走出的路都是七弯八拐的。而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忍不住绕开她,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肮脏的东西,自己一碰到就是要倒霉的。 人性的自私,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 转眼之间,那银发老太婆便到了宫长月一行人面前。 宫长月看到这个人朝着自己走来,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为这位老奶奶让让道吧。”迟北城凑近宫长月,低声说道。 宫长月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而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老太婆直直地冲进自己怀里,仿佛一头牛一般! 在这一刹那,宫长月的眼中极快地纵过一抹冷光。 她猛然抬起手,闪电般抓住那老太婆的手腕,手指一用力,便听得那老太婆“啊啊啊”的惨叫起来,然后疯狂地挣扎,差点没一脚踹在宫长月身上。 迟北城顿时大吃一惊,就准备冲上去拉开宫长月的手,谁知道宫长月一个冰冷的眼神过来,便让迟北城怔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阿辛,看到那老太婆的时候,眯了眯眼睛。 “主子!”流沁郑重地皱起了眉头,迅速走上前去。 她当然是不会质疑宫长月这个动作的,她知道,主子会作出这样的行为,定然是有她自己原因的。而对方既然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杀伤力的老太婆,那么这就代表,这个老太婆必然是有什么问题的。 既然是有问题,她当然不能站在这里旁观,主子的安危才是第一重点。 宫长月并没有松手将人交给她的意思,流沁便站在一边,静静站着,但是目光却是时刻警惕着打量周围。 身后的明敏三人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凑了上来。 顾璃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宫长月此举是什么意思;而迟律儿则是有些认为堂堂公子钰是在欺负一个老人,心有不忿,但是惧于宫长月的目光和气势,小声嘀咕了几句,却是不敢上前质问宫长月,要知道当初她可是就在宫长月那里吃过大亏的;而明敏迅速收敛了那副嘻嘻哈哈的神色,表情郑重了几分,皱起眉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将手中的东西扔了下去,走上前去,站在宫长月的背后,手轻轻搭在腰间软剑处,时刻准备着出手。 那老太婆依旧被宫长月抓在手中,但似乎并不能说话,只是睁大眼睛迷茫地望着宫长月,不断“啊啊”地哀叫着,倒是惹来周围一些围观群众不满的声音。 “哎!这是干什么呢!欺负老人啊!” “就是!看着年年轻轻的,怎么尽做些这种事儿啊!” “还戴着个奇怪的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 宫长月懒得理会周围人们的声音,而是紧紧盯着手中抓着的那个老太婆,轻轻哼了一声,不屑道:“身为一个杀手,还真是会演戏。” 她这一句,可是毫不保留地戳穿了事实。 那老太婆在低头的时候,凌乱头发落下遮住她眼睛的刹那,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寒芒,然后手忍不住捏了捏,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但很快她就忍耐了,继续将一个老太婆的形象装下去,而且还越演越像了。 “还真忍得住。”宫长月不耐烦地丢下一句,然后就准备随意将手中抓着的人甩开。 老太婆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心里知道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恐怕等到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去了,便迅速反手抓住了宫长月的手腕,另一只手的袖子转眼滑下一把匕首,一道银光如此刺眼地朝着宫长月的脖颈处划去…… “啊!”这一幕变故,顿时让周围一些胆小的人惊叫出声,而大部分人更是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生怕殃及到自己。 宫长月自然是早有准备的,在那老太婆将自己的手抓住的同时,也出了手,当那老太婆握着匕首挥上来的刹那,就挡了上去,轻轻一敲打碎了那老太婆的手腕,然后抬起脚将她一下子踹了出去! 老太婆看似年迈伛偻的身躯顿时飞出好几丈远! “啊啊!”人群又是一阵尖叫,差点就被这老太婆砸到的人群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那老太婆的身子狠狠砸在地上,石板地顿时砸出一道道细细的裂纹,也足以见得这老太婆受伤之重。 不过,若真是一个老太婆,被这么一摔,恐怕不断气也去掉半条命了,而这个,显然只是杀手伪装而成的老太婆,而且这个杀手,还是一个男子! 他吐出一口血,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单手撑地就翻身跳了起来,再次朝着宫长月迎了上去,那凌厉的身上显然足以跻身一流杀手的行业。 不过这一次宫长月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次迎上去的是流沁。 流沁看起来是个平凡普通的侍女,但她的武功,却是四大侍女中最高的一个! 两人对上,转眼就打了起来,招招凌厉,取人性命!很显然,两人都没有准备手下留情,而是准备要了对方的命! 不过流沁还是要比那杀手高上一筹,转眼就占了上风。 可是未等他们分出胜负,又是潮水般的黑衣人,出现在了周围街道的房顶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中间的…… 宫长月。 第114章 行刺 宫长月的眸子骤然一沉……没有想到,她才刚到靳国,就遇到了杀手。看来,这些人对她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呢。 当然,这也是宫长月自己并没有要可以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如果她有这个意思,恐怕天底下没有什么人能够找得到她。 这些蒙着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煞气的黑衣杀手们突然出现在街道两旁屋子的房顶上时,本来打算凑热闹看戏的群众才终于感到了恐慌,胆小恐惧的尖叫此起彼伏,人们一哄而散,刚刚还塞得满满的街道,转眼就变得萧条起来,那些人逃得快,甚至连小摊都没来得及收,东西都还好好地摆在上面,只不过一些摊子被逃跑的人给撞翻了,东西洒了一地。 刚才那些人忙着逃跑,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拿这些没人管的东西,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由此也可以看到,相对于金钱,人们还是更加重视自己的生命。 若是命都没了,还要钱来干嘛? 人群散去之后,那些杀手们更是没了顾忌,直接从房顶上冲了下来,将宫长月一行人围了起来。 所谓的顾忌,并不是这些杀手害怕伤到那些老百姓,在他们看来,那些老百姓的性命就跟草芥似的,不值一提,杀他们还怕弄钝自己的刀咧。但若是他们的目标,因为这些人的掩护而逃脱,那肯定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所以此时人们都散了,他们对宫长月的围杀,也更加方便起来。 不过这些个个身带煞气的杀手突兀地出现,并且将自己包围,实在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宫长月几人倒还不觉得,偏偏在场这里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就…… “啊……”顾璃惊叫出声,眼中满是恐惧,而她的手紧紧抓着迟律儿,生怕迟律儿把她丢了似的。而且双手还在忍不住的发颤,那份恐惧是完全无法掩饰。 不过这个时候,花痴小姐顾璃倒还有心思抬头望一眼宫长月的背影,只觉得那一抹深沉玄色的背影带给了自己无法比拟的安全感……若是自己站在他身边的话…… 顾璃心中千般想法万般思绪转转而过,而她愣是还没有停下口中的尖叫,连一点减弱声音的意思都没有。 宫长月只觉得这个声音烦人无比,便转过头,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地看着顾璃。 “闭嘴。” 仿佛夹杂着冰渣子的两个字带有无比的杀伤力,在落地的同时,那令人恼烦的尖叫声也随之停止了。 顾璃缩了缩脑袋,怯怯地望着宫长月。 此时宫长月带给她的恐惧,远远胜于那些可能会取走她性命的人。 宫长月满意地回过头,目光也随之扫过那些眉目凌厉的杀手,见他们一副不取了自己性命就誓不罢休的模样,轻嗤了两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她抬起手,手掌一翻,暴雨梨花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本来准备今天要来好好逛一逛的宫长月,可没有心思和这些人慢慢玩,直接拿出暴雨梨花,准备一次性解决了。 丹田运转,经脉中内力暴涨,一小团暴雨梨花顿时炸开,一团光芒晃过,转眼之间,宫长月的指缝中便夹着那暴雨梨花的银丝,在她精准控制的内力驱动下缓缓飘荡着,看起来美若梨花,却是实实在在的杀人利器,转眼便取人性命的那种! 但是当宫长月把暴雨梨花展开之后,才发觉原来身边这几个人是这么碍事。 宫长月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语气毋庸置疑:“退到一边去。” 流沁和明敏面对宫长月的命令没有丝毫异议,明敏直接飞身而起,落在一旁的房顶上,而流沁也朝着那个装成老太婆的杀手补上一剑,了解了他的性命,然后迅速跟了上去,在房顶上落定。 阿辛迟疑了一下,不过转而想到宫长月强大的实力,也释然了,没有说太多,也落在了流沁和明敏的身边。 倒是迟北城,很是犹豫地说道:“留你一个人,怕是……” 迟律儿本来也想离开的,但是她见自家大哥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动身,顺便反手抓住了顾璃,不让她随便“乱跑”。 宫长月手中捏着暴雨梨花,却是迟迟不开大,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碍事,滚开!” 迟北城叹了口气,对迟律儿点点头,也飞身而起,落在阿辛三人旁边。 迟律儿抓着顾璃,随后而至。 顾璃感受到在半空中失重的感觉,只觉得恐惧不已,正准备尖叫,却突然想起刚才宫长月不满的喝声,连忙捂住嘴,转着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宫长月,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宫长月身边的六个人都走了,那些杀手倒是没有理会,而是紧紧盯着宫长月,生怕她耍什么花招。 做杀手这一行的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仁慈之辈,他们只是知道那些人虽说弱,但只是相较于公子钰而言,而自己想要杀这些人,显然是要付出代价,并且要花费很多时间的。如果是这样,就和他们今天到此的目的背道而驰了,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宫长月,所以也不想将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要知道公子钰,传说中的宗师之境,恐怕并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他们还是要小心翼翼点的好。 所有碍事的东西都离开了,宫长月心里也舒坦了,也就此……大开杀戒! 和苍辂枪不一样,暴雨梨花是宫长月手中的群战之宝,只要有暴雨梨花在手,恐怕天地间除了大宗师,其他人就别想要近她的身! 在宫长月手腕翻转的同时,杀手头子下了个命令,将宫长月包围起来的众杀手们,顿时纵身而起,从四面八方朝着宫长月包抄而来! 作为杀手,速度是必要的。 虽然这次围杀宫长月的杀手们实力不一,速度也有快慢,但差距并不算太大的。可是这些速度比起宫长月手中的暴雨梨花来说,就是差得太远了! 暴雨梨花的每一根银丝骤然而出,好似一道道银芒,朝着那些人而去。 这些杀手此番前来刺杀宫长月,是做足了功课的,也知道她有一些什么武器,看到此番出手,便知道这是那传说中的寒铁沉银打造的诡异武器,杀人只在眨眼之间,便紧盯着它的轨道方向,随时准备躲过它…… 这个方法虽然笨,也勉强算是有点用,有大部分人都躲过了这一击,只有少数几个人中了招,银芒在钻入他身体的时候,顿时变硬,还改变了形态,将内脏搅得一塌糊涂,外面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连点血迹都没有。 那几人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坠落在地。 躲过的那些杀手则是心有余悸地看着同伴凄惨的尸体,既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也对同伴的死感到兔死狐悲……虽说杀手是一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儿上,随时都要准备没命的行当,但是看到同伴如此真切地死在自己面前,他们还是觉得有些悲伤的。 不过这些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还未等到他们的脚落在地面,宫长月手中的暴雨梨花便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出击了! 一场屠戮,这才真正揭开序幕。 那个名为宫长月的女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满头墨发飞扬,银色的面具闪烁着寒光,站在一群黑衣杀手的中间,手中那美丽无比的银丝,却是催命的凶器! 旁边几人都看呆了,其中还包括流沁和明敏。 虽然她们两人常年跟在宫长月旁边,但真正见到宫长月用暴雨梨花出手大肆屠戮的情景,还是屈指可数的。而她们每一次看到,都会震撼一次…… 原来杀人,也可以如此美丽。 那一道道美丽的银芒在众人之间穿梭,远远看去,好似一朵绽放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看到这一幕,众人也恍然大悟……果然,最美丽的东西,就是最危险的。 这句话,真是有道理! 宫长月衣袖翻飞,操纵着暴雨梨花取走了一个个人的性命,没过多久,那看起来如潮水一般格外渗人的黑衣杀手们已经死去大半,而且他们的尸体倒落一地,却偏偏没有丝毫血迹,场面看起来格外诡异渗人。 周围是尸山,中间的宫长月,便是杀神! 迟北城眼中满是复杂,他知道公子钰很强大,但是他没有想到公子钰竟然会强悍到这个地步,武功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些随便拉出来就可以称得上是一流杀手的人们,在她面前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难道,这就是宗师境界的力量吗? 迟律儿的想法要单纯许多,只觉得震撼非常。 而阿辛也对此感到很震惊,之前宫长月对付他,可是没用几招就将他制服了的,他也没有机会见识到宫长月动用暴雨梨花或者苍辂枪,此番看见,眼中的那抹光彩更是亮眼,他深深地看着宫长月的背影,简直挪不开眼。 花痴小姐顾璃,本来是一个胆子蛮小的人,从她刚才被杀手们的出场刺激得尖叫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不过此番见到她的意中人钰公子出手大肆杀戮的场景,她不仅没有觉得恐怖,反而对宫长月的痴迷更深了几分,简直有些无法自拔了。 在她看来,这才是真男儿,这才是血性! 只是不知道宫长月晓得她这些想法之后,会露出怎样的奇怪表情了。 第115章 坦白 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要说不震撼人心,那绝对是假的。 和宫长月一道的人,除了那顾璃,其他人可都是杀过人的,但是,他们也没有真正见到过这般血性屠戮的一幕,连阿辛这大海盗的眼中,也有无法掩饰的震惊。 虽说他是海盗,在海上纵横多年,杀人如麻,但也没有一次性杀这么多人,他可不是那些嗜好变态的海盗,他求的只是财罢了。 宫长月收拾了所有的杀手之后,其余几人从房顶上飞身下来。 之前顾璃虽然沉醉于宫长月强大的身手,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这血腥的场面就没有一点感觉,等到她被人从房顶上带下来,如此直观地面对这一幕的时候,顾璃还是忍不住白了脸,差点没被恶心得吐出来,最后只有悻悻地躲到迟律儿身后,看都不敢看那些尸体,更不要说是去接近站在尸体中央的宫长月了。 流沁早在宫长月动手之初,就发出了信号,召集了附近的宸楼之人。虽说这种事情也可以让跟在宫长月身边的暗卫来做,但若真是这样,可就真的是大材小用了,而且那些暗卫在没有宫长月的命令时,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一切结束时,那些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把这里收拾了。”宫长月漫不经心的吩咐道,对于面前这么多具尸体,没有感到一点负担。她的目光落在手中尚未收起的暴雨梨花上,看到上面没有一丝血迹,一如拿出来时的锋利冰寒,宫长月这才满意地将它收了起来。 前来收拾的人善后结束之后,为首之人走到宫长月面前,鞠了一躬,才低声问道:“楼主,需要调查这些人的身份吗?”其实来的差不多都是宸楼下七星楼的人,自然擅长情报调查工作。 “不用。”宫长月淡淡说道,顺便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扔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那被扔在地上的牌子散发着内敛的深沉光芒,而面朝上的一面赫然显露出一个偌大的字,形态张狂……“魔”! “魔宗?”来人顿时认出了这个牌子的来处,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带了几分疑惑地开口,声音也有些迟疑,“会不会是这些人刻意将这块牌子带在身上,想混淆视听,让我们将目标放在魔宗身上,然后挑拨离间……” 这的确是很合理的推测。 宫长月皱起眉头,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眼神中满是不悦……他是在质疑她? 那人顿时心里一颤,慌忙地跪了下来,惶恐地以头磕地,还不带一点含糊,额头直接破了皮,鲜血直流:“属下该死,不该质疑楼主的决定!” 宫长月哼了一声:“自己去受罚。”然后,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牌子之上,“是魔宗无疑。” 她又不是傻子,这个人会考虑到的情况她岂能想不到?也正是因为如此,宫长月才如此肯定来人绝对不会是伪装成魔宗身份的人,这些人的武功套路,和之前在天下武会上遇到的魔宗男子出于同源,不可能会是两派的人,所以宫长月才会如此肯定。 那人已经不敢再反对了……楼主如此肯定地说这些人是来自魔宗,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刚才的质疑,本来就是逾矩了。 此人对于宫长月的惩罚,没有一点异议,他甚至感到几分庆幸,作为被派到靳国的探子,他是鲜少有见到主子机会的,但是听那些同样为主子做事的人说,主子行事向来说一不二,而触犯了他的人,往往得不到什么好下场,最好不过是死罢了。所以他的所谓惩罚,的确是已经很轻了,也由此,他并没有对宫长月生出一点怨恨之心。 宸楼中的人,只要接触过宫长月的,都对这位神秘强大的楼主有一种由心散发出来的臣服之感。 “下去吧。”宫长月摆摆手,走到流沁面前,将手背在背后,一副悠闲的模样,“走。” 她可没有意思要打道回府,既然出都出来,当然要好好逛一下了。而这条街既然没有了人,那他们就换一条街好了。 而宫长月似乎根本忘记了刚才发生的刺杀一幕。 的确,这种事情对于宫长月来说并不值得一提。 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宫长月身上没有沾上一点血迹也就罢了,毕竟暴雨梨花杀人的手法就是从内部击溃敌人,从外表看来是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连鲜血都没有多少。但她毕竟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身上一丝血腥气都没有,这一点就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了。 也许可以说,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胆敢沾染到宫长月的身上。 如此拂袖而去。 宫长月既然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不敢不从,跟在宫长月身后也离开了。而那些七星楼的人收拾了现场,确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之后,也随之离开了。 街道恢复了平静,而之前发生的冲突一幕,似乎只是幻觉罢了。 龟缩在房中的人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确保没有其他人出现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然后仿佛逃过一劫一般拍拍胸脯,心中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受到丝毫牵连。 没有多久,街道重新恢复了之前人群来往熙熙的模样。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自打刚才魔宗的人出现了,迟北城兄妹还有顾璃就没有什么心思继续逛街了,走了这么久都是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看那些东西! 阿辛虽然面上努力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心里还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对于面前这些东西也没有太在意的。 大概几人中,只有宫长月逛得蛮是兴致勃勃。 临近黄昏,宫长月才带着众人回到了迟北城的宅子。 刚刚踏进大门,宫长月便侧过头冲迟北城抬了抬下巴,问道:“有空?” 若是放在被人眼里,宫长月这幅模样是实打实的傲慢无礼,也亏得迟北城没有一丝芥蒂,反而朝着宫长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有什么事情吗?” “嗯。”宫长月直白地点点头。 已经住了这么些天,也应该问问这迟北城了,毕竟青晨的事情,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迟北城想了想,心里也明白宫长月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她并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便主动说道:“钰公子随我去书房可好?” 宫长月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迟北城的书房。 这书房的位置选得颇为幽静,位于东南方的一个小角落,并没有多少人会经过这里,再加上这书房所在的院落中栽满了翠竹,所以这里就越发显得安静非常,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不过屋子还是打扫得很干净的,布置也很简单舒适,并没有去特意显摆豪华奢侈之类的东西,倒是书房内高高的书架和满排满排的书,以及那一卷一卷的画,为这里营造了一个幽雅的书香环境。 更加别致的是,书房的屋子外有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满是攀援的藤蔓,绿油油的叶子遮出了一片幽静,而这下面便摆着清凉的石凳和石桌,上面铺着柔软的锦缎垫子,石桌上还摆着一套紫砂壶茶具。 “坐。” 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东道主迟北城,而是宫长月。 本来迟北城的意思是在屋里谈的,但宫长月见这外面的石桌石椅颇为雅致,便率先在这里坐了下来,同时也示意迟北城在自己对面坐下。 迟北城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两人面对面而坐,宫长月却没有急着说今天找来迟北城单独谈谈的目的,而是慵懒地靠在那里,手指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这石桌的桌面。 无意之中,一种紧张的气氛被宫长月营造起来了。 迟北城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在心中苦笑一声,也明白两人之间谈话的节奏已经被宫长月掌握了,他已然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恼怒,顺着这种气氛率先开口,脸上的笑容仿佛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有一点战场上冷面战神的模样,倒是颇为儒雅斯文。 “钰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迟北城想自己大概也没什么值得这堂堂宸楼楼主惦记的东西,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 当然,这种心里没有任何负担,是在他完全不知道宫长月接下来想要问的话的情况下。 宫长月也懒得磨叽下去,没有含糊一句,径直问道:“迟北城……可知道赤炎神木?” 迟北城一愣,那一瞬间没有掩饰好,脸上流露出淡淡的震惊神色。 宫长月当然知道,他心中的震惊远远大于他此时表露出来的震惊。 迟北城呵呵笑了两声,看起来镇定,心里却是早已经慌乱了:“我……钰公子是从何得知这件东西的?” 迟北城问出这句话,却是无意泄露了一个事实……他知道这件东西的存在! 宫长月眯了眯眼睛,心中滑过一抹了然。 既然他知道,那她也不怕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赤炎神木,是她志在必得的东西! 宫长月眼中的最深处,极快地闪过一抹执着! 当然,“老奸巨猾”的宫长月并没有表露出一份不对,而是摆摆手:“你也不要管我是从何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想要这件东西,就行了。” 第116章 神木 迟北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表情多了几分严肃。 “钰公子,你确定你不是在说笑?” 宫长月静静看着他,一双黑眸平静如潭,没有一丝波澜。而她的意思也表现得很明显,她从来都不会说笑。 迟北城抿了抿唇,沉默了。 他很清楚面前坐着的这位公子钰是一个怎样的人,虽然江湖上对他的传言很多,但有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公子钰的高傲。从迟北城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更是明白所谓公子钰的高傲,也许用狂傲来形容更加合适,那是站在高处的目空一切。 所以,公子钰不屑说谎。 既然此时他问出了赤炎神木,也就代表公子钰是真的知道赤炎神木的存在,并且已经调查到赤炎神木就在他们靳国皇室中,他隐瞒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徒增笑柄。 良久。迟北城犹豫着,还是开口了…… “我可否问一句,钰公子你要来这赤炎神木,做什么?” 宫长月的手指搭在面前的紫砂小茶杯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漫不经心地说道:“救命。” 迟北城眼睛一眯,却是并没有问下去。 这救谁的命,可不关他的事,他问下去,便是多嘴无礼了。 迟北城点点头:“那我也实话说了吧,我的确知道这赤炎神木的存在,却不晓得赤炎神木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无所谓。”宫长月满不在乎道,在调查赤炎神木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迟北城虽为靳国镇北王,但还是不知道这赤炎神木的下落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打那个能够从迟北城身上得到赤炎神木的主意。 宫长月说出的三个字,却是让迟北城愕然了:“那你今天特意找我来,并且说出这番话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帮忙。”宫长月一双幽黑深沉的眸子静静望着迟北城,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毋庸置疑,添了那么几分气势。 “我……”迟北城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宫长月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要求?” 迟北城苦笑一声:“这不是要求不要求,而是这赤炎神木,我根本无法找到。虽说我知道赤炎神木,但也是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而这赤炎神木,是在几十年前便消失了,现在来找它,无疑是大海捞针。” 若是一些小事,迟北城说不定还会答应,但是牵扯到赤炎神木,迟北城就不敢这么说了。 赤炎神木在靳国皇室,也算得上是国宝一级的物品,而他,也是靳国皇室的一员。 不过下一刻,迟北城却从宫长月那里听来了一个的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我知道赤炎神木在哪里。”她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内容却犹如石破天惊! 在前段时间宫长月调查赤炎神木下落时,便令人拼命搜集了相关信息,派人四处走访打听,只求快点将这赤炎神木找到。而就在这个时间段,宫长月手下的人也终于查找到了有关赤炎神木下落的蛛丝马迹,便立刻派人前去拜访。经过旁敲侧击,加上威逼利诱,最后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一方锦帕,上面虽然绣着精致的花纹,却还是普普通通的样子。 没有人因为这锦帕的普通而小觑它,而是拿着它细心研究了许久。最后,楼中一个人提出这锦帕有一种奇怪的香味,而这香味是来自于一种久已失传的药水,这种药水可以让字隐形,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够显露出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那锦帕上勾勒的图案终于展露在众人的面前,那些下属当即将上面的图案拓印了下来,迅速送到了宫长月手中。 这就是赤炎神木所在的位置的地图。 而宫长月在说出自己知道赤炎神木在哪里这句话之后,便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的纸,放到迟北城面前。 迟北城条件反应一般就想要伸出手去抓它,但理智很快就制止了他的这种行为,他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目光落在那平凡无奇的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上面有墨水划过的痕迹。 他犹豫了,心情复杂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拿起来。”宫长月微微颔首。 她的声音仿佛蕴含着什么魔力,迟北城的眼神一闪,竟然觉得有些恍然起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有着赤炎神木下落的纸拿在手上了,并且,已经展开来。 迟北城没有急着去看上面的内容,而是深深地看了宫长月一眼,此时宫长月却握着那小巧精致的紫砂茶杯,细细地品尝着茶,眼神专注,根本没有看他这边一眼。 迟北城叹了口气,没再拒绝去看这令他无比震惊的事实。 他的目光在上面一寸一寸扫过,眼中的震惊也愈发地浓烈…… “这……这里竟然是……” 迟北城抓着那地图的手忍不住收紧,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一种完全无法压制住的震撼在他的周身弥漫开来。 “找到了?”宫长月将手搁在石桌上,托着下巴,目光并未从那紫砂小茶杯身上挪开,漫不经心地问道。 其实她并没有去看那张地图,之前有人将这个送到她手中的时候,便已经告诉她,他们用靳国的地图比照了这张简略的地图,但是并没有发现图中所标注的位置究竟在那里。 这是一张奇怪的地图,宫长月也懒得去看,直接将它扔到了迟北城的面前,也将这个烦恼丢给了他。 身为靳国镇北王,对靳国了如指掌的人,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吧。 宫长月之前就是抱着这种心思,但是当她现在看到迟北城的这种反应的时候,她知道,迟北城是的的确确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的。 迟北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双手压在石桌桌面上,那冰凉的触感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游移而去,瞬间侵入他的脑中,让他有些昏昏然然的脑袋顿时清明一片。 迟北城的手止住了颤抖,他轻轻将那地图按着之前的纹路折了起来,然后重新放在了之前的位置。 这一次,他说得很干脆,直接道出了这里的名字。 “这里,是我靳国皇陵。” 靳国皇陵,乃是历代靳国皇帝的沉睡之地,虽说全天下都知道靳国皇陵的存在,但恐怕天下间除了靳国皇室的少数几个人,就没有别人知道这靳国皇陵究竟在什么地方了。不过说来也是,若是全天下都知道一个国家的皇陵在哪里,恐怕就算有再多的军队守护,那皇陵也不知道被盗墓贼挖出多少个洞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皇陵中价值连城的陪葬品,足以让大多数人迷失掉自己,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 迟北城能够知道靳国皇陵的所在,恐怕也是因为他如今坐着的位置,和他身为靳国战神的名声。 不过宫长月听了这话,倒是扬起眉看向迟北城。 “你不怕?”宫长月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怕什么?怕你会垂涎那皇陵中的陪葬品?”迟北城说着,笑着摇摇头,“你公子钰恐怕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的确不会。 宫长月收起颇有兴味的眼神,回归了赤炎神木这个话题。 “你知道就好,带我去。”宫长月说得简洁利落。 迟北城苦笑:“我……好像没有答应钰公子你吧……” “你不答应?”宫长月挑眉。 一股无形的压力以她为中心散发开去,顿时压得迟北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都没有回答宫长月的这个问题。 宫长月自然是将他的无声当做答应了。 “你答应便好。”宫长月满意地点点头。 迟北城知道自己是肯定躲不过的,也就只有无奈接受了,而且他清楚面前这公子钰既然说想要赤炎神木,那就应该只会拿走赤炎神木,其他东西不会动一分一毫,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极力抗拒的原因,赤炎神木虽然是个宝物,但他们靳国得到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发现它所谓的真正用途,不如落在懂它的人手中,发挥它的神奇。 迟北城的年龄不算很大,可谓是正值风华,但他却已经经历得太多,小小年纪便挑起了整座王府的荣耀,说不辛苦当然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他如此沧桑的心性,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挺开。 “好,我们后日便启程前往都城。”迟北城终于开口说出答应的话了。 “明日吧。”宫长月丢下这三个字,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宫长月的背影越走越远,迟北城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也只有唤来下来,让他在今夜里打点好一切,然后明日便启程前往都城。 当然,这个消息也派人送到了其他人的房里。 “啊!要回去了吗?真是太好了!”顾璃兴奋的拍了拍手,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兴奋,已经开始盘算作为东道主的自己要带着那钰公子到什么地方去走走了,她也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趁机拉近和钰公子的关系…… 想着想着,顾璃的脸上就露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 迟律儿知道这个消息,对走得这般匆忙还是抱怨了几声,她鲜少到这天城来,这才住了几日便要离去了,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愿的。不过她还是收拾起了东西,毕竟她大哥的话,是不可能不听的。 “要去都城?”阿辛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脸上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靳国啊……”他眯起眼睛,低低叹了口气。 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看不开过去的事情,做不到视而不见。 以前他不敢踏足都城,便是少了那么一分勇气,可现在他选择跟随的主子决定要去靳国的都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一个夜晚,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不平静的。 第二天,众人带着简单的行李,上路了。 本来迟北城是准备了三匹马和一辆马车的,这骑马的人自然是身为男子的他、阿辛还有公子钰的,其他的女眷便坐在马车中。 可谁知道几人从府中走出来的时候,宫长月竟然看都没有看那几匹马一眼,轻轻跃上马车,然后坐了进去。 迟北城对于宫长月此举不能说什么,但他也不可能让宫长月这么一个“男人”和其他的女人坐在一起,便也坐进了马车中。独留阿辛一个人骑马自是不可能的,于是阿辛也坐进了马车中。 最后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都是坐着马车上路的,那三匹马,也只留了一匹马在旁边。 不过这辆马车极大,七个人坐在里面都一点也不觉得拥挤,显然迟北城还是花了一番心思准备的,马车内的装饰令人觉得非常舒适,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矮木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宫长月坐上马车之后,便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何,每个人的目光从宫长月身上不经意滑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打扰了她似的。 结果就造成了,一路上,马车内的气氛都挺压抑的。 天城到靳国都城的距离并不算远,跨越了几个城池,便进入了都城的地界。而其间说花的时间,不过是短短两天罢了。 因为靠近海边,所以都城的气势十分温润适宜,城中行人来往,小摊密集,看起来格外的繁华。又因为这里是都城,所以比起身为海港城市,有着各地来人聚集的天城来说,这里的人们,更加有素养,鲜少见到大吵大闹的事情。 靳国都城分为三层,外城便是一般老百姓居住的,中城则是皇亲贵族们居住的地方,普通的老百姓是根本不能够进入这里的,而在外城和中城的中央,住的则是有钱却没有什么权力的人。最中央的内城,又称皇城,是靳国都城中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这里,便是真正的靳国的中心……皇宫。 迟北城的马车直接进了中城,他的府邸便在这里,这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士兵的阻拦,只因为这马车上带有镇北王府的标志,那些士兵看向这辆马车的时候,只有尊敬和狂热,自然不可能上前来打扰了。 中城比外城小了不少,但这里的街道修得更加精致大气,更见不到摊贩叫卖的热闹情景,处处都是井井有条,来往的士兵一脸肃容,精神抖擞地走来走去巡逻着。 不过中城都是一些大宅子,根本没有什么商铺酒楼,这些东西,都是只有到了外城才会有的。 马车在迟北城的镇北王府前停下。 门口的侍卫眼尖地望见了马车上王府的标记,当即走上前来:“可是王爷回来了?” 马车的车帘被撩开,迟律儿的笑脸露了出来:“还有本郡主呢!快点让管家准备一下,我这一路上可是累死了呢!” 她说着,便率先跳了下来,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没有,不过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还是颇有几分率直的。 紧随其后的便是迟北城,与面对宫长月时一脸温和笑容的表情不同,此时他的眉目间满是威严,与他对视的人都会忍受不住那眼中的威压而挪开眼睛。 “让厨房准备一桌饭菜,车内还有本王的贵客。” 一个侍卫接了命令,立刻小跑着先进去了。 随后走出马车的是阿辛,他下来之后,站在一边,那明媚漂亮的五官顿时惹得不少侍卫偷瞄,而发现他胸前是一马平川之后,那眼中的死亡,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接下来是明敏,她跳下来之后,便转过身,笑盈盈地望着弯着腰出来的宫长月,同时也将自己的手臂递了上去。 宫长月一手搭在明敏的手臂上,轻巧地跳下马车。 流沁也随后出来,手上挽着一个包袱,里面都是一些宫长月出行的必备品。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顾璃,她踏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满怀期待地望着宫长月的背影,等待她的转身。 谁知道,下一刻,宫长月就自顾自地朝王府里面走去,比迟北城这个主人还快,根本没有转过头来看她的意思。 顾璃失望不已,也只能悻悻下车了。 “可是要先用膳?”迟北城望着宫长月,轻声问道。 他这幅模样,可是让迟迟赶来的管家和王府的老仆人们震惊不已,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的主子,堂堂镇北王,竟然会这样待人说话?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宫长月身上的时候,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失望……怎么是个男的,若是个女人,那该有多好,要知道他们王府可是迟迟没有女主人呢! 宫长月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住的地方可是准备好了?我要沐浴。” 赶路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日子也不是很好受的,毕竟马车的空间只有那么大,他们在其中的时候,连身子都不能舒展开来。 “管家?”迟北城侧身望向一边。 那老管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笑吟吟地迎上来,连连说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现在可是先要带贵客去厢房?” “厢房?”迟北城皱了皱眉,“让人将雪苑收拾出来吧。” 老管家讶异地抬起眼,却没有问得太多,立刻传令下去,让侍女们开始收拾雪苑。 镇北王府的效率还是很快的,当宫长月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那雪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第117章 断袖 宫长月沐浴出来,正盘腿坐在软榻上,流沁跪坐在旁边为她擦拭头发。 一个梳着双环的粉衣侍婢敲门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对宫长月轻声说道:“公子,我们王爷请您到前边儿去用膳。” 宫长月抬了抬眼,恰恰从打开的窗子望出去……天,已经黑下来了。 “什么时候了?”宫长月问道。 “酉时了,主子。”一旁忙活的明敏笑着答道。 宫长月觉得自己差不多也饿了,便点点头:“好,更衣吧。” 她正准备从软榻上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身后为她擦拭头发的流沁,便顿了顿,侧过头,问:“头发干了?” “差不多干了,主子。”流沁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软布收了起来。 明敏上前为宫长月穿好鞋子,流沁也抱着宫长月的外衣从软榻上下来,轻手轻脚为她穿上,动作非常熟练,从穿衣到整理,一套动作仿佛演练了千百次一般,行云流水的流畅,让一旁镇北王府的侍女只能干瞪着眼。 有一个侍女捧着梳子走上来,正准备为宫长月梳头,却被宫长月凌厉的目光瞪得一怔。 “谁让你上来的?”宫长月皱眉,不悦地问道。 “奴婢……”那侍女愣了,却也忍不住打了一个颤儿。 “退下。”宫长月随意挥了挥手。 她身边的人都是用习惯了的,最讨厌这陌生的人触碰她了。 “我来吧。”流沁走上前去,将那侍女手中的木梳接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到宫长月身边,为已经在桌子旁坐下的宫长月细细打理着头发。 这一套打理的动作,虽说看起来非常熟稔,但也有些慢条斯理的,那个前来通知宫长月,让她去前面用膳的侍女已经有些着急了,她刚才过来的时候王爷就已经在饭桌旁坐着了,现在再让这位公子一耽误,恐怕…… 她忍不住开口催到:“公子,请您快点行吗?我们王爷还在前面等着呢。”这句话的意思,倒是带了几分抱怨的意思了。 其实这些侍女心中,并没有对宫长月这个管家口中的“贵客”有多重视的,虽说管家吩咐了好几遍,但她们心里想的始终是……就算再贵,能贵得过她们王爷吗?客人始终是客人,她们做到待客之道便好。 不过这侍女并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话并没有引来任何反应,那带着面具的公子甚至眼都没有抬一下,半垂着眸昏昏欲睡的模样,那梳头的侍女更是专心致志,似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边儿站着闲着没事儿干的明敏终于开口了。 “我家主子做事,用不着你开口。”明敏的语气还是比较柔和的,脸上的笑容也算是比较亲切,但是说出的话语内容,却是如此跋扈而不留情面。 那侍女当即红了脸,还根本找不到话去反驳明敏。 这时候,宫长月的头发也梳得差不多了,她理了理袖子,然后站了起来,走之前还顺便瞟了一眼那个恰恰挡住了她去路的侍女,有些不悦地丢下一句:“滚开。” 那侍女心中一惧,瞪圆了眼,连连往后后退好几步。 宫长月带着流沁和明敏,大步流星的离开。 前厅,迟北城坐在首位,面前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却迟迟没有人动筷,只因为首位的他,没有动筷。 迟北城在等宫长月,面上不见一点不耐烦。 一旁的迟律儿、顾璃还有刚刚到场的阿辛,都明白他等的人是谁,没有一个人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整个大厅都是静悄悄的。 不过这张饭桌上,并不仅仅有他们。 一个穿着嫩绿色纱裙的女人也坐在其中,她的容貌虽说不算是倾国倾城,但也是绝对的漂亮,相较于迟律儿和顾璃来说,都别有一番风情,只是比上阿辛的时候,就差上了那么一筹了。 除了这个穿嫩绿色纱裙的女人,还有一个穿着淡紫色广袖长裙的女人,她的长相不是漂亮,而是可爱,一双眼睛跟闪亮的星子似的,粉嫩的脸蛋儿似乎能够掐出水来。比起那个嫩绿色纱裙女人,她自然是不会逊色半分的。 她们两个,在迟北城的镇北王府中,地位比较特殊。不是正妃,也不是侧妃,连姨娘都算不上,只是因为这两人是被靳国皇帝送来的,迟北城不好拒绝,便让她们住在府中,生活标准是按照姨娘的标准,但府中的下人都是称呼她们为姑娘。 两人出身算不上是显赫,但也是三品大员家里的庶女,此番被皇帝赐来,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另一片天地,谁知道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王爷,心里叫苦不迭的同时,也在相互暗暗较劲,看什么时候,谁能够率先得到王爷的宠幸。 嫩绿色纱裙女人名为王珺,她长得倒是温婉贤淑,平日里的性子也算是比较温婉贤淑的,此时见到迟北城为了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客人,竟然迟迟没有动筷吃饭,便主动开口劝道:“王爷,看来这客人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迟迟未至。您舟车劳顿,不如就先动筷吃着,然后一边等待客人,这样,应该也不算迟。” 王珺终于忍不住说出这番话,心中却在忍不住腹诽这个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是让最讨厌等待的王爷在这里足足等待了这么久。 不过她说出这番话之后,迟北城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似的。一旁的人也都是这幅模样,根本不对王珺的话作任何反应。 王珺就像是隐形人似的,说的话没有一个人听到,瞬间成了跳梁小丑,坐在那里尴尬不已。 她完全没有想到迟北城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说出这番话,本来只是基于想要关心关心王爷,怎么会…… 坐在她旁边,模样长相看起来可爱单纯,事实上内里的心思却是一点儿都不单纯的淡紫色广袖长裙女子林雅,忍不住偷笑了两声…… 这个王珺,想得还真是够简单的,王爷做事向来有分寸,等不等人,他心里自然明白,可是能够容忍旁人在一旁置喙的?她说出这番话倒好,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想着想着,林雅心里又是觉得舒畅了两分。 尴尬不已的王珺,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了迟北城的答复。 迟北城慢悠悠地开口,眼睛都未抬一下,看都没看王珺一眼,语气很是随意:“若是不愿意等,就滚出去。” 王珺听了话,当即大惊失色,慌慌忙忙站起身退到一边,朝着迟北城跪下,诚惶诚恐地压下头,声音颤抖:“妾身知错,不该随意妄言!” 迟北城平日里的为人,绝对不像是面对宫长月时的温和友善,至少王府中、军队中、朝廷之上,畏惧他怕他的人,比比皆是。也由此可见,迟北城真正的性格,是何等强势。 此时迟北城也懒得多说什么,瞟了王珺一眼:“起来吧,自己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一点要给面前这个女人留面子的意思。 王珺只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低下头。 迟北城此话一出,让王珺旁边的林雅也忍不住正襟危坐起来,心里却是在暗自揣测这个能够得了王爷如此对待的贵客,究竟是谁。 她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王府管家从外面迈进来,冲迟北城说道:“王爷,钰公子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玄衣的宫长月,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流沁明敏二女。 迟北城站起身,他身边的一众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迟北城勾起唇角,冲宫长月点点头:“来了,请坐。” 宫长月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开口,径直在迟北城旁边特意留下的那个空位坐下,她的左手边便是迟北城,右手边,却是迟北城府中的王珺。 王珺刚才被迟北城说了一顿,此时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人是谁,只觉得一股压力从天而降,让她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然后,一抹深沉的玄色,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这便是王爷的贵客,钰公子? 王珺想到,有些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宫长月,却又思虑到刚才迟北城的态度,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安安分分地坐在原位。 宫长月坐下之后,迟北城才拿起筷子,态度颇为亲昵:“这几道菜都是我府中厨子的拿手之作,也是靳国的特色菜,你尝尝看。” 一旁下人还有桌上王珺、林雅二女都对迟北城的此番态度感到惊异非常,而且他们还震惊地发现迟北城竟然没有自称本王,一直都是用“我”自称的! 桌上坐着的人,还有见惯了大风大雨的老管家都没有因为这点小事情而动容,倒是显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了。 宫长月哪里会在乎别人,她听了迟北城的话之后,点点头,随意应了一声。 她身后的流沁拿起筷子,开始为宫长月布菜,宫长月稳稳坐在那里,一番派头,比起东道主堂堂镇北王来,都要大上那么几分。 终于等到一顿饭吃完了,迟北城与宫长月去了书房,留下一地闲言碎语。 书房内,一个美貌侍女站在一旁为宫长月两人沏茶。 她应该是迟北城身边的大丫鬟,像她这种大丫鬟,从小过的生活,比起一般的大家小姐来说,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上好的锦缎,浑身气质自然和一般的粗使丫头不一样。 此时看她的这番动作,应该是特意修过茶道的,而且应该也是颇有造诣,一番动作也有了淡淡的悠闲韵味,倒是蛮赏心悦目的。 “请用茶。”那大丫鬟先是将茶杯放到了迟北城面前,然后再将另一杯茶,轻放到宫长月身前,一双美目笑盈盈地望着宫长月,眼神中带了几分探究。 迟北城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在自己身边跟了许多年的大丫鬟的眼神,再瞟见宫长月身边那两个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却格外遵守本分的侍女,心中顿时升起不悦。 “下去吧。”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冰寒。 那大丫鬟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连忙福身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关于那件事情……”迟北城说着,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宫长月身后的两人。 宫长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们会一起。” 迟北城愣了愣,没有多问什么,继续说道:“去皇陵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可能还要等上几天。” “为何?”宫长月皱起了眉头。 虽说她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毕竟要复活青晨的东西差不多都到手了,就剩下这个赤炎神木,她肯定是想早一日拿到,早一日安心的。 提起这个,迟北城的神色有些无奈:“我回京,陛下肯定知道,我定是要进宫一趟的,还有……私闯皇陵,本就是死罪,所以我们还是要好好部署一下的。”更何况,他也算是皇族中人,若是此行被揭发,那恐怕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所以他们还是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以确保万无一失。 隔了好一会儿,宫长月才勉强同意。 “好。” 不过她脸色不怎么好看,拂袖起来便走了,桌上那杯热茶,竟是动也未动。 迟北城望了宫长月离去的背影许久,眼神闪烁着晦明莫测的光芒,然后,他低声开口,自言自语般说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你如此……” 这话说出口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的迟北城顿时一愣,随即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他低吟道,然后仰起头,柔顺墨黑的头发顺着肩膀滑下,勾勒出一抹深沉美丽的痕迹。 屋外的阳光越过门框,落了进来,投射在他的脸上,让迟北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线条。 迟北城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抹深沉的背影,越行越远…… 一声淡淡的叹息,带着复杂的情绪,落在房间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接下来几天,迟北城都忙碌不已,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不过这个时候他通常都会到宫长月住的雪苑坐一会儿。有时候宫长月睡得早,他回得晚,他也没有生气,听了消息之后便是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一举动,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 对人不假辞色、冷情冷血的镇北王,竟然会如此对待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这也不得不让人深究,这镇北王所谓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了。 以前大家都认为,镇北王是在军营里面呆久了,或者是镇北王有着过人的意志力,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镇北王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喜欢男子。 断袖在靳国并不算是很盛行,但有还是有的,可是堂堂镇北王,在百姓们心中如同天神般强大的人物竟然会流出这样的传言,就不得不让人震惊了。 百姓们的八卦之火是猛烈的,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是人人心中的八卦之火呢?没等多久,这个匪夷所思的流言就传得整个靳国都城沸沸扬扬,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这日白天,迟北城没有出门,而是坐在书房处理公文,等到事情都忙活得差不多了,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站在一旁,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钰公子在做什么?” 小厮摇摇头:“奴才不知道。” “是嘛……”迟北城说着,便想站起身来。 那小厮望见他的动作,急急忙忙开口:“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迟北城今日心情颇好,便没有计较小厮越矩的事情,还带了几分笑意地看向小厮,刻意打趣道:“本王要去雪苑,怎么,你还要管着本王不成?” 小厮连连摇头说不是,但一张脸的脸色憋得很是难看。 迟北城眯起眼睛,看出了小厮是有话要说,便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沉声问道:“什么事,说!” 那小厮犹犹豫豫,还是开口:“王……王爷,您还是……还是避一避吧,不要……不要去那个雪苑找……找那钰公子了……” 他望着迟北城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那些难听的流言,他可都是听在耳里的。一开始他还觉得是那些人嫉妒自家王爷,便说出这些话恶意中伤自家王爷,但这事儿却是当不得真的。但慢慢的,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关注自家王爷的动作,发现他真的天天都往那雪苑跑,而且对待那钰公子的态度,还真有那流言中的几分意思。 于是,他害怕了,这才有了这一番话出口。 迟北城几日来忙着各种公务,并没有听到这种流言,便皱了眉头:“为何?” 这个小厮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对他的忠诚自然不用怀疑,而他说出这番话,也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见那小厮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迟北城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又问:“告诉本王,你为何会这么说。” 小厮心知这次肯定是躲不过去的,眼一闭,牙一咬,便狠下心说道:“外面都在传王爷您是断袖!你喜欢的就是住在雪苑的那个钰公子!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是这件事情!大家都说得很难听!奴才不想王爷您被这种流言中伤!所以奴才也不想您去雪苑见那个钰公子!” 大声将这番话吼出口,小厮带了几分期待和恳求地望着迟北城。 迟北城沉默了,他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个。断袖……吗……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觉得愤怒或者生气,心中的平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他真的…… 迟北城皱了皱眉头,硬是将这个想法逼出脑外。然后,他笑着拍拍小厮的肩膀:“好了,别去相信那些没影儿的事,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的,清者自清。本王找钰公子,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的,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选择不去呢?” 小厮被迟北城的一番话说得愧疚不已:“奴才……奴才错了,奴才不该去相信那些谣言,王爷,您快去吧,耽误了事儿可不好!” 他望着迟北城,眼中的相信是如此明显。 不知道为何,迟北城心中有愧疚一闪而过。 “好了,走吧,等会儿就该吃饭了。”他望了望外面的天,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是!”小厮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人正准备出门,就看到一个女子端着一个托盘,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是王珺。 “王爷,您这是要出去吗?”王珺望着迟北城问道,脸上的笑意并未减去半分,那双剪水秋眸仿佛会说话一般,闪烁着亮光望着迟北城。 迟北城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王珺显然有些修为不到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向前走了几步,柔软的腰肢仿佛扶风弱柳,盈盈不可一握。 “王爷,妾身今儿特意进厨房为您熬了一碗汤,您尝尝吧!”她说着,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迟北城。 迟北城扬眉,目光随之落在王珺手中托盘的碗中。 迟北城想,喝碗汤应该耽误不了什么时间,便点点头:“看起来味道似乎不错,过来,放下吧。”他知道,这个王珺,熬汤的手段算是一绝,近日都在外面奔波,许久没喝到她煮的汤,倒是有些怀念了。 于是他在书桌后面重新坐下,看着王珺走过来,将手中的汤碗端到他的面前。 迟北城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顿时点点头,称赞道:“嗯,味道不错。” 王珺得了赞扬,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 “这里还有几碟小菜,王爷搭配着吃,味道应该更好的。”王珺说着,又将身后侍女挎着的食盒中,端出几个精致的小碟子,银筷也被他摆了出来。 迟北城也没有拒绝,拿起筷子夹了点小菜,搭配着吃,味道果然很好。 当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王珺一边为他整理着凌乱的书桌桌面,一边仿佛很是随意地说到:“雪苑的那位钰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啊,看起来挺神秘的样子,他也是靳国人吗?不过妾身觉得,他们住在我们王府的时间,还是不要太久的好,毕竟是……” 她的目光无意在迟北城脸上扫过,却发现他早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满脸都是阴沉。 “王爷……”王珺喃喃地唤道。 其实她说这话也勉强算是合情合理,王府中没有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地位高的,除了王爷迟北城,和郡主迟律儿之外,便是她们两位姑娘了。虽说王爷一直没有进过她们的房,但还是吩咐过下人要对她们恭恭敬敬的。 王府中的事情很多,没有一个女主人打理是肯定不可能的,郡主迟律儿天生性子活脱,不喜欢做这些事情,所以王爷迟北城便吩咐让王珺来打理这些事情。 所以,王珺虽说不是王妃,不是侧妃,更不是姨娘,但半个女主人,还是算得上的。 王珺最近听到了那些很难听的流言,心中总是像哽着什么似的不舒服。虽说有些顾忌王爷的态度,但是她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于是她来之前,便特意熬了这么一碗汤,在迟北城将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来到书房,借着迟北城喝汤心情不错的时候,说出这一番话。 在她心里,王爷始终是个男人不是,而且那钰公子毕竟还是外人,说不定王爷心里一高兴,便答应寻摸个时间将他们打发了呢。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然会引来王爷如此震怒。 迟北城只觉得王珺这番话刺耳得很,顿时没了胃口,而且看着面前的碗碗碟碟,心中更是窝火,一个没忍住便拂袖将桌面上所有东西扫下。 王珺心里一颤,慌忙跪下,她身后的侍女,也惊恐万状地伏下。 身为王爷的迟北城,发起怒来,是如此的恐怖。 “王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多嘴!”王珺跪伏在地上,连连说道,语气都在忍不住地恐惧颤抖。 “错了?”迟北城声音微微拔高,看着王珺的时候,心中的愤怒竟然又升起了几分。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以前他觉得这王珺虽说不算是他心中的良人,但也算是有教养的好姑娘,平日与她接触,也觉得她勉强算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所以才决定将府中的事情交给她打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认为挺有分寸的王珺,居然会在今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完全是他的侮辱,更是对公子钰的侮辱! 于是,他越看王珺越不顺眼,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绝情地说道:“你,明日便收了东西出府吧。” 王珺身子一颤,差点儿没晕厥过去。 她苍白着一张脸,不顾一切地扑到迟北城的脚边,哀求着哭喊道:“王爷!不要啊王爷!妾身知道错了!求王爷不要讲妾身赶出王府啊王爷!求求您!求您看在妾身跟了您这么些年的份儿上,就饶了妾身这一次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恐怕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都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可惜,她遇到的是迟北城,心若磐石的迟北城,一个在战场上冷血的将军迟北城!岂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哭喊就软下心来? 迟北城抬脚将王珺甩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来,垂眸望着她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不要自称妾身,本王可是碰都没碰你,你在王府借住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了,该把你送回你家了。”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将“借住”两个字咬得很重。 事实上,虽然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碰王珺,但是在别人看来,王珺始终是他的女人,就算回了家,恐怕也是嫁不出去的,而她的家里更是接受不了这样被退回来的女儿,所以她以后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被送进尼姑庵去当尼姑,伴随青灯古佛一生,要么……死。 迟北城知道这样做可能给王珺带来的后果,但是他还是这样选择了,而她怎样的下场,于他无关。 迟北城的如此绝情,让王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灭绝了,她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迟北城静静看着王珺的身子,冷哼了一声,然后拂袖离去了。 最后,王珺还是被送出王府了,尽管她朝着管家苦苦哀求了许久,但铁石心肠的管家并没有一丝动容,让侍女们为她整理好了东西,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上了回家的马车。 据说后来,回了家的王珺被家中人视作耻辱,在家里住了几天,便被送进了尼姑庵。没过几日,受不了那里生活,和其他人嘲讽的王珺,终于忍不住投井自尽了。 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 世间,本来就是如此残酷。 迟北城吩咐了管家几句,便朝着雪苑而去,而附中人知道迟北城仅仅是因为王珺多说了几句话,便直接将她赶出府之后,便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乱嚼舌头,生怕下一个被赶出去的就是自己,要知道镇北王府对待下人向来是比较宽容的,要是连镇北王府都不要的下人,恐怕出去之后,那是在任何一个大人家,都无法做事的,最后,也无疑是死路一条。 于是人人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乱弹这件事情,府中的风气,倒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清净了许多。 迟北城本来是满腔怒火的,可是当他踏入雪苑,看到靠在软椅小憩的身影的一刹那,那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主子睡了吗?”迟北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朝着站在一旁的明敏问道。 明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一个声音响起…… “没有。” 说这话的人,显然是宫长月。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丝疲意都没有,反而亮的惊人。 她撑着椅背,慢慢坐直了身子,然后揉了揉头,举动透露出一种无声的慵懒,竟然让一旁的迟北城看楞了。 院中的其他侍女都是被赶出去了的,只剩下流沁明敏二人,不过院中看起来冷清,但周围也被宸楼的侍卫严密保护起来了的,若是没有经过宫长月的同意,恐怕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走进这里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宫长月今日并没有戴面具,一张素脸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舒展着它的每一根线条,仿佛画中人一般,美丽得不可思议。 今日的宫长月,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那看起来的感觉,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跟在迟北城身后而来的小厮看到这一直戴着面具,神秘兮兮的钰公子陡然摘下面具,忍不住被那张脸晃花了眼睛,好半天儿都没回过神来。 迟北城倒是很快笑了笑,然后寻了最近的一张石凳坐下,顺便朝着身侧的小厮吩咐道:“你先下去,我和钰公子有事要谈。” “是……是!”小厮笑嘻嘻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宫长月见他这幅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扬眉:“怎么?有事?” 迟北城笑着点点头:“时机差不多了,你明日可有时间,我们明日便去皇陵吧。” 宫长月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明日?好!”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许多。 “那便是你我,还有你的这两个侍女,四人?”迟北城问了一句。 “嗯。”宫长月点点头,目光看似无目的地滑过,却是落在自己旁边,盘腿而坐的那个虚幻的身影上。 那是慕青晨,在聚魄珠中修炼了几日的他,灵魂已经更加凝实了,此时看起来倒没有了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除了在阳光下没有影子,倒是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只是普通人看不见他罢了。 “好。”迟北城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然后又和宫长月商量了一些关于进皇陵的事情,也顺便讲了一些和皇陵有关的事情。 不过他毕竟还是靳国人,所以当他说出有关皇陵的地形分布的时候,还是保留了几分,并没有全盘托出。 宫长月也明白,倒是没有多问。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迟北城才望望日头,道:“一起用膳如何?” “你留下罢。”宫长月倒是破天荒地邀请道。 正当迟北城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一旁的明敏笑着解释道:“主子已经让流沁姐姐准备好饭菜了,这是让王爷您留下来用饭呢,别的不说,我流沁姐姐的手艺肯定要比王爷您府中的厨子要好的!” 宫长月身边这几个人,论厨艺,最好的是齐雅,其次便是流沁,若思勉强会做一些简单的小菜,但是明敏,却是一个除了吃便什么都不会的主儿。 流沁虽说厨艺比不上齐雅,但比起这镇北王府中的厨子,还是要好上那么一分的,明敏这个嗜吃成狂的家伙,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倒是没有夸大一分。 不过她这番话,倒是惹得迟北城哈哈大笑:“比我府中厨子还好?哈哈!那我可要留下来好好品尝一番你家流沁姐姐的厨艺了!” 此时他只觉得心情好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今日宫长月主动留他吃了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顿饭,让迟北城心服口服,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便直接承认自家这王府中的厨子,那厨艺是的确比不上流沁的。 迟北城吃了饭,也没有耽搁,和宫长月商量了明日去皇陵的时间,就直接离开了。 “主子,我们明日,是要去靳国的皇陵吗?”明敏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凑近宫长月问道。 她对这种惊险而刺激的事情,向来是很热衷的。 宫长月瞥了她一眼:“嗯。” “嘿嘿,太好了!”明敏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宫长月心情也颇好,坐在桌旁,喝着热茶。 这时,她突然侧耳听到了什么,然后伸手招了招:“过来吧。” 一旁的明敏和流沁都是一愣,不知道宫长月此时是在和谁说话。 这时候,一个白色的影子骤然从旁边窜了过来,然后轻巧地跃上了宫长月的膝头,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盘了起来,一双幽蓝色的眸子带着笑意望着宫长月。 宫长月身后抚了抚突然出现的宸耀柔软的毛,然后抱起它,朝着里间走去。 明敏和流沁都愣了。 “那……那是主子的那只赤凤雪狐吧……”明敏带了几分不确定,犹犹豫豫地说到。 流沁此时倒是比她镇定许多,也认出了刚才突然出现的狐狸的身边,点点头,确定了明敏的猜测:“就是主子身边的赤凤雪狐,宸耀。” 明敏差点惊叫出声,幸亏她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隔了好一会儿,她确定自己震惊的心情平静得差不多了,才问道:“那……那宸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狐狸也太诡异了吧!之前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船上,后来下了船又突然消失了,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靳国的都城,要知道,她们可是没有带这狐狸上路的,那它是从哪儿跑来的?一个狐狸能够跨越好几个城池,从海湾天城到靳国都城? 还是说……这狐狸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流沁倒是没有明敏想得这么多,她所知道的,就是刚才那只狐狸,是自家主子的宠物,对她来说,这样也就行了。 于是她瞥了明敏一眼:“不要想太多,那是主子的事情,不需要我们过问。” 明敏满腔好奇和震惊顿时被这盆冷水浇熄。 她怏怏答道:“是……” 里间,宫长月又坐上了软榻,而宸耀则是盘踞在她的身旁,安安静静地坐着。 “赤炎神木快要得手了,那天青玉莲呢?”宫长月还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宸耀此时多了几分郑重:“时机到了,自然就来了。” 第118章 阵眼 翌日,当夕阳完全沉入天际,收走了最后一抹火红的余晖,整个天空都随之黑了下来的时候,镇北王府中,有四个黑色的身影从后门走出,环顾了四周之后,运起轻功,朝着靳国都城郊外而去。 四人轻功都很了得,于是在宫长月刻意放慢了速度,迟北城以及流沁、明敏二人加快了脚步之后,他们很快便到了那张地图上画的位置。 因为已经入夜,所以这条官道上倒是已经没什么人了。周围除了蚊虫的声音,几乎是一片静寂,一眼望去,便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荒郊野岭。 “就在那儿。”迟北城轻声呢喃着,仰头望去…… 那是一座算不上很大的山,看起来也是很荒凉的样子,山上是一片树林,此时便是一片漆黑,连点光亮都看不到。 这般荒芜的地方,恐怕没有人能够想到,这里竟然就是靳国皇陵的所在之地吧。 而皇陵的入口,就在这座山上的某一个地方。 宫长月眯起眼睛,凝视了那座山好一番,才侧过头,对着迟北城:“你可知道皇陵的入口?” 迟北城顿时犹豫起来,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宫长月看他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倒是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就找不到?” 她声音很轻,却充满了一种强大的自信。 她手中握着的,是江湖上神秘无比的宸楼,宸楼中,更是有七星楼的情报人员,对于寻找这些东西,是再在行不过了,如果宫长月下令要找,那也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 迟北城本来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但是听了宫长月这番话,再想到那宸楼,便也释怀,也没有隐瞒,点点头:“是,我知道,你们跟我来吧。” 于是他率先走了出去,带领着宫长月三人,走进了这片黑漆漆的林子里。 这片虽然荒芜,但毕竟也属于靳国都城的范围,旁边又是一条官道,所以这山上,倒是没有什么野禽猛兽的,偶尔一只兔子从旁边的树丛中窜过,便已经算是罕见了。 不过宫长月几人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踩着迟北城的脚步,紧随其后,朝着山上而去。 这座山实在是不大,转眼之间,就到了山顶之上。 四人都是练武之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路程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但是当他们站到这片山顶的时候,还是觉得内力一片舒畅,周围的空气,似乎比下面的空气要清新很多,难道是因为这是在山顶的缘故? 流沁和明敏眼中都流露出了不解和疑惑,就是迟北城,也每每都会为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而感到惊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宫长月,在到了山顶之后,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运起轻功窜上一棵大树,轻轻踏着树顶的枝叶站定,然后居高临下地向下望去…… “果然。”宫长月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然后从树上纵身而下。 她刚才站在高处,再加上她视力极佳,便很清晰地看见了这座山上的每一棵树的位置,那些看似生长得杂乱的树,其实每一棵的位置,都是大有乾坤,这座山上,便靠着这些树木,布置出了一个汇灵阵,将周围的天地灵气都引了过来,也怪不得这山顶的空气要清新这么多了。 大费周折布置这么一个汇灵阵,自然不可能是随意所为的。 这皇陵所在的位置本来就风水很好,再加上这么一个汇灵大阵,自然让靳国的运势更加昌盛。这其中,已经有些脱离了阵法的知识,而落入风水学的范围了。 或许有人说风水学只是用来骗人的东西,但事实上,这风水之说,是很玄的,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至少,因为这皇陵的存在,靳国的发展势头,可是越来越好的。 短短时间,宫长月脑子里便转过如此多的想法。 这时候,迟北城走上前来,问道:“刚刚上去那树上,可是有什么发现?” 刚才宫长月突然窜上去的动作,实在是让他很不解。事实上,不仅仅是他,还有流沁和明敏,她们都对宫长月的行动感到好奇和疑惑,只是不敢开口去问罢了。 宫长月连头都没回,只顾着在地上细细观察着什么,根本没有理会迟北城。 宫长月的态度,迟北城几乎已经司空见惯了,此时也没有生气之类的,反而习以为常地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跟在宫长月身后慢悠悠地转悠着。 过了一会儿,迟北城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还要进去皇陵吗?” “嗯。”宫长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但注意力仍然放在脚下。 这时候,她突然扬起眉,眼睛一亮。 “就是这里。”她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伸出脚在那个地方点了点,又确定道,“嗯,就是这里。” 这里,就是阵眼。 迟北城一直跟在宫长月旁边转悠,离她也算是比较近的,所以宫长月的这几句自然自语让他不由得生了几分疑惑:“找到什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顺着宫长月的脚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个位置蛮是熟悉的,似乎是…… 他突然想起什么,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看了看周围,心中的震惊越来越盛…… “你……你怎么会知道……知道这里……” 宫长月瞥了他一眼,知道这次自己是肯定找对了的。 她顺口说了一句:“阵法布置得不错。” “阵法?”迟北城环视了一下周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顿时有些茫然起来。 宫长月懒得多说,直接转移了话题:“机关在什么地方?” 迟北城愣了一下,才蹲下身去,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从土中扒拉出一个铁制圆环出来。然后,他握着圆环,向左边转了三圈,再向右边转了两圈,接着用力向上一拉…… “喀拉喀拉……”机械转动的声音随之响起,迟北城和宫长月连忙向后面退去,站在一边的流沁、明敏两人也随之退了几步。 等到他们站到安全位置了之后,那个圆环之下,便随之展开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在黑暗中,仿佛有些未知的危险。 看到靳国皇陵的大门就在自己面前,而赤炎神木就在这皇陵中,宫长月正准备率先走过去,却被迟北城一把给拦住了。 宫长月站定,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他。 迟北城被宫长月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说道:“进去之前,我必须要说……虽然我知道这皇陵进入的位置和方法,但是我并没有真正地进入过。据我所知,这皇陵下面,有着数不胜数的机关和陷阱,若是不知道进入的方法,恐怕很容易就会葬身其中,而这个方法,我不知道。” 宫长月静静地望了迟北城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怕了?” 她的尾音微微挑起,仿佛带着无尽的轻蔑。 迟北城顿时被宫长月的眼神,和那语气中的轻蔑刺激得浑身不舒服,不过他的自控能力向来很强,所以并没有表露得失态,而是摇摇头,眼神明亮而坚定:“不,我并不害怕,我只是在向你陈述这个事实罢了。” 迟北城是靳国的战神,而战神这个名字,并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而是他用手中的兵器,一点一点挣来的。战神这个名字,不仅仅代表这荣耀,也代表着无数敌人的生命和鲜血。如果非要计算的话,那么迟北城身上背负的性命,恐怕只有用尸山血海来形容。而从他当将军之后,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在危机四伏、剑拔弩张的战场上,迟北城都能够保持平稳的心态,难道在这皇陵面前,就会感觉到害怕了吗? 当然不会。 宫长月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迟北城并不是觉得害怕,于是她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会害怕?” 这句话,语气中的轻蔑更胜。 但是,这种轻蔑,却是基于宫长月强大莫测的实力上的! 宫长月的面前,没有任何障碍! 迟北城突然明白宫长月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当然知道,作为宸楼楼主,最年轻的宗师的公子钰,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困难就觉得害怕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那张本来就俊美无俦的脸,因为这个笑容,变得更加耀眼起来,即使是在这黑夜,也令人绝对无法忽视。 “你笑什么?”宫长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迟北城摇摇头,脸上的灿烂笑容却没有褪色半分。 宫长月皱了皱眉,懒得多想,然后迈脚,继续朝前面走去。 迟北城,早就将手收了回来。 在宫长月即将踩到那阶梯的时候,迟北城突然叫住了她…… “何事?”宫长月十分不悦地问道。 此时,迟北城脸上满是郑重的神色,他望着宫长月,一双眸子灿烂如炬:“你是强者,当之无愧。” “当然。”宫长月倒是没有谦虚,回过头,继续朝前走去。 迟北城紧随其后,然后,便是流沁和明敏。 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黑暗中,皇陵的入口,也随之关上,那紧紧沾附在石板上的泥土重新将这入口掩盖起来。 第119章 宫水 顺着这长长的石梯下去,前面也慢慢开朗起来,有昏黄的光芒从前面渗透过来,洒了一地,给这黑暗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光明。 宫长月强大自信,但绝对不是盲目自信,也绝对不会是自大,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懂得什么叫做量力而行。本就如此,若是本来没这个实力,却硬是要自不量力,那就不叫自信,而叫傻了。 所以此时宫长月并没有一丝松懈,她看似很随意地看着周围,但事实上,她的眼中闪烁着郑重认真的光芒,那随意的目光扫过身周每一寸的时候,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是一点细微的不同,也是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很快,从刚才入口处到他们所在的这段距离,以缩小版的形式出现在了宫长月的脑海中。这,就是这个皇陵的地图。而随着宫长月几人的不断前进,这地图,也在不断地完善中。 这便是宫长月过目不忘的本领,她脑中的那个皇陵地图,上面的每一个角落,都和现实中的皇陵,一模一样! 终于走出黑暗的空间,前方骤然一亮,几人一眯眼,竟然发现自己踏入了一个宽大到不可思议的大厅里,而这个大厅,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富丽堂皇! 整个大厅,竟然完全都是由汉白玉铺成的,看那光泽,恐怕还不是普通的汉白玉,大概整个靳国最好的汉白玉,都在这里了,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铺满了整个穹顶,也铺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大气凛然。 不过这汉白玉也并不完全是平整光滑的,上面有精巧的工匠亲手雕刻出来的浮雕,上面的图案,都是靳国建立过程中,一场场著名的战争。很显然,这是用来歌颂先王的功绩的。在那些浮雕中,靳国的先王们好似变成了天神,无所不能,大手一挥,万民臣服。 而在这个巨大大厅中,还挖出了一条环绕的河流,一圈一圈层层递进,笔笔勾勒,道道交错,竟然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 而这沟渠中流淌的,不是清凉透彻的水,而是银色的泛着光芒的液体,好似包裹着什么神奇的力量一般,在这个八卦阵图中无力自动,缓缓运转。 “这是什么?”迟北城看着这沟渠中流淌的银色粘稠液体,顿时愕然。 他向来喜欢在各地名川大山中游历,见过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说不上是通晓天下,但这世间存在的东西,他大部分都是见过的。可是,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阅历丰富的人,竟然完全认不出面前这些缓缓流淌的诡异银色液体究竟是什么! 宫长月眼睛顿时眯起,轻轻哼了一声:“竟然是水银……” 她来自的那个世界,所在的那个国家,有着这样的历史……据说水银,是可以防腐防盗的,在古代帝王的陵墓中,最常用来陪葬了。而在历史上的一位伟大帝王的地宫中,更是用这水银,灌出百川大河,号称“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更是有传说说,这些勾勒出百川江河大海的水银,已经实现了自我循环,在那地宫中,俨然构造出了一方小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宫长月发生了许多不同,但她也勉强算是随遇而安,没有觉得大惊小怪之类的,所以现今看到面前出现了如此大规模的水银,她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并没有太过惊讶。 大千世界,本来就是无奇不有。 突然,宫长月想起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除了练功,最喜欢的便是窝在墨国皇宫那偌大的藏书楼中,翻看各种奇书易志,以当做消遣。而在她看过的一本十分破旧的古籍中,就描写了一种名为“宫水”的银色液体,现在想来,这宫水大概就是水银了。 而这般残破的古籍,就描述了水银一个十分重要的用途……布置法阵。 这个用途,鲜少有人知道,若是水银运用得当的话,它将可以大大发挥法阵的功效,将法阵的作用推展到极致。不过这个所谓的“运用得当”,限制条件也是非常多的,比如说要在水银中加入某种东西,还比如说,这个水银只能运用在某些法阵中,而用在其他法阵上,却是一点成效都没有,还有可能会使法阵的作用大大减弱。 而那本古籍后面还细说了这宫水究竟对哪些法阵有效,却是因为这本古籍经历的时间太久,保存的方法也不算得当,后面一大半书页,已经腐朽了,上面的文字也完全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在写些什么。 当时宫长月看到前面的时候,还觉得蛮是津津有味的,却没有想到后面竟然缺失了大半。她也顿时失了兴趣,懒得再看下去,丢到一边儿去了。 若不是今天来到这靳国皇陵,看到这个如此大规模地动用水银的阵法,恐怕宫长月也想不起来,自己脑子的某个角落,还存放着这么一本书了。 虽然没看到后面记载的水银可以运用的法阵,但宫长月可以肯定,面前这沟壑中的水银,定然应和了这法阵的作用,也将这法阵的效用推展到了极致! 不过,看这沟壑纵横的模样,却是最简单最基本的八卦阵图,那么很显然,这个阵法,是在以八卦阵图的基础上演变而来的,它也同时运用了这宽阔大厅的优势,在沟壑底处雕刻出铭文,慢慢填补阵法的内容,此时用水银一遮,竟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宫长月自然也就看不出这阵法究竟是什么用途了。 但是她能够肯定这个大厅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那就行了。 宫长月在细细观察面前大厅的阵法的时候,迟北城也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不过他对阵法没有什么研究,只以为面前就是一些简单的沟壑,却并不了解这个沟壑交错,而勾勒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他所观察的东西,是机关。 据他所知道的靳国皇陵相关消息中,其中有一条,便是皇陵内,有着数不胜数的精巧机关,这些机关,没有一个是普通的机关! 可是根据他的经验,以及站在这里观察了半天所知道的来看,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周围也没有什么暗盒,那汉白玉墙壁如此光滑,若真是藏了什么东西,那可就真的堪称巧夺天工了。 “这应该就是第一个墓室,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有一座巨大的机关的,为何……这前面什么都没有?”迟北城也没有逞强,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宫长月淡淡扫了他一眼:“这机关,就在你的面前。” “面前?”迟北城皱着眉,疑惑不解。然后他又瞪着眼睛观察了半天,仍然没有发现自己面前有什么所谓的机关。 “等等!”迟北城突然眼前一亮,然后看着那纵横交错的沟壑中流淌的神秘银色粘稠液体,心中升起一丝大胆的猜测,并且朝着宫长月说出了口,“该不会……就是这些……银色的水吧?” 宫长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找到了阵法,虽说有些偏差,但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于是她在应了一声之后,破天荒地加了两个字:“不错。” 惜字如金的公子钰一直都让迟北城觉得很无奈,现在猛然听见他嘴里多蹦出两个字来,迟北城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容,心中的感觉,竟然像是小时候做了事情,被父王夸奖了一般高兴。 宫长月的目光又沿着这八卦阵图的轨迹走了几圈,然后突然出声问道:“这个靳国皇陵,是不是不止一个入口。” 她话语的内容虽然算是询问,但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的,显然,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果不其然。 迟北城一愣:“你……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宫长月随意胡诌了一句,懒得多说。 迟北城也不好多问,便解释道:“我国皇陵,自然不止一个出入口,我们刚刚走的地方,只是其中的一个,而这个,正是我镇北王一脉所知道的出入口。我还知道两个出入口,一个虽然不大能够确定位置,但据我猜想应该是在皇宫,另一个地点确实确定的,就是在圣台。” 迟北城口中的圣台,是他们靳国每年祭祀祈福大典举行的地方,每年靳国皇帝都会率领着后宫嫔妃、公主皇子,以及文武百官们,前来此处登台祈天。 之前就有传言,说靳国皇陵的入口处,就在圣台之下,却没有想到,这个所谓传言,竟然是真的。 不过虽然有人将心思打在圣台之上,却并没有人真正前来实施,一是这圣台因为是皇家重地,所以派来了重兵把守的。二来呢,也是因为圣台的目标太大,若是贸贸然行动,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被打击的目标,那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要知道,这其中,不仅仅有官兵们的追捕,还有对圣台心怀崇敬的老百姓们的唾弃。前者还好说,一些手段老练者,不是不能从官兵们手中逃脱的。所以,这真正可怕的,应该是第二点。 因此,圣台那个入口,反而变成最安全的。 “三个?”宫长月一想,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靳国皇陵,恐怕就是有这么三个入口了,而每一个入口处,都有这样一件墓室,布置着一个大型的阵法! 第120章 杀阵 阵法,算是一个比较玄乎的东西,以铭文和阵法形状引动天地元气,从而使阵法拥有一种出人意料的作用。 宫长月对阵法的学习,是从前世就开始的。她出生在华夏最古老最强大家族,因为强大的天赋,所以从小就是被当作下任家主培养的,在一个豆蔻年华,别的少女都还心怀春天,对一切都抱着朦朦胧胧的态度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了一令出口万人应的家主,几乎与帝王没有差别。 她学过的庞大知识,都是来自于家族中庞大的知识库。与世人所认知的华夏古老文化大部分都流失在了历史长河中的事实不同,这些文化知识并不是流失了,而是被一些传承多年的家族隐藏起来了,并且在有心的推导操纵下,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在宫家的知识库中,有些华夏上下五千年来最精华的知识。这些知识不仅仅是过去传承下来的,而且是代代宫家人,将所有知识融会贯通,抛弃了作为糟粕的一部分,囊括了精华的部分,最终编纂而成的。 其中自然也有阵法的知识,这个也是宫长月在漫长而枯燥的学习过程中,一门必修的课程。 后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宫长月又翻看了一些墨国皇宫秘藏的孤本,更加拓宽了在阵法这方面的认知。所以说,以宫长月对阵法的了解,堪称大师也绝不为过。 对各类阵法了如指掌的她,此时却被面前这个最简单的八卦图所难倒了,虽说是匪夷所思,但也不得不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过宫长月通过对这第一个墓室内的气息,以及这个墓室内每一个角落的蛛丝马迹的推断来看,这个庞大的靳国皇陵,应该就是有三个入口,每一个入口都有这个一个墓室,里面布置着不同的阵法,将每一个入口都保护了起来,免受盗墓贼的侵扰。 虽然宫长月只看到了这么其中一个阵法,但通过这个大笔投入水银的阵法来看,其他两个阵法,也绝对小气不到哪里去,三个阵法,都是绝对的大手笔!只不过,不踏入其中,就不知道这个阵法是作何用的罢了。 但是,这三个阵法的大手笔,并不太让宫长月看得上眼,她前世生在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今生又为尊贵无比的皇家公主,什么样的阵法没有见过,特别是前世,在华夏各地见识到的奇异,那才是让人震撼无比。这三个阵法与前世那些大手笔比起来,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真正令宫长月感到惊讶的是,这三个阵法,竟然是交错融合的。虽然入口的位置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它们却偏偏相交融合在了一起,这一点,的确是精妙无比。 三个阵法相交,却又各自运转,但若是人踏入其中一个阵法,就很有可能会在走出一个阵法之后,又触动另一个阵法,再次陷入困境之中。三个阵法,环环相扣,让来者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不是精妙是什么? 宫长月骤然相通了面前阵法的奇妙之后,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味……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令人震惊的阵法了,看来这个世界上,的确还是有高人大师的。 “钰公子?”迟北城看到宫长月的模样,忍不住唤了一声。 宫长月身后的流沁和明敏和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刚才的异样是为了什么,只不过她们两人不敢像迟北城一样问出口罢了。 宫长月顿时从面前的阵法中抽回神来,眨了眨眼睛,旋即转头盯着迟北城。 迟北城被她疑惑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便讪讪说道:“刚才……刚才我看你走神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迅速转移了话题,“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宫长月懒得和他计较他转移话题这一招用得是多么的烂,她重新将目光放在面前的墓室中之后,才说道:“是阵法。” “阵法?”迟北城大惊。 与宫长月对阵法了如指掌不同,这个世界,是鲜少有对阵法了解的人的,能够知晓一些基本的阵法便已经算是不错了,所以迟北城虽然知道几种打仗时运用的阵法,但那也最多能够被称为阵型,是远远不及阵法的奇妙的。 不过他对阵法的不明白,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阵法的强大,他曾经见过一位高人的阵法,那老道在地上插了几根棍子之后,便不费吹灰之力,将面前数十人尽数杀死,那手段,堪称绝妙!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国家的皇陵中,竟然也会出现阵法这种东西。 其实真正令他好奇的是,这公子钰……是如何得知这个墓室中布置得有阵法的?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对阵法还颇为了解?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钰公子,你对阵法也有了解吗?” 宫长月也没有隐瞒:“略懂。” 按照宫长月的心思,是绝对说不出什么谦虚的话的,她说略懂,是她自己觉得她真的只是略懂而已,这也是她对那些庞大而神奇的知识的敬仰。 虽说宫长月对大部分阵法已经基本了解,并且已经是堪称大师级别的人物了,但她真心认为自己所了解的,不过是阵法知识的冰山一角罢了,至少让她来,她便布置不出面前这三个奇妙的阵法。 当然,迟北城并没有宫长月说出略懂两个字,就真的以为她只是略懂而已。 “这些阵法,破解起来难度很大?”迟北城斟酌了一会儿,才问道。 宫长月点点头:“要破解,就必须进去。” 这三个奇妙阵法,想要从外界破解,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看来,他们还是必须进入其中,从内部将阵法一点一点瓦解。 迟北城听宫长月的说法,显然是能够破解这阵法的,他也由此生出了一丝顾虑。 “对了,破解了阵法之后,会不会……破坏阵法?” 按理来说,他作为镇北王,将另一个国家的人从被作为家族秘密的入口中带入,并且与她一同走入自己国家的皇陵中,几乎已经算是犯了叛国之罪了,若是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让这个入口的阵法被破坏,让那些盗墓贼在日后有机可乘,伤了靳国的龙脉,那么,他的罪行,就已经不仅仅是只用叛国两字,便足以囊括的了。 而且,真正让他过不去的,不是律法对自己的惩罚,而是他内心的愧疚。虽说他今日带宫长月走进了这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对自己国家的忠诚和敬仰。 他热爱自己的国家,他热爱自己的人民,他更不能够让自己国家的龙脉受到损伤! 所以,虽知道这番话问出口,会有些不妥,但他还是问了。 宫长月如利芒般的目光扫过他,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不悦:“不会。”她再瞥见迟北城眼中的担忧,又再次吐出两字…… “放心。” 迟北城身子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宫长月。 可此时,宫长月已经回过头去了。 迟北城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容,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从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渐渐扩散开来,以惊人的速度,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 他的心中,已经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生根发芽了。 终有一天,它将成长为参天大树…… 宫长月再次打量了面前的阵法,在心中以极快的速度默默推演了一遍,然后说道:“你们三人站在外面,我一人进去便可。” 语气一如既往的,毋庸置疑。 只要她暂时性的将阵法破开了,那便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几人一起过去了。 流沁和明敏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并没有任何异议,常年跟在宫长月身边的她们,知道宫长月此番行为,定然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便默默接受了。 不过迟北城听了她的话,脸色却顿时变得很难看:“为何?” 宫长月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拖累。” 她说得没错,除了她之外,迟北城、流沁、明敏三人,对阵法的了解,要么只是一些皮毛,要么就是一窍不通,若是他们跟着进去,肯定抵御不住阵法的威力,最后,只能成为宫长月的拖累。 宫长月毫不留情的话,让迟北城的脸色刷的白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此时自己的喉咙干得可怕,竟然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淡淡的失落:“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宫长月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便踏入了第一个墓室之中。 “轰!” 作为局外人的迟北城、流沁、明敏三人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但在宫长月耳边,这个声音却是如同惊雷一般响起的! 宫长月缓缓抬起头,感受到周围顿时弥漫而起的杀气,心中已经了然…… 是杀阵! 阵外,迟北城看到宫长月渐渐消失的身影,忍不住想到…… 既然公子钰对阵法如此了解,那若他到了战场上,该当如何?以一杀百?所向披靡? 他完全没有想到,今日只是他很随意的一个联想,在日后,却成为了事实。 而他的敌人,是自己。 第121章 暴君 在迟北城三人眼里,宫长月的身影,如同烟雾一般消失了。但是宫长月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宽阔的平原之上,周围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响动,她能够感觉到有风拂过自己的头发,却听不到风的呼啸声。 宫长月并没有因此而慌张,而是静静地打量着周围,看脚下原本葱绿的青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黄。 “咚……咚……咚咚!” 鼓声,好似从那遥远的天边传来,然后慢慢接近,越来越响,那沉闷的鼓声,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仿佛敲击在人的心脏上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鼓声,显然夹杂着什么未知的力量,能够蛊惑人心。 可惜,它遇到的,偏偏是宫长月! 她稳稳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幽黑如潭的双眸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她的身周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一切都隔绝开来,连空气都不敢靠近她。 她站在那里,却仿佛离了很远。 宫长月稳定心神,及时那战鼓声震天撼地,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她疯涌而来,她也没有一丝撼动,稳抱心神,不动如山。 不过她知道,这战鼓声的小气,就代表杀阵……开始运转了。 “就怕你不开始呢……”宫长月低声说了一句,右手伸出,慢慢地,朝着虚空一握! “咻!” 一道黑芒乍亮,随即,一杆长长的幽黑的枪,出现在了宫长月的手中,被她稳稳握住。 苍辂现! 宫长月眼中骤然爆出一道光芒,沉重无比的苍辂枪,在她手中却像是轻如鸿毛一般,被她握在手中,轻轻巧巧便抖出朵朵枪花,炫目华丽,同时,也并没有失去那属于兵器之王的锐利和霸气! 宫长月紧握苍辂枪,重重点在地上! “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声波,以宫长月手中苍辂枪落脚的地方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来,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地上那密密麻麻们的枯黄的草丛,全部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弯弯的,仿佛恐惧一般臣服颤抖着。 在这力量轰出去的一刹那,刚才惑人心神的战鼓声,也随之乍然停止。 周围,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这一次,危机好似过去了。 宫长月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若这杀阵只是这么一阵简简单单,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战鼓声的话,那么第一个墓室中,如此多的水银,完全都是浪费了。 所以,这战鼓声,只是一个序曲而已,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那是千万人站在一起,发出的令人热血沸腾的嘶吼! “杀!杀……” 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的边际,突兀地出现了一条黑线。定睛一看,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黑线,而是疯涌而来的人,一个个穿着盔甲的战士,挥舞着长刀,红了双眼,呐喊震天。 每个人身上都有杀气,而这数万人聚集在一起而凝聚的杀气,连宫长月都忍不住心惊! 宫长月眯起眼睛……没有想到,重头戏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看到面前那一个个仿佛想要撕碎自己的士兵们,宫长月轻轻哼了一声,手中苍辂枪倒提而起,然后,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些士兵们冲去。 纵使有上万人又如何?在她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气和自信在宫长月的心头蔓延开来,这并不是她说大话,而是她的肯定!她宫长月,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 如果以神的角度俯视来看,可以发现,在那片黑压压的浪潮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相比之下,它是如此的渺小,在那片黑压压的大军面前,好似不堪一击。可是,当这个小小的黑点冲入那片黑压压的浪潮中的时候,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强势,疯狂地席卷了这片黑色的浪潮! 本来那片浪潮,是看不到一点缝隙的,却因为这个小小的黑点的存在,而硬生生被冲出一条路来! 这个所谓的小黑点,就是宫长月,而那片黑压压的浪潮,就是宫长月的敌手。 很快,宫长月就冲入了敌军的中央之处,按理来说,她已经被重重包围,敌对士兵前赴后继地冲上来,就算杀了一个,立马又会有第二个补上来,几乎没有让她可能间歇的时间,她应该已经累得不行,慢慢精力不济了才对。 可是,为何她却越战越勇,越来越强,并且不见一点疲惫! 这是宫长月一个十分暴力却很简单快捷的方法……以杀制杀,以杀破杀! 既是杀阵,就有铺天盖地的杀气,和敌人,而宫长月,则是以更强大的杀气和实力,彻底压倒它,用最简单的方法破阵!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这种方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对于宫长月来说,这种方法,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最能够形容宫长月状态的一个词语便是…… 暴君! 她的一身玄衣,依旧黑得深沉,此时却莫名泛着一种血腥的红色,那红色,又不知道是用多少鲜血融聚而成。她黑发翻飞,露出一张如玉般精致的面孔,也如玉般冰冷淡漠,看不出一丝属于人类的表情,即使是她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现在,也没有一点松动,反而震惊得令人觉得可怕。 一抹血腥的红色,顺着苍辂枪的枪头,缓缓滑下,滴落在那片枯黄的草地上。 而她的背后,是倒成片的尸体,这些人,均是一枪致命,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好似有着无边的怨气一般。 这些尸体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将这片草地浸染成红色,那殷红,令人眼睛刺痛!恐怖如斯! 宫长月此时,刚刚将苍辂枪的枪头狠狠插入一个士兵柔软的腹部,手臂一用力,便将面前这个高壮的汉子抵得连连后退。 一口鲜血,顿时从这个士兵口中喷出来。 另一个人抓准了时机,冲到宫长月背后,想要趁机给她一刀,却突然发现宫长月已经回过头来,一双幽黑的眸子,仿佛在看死人一般看着他。下一刻,宫长月素白柔软的双手落在此人的脖颈之处,单手成爪状,生生地捏碎了他的喉骨! 士兵心有不甘的倒下,眼睛睁得大大的。 宫长月回过头,手中苍辂枪枪头一转,竟然再度将枪头推出了一大段,直接穿透了这个汉子的腹部,并且插入了另一个士兵的腹部。 而她手上的力道,还没有停下来。 一直到穿到第四个人的时候,苍辂枪的枪身有些位置不足了,宫长月才停住了脚步,手中苍辂枪一扭,将这四个被苍辂枪串起的人尽数震碎内脏,然后轻轻松松将苍辂枪抽了出来。 四人同时倒下。 宫长月手中的苍辂枪很是嗜血,却也很矛盾地讨厌有血沾染在自己的枪身上,不用宫长月处理,那些沾染在苍辂枪上的血迹,便沿着苍辂枪身上浅浅的暗纹,朝前流去,最后从枪头滑落在地。 周围的人,均被震撼了。 纵使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死伤的战士,但是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杀气震天,残暴狠辣的人! 那张漂亮精致的脸,此时在他们心中成为了魔鬼的代言词,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长刀软软地耷拉在一边,再也没有举起的勇气。他们望着宫长月的眼中,满是惊恐,仿佛很是害怕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自己一般。 宫长月周围成片倒下的尸体,以及连土地都被浸红的鲜血,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心生恐惧! 没有人再感靠近宫长月这尊魔鬼杀神,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恐惧已经压制住了他们的理智,占据了他们的脑子,让他们根本无法去想别的事情。 此时,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逃得远远的!逃得看不见面前这个暴君! 宫长月看出了他们的畏惧,可以说已经杀红了眼的她,却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握着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那双遍布血色,如同散发着杀气一般的双眸,却慢慢沉淀下来。 不得不说,宫长月的自制力,实在是可怕吓人!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杀红了眼,哪儿还有什么理智,早就扑上去,将这些士兵们一个个斩杀,用他们温热猩红的鲜血,来抚平自己暴躁狂动的心灵。 不过,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人也就只有永远陷于这杀阵之中,终日只知道杀,脑子里其他的思想和理智都被剥夺,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而他也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杀阵,只能精疲力竭,累死在这里。 或许,杀阵的真正含义,就在这里。 可以宫长月却抵御住了这种杀意,看着那些人退去,也没有追上去,那副平静的样子,实在是和刚才大相庭径,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到那些人已经退远了之后,宫长月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忍不住仰起头,手中苍辂枪猛然杀出,锐利的枪头直指天空,那冲天的气势,仿佛要将天都撕裂! “杀阵,破!” 她话音一落,她所在的世界,也如同镜片一般,一点一点地碎裂了。 可是,出现在宫长月面前的,却并不是她应该身处的第一个墓室。 她再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122章 幻境 看到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如她预料一般出现刚才所在的第一个墓室,而是换了一个十分陌生感的环境的时候,宫长月忍不住眯起眼睛,心中顿时一沉。 本来步步小心,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触发了另一个阵法…… 宫长月刚才破开杀阵的时候过于强势,直接影响到整个杀阵的运行,乃至触动了另一个与杀阵相扣的阵法,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阵法了。 宫长月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气闲神定地看着面前一片黑暗,那副优雅的模样,实在是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呵呵呵……呵呵呵!”一阵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好似摇晃的银铃,在宫长月的耳边回荡响起。 她的声音很美,笑起来的时候,是如此甜美动人,但是,就算是再甜美悦耳的声音,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一片黑暗中,听在人耳中,只会觉得这个声音是如此的诡异恐怖。 宫长月拨弄头发的动作突然一滞,眼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利芒,然后,她缓缓放下手,体内的真气,也随之运转起来。 虽然她的姿势比起之前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事实上,她已经蓄势待发,就如那拉开的弓弦上的箭,绷得紧紧的,力量已经蓄积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迸发! 这是什么阵法?宫长月的脑中,依然有着这样一个疑问。 没过多久,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渐渐减弱的,好似这个女人已经带着她悦耳的笑声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声音,不过是宫长月的幻觉罢了。 “幻觉?”宫长月心里一动……莫非是幻阵? 当她心中骤然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周围黑暗静默的环境也随着她心中想法的改变而改变了…… 周围的黑暗好似只是一片浓雾,它们只是将宫长月包围了起来,当宫长月周围的环境开始改变的时候,这些浓雾也随之迅速退去,仿佛中间有什么让它们畏惧不已的东西,那避之不及的模样,着实是让人觉得这些黑色的粘稠浓雾,的确是有些灵性的。 “轰!”一个惊天巨响突然在宫长月不远处爆开,那规模,就像是宫长月前世世界中的原子弹爆炸一般,只是它升腾而起的不是一朵大大的蘑菇云,而是灼热的白色光芒罢了。 饶是强大如斯宫长月,也只是肉体凡胎,当她的肉眼接触到这灼热的白色光芒的时候,也受到了刺激,若不是她反应够快,迅速地闭上了眼睛的话,恐怕她早就因为这强光,而忍不住流出眼泪了。 眼泪?这对于宫长月来说,是一个遥远的名词。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她有着何等悲伤痛苦的心情,她都没有流泪。因为,她一直记得前世那位敬重的大长老对她说的话…… 你,可以流血流汗,但是,你没有流泪的权利。 没错,眼泪是弱者的代名词,她是要带领整个家族走向辉煌的王,如何能够流泪,如何能够软弱,如何能够悲伤?她,应该是完美的!完美的人,更是不能有眼泪。 白色光芒只是在爆发那一瞬太过于灼目刺眼,在这一瞬间的爆发之后,它很快渐渐弱了下去,那光芒也随之柔和起来,宫长月也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才缓缓睁开眼睛,只不过是为了保护眼睛,而稍稍眯起眼睛而已。 这是什么!宫长月心里顿时一紧! 只见她周围,是漂浮的一个个碎片,这些碎片上,播放着黑白无声的视频,而这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连接起来,便是一个人短暂却也漫长的一生。 这是宫长月的前世。 那是她出生的时候,为了生她而精疲力竭的母亲,在医生的恭贺声中,抬起无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她,那副模样,就像自己是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宝物,她的脸上,是宫长月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灿烂微笑,散发着属于母亲的母性光辉。而小小的她,窝在母亲的怀中,正睡得香甜,还咂了咂嘴,可能那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所在的怀抱,是她以后再也感受不到的温暖。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宫长月握住苍辂枪的手忍不住一颤…… 原来,那个一直用冷漠态度对待她的女人,也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原来……她也是爱过自己的吗? 另一个碎片,那上面,是已经接受了家族洗礼,并且在天赋测试中,表现出难以想象的天赋的她。虽然还是尚在襁褓中的幼儿,但是家族中久居未出的天师,却为了她,踏出了自己的屋子,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露出那一双一黑一白的阴阳眼,并且,说出了令整个家族都为之震撼的预言…… “她,将会带领我们重回巅峰!” 已经开始慢慢失去以前的震慑力,威势大不如前的家族,因为这句预言,而为之震撼,所有的人都在为她而欢呼,所有人都在为她而流泪,所有人都用狂热而敬仰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家族辉煌的未来! 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到,在那个尖叫吵闹的洗礼现场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模样清秀淡雅的女人,面前这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事实,差点晕厥过去,而她的旁边,是她的丈夫,同样也是一脸沉重,然后将一脸苍白的她,缓缓拥入怀中。 那是她的……父母。 可是台上的她尚且是一个幼儿,她只是听到周围的人很开心的欢呼,便跟着傻笑起来,模样单纯天真,而那时尚且没有一点意识的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站在高台上的家主,也是满脸激动,颤抖着手从长老怀中接过她,然后面对众人,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同时,也将她举到一个超出所有人的高度!没有人可以与她匹及! 可惜,高处……不胜寒! 宫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碎片上的片段结束之后,又重头开始播放起来,反反复复,让情绪鲜少波动的她,竟然忍不住烦躁起来。 这个世界上,可以让她的内心为之触动的人,太少太少,但是面前这些碎片片段,却让如同冰湖一般寒冷并且坚不可摧的她的内心,开始慢慢融化,而那冰面下平静如镜的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又是一个碎片,那片段上,是她的母亲,走到了她的身边。那时候,已经被确认为家族下任家主,却依旧是一个婴儿的她,在一众穿着白色汉服的侍女的簇拥中,仰起脸,朝着母亲傻笑。而母亲,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满是绝望。 母亲似乎想伸手抱起她,但是一旁的侍女,却十分冷漠地阻止了,然后动嘴说了什么,母亲也随之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 最后,她只能在众侍女的隔绝下,远远地看着宫长月。 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因为周围的侍女,而没有说出口。 最终,她留给襁褓中的宫长月,一个绝望却坚定的眼神,转身离开了。这一离开,也代表着她的决心…… 从此之后,这再也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应该跪下敬仰的少主大人! 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宫长月,那垂在一边的手,却忍不住攥紧。 “呵呵……呵呵呵呵呵!”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了!不过,这一次她的笑声中,却带了那么几分嘲笑,和讽刺! 刚才对这笑声并没有任何感觉的宫长月,现在却觉得这个声音竟然是如此悦耳,她手中的苍辂枪猛然一顿,然后咬牙切齿地低声吐出一个重重的字…… “滚!” 她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什么无形的力量,才此字落地的一刹那,那个清脆悦耳的女人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不过宫长月周围这些漂浮的碎片,也受到了影响,它们一片一片地坠落下去,融入宫长月周围的地面,就像是她站着的周围其实是一片湖一样。 那些碎片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只留下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怅然的宫长月。 这时候,一阵悲伤的萧声从远处传来,也仿佛为了应和这萧声,宫长月周围的场景再度一变,竟然变成了她站在一片湖上的小舟上,身周是如同水墨画般唯美精致的风景。 她俯下身,在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湖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而萧声,尚未停止。 这片宽阔的湖水,突然沸腾起来,然后,那些湖水脱离了湖面,缓缓升腾起来,勾勒出一个个模糊而看不清楚的场景,将宫长月层层包围起来。 当萧声终止的那一刹那,宫长月周围的这个场景,也构建完成了。 “幻境……”宫长月低声喃道,心中,早已经升起警惕! 而她周围的那些水顿时光芒大作,这个将她包围的场景,也渐渐变得真实起来。 没过多久,宫长月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医院。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同样,它的价格也是非常昂贵的,能够入住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而她,此时坐在一辆黑色宾利的后座,一身裙装,是改良的黑色汉服。 前座副驾驶的人下了车,为她打开了车门,而她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随着走下车,朝着那医院大楼走去…… 宫长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第123章 诅咒 一群穿着统一的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高大男人,将一个玄衣少女簇拥着向医院里面走去,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些高大男人用手挡开了,没有人看清楚了那玄衣少女的模样,只能看到她模糊而倨傲高贵的侧脸线条。 一行人很快到了电梯前面,电梯门刚刚打开,就正面撞上这家医院的院长,他的身边,跟着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医师,看起来,倒是气场十足。 那院长见了这么一大群人,倒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这些黑西装男人的左胸上,那精致而繁琐的徽章,最中央,是一个篆体的“宫”字。 院长对这个徽章并不陌生,在看到他们的一刹那,顿时变了脸色,严肃的脸也转而露出一副恭敬的表情……虽说这些人大概只是宫家的随从,但能够被这么多随从簇拥着走的,绝对是宫家身份高贵之人! “啊!是李先生啊!”他认得为首的人,宫家护卫队队长,当即露出灿烂而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好久不见啊,这次来医院是为了……” 他说着,眼睛瞄向李队长的身后。 可是他刚刚看到被围在中央的那个少女的身影的时候,李队长便侧了下身子,挡在了他的面前,表情十分的冷酷:“林院长,我们小姐,想要去看一下昨晚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人。” 小姐?林院长的脑子转得很快,不然也不可能成为这么一家大医院的院长的。所以,当他一听到“小姐”这两个字的时候,立马就想起了在宫家拥有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地位的少女,那位…… 林院长顿时神色一凛,连连应道:“是,是我逾越了!昨晚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人是吗?我立刻让人查,你们就先跟我上去吧!” “可是……院长!等会儿不是还有一个会议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医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院长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那年轻医生立刻噤声了。 林院长回过头的时候,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快点,跟我上来吧!” 其他医生知道这来者定然是什么身份显赫之人,于是他们也很有眼力见的退到一边,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让林院长引导他们进了电梯。 电梯很大,足够容纳下这一群黑西装男人。 不过,当他们上电梯的时候,其他人还是看到了被簇拥在中央的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个少女,黑发柔顺地搭在肩上,白皙如玉的脸,有一种常人难及的贵气和霸气。她穿着一身玄色的改良汉服式长裙,裙摆一直垂到脚面,衣服面料上绣着精致的纹路,流淌着华丽的金色光芒,却又显得很是内敛,并不张扬。 她很年轻,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但是她眼底的沧桑,却像是足足活了五十岁的样子。 林院长也看见了少女的模样,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心里也迅速确认了……没错,绝对!除了宫家的那位,恐怕没有人拥有这般的气度和风华了! 想到这里,林院长的心里有些激动,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一行人来到重症监护室所在的八楼,林院长在向护士长询问了之后,将一行人领到了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外。 他接过病历,在一路上为少女解释着病情…… “总而言之,就是这位夫人,是救不了了。” 虽说他会为了权势而卑躬屈膝,但是他并没有摒弃作为一个医生的道德,所以他还是将这个病人糟糕的情况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紧紧盯着少女,注意着她表情的变化。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这个少女,从头至尾,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所以他也根本猜测不到少女心中的任何想法和变化。 他们走到重症监护室外的时候,恰恰遇到了三个熟悉的人,那年轻的男子轻轻拍着一旁年轻少女的脑袋,轻声安慰着,只是他自己的眼睛,也早就红了。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他的模样很是英俊,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地憔悴和绝望。 安静的走廊上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并且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让他们忍不住疑惑地抬起了头。 “李队长,你为何……”那年轻男子站直了身子,走上前问道。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位家族中护卫队队长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并且接着就在这位李队长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无比,对他来说却又十分遥远的脸。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虽说心中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这个少女的身份。 于是,他深深弯下腰,朝着少女的方向,恭敬地问候:“见过陛下。” 中间的少女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脚步,缓缓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可是,年轻男子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声问候,竟然会瞬间激怒身后的妹妹。 只见那之前还哭泣不已的年轻少女,愤怒地红着脸冲上来,一把抓住自己哥哥的手臂,又惊又怒地厉声质问道:“哥!你为什么要向她弯腰!为什么!她不是我们的仇人吗?如果不是她,妈会自杀吗?要知道,姐还是死在她的手中的!” 她说完,用仇恨的眼神狠狠地瞪着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地看着这个好似疯狂了一般的女人。 “妹妹……”年轻男子无奈地唤道,也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了年轻少女想要冲出去的身子。 果不其然,为首的李队长已经冷着脸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闪着寒光的剑毫不留情地指向那年轻少女:“若是再出言冒犯,死!” 年轻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最后还是缩了缩身子,躲在了自家哥哥身边。 隔了好一会儿,李队长才收起剑,冲年轻男子说道:“大少爷,陛下是来看夫人的。” 年轻男子的目光随之落在中间少女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过了许久,他才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 说罢,他拉着妹妹,退到一边。 虽说,他是那少女的哥哥,可是,他从来都不敢这么想,那个少女是冷酷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和他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所谓的兄妹,不过只是妄想。 想起被一剑穿心杀死的妹妹,他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失落。 玄衣少女带着一众随从,走到重症监护室那大大的透明玻璃前面,停住脚步。 一旁的中年男人抬起憔悴苍白的脸,死死咬着牙看着这玄衣少女,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他的大儿子看出了他的激动,走上前来,伸手扶住他,还低低唤了他一声。 玄衣少女没有去在意那几个从血缘上来说和她是亲人的人,她先是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里的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女人,然后低声命令道:“打开门。” “是。”李队长迅速应道,走上前便想要去扭门把手。 负责这个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恰恰从他们身后走来,看到李队长的这个动作,立马喊道:“等一下!”她匆匆跑过来,“你是家属吗?重症监护室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咳咳,小王啊。”那林院长发话了。 护士一怔,连忙转过身,她竟然没有发现林院长也在这里,连忙喊道:“院长好,院长好。” 林院长笑眯眯地应了两声,才说:“把这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吧。” “可是……”护士想要拒绝,可是看到林院长毋庸置疑的表情,还是点点头,走到那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打开了门。 “陛下。”李队长站在门口弯下腰。 玄衣少女当即迈出步子,朝着重症监护室里面走去,来到床上躺着的女人身边,平静地看着她。 那女人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在玄衣少女站定没多久,便睁开了眼睛,涣散的眼神打量着周围,隔了许久才将目光定在了身边的玄衣少女身上。 “咳咳……是……是你……”她死死望着玄衣少女,虚弱无力地说到。 玄衣少女微微颔首:“是我。” 女人扯出一个轻蔑地笑容:“呵,怎么,是来我怎么死的吗?”后面半句,她竟然还有力气吼出声来。 玄衣少女没有说话。 若是其他人对她报以这样的态度,她早就下令处死了,可此时,她的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 病床上的女人应该刚才的声嘶力竭忍不住咳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眼神也随之渐渐沉寂,失神而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低声自语:“为何……为何当初会生下你呢?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把你掐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会生下你呢……为什么……” 玄衣少女的眼底闪过一丝利芒。 突然,病床上的女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竟然半撑起身子,仇恨而愤怒地望着宫长月,失控地呐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来,却被李队长伸手挡了回去。 不过这一倒在床上,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次爬起来了,最后只有失神地倒在那里,渐渐虚弱下去。 “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嘟……”心脏骤然停跳。 第124章 眼泪 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父子三人,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那中年男人的脸刷的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一旁的儿子扶住了他,恐怕他就已经倒下了,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妻子,唯恐那张脸,会成为他后半生的梦魇。 年轻男子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但是面对这种母亲突然逝去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迟迟没有坠落下来。他低着头,眼中满是悲哀和伤痛。 而那年轻少女却是按捺不住,尖叫一声便拼命朝着病床冲过去,嘴里不断地喊着“妈”,那凄厉的声音听在人耳里,倒是有些让人觉得心酸。 不过这年轻少女此时的模样太过疯狂,她在冲过来的一刹那,那些玄衣少女的侍从便条件反射一般身手拦住了她,甚至有两个已经拔出了剑,一副你再上前一步我就砍了你的脑袋的杀气重重的模样。 年轻少女虽然此时心中悲戚不已,但还是被这些侍从杀气腾腾的模样给镇住了,虽然挣扎了两下,却没有反抗得太用力,畏惧的目光落在那寒光闪闪的剑上,生怕那剑下一刻就朝着自己的脑袋劈来。 她还是害怕的。 最后,她只能隔着重重黑色人影,遥遥望着已经失去生气的母亲的脸庞。 一股难以言喻的怨恨之心,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 此时,她是这么的恨!恨那个所谓的妹妹!恨这个家族! 玄衣少女垂眸看着床上女人的尸体,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她原本垂落在两旁的双手突然抬起来,轻轻置于小腹前面,纤长晶莹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一起,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陛下。”李队长凑上前去,担忧地看了一眼玄衣少女。 “嗯?”玄衣少女终于说话了。 李队长结结巴巴,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您……夫人她……这个……” “不用说了。”玄衣少女的目光在李队长身上淡淡滑过。 李队长虽说已经在陛下身边跟了许多年了,但每次陛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紧张不已,甚至头皮发麻!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他心底升腾而起,但是陛下那强大的威势却又压得他不敢动弹,最后只能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 其实不仅仅是他有这种感觉,大部分接触了这位陛下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陛下的威信和强大,也逐渐在众人心中树立了起来,仿佛成了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山,其他人,只能够抬头仰望。 等到玄衣少女收回目光,李队长才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应了一声:“是!” “走吧。”玄衣少女看了床上女人最后一眼,才转身离开。 侍从们连忙跟上,而那年轻少女则是被隔在了一边。 玄衣少女走到门口站着的父子的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那中年男人煞白的脸上,一言不发。 中年男人感觉到她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你……”最后,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是什么了,是爱?是恨?只怪,他的一生如此倒霉,竟然生出了这么一个一生都注定不会平凡的女儿,而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女儿都因她而死。 玄衣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嗤笑一声,然后抬脚率众离开。 她的表情看起来是这么的平静,但事实上,她的心中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个女人……死了吗? 玄衣少女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茫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恐怕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她自以为强大无比的心脏,竟然也会出现茫然这种本不应该属于她的情绪。 夜晚,万籁寂静,豪华如宫殿的房间中,穿着一身雪白的丝绸睡衣的少女猛然睁开眼睛,那眼中的凌厉好似已经化作实质的刀剑,割破一切! 一滴汗水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发际线滑下。 她望着华丽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一手撑着柔软的床榻,缓缓坐起身子。 她身下的床单和盖着的被子,都是深沉的黑色,上面绣着繁琐的精致花纹,看起来虽然华丽,却也十分的沉重。而一身雪白色丝绸睡衣的她,在这大大的黑色床榻上,是如此的明显而亮眼,就像是黑夜中绽放的一朵白色的花,尽管她的性格,无论如何都和花扯不上关系。 玄衣少女在床上静坐了许久,低垂着头,望着被子上那成片的金色花纹,垂落的发丝遮掩住了她眼底翻滚的情绪。 “哒哒哒……”外面的侍女听到了里面的响动,立刻意识到陛下可能醒了,两人连忙跑了进来,诚惶诚恐地准备开口问。 “出去。”少女吐出两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两个侍女一怔,又很快回过神来,连连应道,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笑话,她们能不退出去吗?且不说这是陛下的命令,刚才陛下的声音,一听就是处于心情不大好的状态,她们若是执着不肯走,那完全就是撞在枪口上找死的行为! 于是,她们也不敢多言,只是在退出去之后,去找了大总管,将陛下的情况如数上报。 大总管转眼就想到了今天逝去的夫人,便叹了口气,吩咐她们两人不要管这么多,安心站在外面便是。 少女独自一人坐在宽敞华丽的房间中,周围是一片沉寂。 她放在被子上的素白的手忍不住收紧,而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则是出现在刚才梦中的那张脸,好似梦魇一般,沉重地挥之不去…… “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那个女人临死前说出的这句话,不断地在她脑海中翻腾,搅得她心绪难安。 “母亲……哼。”她轻嗤了一声,有些疲惫地眯起眼睛。 化作噩梦又怎么样?她可是宫长月,怎么会被这小小的梦魇给吓到! 闭着眼睛的少女,身上顿时爆发出惊人的霸气,虽然她还是一如之前般坐着,但浑身的气势却早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改变,即使坐着,也是如此尊贵傲然,理应俯瞰这个世界! 突然,一个陌生的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看到了画面中的主人,那是一个清秀淡雅的女人,欢喜地抱起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这是什么!少女猛然睁开眼睛。 不过那画面并没有如她预料的一般,睁开眼睛就即刻散去,而是变得越来越清晰,让她清楚地看到那怀中婴儿的模样! 那是谁!少女的手再次收紧。 仿佛为了应和她心中的疑惑,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显然是画面中的某个人说的…… “恭喜您,这是您的第三个公主了呢!” 第三个?第三个! 少女顿时怔住。 她认识那个清秀淡雅的女人,正是那个将她生下来的女人,只不过比她记忆中的样子,更加年轻,眼中也没有那种教人看了就难受的死寂。 这是那个女人的第三个女儿,那就代表,那怀中的婴儿是……她吗?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婴儿脸上,心中升起一股复杂而迷惘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些东西?是那个女人的鬼魂在作祟吗! 这时,又是一个画面跳入少女的眼中,那是家族的洗礼现场,一个中年男人将那个她熟悉无比的婴儿高高举过头顶,下面则是一片欢呼的人群,而角落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苍白着脸,满脸绝望…… 又是一个画面,穿着华丽长袍的小女孩,身高只是看看到大人的大腿中部,却已经被一个严肃的白胡子老人教导着背诵《资治通鉴》,那拗口的话语却被她背的流畅无比。但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一个年轻的女人偷偷探出头,去看小小的女孩,眼中满是心疼…… 少女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伏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疼痛感几乎让她不能自已!她的双手手指狠狠攥着绣着金色花纹的被子,强悍的自制力硬是让她都没有喊一声痛! 少女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白,而那些清晰的画面仿佛放电影一般,不断地在她眼前闪过。与此同时,她的脑袋也像是快要裂开一般,一些本来不属于她记忆的东西,疯狂地涌入进来。 原来……原来我是…… 少女被这疯狂的记忆所冲撞,惊愕得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愣在了那里! 原来她是宫长月!她是墨国嫡长的揽月公主宫长月!她是宸楼的楼主!她是天下第一公子钰! 当她自己穿越后的一切的时候,脑中的剧烈疼痛感,骤然消失了。 宫长月攥住被子的手指一松,缓缓坐直了身子,汗水已经打湿了她凌乱的头发。 她看着面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很快,她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她触碰到了那靳国皇陵的幻阵,竟然一不小心着了这幻阵的道,沉入这幻阵模拟出来的前世记忆当中,无法自拔。 可是……那些片段,那些关于那个女人的片段,是真的吗?她真的曾经对自己的出生报以这样的狂喜,也真的亲切地唤过自己的名字,怜惜地偷偷看过自己吗?可是,为何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都是那个女人面无表情的脸,恭敬弯下的身子,还有她临死前,那恶毒的诅咒呢? “长月,妈妈爱你哦!”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谁!宫长月神色骤然一怔。 “我们小长月,长得真可爱,以后肯定是一个大美女呢!” “哈哈!当然,这可是我们的小公主呢!” “……” 一男一女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清楚地记得这两个声音的主人……那是虽然赋予了她生命,却从未参与过她的成长的父母亲,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长月这个名字,是他们起的吗? 家族剥夺了她应该享受的父母亲情,丢掉了所有母亲为她亲手准备的衣物,甚至严辞拒绝了母亲亲自哺乳自己的愿望,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个名字。 长月……宫长月…… 前面的姓,是她沉重的家族责任。 后面的名,却是她父母深深的爱意。 脑中迟迟没有消却的男女声音突然一滞,仿佛场景猛然转换了一般,这次响起的,却是母亲临死前的话语以及那句成为了她梦魇的诅咒…… “为何……为何当初会生下你呢?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把你掐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会生下你呢……为什么……” “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这两句话,反反复复,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与刚才关切的爱语交错在一起,谱写出让宫长月几乎想要流泪的曲子。 流泪,原来她也会流泪吗? 宫长月恍然大悟,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落在眼角的指尖,沾到了那一抹湿润。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当初悲伤不已的父亲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深深叹出的那口气一般。然后,她仰面倒下,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只是这一次,有一抹晶莹,从她的眼角滑落,最后没入她的发间。 这是宫长月第一次流泪。 她闭上眼睛。 因为宫长月心境的转变,这里的环境骤然发生了变化…… 她身下熟悉的华丽大床一寸寸碎裂,周围的环境也被一阵莫名的飓风搅得粉碎,她身上雪白的丝绸睡衣也重新变回了她踏入这幻境之初,所穿的玄色长袍,她身周,也露出了那漆黑空间的原貌。 幻境,消失了。 而闭着眼睛的宫长月没有看到,有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她的发间摇摇晃晃地飘出来,朝着她的胸前飞去,最后没入她放在怀中的那一个小锦袋,里面,有一颗莲子,正在感应这颗水珠一般,亮起忽闪忽闪的金色光芒。 那是她的眼泪。 当这颗水珠和天青玉莲的莲子融在一起的一刹那,宫长月胸口置放小锦袋处,突然爆出一阵强烈的金光,这极具侵略性的金光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让整个空间都变得金黄起来。 这种金黄,并不是属于那种华丽的金碧辉煌的金光,而是一种神圣的金光,同时还夹杂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莲花香味。 宫长月猛然睁开眼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身周不知何时改变的一切。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己怀中,那突然升起的温暖的感觉。 她伸出手,将置于怀中的小锦袋拿出来,打开了它,金光的源头,也随之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中。 宫长月捻起这颗散发着金光的莲子,将它放在手心。 很快,这颗莲子裂开,更加强烈的金色光芒随之绽放开来,只是这金光并没有弥漫开来,而是紧紧地凝聚在一起,慢慢地形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渐渐地,这多由光芒凝聚而成的金色莲花变得越来越真实,等到金光褪去,这莲花,完全跟真的一样! 只不过,它和普通的莲花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它的莲花花瓣,是从未见过的金色,而且这种金色并不恶俗,看在人眼里反而觉得十分舒服温润,而它中间的莲蓬,好似白玉一般细腻精致,而莲蓬之上那一颗颗小小的青色莲子,则是饱满十足,晶莹剔透,就像是一颗颗的翡翠珠子一般。 “天青玉莲。”宫长月喃喃地唤出她手中捧着的这朵莲花的名字。 没有想到,这天青玉莲的莲子,竟然会在这幻境之中,莫名其妙地绽放了,这该说是天意吗? 宫长月忍不住扯出一抹笑容。 而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天青玉莲的绽放,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的一颗眼泪罢了。 只是,这眼泪不是一般的眼泪,而是她包含了她两世的沧桑和酸甜苦辣,与普通的眼泪,自然是有很大的不一样的。 宫长月盘腿坐了起来,怀中捧着摇曳生姿的金莲,周围却还是一片黑暗。 她皱起眉头。 按理来说,她已经破了这幻境,周围应该恢复之前的第一件墓室的样子,为何还是停留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其实,长月主人你不算破解了这幻境哦?”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很熟悉,宫长月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喊出了这个声音主人的名字:“宸耀!” “哎!主人!我来啦!” 宸耀的话音一落,它那抹白白的毛茸茸的身子,就从一旁的黑雾中窜了出来,跳到宫长月的面前,乖巧地蹲坐着,还像一只狗一般,谄媚地摇了摇尾巴。 “长月主人!”宸耀甜甜地叫道。 宫长月觉得有些肉麻,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问道:“宸耀,你为何说我并未破解这幻境?” “因为主人你差点就沉溺在里面啦!”宸耀吐吐舌头,有些后怕地说道。 宫长月转眼一想,自己刚才的确是忘记了这一世的一切,只记得前世的身份和事情,显然是完全沉溺在幻境中的表现。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宸耀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宫长月问出这个问题,当即兴奋十足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迅速窜到宫长月的面前邀功道:“是我哦!是我!是我破解这幻境!” 宸耀?宫长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宸耀小小的单薄的身子,不过她很快就想起宸耀乃是狐族,而狐族天生就懂得这些迷幻之术的,所以破解这么一个幻境,对于宸耀来说,自然不算得什么。 “主人,你等一下啊,很快这些黑雾就会褪去,然后你就可以从这幻境出去了!”宸耀笑眯了眼。 它的话说得没错,宫长月周围的这些黑雾的确是很快就会褪去,只不过,它还是撒了一个小谎,比如说……这些黑雾,是因为它有心之举,才会留在这里迟迟没有散去的。 至于原因是什么…… 宸耀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宫长月怀中的天青玉莲之上。 宫长月注意到了它的目光,声音顿时冷了三分:“你想要这天青玉莲?” 她问的声音很轻,但却有一股无法阻挡的杀意,以她为中心,渐渐弥漫开来。 宸耀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股杀气,它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阵失落……没有想到,主人并不如它所想的相信自己呢。虽说这天青玉莲对它来说是大补之物,但这个也毕竟是宫长月的福缘得来的,更是用来复活青晨的必需品,它又怎么会起了贪婪之心呢? 于是,它摇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想要这天青玉莲,我只是想吸一口这天青玉莲绽放时的仙气罢了。” 天青玉莲乃是仙品,绽放的时候,自然有一种精纯的灵气随之弥漫开来,这种灵气很快就会扩散开,然后融入这天地之中,于是宸耀花了点小手段,将这些精纯的灵气都拘了起来,没有让它们跑掉。 宫长月听了它的解释,也没有再报以怀疑的态度,而是放下心来,然后撤去了来自她的身体的那股杀气。 宸耀见宫长月相信了自己,心中也是一阵喜悦。 然后,它仰起头,张开嘴巴,一团小小的光芒,在它嘴前忽然亮起,然后就像是有什么吸引力一般,将这个黑雾包裹着的空间中,从刚刚天青玉莲绽放时流泻出去的灵气,全部聚拢起来,然后吸入了自己的腹中。 虽说只吸收这天青玉莲的精纯灵气,远远比不上吃下整个天青玉莲来的好处大,但这些精纯灵气,还是足够宸耀化人了。 没错,就是化人。 精怪修炼有很多个阶段,而化人就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坎。宸耀之前一直在这一坎上被堵住,迟迟没有迈进一步,这一次接住这天青玉莲的一股精纯灵气,倒是可以直接冲击化人这一阶段了。 想要自己可以化为人形,刚刚还沉醉在那口精纯灵气的美妙中的宸耀,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 等到宸耀吸收完了灵气,又像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当然,它消失之前还是给宫长月打了个招呼。 宸耀消失,这黑雾也随之褪去,宫长月终于看到了最开始自己所在的第一件墓室,她的脚下仍然是那巨大的八卦阵,以及银色的水银河。只不过,此时这八卦阵中的水银已经停止了流淌,就像是被暂停了时间一样,静止在那里,着实是有些让人觉得诡异恐怖。 宫长月倒是没有觉得惊讶,因为她知道,这些水银之所以被静止,就是因为她将阵法破开了,只有等到他们离开,这个这个八卦阵中的水银才会重新流淌起来,而那巨大的阵法,也会随着水银的流动,再次运转起来,牢牢守护着这个靳国皇陵。 只不过,若是有下一个进入这里的人,恐怕也没有宫长月这个能力,能以一己之身,强行破开这杀气腾腾的杀阵了,只会杀红了眼,迷失在其中,最后被这杀阵给杀死。 在一旁焦急等待了许久的迟北城和流沁、明敏终于看到宫长月的身影出现在了这墓室的中央,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却又想起宫长月之前所说的这里整个墓室都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便又觉得不想拖累宫长月,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可以进来了。”宫长月开口说道。 三人立刻冲了过来。 在他们到达宫长月身边之前,宫长月先是低头看了一下手中捧着的天青玉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青玉莲变小了许多,但是比起刚当初刚刚才被光芒凝聚而成的时候,显得更加的精致漂亮,而它的气息内敛,却仍然带给人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温润之感。 宫长月感觉到这丝气息,也明白,刚才宸耀并没有欺骗自己。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朵还不足她巴掌大小的天青玉莲放入怀中,才转过身面对冲过来的三人,一脸坦然。 “阵法已经破掉了吗?”迟北城第一个问道。 宫长月没有回答,而是示意让迟北城看看脚下。 迟北城的目光随即望向自己的脚下,这才发现这沟壑之中的奇怪的银色液体,竟然停止流动了。他很聪明,看到这停止流动的银色液体,便很快想到布置在这个墓室中的巨大阵法,肯定也随着这银色液体的停止流动而停止运转了。 庆幸之余,他看向宫长月的目光却又复杂起来……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钰对于阵法,竟然会是如此的精通,轻轻松松就破掉了靳国精心布置的阵法,若是真的放在战场之上。 迟北城心里,顿时升起一种绝不能够与此人为敌的心思。 可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注定,一切都将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到来…… 当然,所谓的轻轻松松只是迟北城认为的轻轻松松。刚才宫长月破掉杀阵,又在幻阵中沉溺了这么久的行为,绝对不是轻描淡写就可以办到的。的亏是自制力十分强悍的她,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此时早已经虚脱倒下了,哪还能够跟她一样,神态自若地站在这里呢? “走,进去。”宫长月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天亮了,他们必须快点出去。 没有了阵法的阻拦,一行四人很快就穿过了一个个墓室,有的墓室堆满了金银财宝,有些墓室摆满了精致的古董瓷器……每一样拿出去,都是一笔让人心惊的财富。 但是宫长月面前这些财富的时候,却是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仿佛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带着身后的四人,径直冲进最后一个墓室。 这是最后一个墓室,也是最大的一个墓室,它的顶高大的难以想象,它的华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的肃穆给人无比的震撼。 不过,宫长月顾不得去欣赏面前令人震惊的场面,她的目光在这个巨大墓室中扫过一圈之后,很快落在一个地方。然后,她抬脚走了过去,将那个锦盒拿了起来。 她打开惊愕,一股清香顿时扑面而来,盒中躺着的,是一块赤红色的木头。 赤炎神木! 宫长月心里一颤……终于集齐了,复活青晨所有的东西! 拿了赤炎神木,宫长月几人就很快离开了,而这靳国皇陵中的巨大财富,没有一个人去动。在他们离去之后,那第一个墓室中的阵法,也随之运转了起来。 比起他们来的时候,这靳国皇陵中,只是少了一块木头,一块在普通人手中,没有任何用处的赤炎神木。 当他们踏出这地道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刚刚亮起,晨起的公鸡,喊出了第一声啼叫。 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他们在这靳国皇陵之中,却像是过了很久一般。 真正的恍若隔世。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我们还是迅速赶回王府吧。”迟北城提议道。 宫长月没有任何异议。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迟北城的镇北王府,迟北城还是准备回去休息一下,而宫长月也带着流沁和明敏,回到了她们住的雪苑。 虽然是一夜未睡,但宫长月并没有表露出一点疲惫的意思,反而甚是精神奕奕,眼中的光芒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到了房间之后,宫长月立即下令让流沁和明敏去休息,自己才坐在房中,将聚魄珠拿了出来,敲了敲上面,破开了表面的蕴养真气。 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当即探了出来。 慕青晨抬起脸,傻傻地望着宫长月,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姐!姐我可以出来了吗?” 宫长月扬起眉:“出来吧。” 慕青晨欢呼一声,当即从那小小的珠子中冲了出来,欢快地在屋里飘荡起来,一副天地任我遨游的模样,摇晃着脑袋,还颇为得意。 “青晨。” 宫长月一喊,青晨当即冲了下来,然后乖乖地在宫长月身边坐定,仿佛刚才那个无法无天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姐姐,你叫我有事吗?”青晨裂开嘴,露出标准的八颗雪白牙齿,笑容颇为乖巧。 宫长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虽然只拍到一片空气,但心里还是颇为满足的。 不过很快,她就正了正神色,郑重其事地问道…… “青晨,你想变回人吗?” 宫长月的问题让青晨一愣。 “我……我……” 宫长月神色一凛,喝道:“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虽说她是非常想要复活青晨的,但这件事情,还是要看青晨自己的意见,若是他不愿意,她定然也是不会勉强他的。 青晨被宫长月吼得身子一颤,不过这一次他的回答非常迅速,并且十分的响亮…… “想!我想做人!” 他喊出这句话之后,眼角不由得泛出点点泪花。 虽说他天天过的无忧无虑,看起来非常快活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十分苦涩的。他想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尽管这样漂浮的样子非常的神奇自由,但这种感觉也无法取代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想做人,他想做姐姐真正的弟弟,而不是谁都看不见的鬼,只能孤独寂寞地飘荡。 “好,如此,我便复活你!”宫长月眼睛顿时亮起光芒。 很快,她便带着流沁和明敏向迟北城辞行了。 迟北城得到她想要离开的消息的时候不由得一愣,虽然知道公子钰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拿到那皇陵中的赤炎神木的,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公子钰的离开竟然会这么快。 “你……”迟北城本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眼中是他自己都难以掩饰的失落,“希望下次我们的相聚,可以像朋友一样。” 宫长月望了他一眼,许久才应了一声:“好。” 她们连夜启程,而得到公子钰要离开这个消息的顾璃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他们马车离去之后的一地灰尘,顿时愣在了原地,接着哭得不能自已。 迟北城有些头痛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顾璃,最后只能怂恿自己的妹妹上去安慰她。迟律儿虽然很是不情愿,可还是走上前去,准备安抚一下这伤心的顾璃。 谁知道,还没有等到迟律儿走到顾璃身边,顾璃就迅速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接着说下“一定要成为让钰公子眼前一亮的女子”的壮语之后,扬长而去。 接着,顾璃便开始了让她家里人头疼无比的学习之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宫长月三人很快就赶到了天城,与其他人汇合之后,单单休息了一天,便上了船,准备直接赶回所在墨国的宸楼总部……隐星谷。 宫长月当初将隐星谷选作总部的原因很简单,除了那里地势偏僻,易守难攻之外,更是因为那里环境幽雅,有充足的灵气! 所以当宸耀说出要找到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来进行这复活之术的时候,宫长月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隐星谷。 她对其他两个国家不熟悉,而唯一熟悉的墨国,所知的灵气最强盛的地方,就是这隐星谷了。 所以,她才这么急着要回墨国,匆匆离开了靳国。 在宫长月的船航行到一半的时候,阿辛被他手下的海盗船给接走了,他将带着他手下的海盗们,与宫长月特意从宸楼挑选出来的负责人所接洽,而这天下最恶名昭彰的鬼面海盗船,也将会正式归于宸楼麾下,在经过正式训练之后,成为宸楼的海上力量,也为宸楼旗下商会,开辟了一条海上贸易之路,将宸楼旗下的商会,推上了新的高潮。 更重要的是,阿辛手下的这鬼面海盗船成为了一个契机,宫长月手中的海上力量大大增强,无疑是在未来增加了巨大的筹码,成为了宫长月手中不可取代的一张王牌。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宫长月与阿辛分道,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隐星谷。 隐星谷,大殿之上。 集齐了所有东西之后,宫长月反倒不是很着急了,而且宸耀也说了,复活之术的施展,也是要看时机的,而过几天的月圆之夜,便是灵气最充沛的时候,也是复活之术成功率最高的时候。于是宫长月也空出了时间,顺便坐在这金椅上,看看自己这宸楼中的人。 “参见楼主……”殿上众人齐齐跪下,高声喊道,眼中满是崇敬。 宫长月坐在高高的金椅上,慵懒地靠在那里,一手撑着脑袋,淡淡道:“起来吧。” “谢楼主!”众人依言站了起来。 说实话,这大殿上众人朝拜的模样,倒是整得宫长月好似上朝的皇帝一般,而下面跪伏的,则是她的文武百官。 她的金椅背后站着四大侍女,而一左一右则是两名护法……苍衣与木槿。而她面前,齐刷刷排开四人,便是这宸楼的四大宫主了。 左护法苍衣,是一名年轻男子,此时他抱手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素色的麻衣,眼睛紧闭,即使是站在这大殿之上,也有一种从容淡泊之感,倒是颇为大气。而他怀中抱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长剑,剑身上绑着布带,与他身上的素色麻衣倒是颜色一致。 苍衣的模样很是俊美,五官如刀雕刻一般精致,但更重要的是,他面上便有一种如刀出鞘的凌厉之感,显然是将手中剑术修炼到了极致,他那双黑眸,更是夹杂着剑意,令人不敢逼视。 右护法木槿,是一名美貌女子,模样蛮是清秀,浑身上下好似水润一般清新温和,令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此时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笑盈盈地站立在那里,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左右护法,一男一女,连性格,都算得上是两个极端。 四大宫主,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名字取于四大神兽,也分别掌握着宸楼旗下的各种事务,是宫长月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这四大宫主中,除了朱雀是女子,青龙、白虎和玄武,皆为男子,四人也都是俊男美女,只是稍稍逊色上端的左右护法一筹。 这般看来,宫长月这宸楼,倒是成了外貌协会,地位越高的,模样就越好看,虽说宫长月最初并没有注重人相貌的意思,可不知不觉就在宸楼中收集了这么多俊男美女,倒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后来宸楼的招人。最后,倒是让整个宸楼,都成为了俊男美女的集中地。规模上万人的偌大宸楼,硬是没有一个歪枣裂瓜之辈,也算是颇为奇特了。 此时,朱雀迈出一步,朝着宫长月抱拳郑重道:“楼主,前几日,道宗递来了请帖,邀您前往道宗一聚。” “哦?”宫长月颇具行为地扬起眉。 说起前些日子那道宗的来人,朱雀心里也颇为来火……道宗又怎么样?很了不起吗?还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最后还不是被自己狠狠揍了一顿! 四大神兽中,朱雀是司火的伸手,而宫长月手下四大宫主中的朱雀,性格也算是颇为火辣,当初朱雀这个名字落在她身上,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第125章 化人 后来宫长月也没有多问什么,至于那张帖子……朱雀虽然性格火爆,但对待宫长月却是十分尊敬的,尽管很想两下撕了它解恨,但想到这张帖子是要送给宫长月的,便还是收敛了这个心思,将请帖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宫长月面前。 宫长月在得知道宗来人竟然是这个态度的时候,也懒得去管什么请帖,直接把这张请帖扔到某个未知的角落去积灰了,看得朱雀心里那叫一个爽。 不过在宫长月离开之后,左护法苍衣倒是走下来截住了朱雀。 朱雀看着苍衣面无表情的脸,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叫苦不断,不过她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什么来的,只有赔笑着问道:“嘿嘿,苍衣大哥,有事儿吗?” 苍衣扬起眉:“那请帖的事,我为何不知道?” 教你知道了还了得!朱雀在心里忍不住啐道! 她虽然性子火爆,但是遇到这种事情,最多是将人家暴打一顿,而那两个倒霉蛋若是撞上了苍衣,恐怕就不是单单落得个鼻青脸肿的下场了,至少那条命,是绝对保不住的!朱雀在心里忍不住腹诽道。 朱雀作为四大宫主之一,还是有一定的断事能力的,所以她很明智地选择了没有将这件事情透露给苍衣,免得因为那几个小子的死,引起道宗和宸楼的矛盾。只是今天恰恰撞上了,朱雀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当然,她现在是不可能这么不识时务地将所有事实说出来,到时候迎接她的只会是苍衣手中的剑芒! 于是朱雀很识相地说:“额,当初你不是还在闭关吗?我没来得及说,后来就忘了……” 苍衣当初的确是在闭关的,只不过这出关的时间,还是要比那两个道宗的弟子来的时间,要早上那么一点点,所以……当然,朱雀还是十分自然地觉得自己不过是将那个时间朝前推了一点点而已,算不得什么骗人的! 苍衣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大相信朱雀的为人的:“真的?” 朱雀连忙将自己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还用真挚的目光望着苍衣:“真的是真的!” “好吧。”苍衣摆摆手,离开了。 见苍衣终于放了自己一马,朱雀才勉强算是松了口气。 “哎哟,朱雀,你也有这么害怕人的时候呀!我还以为除了楼主,你天不怕地不怕咧!”一向和朱雀不是很对头的玄武见准机会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玄武是一个模样颇为可爱的少年,虽然已经年逾二十,但还是这么一副娃娃脸,身高也老是不长。于是朱雀便总是揪住他这一点,努力嘲讽他,搞得两个一见面,气氛就紧张得快要打架了似的。 其实,两人的关系倒像是冤家,就算吵得再凶,但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两人的默契却是四大宫主中最高。 玄武向来都是被朱雀抓住痛脚的,而他的武功又要比这泼辣的女人低上那么一点点,所以总是争不赢她。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他玄武还不努力“回报”一下? 朱雀直接朝着玄武翻了一个白眼:“唧唧歪歪什么呢!你敢说你看到苍衣不害怕?” 玄武地脸色一僵,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四大宫主都对这位左护法苍衣抱有一种畏惧心理,不仅仅是因为苍衣入楼以及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要比他们早,更是因为苍衣身上有一种莫名让人畏惧的气势。而这四人中,最害怕苍衣的不是朱雀,而是玄武,要知道玄武的一身武功,可完全是在苍衣的压迫下成长起来的,苍衣就算是玄武的师傅,见了苍衣还能够不害怕? 看到玄武这幅模样,朱雀立刻得意地咧开嘴,笑得十分灿烂。 “你!哼!”玄武见了朱雀的得意模样,立刻被气得不行,重重嗤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直在一旁站着当观众的青龙和白虎摇摇头:“这两个,还真是一对冤家。” 另一边,宫长月离开大殿之后,便直接到了自己在湖心岛的小筑之上,躺在临湖窗边的软榻上,闻着身周青竹的清香,还有羽扇送来的缕缕清风,宫长月很是惬意,也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候,窝在宫长月身上的宸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宫长月感觉到了他在发抖,顿时疑惑地睁开眼睛,拍了拍宸耀的脑袋:“怎么啦?” 宸耀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开始瑟瑟发抖,一身毛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有那双幽蓝色的眸子,耀眼如初。 宸耀抬起头来,望着宫长月,无声地说道:主人,让她们都出去吧! 它的声音很虚弱,还带着一种异样。 宫长月虽然疑惑,却还是坐起身来,让屋内的所有人都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宸耀可怜巴巴地伏在宫长月身上,一副虚软无力的模样,怏怏说道:“我……我要化人了……” 宫长月顿时挑起眉毛。 她很快响起了当日在那靳国皇陵的阵法中的时候,宸耀吸取的天青玉莲绽放时的精纯灵气,顿时眯起眼睛:“是因为那口灵气,你才得以化人?” “嗯。”宸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却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幽蓝色的眸子郑重地望着宫长月,“主人!宸耀跟在您的身边不是为了化人的!只是遇到那么一个机会!所以我……我只是……” 它说着说着,竟然语无伦次起来,那副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急模样,似乎都快要掉眼泪了。 宫长月明白它的意思,看到它这幅模样,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我知道。” 宸耀一愣,傻傻抬起头来,望着宫长月的脸。 宫长月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但此时她的脸在宸耀的眼中,却是如此的温暖…… 不过它的愣神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下一刻,它的身体内部,有一股剧烈的疼痛感席卷而来,并且开始疯狂地折磨它! “啊!”宸耀忍不住惨叫一声,直接从宫长月身上翻了下来,在软榻之上疼得打滚。 宫长月见了它的痛苦模样,并没有上去帮忙,而是还往后面坐了几分……这倒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她明白,这个过程虽然痛苦,但也十分重要。若是她真的插手了,那才是真的害了宸耀,恐怕它以后的日子,都会过得十分痛苦了。 就像是雏鸟出壳一般,那个破壳而出的过程,是雏鸟必须经历的,若是有旁人插手帮助了,这只雏鸟反而并不会成长得很好,因为这个破壳而出的过程,就是在磨练雏鸟。宸耀当前这种情况,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一切,都要靠宸耀自己挺过来。 宸耀疼得满地打滚,并不是夸张,而是这疼痛感,着实有些吓人。就像是有人拿着刀从它的柔软的身体内部一刀刀割着一般,疼痛感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让它一时之间甚至都失去了思考能力,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疼痛的过程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宸耀一开始还有力气打滚,倒了后来,实在是精疲力竭了,也只有趴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叫唤着,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宸耀的毛发一向都非常漂亮,此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失去光泽,旁人就算是再不明白,也知道宸耀这幅模样,是在一点一点地失去生命力了。本来它那双幽蓝色的眸子还是耀眼如初的,但疼痛折磨的后来,它眼中的那抹幽蓝,也慢慢地黯然起来…… 宫长月一直盘腿坐在旁边,静静注视这宸耀,这一个多时辰来,倒是动也未动弹一下。 宸耀的哀鸣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它的哀鸣声,完全消失了。 宫长月眉头一皱,忍不住俯下身去观察宸耀的样子。 只见宸耀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小小的身子竟然是连一点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完全是一副已经断了气的模样。 难道它没有坚持过去?宫长月暗忖道。 她又将身子压弯了一点,凑得更近去打量宸耀。 宸耀依然没有动弹,而宫长月也看到了宸耀的眸子,已经紧紧闭了起来,身子平静得可怕,显然是已经没有呼吸了。 “看来真的是……”宫长月想着,忍不住向着宸耀的身子伸出手…… 宸耀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宫长月的手立马停顿在了半空之中,并没有进一步凑过去。 宸耀的身子很快又抽搐了两下。 宫长月确认了宸耀的动静之后,才安心抽回了手,稳如泰山般坐在那里,心里也没有任何担忧了……看来宸耀这一关,终究是过了。想起刚才宸耀断了气的模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就像是凤凰一般,每一次在火中凄惨的死去,都代表着它将沐浴火焰,以更加灿烂的风华重生! 看来宸耀的化人之路,也是如此,它要脱离这身精怪的躯体,定然是要这躯体先死去,才能够挣脱这束缚,成就真正的肉体之身。 一番思考下来,宫长月无意之中,竟然是对规律的发展更加明了,也随之提高了自己的境界,为她以后冲击大宗师之境,增添了几分把握。 第126章 倾城 很快,宸耀不断抽搐的身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只听得这寂静的周围,一阵“嗤啦嗤啦”的声音传来。于是,就看见宸耀那小小的肉身,竟然像是蛋壳一般裂开了,而裂开的地方,立刻绽放出柔和的白色光芒,十分温暖美丽,却并不刺眼。 宫长月睁大了眼睛,静静看着这罕见的妖化人型的一幕。 最初,是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指,从那片白色的光芒中探了出来。这只手的漂亮模样,可是几乎要让人看呆了!颜色白皙不说,还根根纤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皮肤更是细腻得连一点毛孔都看不到。这只手,就像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 就连宫长月看到这只手的时候,也忍不住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狐族本来就是擅长魅惑的精怪,狐族化为的人型,无一不是绝世祸水级别的人物。只是精怪要修成人型,本来就十分的困难,而狐族又天生受到了限制,所以狐族中能够化为人型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宸耀这次化形,也是狐族中上百年来的第一妖了。 宸耀的手探出那片白色的光芒之后,直接性地接触到了外面的空气,这种用人类的皮肤接触空气和以精怪的身体接触空气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于宸耀来说,自然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他的手在外面挥舞了半天,仿佛在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过了许久才慢慢安分下来,继续将手往外面探出来。 接下来露出的,是赤裸的手臂,皮肤依旧好得没话说,恐怕许多美女见了这皮肤,也要自惭形秽了。 看到宸耀赤裸的手臂,宫长月却是一愣……她怎么忘记了,这宸耀化人,可是没有衣服穿的。而这小筑中的其他人可都被叫走了。 最后,宫长月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那里铺着一块宝蓝色的桌布。虽说是桌布,却也是上好的锦缎,质地柔软,上面还绣着精致的纹路,若是落在别人家里,是断断不可能用这么奢侈的东西来铺桌子的。 宫长月扬眉……大小似乎蛮合适的。 于是她隔空朝着那桌子伸出手,手掌轻轻一抓…… 那桌布被一股力量拉扯着,非常轻巧地从桌子上滑了下来,一点儿都没伤到茶壶杯子,便轻轻松松到了宫长月的手上。 宫长月将这桌布抓在手中,才回过头去看宸耀的情况。 此时宸耀一心想要从那里出来,比起刚才,速度自然加快了不少,此时整个手臂都已经露了出来,还有一个白色的脑袋,拼命往外面挤着,看起来还颇为吃力的样子。 这个化人的过程,自然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从这妖怪躯体中脱离出来,就是一个十分困难并且痛苦的过程,虽然宫长月着实没有看出来宸耀究竟痛苦在哪里了,但是宸耀出来的这个过程,还是有些困难的。 大概费了一炷香的时间,宸耀才气喘吁吁地将脑袋探了出来。 而他探出脑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仰起脸,朝着宫长月扯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笑容虽傻,却也十分美丽……宸耀的容貌自然不用说了,有他存在的地方,任何人都会因为那张堪称绝世的脸而黯然失色,仿佛连天地日月都会为之动容。宸耀的皮肤更是恍若凝脂,就算是比起顶好的羊脂白玉来,恐怕也丝毫不会逊色。 而当宸耀颤抖着睫毛,弯起眼睛,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的时候……即使是用倾国倾城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一抹微笑,恐怕也不足为过。 宫长月的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不过这抹情绪极快便消失了,毕竟在宫长月看来,容貌终究只是一个人的皮囊,就算是再美丽的容貌,依旧是一副皮囊,和其他的皮囊也没有什么区别,更加不可能成为可以诱惑她的存在了。 所以此时的宫长月,并没有因为宸耀的容貌,而感觉到痴迷。 “主人!”宸耀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极为顺畅地唤了一声。 “嗯。”宫长月微微颔首,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宸耀的脑袋,仿佛在鼓励他似的。 宸耀一愣,很快便欣喜若狂起来。 宫长月性格冷淡,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算是任何一个人死在她的面前,她也能够面不改色,就像是当初她还在皇宫的时候,身为她母亲的瑞敏孝皇后逝去时候的一样,他们的死亡,掀不起她心底的一点波澜。 但自从宫长月从靳国的皇陵中出来之后,就开始慢慢转变了,变得……会在乎人了。 不然,也不会做出拍拍宸耀的脑袋,这般温柔的动作了。 宸耀有了工程那个月的鼓励,自然是劲力十足,似乎一点儿都没有什么痛苦影响,三下两下就从那妖体中爬了出来,然后蹲在床榻上笑眯眯地拍拍手。 接着,他抬起脸蛋,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宫长月,张开双臂便扑了过去!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将宫长月抱入怀中,迎接他的,只是一块大大的桌布。 “主人,干嘛呀!”宸耀被那块宝蓝色的桌布下面,瓮声瓮气地问道。 宫长月随意一甩,却是直接将那块宝蓝色的桌布,朝着宸耀扑头盖脸地盖了下来,直接将他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宸耀也没有急着去扯桌布,而是学着宫长月的样子盘腿坐起,任由那桌布将自己盖了起来。 “衣服。”宫长月简单两个字,既提醒了宸耀,也很简单明了地阐述了这块被她扯来的宝蓝色桌布的用处……就是给你当衣服的! 宸耀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才发现,原来宝蓝色桌布下的自己的身体,是一丝不挂的! 不过宸耀并没有丝毫郝色,反而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哦!”声音还颇高的。 想来也是,宸耀本就是狐族,是精怪的一种,活了这么多年,向来没有受过衣服的束缚,也没有觉得不穿衣服是什么不妥的事情,此时没觉得不好意思,倒也并不奇怪。 “快点弄好。”几乎从宫长月的声音便可以听出来,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哦哦!”宸耀连忙应了几声,手忙脚乱地将那宝蓝色的桌布从自己头上扯下来,比划了半天,才笨手笨脚地将这宝蓝色的桌布将自己的身体给围上了。 不得不说,他这一下虽然只是很随意地围了一下,却围得非常好看。那块桌布从他的肩上而过,另一边肩膀却是露出来的,桌布上有点点的褶皱,显得慵懒而漂亮。这桌布并不算长,只是堪堪到了他的大腿中部,直接露出他那一双修长白皙,却也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的双腿。 他这一身若是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伤风败俗了,但以宫长月的眼光来看,宸耀这个样子,倒挺像是那希腊神话中的神祗,俊美脱俗,特别是那一头长及大腿的纯白色头发,一如他作为狐身的时候的毛发一般,柔顺漂亮,同时也富有光泽。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围了一下,可本来就对人类身体的运用不算熟悉的宸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完成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迅速凑到宫长月面前,露出一个讨好的谄媚笑容,仿佛邀功一般说道:“主人主人!我弄好了!怎么样怎么样?” 这幅急切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做成了某件事情的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夸奖。 看着宸耀灼灼闪耀的眸子,里面满是期待的光芒,宫长月扬起眉:“不错。” “嘿嘿。”宸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若不是顾忌到自己这一身十分不“稳定”的衣服,恐怕早就从这软榻上蹦起来欢呼了。 “你化人已经完全成功了?”宫长月顺口问了一句。 “不,还没有啦。”宸耀说起这件事情,也是颇为抱怨,“真是麻烦咧,我还要经过九天的过渡期,等到身体完全稳定,到那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化人成功哦。” “那这九天,你是不能运用术法的?”宫长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宸耀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这样哎……”他也很快意识道,宫长月问出这番话,必然是有意义的,便兴致勃勃地顺口问了下去,“主人主人,你是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吗?” 他一副期待的模样,好似巴不得宫长月给他个什么十分困难的任务似的。 宫长月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宸耀,有了你的存在,青晨复活的几率,是不是会大一些?” 宸耀从一开始便告知她了的,就算她历经困难,集齐了所有的东西,但也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能够将青晨复活成功,因为这个复活之术的施展,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更何况,这复活之术还是逆天之举,需要的天时地利人和更加苛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复活之术的失败。 而这复活之术一旦失败,结果可就不是青晨只能以魂魄之身生活在这世间了,到时候青晨面临的,只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宫长月十分厌恶这种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所以,她必须增加自己手中的底牌,确定青晨复活时的成功! 第127章 月圆 大概是天意吧,宫长月算了算时间,宸耀的九天过渡期一过,恰恰就是那月圆之夜! 想到这里,宫长月心里又安了几分。 现在,只要静心等待月圆之夜的到来便可。 不过宫长月身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白发美男的事情,却是在隐星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那天跟在宫长月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个白发美男,是在当初宫长月莫名其妙将他们全部叫出去的那一次之后,才出现的。要知道,那时候宫长月可是一个人呆在那湖心岛上,周围又被人守得严严实实,能在他们不发现的情况下摸进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常年跟在宫长月身边,并且格外聪慧的流沁,却是唯一一个想到了真相的人。 白发……白发…… 莫非是…… 流沁心中顿时惊讶无比……这般猜测,也是不无道理的。她这才发现,那个最喜欢到处乱窜的赤凤雪狐,居然不见了,要知道,她可是在不久前才见过它的。 如此这般,流沁几乎已经能够想清楚这白发男人的真实身份了。 相通之后,她心里倒是平静了下来……人们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抱有一种畏惧和警戒,之前流沁的想法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但是她现在已经弄清楚了这个白衣男人的真实身份,倒并不觉得害怕了。毕竟看当初那只小狐狸对自家主子那副忠心耿耿,并且十分依赖的样子,自然是不会伤害主子的。反而,他还有可能成为主子的一大助力。 于是流沁特意嘱咐了那些对此事抱有疑虑的人,冷着脸让他们好好管管自己的好奇心,不过,她并没有将自己发现的真相说出来。 那些人受了警告,自然安分下来,心中虽然仍有好奇,却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去打听乱说过什么。 至于当初的赤凤雪狐竟然诡异地化作人形这件事情,流沁并没有觉得多奇怪。在她看来,她家主子是如此优秀,就算是再奇怪的事情发现在她身边,都是正常的,而这狐狸化人,更是再平常不过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流沁对宫长月,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崇拜。 接着,宸楼,一如既往的平静。 而月圆之夜的这一天,也迅速到来了。 早在几天前,宫长月便吩咐了楼中的人,让他们按照宸耀的吩咐,将一些必要的东西买了回来。 其实这些东西倒不是说跟青晨的复活有什么关系,按照宸耀的意思,是想宫长月亲自在复活之术施展的周围,布下一个九宫八卦聚灵阵。 九宫八卦聚灵阵,顾名思义,自然是聚集天地灵气的阵法。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聚集天地灵气,并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情。改变灵气运行轨迹,强行聚拢而来,可谓是触动了天道的,常人还真不敢这么做。 可是放在宫长月身上,倒无所谓了,毕竟她连复活这种逆天之举都要做出来,还怕什么改变灵气运行轨迹? 终于暮色西沉,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大地,那种铺天盖地的金红色,真是说不出来的辉煌灿烂。 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的宫长月终于抽空出来去寻找青晨了,因为之前考虑到今夜的复活之术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所以宫长月破例让青晨出去疯玩了一整天,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宫长月走出竹楼,目光在周围扫过,很快落在一个高处。 那是竹楼的房顶。 宫长月不假思索地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青晨的身后,正当她迈出一步,准备去叫青晨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 因为,她清楚地看见,抱腿安静坐在那里的青晨,遥望天际的侧脸,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宫长月心里一紧,当即走了过去,一把将青晨抓了起来。 这一抓,她有些辛苦地抽取了珑玉中的灵气,才能够触碰到青晨。 青晨震惊地抬起头来望着宫长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结结巴巴地喊道:“姐……姐!” 宫长月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句地问道:“身为男儿,为何落泪!” 青晨一愣,然后黯然地低下头。 宫长月看着他的模样,抿了抿唇:“若是你不愿,今晚就停止。”她说得斩钉截铁,一点也没将自己这段日子为了青晨的复活而作出的付出看在眼里。 倒是青晨听了宫长月的话,连忙抬起脸来,慌乱地看着她,连连摇头:“不要!姐姐!不要停止!我……我只是!”他支支吾吾,迟迟不语。 宫长月脸色一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青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最后在宫长月的强压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这天空,再也看不到这美景,再也看不到……姐姐你……” 是的,青晨害怕在复活中失败,然后死亡。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所以他不想死。 宫长月一怔,脸色也随之柔和下来:“既然如此,那便不用施展什么复活之术了。”她尊重青晨的意见,及时他现在所说的和之前所说的不同。 “不!”青晨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我想,我想复活。” 他定了定神,扬起满是坚定神色的脸,看着宫长月:“姐,我很害怕死去,但是,我更讨厌这样虚无缥缈地站在你身边,我想到脚踏实地,我想要用我的双手沐浴阳光,而不是在阳光下都看不见我的影子。我想……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宫长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青晨对自己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说了说来,并没有觉得忐忑,反而因为说开了一切,心中更加平静。 他看到宫长月复杂的眼神,扬起唇角,扯出一抹纯净的笑容,那个笑容,好似阳光一般,可以破开一切阴霾,融化一切冰寒。 “姐,现在我也看了天,看了美景,还看了你,所以……我什么都不怕啦!什么复活之术,快点开始吧!” 宫长月沉默地看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姐。”青晨唤了一声。 “也罢,随你。”宫长月说完,转过身。 在她迈出步子之前,却是侧过脸,带着无比的坚定说了一句话…… “有我在,你不会死。” 语气平淡,却充斥着一种强大的自信,而这样的话,在宫长月说来,并不奇怪! 青晨眼中顿时氤氲起泪水,站在原地轻轻呢喃着:“我相信你,姐姐。” 宫长月走下小楼的时候,恰恰遇见从外面走来的宸耀。 狐族化人,每一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祸水! 这句话,在宸耀身上,应验了。 此时,宸耀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锦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精致的花纹。他的一头白发懒懒地挽起一个发髻,用一根白玉的簪子固定好,柔顺的长发一直垂落到大腿处,好似瀑布一般美丽。 而他的白发下,是一张用多么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形容的绝美面孔,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如同纯粹的宝石,美得让人心醉。 奇怪的是,宸耀身上并没有狐族应有的魅惑之气,反而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干净的气息,而他完全是靠着这种宛若谪仙般的干净气息,吸引着别人的目光的。 从屋外走来的时候,还是优雅淡然,一派谪仙之姿的宸耀,一看到宫长月,立刻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当即冲到了宫长月面前。 “主人!”他高兴地唤道。 和以前还是小小的狐狸身子不一样,那时候,宸耀总喜欢扬起小小的脑袋,眨着幽蓝色的眼睛,望着宫长月,但是现在,他却足足比宫长月高出一个头! 不过,他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就算是比宫长月高出一个头,他那副全心全意看着宫长月的模样,还是和以前身为狐狸的时候如出一辙,连眼中的讨好,都没有变过。 “一切差不多了吗?”宫长月问道。 “恩恩!我刚才已经检查了!”宸耀连连点头,“我也让那些人全部退到外面去了哦!”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宫长月向来的居所湖心岛,湖心岛也是这次复活之术实施的地点所在。 宫长月听宸耀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忙起来,竟然忘记吩咐那些下属了。他们和被珑玉守护着的宫长月不一样,他们都是凡人身躯,入了阵法,定然会受到影响的。相反,若是他们站在阵法外面,反而可以得到阵法泄露出来的温和灵气的滋养,在武学之路上,更进一步。 宫长月自然是愿意让自己的属下更加强大的,想起这一点的时候,宫长月立刻让宸耀出去,让苍衣将楼中有潜力有实力的人挑出来,围着湖心岛的外围站好。 虽然到时候术法施展,定然会天生异象,但这点小事情,根本没被宫长月看在眼里。 “没问题,抱在我身上吧!我立刻就去!”宸耀当即像是领到了什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般,忙慌慌地冲了出去。 宫长月独留在小筑中,看着面前摆满了一桌的东西,微微眯起眼睛。 现在,要开始布置阵法了! 九宫八卦聚灵阵! 第128章 逆天 走了一圈下来,宫长月将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才站到了阵法的中心。 现在差的,不过是起阵。 只见宫长月以脚为介质,将内力源源不断地灌入脚下划出的法阵,她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郑重起来。只见她手指翻飞,一个个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复杂不已,并且囊括着深奥玄机的手印随之出现,而每一个手印的结成,都牵动这周围天地元气的震动。 “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 每一个字的喝出,宫长月手上的手印就要变化一次,随之的效果,便是带起九个不同方位的的光芒的亮起。 “结!”宫长月眼中顿时爆出精光,猛然将结印的双手举起。 “轰!”有一股无形的气波,顿时爆开来。 这一片的天地灵气,都开始暴动了。 天地灵气的暴动,代表着狂风大作,周围顿时飞沙走石一片,若不是这里是隐星谷,环境幽雅,树木十分多的话,恐怕那些暴动的天地灵气,就已经把这座湖心岛给包围了。 彼时,湖心小筑周围环绕的湖水,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将所有的飞沙走石都拦了下来,让湖心小岛上的竹筑依然保持着安静。 宫长月站在阵法的中央,十分真切地感觉到了小筑的周围有一道天地灵气铸成的屏障正在慢慢升腾而起,缓缓凝聚成形,而被九宫八卦聚灵阵聚拢的天地灵气,从上方的豁口,疯狂地灌了进来。因为是强行引过来的灵气,所以这些进入了小筑的灵气并不稳定,而且还暴躁得有些可怕,若不是宫长月功力深厚,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些暴动的灵气震得内伤吐血。 结阵,表面上看来并没有花去太多的时间,但是这个过程,对于宫长月来说,却是漫长无比的。因为结阵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过去,都代表着他体内内力的不断流失。若不是有珑玉作为她的后盾,恐怕宫长月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当这个灵气屏障到了上空最后的地方,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宫长月却有些后力不济了。 宫长月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似的。 结阵最后一刻,所需的灵气是绝对庞大的,即使是有着珑玉支撑的宫长月,也坚持不了了。 但是,她如何能够失败!她,必须成功!这九宫八卦阵,乃是青晨复活的保障! 宫长月抬起脸,就算此时她脸色苍白,但是她抿起的唇,皱起的眉头,坚定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霸气深沉! “哼。”她眼睛一眯,重重吐出一个字。 随之,她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边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一边逼出一滴精血。 宫长月将自己的精血凝于指尖,凌空画出几个繁琐复杂的铭文,然后轰然一掌,拍向天空。 “凝!”她这一喝,仿佛震动了天地,整个九宫八卦聚灵阵,也终于凝结完成! 伴随着九宫八卦聚灵阵的运转,这阵法猛然升腾起一道光柱,仿佛一道蓝色的利剑,猛然冲破上方乌色的厚厚云层,仿佛直接将天空捅出了一个大洞似的! 这一变化,可是让隐星谷的所有人,都清晰所见了。 而他们也清楚,这道光柱升起的地方,正是今日左护法苍衣吩咐过的不得接近的湖心岛,楼主的所在之地! 那么,这个光柱和动静,就是楼主弄出来的? 大部分对此事真相不知情的宸楼中人,只是从此事中感受到了自家楼主的强大,心中顿时汹涌起崇拜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而对这个动静感受最为深刻的,莫过于那些在宸耀的传话下,于这片小湖周围聚集起来的那些人了,他们可是亲身感受到了之前的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更是亲眼看到了那道光柱的升起,感受到了自家楼主与天地抗衡的霸气与强大! “太震撼了……”有人望着天空,平日里杀人如麻的精英,此时却跟傻了似的,喃喃自语道。 震惊过后,便是崇敬,对宫长月无法比拟的崇敬之情。 更多的,是他们为自己能够跟随这样伟大强悍的主子,而骄傲自豪! 九宫八卦聚灵阵凝聚的刹那,宫长月当即回过头,冲站在门口的白色身影喊道:“宸耀!” “来了!”宸耀高高应了一声,伸手便将身边以魂体而存在的青晨抓在手里,转眼便凝聚为一颗彩色的光球,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朝着宫长月走来。 宫长月在喊了宸耀之后,立刻盘膝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恢复自己的内力。等到宸耀以极慢的速度捧着青晨的灵魂光球来到宫长月身边的时候,宫长月已经在珑玉的帮助下迅速恢复了一层,脸上的苍白也是消失了许多了。 宸耀来到宫长月身边站定,一边用自身的灵力保护着青晨灵魂的安全。 而复活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在周围一字摆开……沉墨石、天青玉莲、赤炎神木。 宫长月将自己颈间缀着的珑玉也一手扯了下来,将自身为数不多的内力分出少许灌入其中,催动着珑玉,缓缓漂浮了起来,最后定在半空之中,慢悠悠地转动着。 宫长月一伸手,将天青玉莲隔空抓了过来,那朵如同黄金打造而成的美丽无比的天青玉莲,便轻巧地落在宫长月素白柔软的手心之上。 因为在开始之前,宸耀便告诉了宫长月,只要一半的天青玉莲便足以为青晨铸造肉体,所以宫长月将天青玉莲握在手中之后,当即凝气为剑,将天青玉莲一下划成了两半。 她将一半扔回之前放置的地方,另一半则是抛到了珑玉散发的淡淡温润白光之下。 此时,珑玉仿佛有着什么奇怪的吸引力一般,那一半天青玉莲落在这白光之后,并没有直接坠落在地,而是悠悠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宫长月再度朝着珑玉打出一道内力,再度激发了珑玉。 珑玉散发出来的温润白光,顿时亮了几分。 而在这白光之下,那一半的天青玉莲仿佛被灼热一半缓缓融化成液体,然后不断扩张伸展,最后在宫长月的控制下,凝聚成一具模糊的人体! 说着身体模糊,就是因为它只是有一个模糊轮廓的人型,并没有真正的五官和四肢。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宫长月又抓过沉墨石,对准那轮廓模糊,只有淡淡人形的身体的心脏部位,猛然拍下! 沉墨石一入天青玉莲化作的人体之中,顿时变了姿态,好似成了一颗真正的心脏,而奇经八脉,以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沉墨石为中心,缓缓舒展开来,没过多久,就构成了整个人体应该有的经脉和血管! 而已经化作心脏的沉墨石,仿佛有着生命一般,一下一下地缓缓跳动着,在这近乎半透明的身体之中,如此清晰可见。 “宸耀。”宫长月出声的时候,语气虽然听不出来有多么虚弱无力,但已经带上了一丝疲惫。 也亏得是宫长月,若是别人,恐怕早已经倒下了。 宸耀担忧地望了宫长月一眼,却并没有过多的耽搁,将手中青晨的灵魂光球捧着,朝着那身体走去,然后在一旁站定。 接下来,就需要他的帮助了。 “三魂现,七魄凝!”宸耀喝道,也猛然将双手合拢,朝着中间的灵魂光球一拍! 那灵魂光球顿时如烟花般爆开,一阵光芒之后,却是化作了十团光芒。 这边是青晨的三魂七魄。 只见下方的七团黑色光芒,分别是不同的动物形状,虽然模糊,却十分灵动传神。而这七团黑色光芒之上,便是三团红色的光芒,这三团光芒则是人形,虽然有些模糊,却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看出来,这三团人形的光芒,是青晨的模样。 看到如此顺利地将三魂七魄分开来,宸耀心里终于稍稍安了几分,不过,他也不敢过于安心,神经依旧紧紧绷起,因为接下来灵魂是否能够成功融入这身躯体,将会是这复活之术施展的最大困难! 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准那漂浮在身躯上方的十个不同颜色的光球,灵力已然凝聚在指尖+ “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宸耀每一声高喝,都夹杂着灵力,让这七魄,顺着他手指所点的方向依次飞去。 七魄所在的方位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七魄错乱,即便是青晨复活成功,他的身体也是阴阳失调,魂魄紊乱,最后只会成为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而已。 不过只要将七魄安置正确,倒是基本上不会出现七魄错乱的事情。 宸耀坐起来是轻车熟路,所以这七魄归位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 但是接下来的三魂归位,却是让他的心思慢慢凝重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从体内分出三股灵力,将这红色的人形三魂,包裹起来。 没错,这三魂,需要同时归位!这难度性,可是大大增加了! 宸耀小心翼翼地将这三魂护好之后,仰起头来,望着天空,幽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在等待。 只见那天上的月亮,在云层中显露出声,那饱满浑圆的月亮,带来的,是最精纯的夜之精华! 第129章 复活 那月亮在幽幽夜空中散发出来的银色夜之精华,化作一缕一缕的光芒,窜入宸耀的眼中。 宸耀幽蓝色眸中本来就闪烁着淡淡的幽光,此时有了这夜之精华,他眼中的光芒,却是更胜了,更是带上了一种神秘诡异的感觉。 当夜之精华的吸收终于达到一种饱和的程度的时候,宸耀双手猛然扬起,他睁大眼睛,高声喝道,每一个字出口,他眼中那闪烁的幽光,便会黯淡一分…… “天魂胎光!地魂爽灵!人魂幽精!三魂归位!” 他的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然后将那红色的人形三魂,缓缓朝着那躯体中压去…… “轰!”一股无形的气波顿时以这躯体为中心掀开来,仿佛一阵狂风刮过,屋中好多东西都被吹倒了。 原本盘腿坐在一边打坐复原的宫长月感受到这股气波,紧闭的眼睛迅速睁开,紧紧盯着宸耀手下的动静,她也明白,成败就在此一举! 当宸耀将那红色的人形三魂压下去的时候,那原本并没有生命的躯体,却仿佛一个人一般开始挣扎起来!若不是有珑玉的淡白色光芒的桎梏,恐怕这幅躯体就直接逃之夭夭的! 这一幕,实在是诡异不已! 宫长月看到之后,顿时皱起眉头,她很清楚,这是三魂与这躯体不兼容的表现。 她猛然站起身来,再次朝着珑玉灌输出自己刚刚才恢复没有多少的功力,并且低声一喝,仿佛在警告那块看起来没有任何意识,实际上却是非常有灵性的白玉! 那原本只是散发出淡淡光芒的珑玉被宫长月这么一警告,倒像是一个受了批评的小孩子,可怜兮兮地抖了两下,才乖乖地在宫长月的命令下,让身上的光芒更是胜了几分,而下方的躯体受到的束缚力量也大上了很多,在这样的压制下,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 有了珑玉的支持,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的宸耀总算松了口气。之前那躯体的抗拒和这三魂的震动,恐怕受到影响最大的人就是他了,两方的争斗,可是搅得他体内的灵力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疯狂震动起来,若不是他强行压制住,恐怕早就是一口血喷出来了。 事实上,和外界传言的妖族就是无所不能的不一样,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他们也有脆弱的一面。 珑玉一压制这抗拒的躯体,宸耀也就好办多了,他不用分出一股精力去压制抗拒的躯体,只需要将手中的三魂控制着缓缓向下压,顺便分出一点点精力调和两者之间的抗拒之力便行了。 时间缓缓过去,宸耀终于将这三魂压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至此,三魂七魄彻底归位,这复活之术,也算是成功了八成了。 终于圆满完成任务的宸耀顿时松了口气,他将虚软得颤抖的双手放下,撑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一边,为宫长月让开了位置。 当然,他临走之前没忘狠狠瞪了那珑玉一眼……没想到这小子刚才居然没有尽力,怪说不得他会觉得只是让三魂七魄归位便这么困难呢!还以为珑玉只是以讹传讹,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大的效用呢! 宸耀其实更想指着那珑玉跳着大骂一顿,这样才能够彻底解气,不过考虑到现在正在进行重要的事情,需要彻底的安静,便硬生生将这些话憋了进去,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到复活之术完成之后,要去找那珑玉好好算一帐。 其实,宸耀也是一只很小心眼的妖。 宸耀退开之后,宫长月撑起并没有恢复多少,依旧十分疲惫的身子,走到那躯体旁边,冷冷看了一眼还在得意地晃来晃去,似乎在跟宸耀耀武扬威的珑玉一眼。 珑玉立刻被宫长月冰冷的眼神看得打了一个哆嗦,安分下来,开始正正经经地全心全意做事了。 宫长月没有计较这块过于富有灵性的珑玉太多,她伸手将最后一样东西赤炎神木抓了过来,双手合十,将内力将这块赤炎神木包裹起来。 “轰哧!”赤炎神木顿时化作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小小的,在宫长月手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屋子都染成一片金红色。 宫长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团赤炎神木化作的金红色火焰慢慢地拉伸开来,轻柔地推着手,将这团金红色的火焰,推成了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不过这太极图案只有外表有些相似,却并没有最关键的两仪,倒是有些欠缺了。 此时宫长月却是咬破了尚未愈合的舌尖上的伤口,吐出一口精血,将那口精血一分为二,落入这赤炎神木之中,分别化作两仪。 至此,太极图案大成。 宫长月眼睛一眯,迅速将这赤炎神木化作的太极火焰派入手下的那副躯体中。 “咚!”那副躯体在太极火焰进入的一刹那,猛然震动了一下! 这太极火焰,在这复活之术中,起的是中和作用,正是有着太极火焰的存在,才会让青晨躯体中的一切完美融合在一起,让青晨彻底地苏醒过来。 但是,这太极火焰融入青晨身体之后,也成为了他的生命之火……太极灭,则命陨。 这躯体在震动之后,只是平静了一小会儿,便再度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半透明的躯体开始被肉色覆盖,细细的汗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那头部的位置,也慢慢开始变化,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那是青晨的脸。 在青晨的身体完全化出来的一刹那,早有经验的宫长月一把扯过旁边准备好的长袍,轻轻覆盖在缓缓飘落的青晨身体的一刹那。 复活之术,终于成功了。 几乎是在复活之术成功的同时,这九宫八卦聚灵阵也开始崩溃了。 本来时间仓促,为阵法准备的材料都不算是最好的,所以也只能维持这九宫八卦聚灵阵一阵,这复活之术刚刚完成,九宫八卦聚灵阵便开始崩溃,那些被禁锢的天地灵气也开始恢复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被扰乱的天地终于慢慢开始恢复着平静。 这次复活之术,中间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差池,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一帆风顺的。已经拥有了真正的躯体的青晨虽然尚未醒过来,但是那副脸色红润的样子,看起来真是非常健康的。 他的这幅躯体也算是非常的完美,和他以前的样子毫无差别,这也算是他体内的三魂七魄的模样决定的。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青晨的头发并没有长出来,还是光溜溜的一片,也不知道青晨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这一抹雪亮的小光头,该是作何感想。 复活之术完成之后还有一个调养阶段,宫长月早已经派人准备好了药材,煎熬出了药汤,将稀释了的药汤灌进汤池中,将青晨的身体放入其中,让他刚刚生成的身体慢慢吸收着这温和的药力,调养着他的身体。 这个过程,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说,要七七四十九天,青晨才能够真正醒过来。 这段时间非常漫长,所以这汤池中的药力也被吸收得很快,幸得有宫长月派的人在一旁精心照料着,药力浓度一旦降低,便立刻将新鲜熬好的药汤灌入其中,如此反复,以保证这汤池中的药力的稳定性。 宫长月也是每天都会过来的,每每看到青晨安静的眉眼,她心里就会非常平静。 自己……终于成功了呢。 内心想来古井无波的宫长月,竟然泛出了一丝丝喜悦的心情。 她那日消耗太大,虽然修炼了一段时间,也吃了一些补药,却并没有让体中内力完全恢复,原本就冷若冰霜的脸,更是增添了几分苍白。不过她这身体倒并不影响她的走动,只要在这段时间里不动用内力,也是并无大碍的,要知道那日如此大的消耗,她却是硬生生坚持到了最后都没有晕过去。 反正自己还要疗伤,而青晨也还需要泡在药汤中七七四十九天,宫长月也没有忙着去哪儿,便在这隐星谷中呆了下来,这一个消息,可是把那些隐星谷的人都高兴坏了,要知道从隐星谷建立以来,宫长月在这里住的最长时间不过就是一个月,还鲜少来,他们总部的人看到主子的机会简直是少得可怜,现在知道主子可能会在这里长住,当然是高兴得不行了。 现在这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这隐星谷倒是一个坏境幽雅的好地方,在这样的天气下也一点儿不显得炎热,倒是让宫长月住的十分舒心,慢慢恢复了以前那种懒散的日子,只是偶尔去看看青晨的状况。 倒是宸耀,在这复活之术完成之后,也是体内灵力完全枯竭了,当场就虚脱倒了下去。不过他只疗了半天的伤,便又开始生龙活虎了。 这倒不是他恢复迅速的原因,他虽然体内的伤没有宫长月的眼中,但一时半会儿也是恢复不了的,现在他的生龙活虎,不过是性格因素决定的。这平日看起来跟谪仙一般清高的白色男子,事实上却是一个时刻都安分不下来的主儿! 这不,一直怀恨在心的他已经找准机会复仇了! 第130章 火毒 这日中午,宸耀趁着宫长月小憩的机会,就准备将那块珑玉给偷偷摸了出来,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嚣张的珑玉,以报之前它在复活之术施展过程中,给他穿小鞋的仇! “吱呀……”镂空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白色的身影踏着光芒而来。 “宸耀公子。”齐雅见到是他,便福身行了一礼。 他们这些跟在宫长月身边的人,从宫长月随口介绍这位白色男子的时候,让他们称呼他为宸耀,他们便都清楚了这个男子,原是当初那只极具灵性的赤凤雪狐化身成人的。而他们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现在的平淡,已经完全能够接受了。 虽然最开始,他们还是有些担心宸耀毕竟是妖,跟在主子身边可能是另有目的。但是再看平日里,这位化身成人的妖怪大人在对待主子的时候,竟然是一脸谄媚的狗腿模样,那个想法,不知不觉就打消了,也慢慢开始接纳宸耀。 看到齐雅,宸耀脚下一缩,迅速抬起手朝着齐雅挥了挥,嘴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齐雅看到宸耀这个笑容,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说不出究竟奇怪在哪里,但是她就是觉得宸耀这个笑容真是说不出来的心虚。 宸耀的确是心虚,本来想偷偷溜进来把那该死的珑玉牵走的,没想到竟然忘记房间里除了已经睡着了的主人,还有这几个跟主人形影不离的侍女呢! “主人睡了吗?”宸耀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齐雅心底的奇怪更胜了……宸耀一直跟在主子身边,难道不知道主子在这个时辰就是正睡得沉的时候,怎么会问出这么一个多余的问题呢? 心里奇怪是奇怪,不过齐雅还是回答了宸耀的这个问题:“是的,已经睡下一会儿了。” “哦哦……”宸耀拉长了声音,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顿时尴尬不已,只恨自己太过倒霉。 他的目光落在齐雅身上,很快又扯了一个问题出来:“齐雅姐姐是要去哪里吗?”宸耀平时称呼宫长月身边这几个侍女的时候,都是称为“姐姐”的。 齐雅点点头:“嗯,我去为主子准备一点吃食。” 宸耀顿时眼睛一亮:“那你快去吧!去吧!”他期待地望着齐雅,巴不得她现在就立马离开。 “哦……哦。”齐雅皱了皱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还是绕开宸耀,走了出去。 看到齐雅出去,宸耀才终于拍了拍胸,一副有惊无险的模样。他放轻了脚步,朝着里面走去。 掀起那一颗颗圆润的珊瑚珠子串成的帘子,宸耀便看到屋内除了穿着一身月白色丝质长袍睡在床上,身上只是看看盖了一床薄被的宫长月之外,还有流沁这个向来不会离身的第一侍女。 因为宫长月平时不喜欢别的陌生侍女站在自己旁边,所以此时是流沁亲手拿了一把羽扇,站在盛着冰块的金盆旁,轻轻朝宫长月扇着凉风的。 流沁听见珠帘的响动,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宸耀。为了不打扰宫长月,她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用眼神询问宸耀的来意。 宸耀扯出一个干巴巴的无声笑容,抓了抓脑袋,没有直面回答流沁的问题,反而是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骨溜溜地转了起来,在屋内寻找着他“仇人”的踪影。 终于,他在右手边的桌子上,看见了静静躺在那里的珑玉。这大概是宫长月觉得睡觉时候戴着有些膈人,才取下来放在一边的。 现下,宸耀只要想着怎么把这块珑玉从流沁眼皮子底下拿走就行了。 我是来看看主人的。宸耀朝着流沁无声地比划着。 这个时候?流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宸耀呵呵笑了两声,脑子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珑玉拿出去算了,主人若是怪罪,那也是主人起来之后的事了。在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他将这珑玉好好折磨一番了! 这般想着,宸耀也直白起来,手上比划着……我来拿东西,有点小用。 说罢,他点了点那桌子上的珑玉。 流沁心想,主子虽然天天将这块玉佩佩戴在身边,但也没有阻止以前宸耀的把玩,想必他拿去,主子也不会说什么,便朝着宸耀点了点头。 宸耀心里一喜,一步踏过去,抓起珑玉就脚下生风跑了出去。当然,他就算是再跑,这脚下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宸耀一脸得意,在冲出宫长月的寝殿,找到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之后,偷偷摸摸地蹲了下来。 “嘿嘿,这下栽在了我手里了吧!”宸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然后,他捏起手上的珑玉,将它半埋进黑乎乎的土里。 珑玉仿佛很厌恶这些盖在身上的土,疯狂地震动起来,似乎在挣扎一般。 “嘎嘎,你逃不掉的!”宸耀怪笑两声,一边逮着不安分的珑玉,另一只手则是将土盖得更严实了一些。 看到珑玉被埋在土里的憋屈样子,宸耀顿时仰天长笑,双手叉着腰,好不得意。 谁知道,他得意过了头,竟然一不小心让珑玉钻了空子,直接从土里挣扎出来,猛然飞了起来,“嘭”地一声撞在了宸耀的脑袋上。 宸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冒金星。 所谓的乐极生悲,便是这个样子的。 在宫长月这边日子过得蛮是惬意的时候,远处的神医谷中,慕青夜却是天天都在担心。 其实这份担心,连他自己说不清楚,因为这份担心太过于复杂,有担心公子钰说的复活不过是骗人的,也有担心师弟青晨能不能够复活成功,还担心后山那冰窟中的老前辈吩咐的寻找珑玉的事情…… 总之一句话,他最近繁闹的事情很多!而且件件都不让人省心! 他算着,今日差不多就是答应那冰窟中的老前辈前去后山的日子了,于是他吩咐了手下人一些事情,才独自一人朝着后山走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频频进入后山,已经让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了,更不会像第一次进来一样,被那些雾障迷了眼睛,找不到进去的路了。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山洞,推开石门,走进大厅,拿起那红色的可以保暖的珠子,握在手心,走进了冰窟之中。 “前辈。”慕青夜望着一如既往地坐在冰台上面的灰衣老者,唤了一声。 那灰衣老者听了慕青夜的声音,眼睛动了动,才缓缓睁开来。 此时的灰衣老者,比起之前慕青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气势减弱了好几份,眼中目光虽然依旧锐利,却不再如以前一般清明,已经增添了几分浑浊。而这灰衣老者的面上,更是蒙了一层死寂的灰色,让这老者的脸色,看起来阴鸷不已。 “来了。”灰衣老者开口,声音听不出息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灰衣老者有些昏浊的目光落在慕青夜身上,发现他手中除了握着那可以保暖的珠子,就并无他物的时候,心中却有些意外的,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生气。 还是没有找到珑玉。 灰衣老者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眼睛……这么久的等待,已经让他苦不堪言了。 “你出去罢。”灰衣老者吃力地摆摆手。 慕青夜惊讶地挑眉,十分意外灰衣老者居然没有因为他没找到珑玉的事情而怪罪于他。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心中的想法而耽搁,很快就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来到这里。 这个呆在冰窟中的前辈,身上的气息让人觉得太不舒服了,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这老者给他的感觉,还是这冰窟带给人的感觉。不管怎么样,已经来了这里很多次的慕青夜,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灰衣老者见慕青夜离开,石门慢慢闭合,才软下身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之前不过是强撑着身子,不让这幅佝偻老态的模样出现在慕青夜面前,事实上,他已经是痛苦不已了。 体内的火毒将他折磨得快要发疯,就算是这千年寒冰洞窟中铺天盖地的寒气也无法压制住他体内汹涌澎湃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火毒,这些火毒就像是岩浆一般,在他的七经八脉中流淌,路过之处,留下一片疮痍。 他是世间少有的大宗师,本来应该笑傲天下,高高在上的,现在却被这奇怪的火毒折磨成这个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所以一直没有向他以前的老朋友求助,而是蜗居在这神医谷的后山中。 他是神医谷中的人,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被神医谷驱逐出去的。不过他明白当时师傅的无奈,所以并没有对神医谷抱有太大的恨意,才会在受伤之际,偷偷隐遁到这里疗伤。 当然,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治疗他伤势的珑玉。 在慕青夜之前的一任掌门,也就是慕青夜和慕青晨的师傅,算是这灰衣老者的小师弟,他是亲眼目睹了这灰衣老者在当年被赶出去的,所以对老者要求他拿出珑玉的时候,严词拒绝了。 灰衣老者念及同门之情,同时也因为当年对着师傅许下的诺言,便没有强取。本来想着这小师弟快点让位,将珑玉交给下一任掌门,他便可以让这下一任掌门亲手将这珑玉送到他的面前,谁知道,这珑玉竟然丢失了。 “难道是天要亡我……”灰衣老者喃喃说道。 第131章 道宗 在孟国边境的一处偏僻地方,却有一处风景如画的好地方,一座被葱葱郁郁的树木包围起来的高山,半山腰上,袅袅云雾犹如匹练一般环绕在那里,也将上半峰的模样遮得模糊起来。 这座山的模样,真是和那些传言中的仙山有几分相似! 这里虽说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但周围实在是人烟稀少,一点人气儿也无,倒让这如画的美景,真的如画了。 不过,鲜少有人知道,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道宗,就隐居于这座高山之上,周围的树林,已经被他们布下了迷障,若不是知晓出入道路的人,走进这里,只会在这树林中迷路到死! 这日,有两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骑着马,从外面驰骋而归。 到了树林外面,他们主动下了马,步行走入这树林之中。 他们是道宗的弟子,此次被委以重任出山,便被师叔带着走了一次树林迷障,所以此次回来,再入这树林迷障之中,便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就穿过了整片树林,即将踏入他们道宗的地界。 “哎!师兄!等等!”堪堪落了另一个人半个身子,一脸忧色的的师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担忧,一把抓住走在自己前面的师兄的手,喊住了他。 “怎么了?”师兄一脸不耐烦地问道。此时大概是他的心情不好,所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黑着的脸上,还有几块尚未好完的淤青伤痕。 那师弟也是一脸淤青,只是比他的师兄好上了那么一丝。听到师兄的反问,他结结巴巴许久,才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此行前去那宸楼,师傅吩咐我们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若是回了宗里,师傅怪罪下来……” 他向来害怕自己那严厉的师傅,此次又是他们办事不利,不仅没有见到那宸楼的楼主,还被人暴打一顿之后丢出来,可是将道宗的脸都给丢尽了,要是被师傅知道……他几乎能够想象出师傅那张板着的严肃的脸了。 “怕什么!”那师兄眼睛一瞪,猛然喝道。说起这件事来,他脸色顿时又沉下几分,一副狠狠不已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那宸楼行事太过于嚣张,居然连我们两个这道宗弟子也敢打,无疑是在打我们道宗的脸,我们只要将事实如实告知,我们的师门长辈又岂会咽下这口气?到时候,铁定要好好收拾这嚣张的宸楼一番!” 他说着,顿时想象起自己的师傅师叔们气愤的找上宸楼的门,将那个叫什么朱雀的女人好好收拾一分,还让她跪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求饶一番的画面。想到这里,这师兄心底顿时觉得畅快不已,只觉得近日心中积郁的闷气也消散了大半。 “可是……可是不是我们的态度……”那师弟傻傻地唯唯诺诺说道。 “谁说是我们的态度有问题!”师兄冲师弟没好气的一阵大吼,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二愣子师弟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到师傅面前去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师兄狠狠瞪了师弟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愤了好久才没好气地对师弟说道:“这次不是我们的态度不对,而是那些宸楼的人太嚣张,知道了吗?” 师弟愣了一下,虽然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自己师兄的那张黑脸,实在是有些不敢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便只有点点头:“知……知道了……” “哼,等会儿如果你乱说话,我就……”师兄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师弟缩了缩脑袋,连连应道。 师兄重重哼了一声,甩袖便走,不过刚刚走出几步,却又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下步子,让他身后的那个师弟差点儿就撞在了他的背上。 “师兄……” “等会儿你不要说话,一切都让我来说!”师兄再次吩咐道。 师弟也不好多说,只有答应。 师兄这才满意地抬脚继续朝前面走去。 两人登上高高的云梯,跨过广场,来到正门大殿之后,在这里,事先便接到他们归来消息的几位长老,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云明,云峰,你们回来了。”其中一位长老开口道。 “师傅,各位长老。”两人站定,便当即朝着这几位俯下身子。 “怎么样?东西送出去了吗?”云明云峰两人的师傅习惯性地板着脸问道。 未等师弟云明说话,师兄云峰便抢着开口道:“师傅啊!徒儿们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那宸楼……那宸楼的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云峰这番开口,是可怜地望着自家师傅说出来的,之前低着的脸一抬起,满脸的伤痕淤青顿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人的师傅看到两人脸上程度不一的伤痕,顿时愤怒地问道。 虽然他为人比较严厉,但是对待自己的徒弟,还是十分护短的,此时看到自己心爱的徒儿居然被打成这个模样,显然是气得不轻! “这就是那些宸楼的人动手打的啊!”云峰立刻指着自己这一脸的伤痕,向着这几位的师门长辈哭诉道,“我们好心送请柬上门,却被那几个嚣张的宸楼中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幸得这回来的路上用了药膏已经好了许多,要知道徒儿之前的伤……之前的伤才是!” “这宸楼,竟然敢对我道宗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不就是一个崛起仅仅几年的小门派的,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云峰云明的师傅吹着胡子愤怒地说到。 “师弟,等等。”另一个性子稳重的长老拍了拍云峰云明师傅的肩膀,低声说道,才转过脸,朝着云峰问道,“你们可是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才让宸楼的人做出这般行径?” “没有啊!徒儿们真的没有做出什么事啊!”云峰理直气壮的说道,顺便还道出一些很容易激起这些师门长辈的愤怒的话,“那个什么朱雀宫主,还对我们说,对我们说……”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害怕说出来,会惹起几位长辈的不快一般。 “身为男儿,结结巴巴像个什么样儿!那个劳什子朱雀宫主说了什么,你快点说!”一个脾气有些火爆的长老眼睛一瞪,厉声喝道。 云峰身子一震,才犹豫着开口:“她说……她说我们道宗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居然敢和他们宸楼谈条件……” “什么?”那个脾气火爆的长老顿时被气得不轻,若不是被身边的师兄抓住了肩膀,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冲出去找那个说他们道宗算个什么东西的女人好好算一帐了! “那宸楼的朱雀宫主,真的这么说?”那稳重的长老是另外几人的师兄,也是此时最平静的一个人,他并没有急着生气,而是多问了一句。 云峰被这位长老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不过他并不敢将真相说出来,只有硬着头皮咬牙说道:“……是!” 其实云峰也不算是在撒谎,他只是没有将话说全而已。事实的真相是,他在以一种十分嚣张、高高在上的态度面对朱雀的时候,彻底惹怒了朱雀。 朱雀是什么人?她是宸楼的四大宫主之一,权利仅次于楼主宫长月和左右护法,手下下属没有上万也有成千,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物,岂能容你一个小辈在我面前放肆? 其实,在跟了宫长月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实则上却是绝对的行为作风霸道的主子之后,朱雀这几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宫长月这性子的影响。 更何况,朱雀性子本来就暴躁,之前若不是顾忌到云峰两人是来自那声名赫赫的道宗,恐怕早就一脚踹在他的脸上了。 所以此时云峰一表现出这样一幅态度,早就按捺不住的朱雀当场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给云峰抽了过去,出手迅猛,还没等到云峰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这一巴掌给抽懵了! 云峰一半边脸高高肿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雀,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居然敢动手打他!他虽是孤儿,却因为天赋很好,从小就被身为长老的师傅收入门下,在道宗云字辈中虽说不是顶尖的人物,但绝对也是优秀的人才,多少人都要巴着叫他师兄的,现在却被人给打了耳光? 云峰当时就受不了了,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准备向朱雀还手。 说实话,一个打女人的男人,也实在不是什么好男人。不过云峰倒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就在他准备反击的时候,朱雀又是扑头盖脸的一巴掌下来,直接将云峰拍翻在地。 别看朱雀只比云峰大了几岁,但武功却不是高了一点。云峰的师傅平时对待他虽然很严厉,但也究竟是将他看做心爱的弟子的,所以对待他还是有些保留的,哪里比得上朱雀这个被宫长月严格训练,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手呢?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云峰被朱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张勉强算得上是英俊的脸,也被打成了一个猪头。 云明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当时也想冲上去帮助,结果被震怒之中的朱雀一个反手就打开了。很快,朱雀身边的几个下属冲上来也将还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云明也暴打了一顿,最后可怜的云明也落得了个和云峰一样的下场,同样变成了一个猪头。 当时朱雀就踩着云峰的脸,将他那张猪头脸狠狠碾压了几下,终于觉得解气了,才轻蔑地说道:“小子,想在姑奶奶面前嚣张,还是先回你妈肚子里去,好好修炼几年吧!你以为你们道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态度和我们宸楼谈条件?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显然,朱雀的嘴巴,也不是吃素的。 没多久,朱雀就令人将云峰和云明给丢了出去。 云峰向来自恃过人,此次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而且还被打得这么惨,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自然是怀恨在心的,这一路上回来,心中的怨恨也越积越深了。 可是云峰自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事实上在这些师门长辈面前,还是不够看的,虽说其他人被云峰浑身上下证据般的淤青伤痕,以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宸楼侮辱道宗的话,着实是激怒了这些长老们,才让他堪堪钻了这么一个空子。 不过,站在这里的人,可是还有性子稳重的大长老,刚才他反问云峰那一句话的时候,就是心中有怀疑,在试探他罢了。当这大长老看到云峰眼中的闪躲的时候,心中也顿时清楚,这个小子,肯定没有将事情交代明白,定然是有所隐瞒的。 大长老平时看起来性格蛮是和蔼,其实却是一个眼中最揉不得沙子的人,看到云峰的表情,他当即重重哼了一声,厉声道:“云峰!在这么多师门长辈面前,你怎能够撒谎?快点!将真相全部说出来!” 心里刚刚有些窃喜的云峰顿时被镇住,抬起脸来惊骇地望着大长老。 此时大长老的一脸严厉,却是丝毫不输云峰那个以严厉著称的师傅的。 大长老身周的几个长老也被大长老这声厉喝给惊了一下,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兄啊,不是那宸楼行事太过分了吗?还真以为我们道宗多年不出,就比他们弱了?不过是个新生的力量,这次合作,不谈也罢!” 大长老以师兄的姿态严厉的扫了身边这几个师弟一眼:“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事情根本不像是这小子说的这么简单吗?” 大长老这声呵斥,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顾忌云峰师傅的脸面的,惹得云峰师傅心里一阵不快,却由于对师兄的畏惧不敢说出口来,只能转而对上云峰,厉声道:“你这小子,还不快点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岂敢在这里蒙骗这么多师叔长辈?” 云峰吓得脸色一白,当即跪伏在地,整个人都在那里瑟瑟发抖,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云峰平日里在那些师弟们面前能够硬起气,但是在师傅和这么多师叔面前,却像只见了猫儿的老鼠似的,也不敢再将这及刚才的谎言继续下去了。 见了云峰这幅样子,这几个人岂能不明白,自己刚才不过是被云峰这个小辈骗了? “云明!你来说!”大长老严厉的目光落在云峰身后的云明身上。 云明连忙也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将事情一五一十都交待了,没有一点保留。 云峰听云明这么坦白,恨不得当场就晕过去,他只觉得师傅和这些师叔失望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刮过。 听了云明的话,大长老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了下来:“所以说,你们之所以被宸楼那朱雀宫主给打了一顿,就是因为你们的态度太嚣张?” 云明诺诺地点点头。 大长老叹了口气:“你们离去之前,我们吩咐过多少次,让你们一定要以礼待人以礼待人,现在你们却做出这样的事……哎!也是我们道宗管教不严啊……” 云明云峰的师傅听了这话,连忙站出来,对大长老抱拳道:“师兄,这次是我这两个徒儿办事不利,我代他们向您赔罪了,师弟我也一定会好好惩罚他们两个的。” “嗯。”大长老应了,也就没再说话,算是将云明云峰两人的处罚权,交到了他们的师傅手上。 此长老当即黑着一张脸,对着云明云峰两人先是斥责了一番,才宣布了对两人的处罚:“云明,你虽然有过,但真正的原因并不在你身上,也能够再后来将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便罚你去经阁扫地三个月!” 这个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云明也就只有认了。 但是对上云峰的时候,这长老的态度就没有这么好了:“你!云峰!去思过崖修炼一年!若有再犯,我定将你逐出师门!” 若是之前他对云明的判决勉强能够让其他的长老接受,但是现在对云峰的判决,却是让其他的长老都大吃一惊! 那思过崖是什么地方,除了苦修者,没有人能够在那里熬过一个月,就算是他们这些入武多年的老骨头也不敢说能够在那里安心呆上三个月,现在竟然要让云峰在那里呆上一年! 云峰也愣住了,没有想到师傅给自己的惩罚竟然如此之重。 “师弟你……”大长老忍不住开口。 “师兄你不用说了!”云峰师傅一摆手,“我一直是将云峰作为我最重要最优秀的弟子看待的,谁知道他竟然做出这等让我道宗蒙羞的事情,这是必须要严惩的!” 说罢,他又转向云峰:“云峰,你说!你服还不是不服?” 云峰愣了许久,才堪堪憋出一个字来:“服……” “好!你们下去吧!” 等到云明云峰两人都退下,这群长老们才重新聚拢坐好,商谈起宸楼这件事来。 “其实师弟你刚才的惩罚,实在是有些过了!那宸楼打了我们的弟子,也是不争的事实,云峰总算是没有撒谎啊!” “是啊,我看这宸楼的态度实在是嚣张得紧,这样就能够把我们的弟子给打了,如果我们真的去找他们合作,说不定就会被他们给欺到头上来呢!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子!” “但是你们能够找到比宸楼更好的选择吗?”大长老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所有长老的嘴巴,大家都不说话了。 大长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才幽幽说道:“我们道宗和魔宗的矛盾,已经到了一个爆发点了,魔宗屡次截杀我们道宗弟子,态度实在嚣张得紧。可是我们道宗的实力受损,比起现在发展如日中天的魔宗来说,还是要弱上那么一线。若是真的全面对上,最后损失惨重的,只会是我们道宗啊。” 大长老说起这些事情,也是十分无奈的。 若不是魔宗屡次挑衅,本来就没什么野心的他,当然宁愿在这山上住下去。 可惜,形势所逼。只要魔宗和道宗之间的矛盾一天没有解决,那道宗就不可能真的安下心来!魔宗与道宗是死敌,两者只能存其一! 彼时,大长老又将话题扯上宸楼来:“这宸楼虽然崛起日子不长,但实力绝对是现今江湖上最强的一个,甚至能够吞下七星楼这个连我们都有几分忌惮的组织,和他们合作,自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只能说,道宗不愧是道宗,能够能够知晓七星楼已经成为宸楼一部分这么一个隐晦的消息。 “要不然,我们将江湖上所有门派集合起来,共同抗衡魔宗?”一个长老提议道。 大长老早就想过这一点,但是他却摇摇头:“现在江湖上的力量太混乱了,各方都竞争得十分激烈,我们贸然插手,只会将局势更混乱,说不定会给魔宗可乘之机,还不如,找一个可靠强大的战友。” “但是我们能够确认宸楼就和魔宗没有任何勾结吗?” 大长老叹了口气,目光幽然:“那这个,就要看我们的诚意了。” 墨国,隐星谷,宸楼总部。 宫长月并不知道自己的宸楼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的日子依旧过得惬意得紧,只是前些日子宸耀找了个借口将珑玉拿出去,顺便和珑玉来了一场对决的事情,实在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将珑玉天天戴上,免得这一妖一玉趁着自己不注意,就打了起来。 不知不觉,七七四十九天,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正是青晨苏醒过来的日子。 一大早,宫长月便跑到青晨所在的汤池旁边等着了,随时关注着他的动向,她知道,青晨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睛。 不过,青晨真正有了动静,却已经是正午那会儿了。 宫长月一直待在这汤池旁边,齐雅便将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摆在了这里,谁知道,这些饭菜刚刚摆开,稳坐在汤池中,面无表情的青晨就突然皱起了眉头。 “哎!主人主人!”趴在汤池旁边的宸耀连忙扬声道,“有动静了!有动静了!” “嗯?”宫长月刚刚准备端起饭碗的动作顿时一滞,她抬起头,望向汤池中,果不其然看到了青晨皱起的眉头。 看样子,是快醒了。 宫长月便也顾不得吃饭,迅速起身走到汤池旁边。 她刚刚往这汤池旁一站,就恰恰看到青晨的嘴巴动了两下,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青晨!”宫长月连忙唤了一声。 被宫长月一唤,坐在池中的青晨也是身子一颤。 没过多久,青晨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嘴巴念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到高他的话…… “好香啊……饿……我好饿啊……” 旁边那个一直伺候在青晨旁边的小侍女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所在的场合,而且不远处站着的人正是他们敬若如神的楼主大人,连忙噤了声,退了好几步。 宫长月的心思都在青晨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侍女。 “青晨,醒了?”她又问了一声。 “姐……”青晨喃喃唤道,漫无目的的涣散目光随即落在了宫长月身上。 “主人!把珑玉给他戴几天吧!应该会恢复得更快的!”宸耀连忙提议道。 这可不是他在乱整珑玉,而事实真的是这样。珑玉的灵气十分温和,又被宫长月蕴养了这么多日子,被青晨挂在身上,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珑玉的灵气可以滋润青晨的灵魂,使他的灵魂与这幅身体的契合度增加,自然是有利于青晨恢复的。 “嗯。”宫长月点头,当即便将珑玉取了下来,驱使着它漂浮着来到青晨身边,然后落在了他的脖颈间。 有了珑玉的存在,青晨的目光立刻开始变得有神,整个人的意识也愈发的清醒。 这一下,青晨才算是真正的复活成功了。 青晨有些迷糊地来到汤池的边缘,有些吃力地从汤池中走了出来,一旁的侍女连忙为他披上衣服。 “姐!”这下算是真正清醒的青晨惊喜地看着宫长月,“我……我是复活了吗?” “对,你复活了。”宫长月微微颔首,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哈……哈哈!”青晨喜不自禁,扬声大笑起来。 “咕噜……”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青晨的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他尴尬地望着宫长月,小声地解释道:“我……我饿了……” “去吃饭吧。”宫长月拍了拍青晨的肩膀。大概是她一开始就有预感吧,所以之前特意让齐雅多准备了一些饭菜,现在两个人吃,刚刚好。 青晨早就闻道了那股饭菜的香味,当即就循着那香味而去,迅速冲到桌旁,抓起饭碗和筷子,便开始大吃起来,一副饿极了的模样。 宫长月走到桌旁,也坐下来,一旁的侍女已经为她盛好了饭,递到她手中。 宫长月说不上多饿,但这一顿,硬是陪了青晨吃了满满两大碗饭。而青晨吃得更多,足足吃了五碗,才觉得有了饱的感觉。幸亏齐雅很有眼力地跑去多炒了几个菜,否则本来是为宫长月准备的这一桌菜,还真不够青晨吃的。 吃饱饭后,青晨才去洗了个澡,洗去了这一身的药味,然后换上了一套衣服,若是能够加上一头乌黑的头发,一身紫色锦袍的青晨,也能算得上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了。 宫长月正靠在软榻上看书的时候,就听得遥遥传来青晨惊恐万状的惊呼声…… “姐!” 宫长月翻页的动作顿时一滞,随即放下书,等待着青晨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其实,她差不多能够猜中青晨之所以如此惊慌失措的原因,此时等待青晨的出现,倒是带了几分看戏的感觉。 她盘腿坐在软榻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青晨捧着脑袋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姐!姐!我怎么……怎么秃了!”青晨一脸欲哭无泪地看着宫长月,双手还是抱着自己那一抹雪亮的小光头,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在滴血一般。 他之前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脑袋凉飕飕的,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刚刚复活的原因,可是当他洗澡的时候,正准备好好洗一洗这一头乌发,却直接摸到了一片光秃! 青晨当时就迅速找来了一面镜子,在那面算不得多清晰的铜镜中亲眼看到自己的光头的时候,才完全无法接受的惨叫出声! 他以前虽说没有多么珍惜自己的头发,但这也并不代表他想当一个和尚啊! 青晨可怜巴巴地蹲在宫长月面前,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姐,我怎么办啊!” 他实在是不想顶着这个灯泡似的雪亮雪亮的脑袋出门啊!难道……难道他又要天天呆在屋子里,终日见不了太阳吗? 想到这种生活,青晨实在是觉得自己非常的惊恐。 “好了,没多久就长出来了。”宫长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顺便拍了拍青晨的光秃秃的脑袋。 看到青晨这幅模样,她实在是心情大好。 青晨知道姐姐肯定也是没有办法的了,便迅速收敛了泪水,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周围一个个的头上,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多少人的头发才能够做出一顶假发了。 “哎哟!怕什么嘛!现在天气这么热,你的光头会很凉快的!”宸耀迅速抓准了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青晨的目光落在宸耀身上,当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死狐狸!信不信我剪了你的头发!” 他可还记得当初就是这只死狐狸在姐姐面前找了借口,将自己关在那珠子中好长时间的仇呢!哼!现在他是人了,可能够好好收拾这死狐狸一番了! 宸耀和青晨斗嘴成了习惯,当即得意到:“我怕你啊!来啊来啊!” 青晨立即扑了上去。 两人迅速打成一团。 宫长月也没有理会他们,重新拿起书,继续刚才看的地方看了下去。 此时,苍衣恰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冰冷凉薄的气息立刻震退宸耀青晨两人,让两人迅速停止了打斗,不约而同地蹲到一边,望着这个跟冰山似的男人走到宫长月面前。 “主子。”苍衣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有事?”宫长月看出了苍衣眼底的郑重。 苍衣应了一声,才说道:“道宗的人又来了。” “又?”宫长月早就忘记朱雀跟自己提起过的道宗的弟子上门送请柬却是来撒野,最后被朱雀暴打一顿之后丢出去的事情了。 苍衣虽然知道朱雀之前是跟宫长月说过这件事情的,但是看到宫长月这幅表情,便明白主子显然是没能记住这等小事,便主动解释道:“在您回到隐星谷之前,有道宗的弟子上门,不过被朱雀打出去了。” 面对宫长月,苍衣一改惜字如金的习惯,蛮是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哦。”宫长月一脸平淡,并没有觉得朱雀将人家道宗的弟子打了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打了便打了,难道还要让他打回来吗?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自己实力不足,那遭打也是活该。 “所以?他们这是来报仇?”宫长月散漫地问了一句,实在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看态度……不像。”苍衣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刚刚在前厅的时候,他见了那个自称是道宗大长老的人,那人一脸和气,并没有为了被打的弟子上门前来找场子的意思,态度甚至是好得有些可疑了。 “他们想见楼主您。”这是道宗大长老自己对苍衣说出来的。 “哦。”宫长月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反应。 苍衣也没有着急,静静站在一边等待宫长月的回答,也没有在乎前厅还有一群来自道宗的人在等着。 青晨和宸耀两人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也算是能够玩到一起去,没过多久就凑到一堆,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祸害谁了,宫长月也懒得管。 又过了近乎一个时辰,宫长月才放下手中的书,懒懒抬起眼:“他们还在?” “还在。”刚才有人朝苍衣汇报过的,那些人现在还在前厅坐着喝“凉茶”呢。 “走吧。”宫长月从软榻上滑下来,任由侍女为自己套上软靴,才慢悠悠地朝着前厅走去。 宫长月的寝殿离前厅的距离比较远,再加上宫长月这一路走得极慢,所以又是足足一炷香的时候,宫长月才来到了前厅,看到了那些道宗的人。 之前苍衣便告诉她了,这些道宗的人中,领头的是他们的大长老,其次还有二长老、三长老,以及数十名道宗弟子。这些道宗弟子中,也包括道宗云字辈中最优秀的天才云天云起两兄弟。 这个阵容,算是相当浩大了。也由此可以看出来,派出这么多优秀精英的道宗对此行前来宸楼的郑重。 想必,这应该就和之前道宗派了两个云字辈弟子送来请柬,请宫长月这位宸楼楼主前去道宗一叙想要商谈的事情了。 道宗的二长老三长老已经是等得极为不耐烦了,他们身为道宗的长老,虽然年老之后便随着道宗隐居山林,但年轻的时候随便怎么说也是震慑武林一方的人物,谁知道现在却要坐在这里等那个小辈,还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这么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们心里很不耐烦了。 连年纪一大把的长老都这么不耐烦,那些随行的弟子自然是更加窝火了。此行前来的多半是已经下山历练过的道宗弟子,他们行走于江湖,虽不说有多么大的成就,但也没有面对过这么憋屈的事情。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是天赋卓越的人,平时也是高看自己一等,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屈辱? 若不是旁边还有长老们,恐怕他们早就站出来呵斥这些没有礼貌的宸楼中人了。 在道宗来人中,除了稳坐如泰山的大长老,就知道云字辈中的翘楚,那云天云起两兄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态度了。 当时,他们的平静只是面上表现出来的,至于他们心底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听到一个优美的女声响起…… “楼主到……” 此个声音,立刻惊起在座以及站着的道宗众人,他们当即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江湖上极富盛名,而且据说非常年轻的宸楼楼主,天下第一公子钰。 很快,他们便看到那耀眼的阳光下,有一个穿着玄衣的男子,逆光而来。 因为角度的原因,他此番走进来,竟然像是踏着光芒一般,那脸上银色的面具,说不出来的神秘,一身气势,更是不容人小觑,实实在在的高手风范! 宫长月的步子是走得慢悠悠的,但是气势却绝对没有弱上一分。而且此行有她刻意给这些道宗的人一个下马威的原因,所以她一身的气势,几乎是展露了八成的。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最高处的椅子上,拂袖坐下。 和普通布局的主位是一左一右两张椅子不一样,这宸楼的前厅,只有这么一张椅子,而这张椅子,只有宫长月能坐。所以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道宗的几位长老纷纷坐在了宫长月下手的位置,不知不觉,就比她低了一等。 大长老看到宫长月落座之后,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打量宫长月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喟叹……之前他以为云天云起两人已经是此辈人中的佼佼者,但是比起这个比云天云起两人还要小上几岁,却能够有这般气势的公子钰,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当世天才,排行第一的,当属面前这位天下第一公子钰啊。 道宗大长老,心中顿时升起原来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你们,是道宗的人?”宫长月开口问道,目光在这些人脸上扫过。 第132章 资格 “呵呵。”道宗大长老轻笑两声,一点也没表露出自己坐在下位的尴尬和不满,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就像是一个容易亲近的邻家老人一般。他站起身来,朝着宫长月抱了抱拳,“这位想必就是宸楼楼主天下第一公子钰了吧,老夫是道宗的大长老。” 能够让堂堂道宗大长老用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待人,已经是很难得了。 道宗虽然现在已经退隐江湖,但是他们的赫赫威名仍然在江湖上广为传播,没有人不知道道宗,甚至还有很多人对道宗抱有一种敬畏的心理,面对道宗的人时,不知不觉就带上了那么一分尊敬。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道宗弟子心性难免会高傲一些,这一点的确是无可厚非的。 可惜,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宫长月面前,都是浮云。 从这道宗大长老站起来开始,宫长月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道宗长老的身上,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就算是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堂堂道宗大长老,她心底也没有因此而泛起一点波澜。 这位道宗大长老,毫无疑问,是比宫长月弱的。 能够居位道宗大长老,这位的武功肯定是不低的,在几年前也进入了宗师之境,算是完成了一个武者生命中的一大圆满。不过他的实力,比起已经是宗师巅峰的宫长月来说,还是地上了那么一分的。 一个实力低于自己的人,宫长月自然是不会报以什么特别郑重的态度的,所以她看这位道宗大长老的眼神,就跟看其他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嗯。”她微微颔首,算是接下了道宗大长老的问好。 不过她的姿态,在那些高傲的道宗之人面前,实在是太刺眼了……他们虽说不想要求这位宸楼楼主能够用多么恭谨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但至少也不该这么冷淡吧!这幅模样,完完全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让他们这些道宗之人,仿佛低了她一截似的! 二长老和三长老虽说顾忌一旁没有表态的大长老,没有当场拍桌呵斥,但那脸色,着实是不怎么好看的。 但是那些来自道宗的弟子,除了为首的云天云起两兄弟,其他那些年少轻狂的白衣少年们,可就是按捺不住了。 当即就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站了出来,他的眉间有一股淡淡的傲色。他的实力大概比不上云天云起两兄弟,但显然也是他们这云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 年少轻狂的他让他几乎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所以遇到宫长月这般完全没有将他们堂堂道宗放在眼里的人,这少年顿时怒了。 他从二长老三长老背后一步跨了出来,走到堂前,直接抽出腰间挂着的长剑,雪亮的剑光直指高堂之上的宫长月,眉毛一竖,厉声喝道:“小小一个宸楼楼主,竟然也敢在我道宗大长老面前放肆!” 大长老看了自己道宗弟子这显然有些出格的行为,却并没有出声呵斥,而是在静观其变。 显然,他是在试探。 大长老在很早之前就调查过这位宸楼楼主公子钰,知晓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但流言毕竟是流言,这位大长老向来都是一个只相信自己双眼的人,所以看到自己道宗弟子这般行径,也没有阻止,而是想要观看一下那公子钰的反应。 “放肆?”宫长月靠在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面具的眉毛微微挑起。 她看着这傲气的少年,轻轻哼了一声,看似轻飘飘地拂袖挥下,一道掌风顿时朝着那道宗弟子扑头盖脸扇去。 那少年手上长剑顿时挽了一个剑花,显然是没有将宫长月轻描淡写扇出的一掌看在眼里,面对这道掌风,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哈,要是自己今日接下这公子钰一掌,岂不是在这大厅之上,当众打了她一巴掌?想想都解气啊!那少年顿时想到。 谁知道,那道掌风就要打到这少年的时候,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旁边窜了出来,转眼便挡在了那少年面前,双手运转真气,轰然对上了宫长月这道掌风。 “大长老!”被挡在一边的少年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窜出来的人……道宗大长老。 “退开!”大长老厉声一喝。 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听到大长老严厉的声音,还是条件反应一般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场上这些道宗之人,没有谁清楚他们大长老心中有多么的震惊。 当两股力量相撞的一刹那,大长老虽然面不改色,却还是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般反应,顿时让道宗他们人震惊不已。 他们的大长老,对上那宸楼楼主随意甩下的一道掌风,竟然落了下风?怎么可能! 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多余表情的云天云起兄弟,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大长老站定之后,一脸严肃地望着高位之上的宫长月。 宫长月依旧微眯着眼睛,看着大长老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但是落在那些道宗的人眼中,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带了几分轻蔑。 大厅之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宫长月才盯着依旧站在那里的大长老,一字一句说道:“你们道宗,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她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是听在旁人耳里,却是如此的轻蔑。 但是,道宗的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之前若是觉得她的姿态还有一点刺眼,但是现在看来,她这幅做派,却是如此自然。 她当得起这般! 在场这些道宗少年,虽说是心高气傲,但对待强者,还是有绝对的敬仰之心的,此时感受到了这宸楼楼主强大实力的冰山一角,他们看向宫长月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畏。 大长老听了宫长月的话,脸上严肃的表情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平静。 刚才对上那道掌风,大长老便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宸楼楼主的实力,是多么的骇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宸楼楼主,年轻不过二十左右! 这是何等的惊艳才绝! 既然大长老的实力是宗师之境,而对上宫长月的掌风时候却依然落于下风,这位大长老就那掌风中的绝对强势感受到了宫长月的实力,也是宫长月特意表露出来的……宗师之境巅峰! 宗师之境和宗师之境巅峰,虽然字面上只差了两个字,但从实力上来说,差的却不是一点半点。 此行前来的道宗之人中,大长老的实力是最高的,另外的二长老和三长老,一位刚刚突破宗师之境没多久,一位还处于瓶颈,距离宗师还是差了那么一线。但是,他们这些道宗来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一个宸楼楼主的对手。 这,便是宗师巅峰实力的强大之处。 大长老看着宫长月,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后浪推前浪。” 这位宸楼楼主说得也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确是没有与宸楼谈判的资格。 大长老本来以为这次自己亲自前来,已经算是给足了宸楼的面子,但是真正站在这里,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道宗大长老忍不住从内心开始反省……他总是让道宗的那些弟子,不要因为自己是道宗的人便骄傲,便自大,要以一种谦和的态度待人。但是想到此行前来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心态,自己又何尝没有带着来自于江湖上最强大的道宗的自傲? 自己是真的老了啊,这天下,已经是属于年轻人的天下了。 大长老这般想着,身子又佝偻了几分,整个人顿时显露出几分老态……这下,他心里的那些高傲之感,才算是真正消耗殆尽。 今日一番对峙,对这位道宗大长老来说,也算是有益无害的。因为这位大长老的心境,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谁都知道,武功修炼之途,越到后面,心境的提升就越难。内力讲究的不过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但是心境,却不是想提升就提升的。 这位道宗大长老,无形之中,奠定了自己在以后将会升入宗师巅峰的实力。 他抬起脚,朝着自己之前的座位走去,过去之前,在云天云起两兄弟面前停了下来,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颇为感慨的说道:“小子,要好好努力啊。” 云天云起两兄弟不约而同的一愣,对大长老的话有些不解。 他们本想出口询问,却碍于场合,不得不将这个问题咽了下去,而道宗大长老,也迈出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悠悠坐了下来。 这一次,他再度开口,语气中的那一丝傲然也完全不见:“钰公子,虽说此次我们并没有和你谈判的实力,但也请你听我一说我们此行前来的目的。” 这句话中,恳切的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说吧。”宫长月重新靠回了椅背,身上凌厉的气势,也柔和了几分。 “我们道宗,想要联合宸楼,一起对付那魔宗!”大长老提及这件事情,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恨意。 “魔宗?”宫长月顿时来了兴趣。 第133章 危机 从天下武会开始,宫长月就对这魔宗上了心思,到了后来,魔宗几番派人暗杀她,更是让她心中抱了不满,早就令七星楼在暗中打探魔宗的消息。 按照她的意思,是不想再让这魔宗继续存在于这世上的。 不过真的调查出来魔宗消息的时候,宫长月发现这魔宗表面上看起来是衰败之后推出江湖,实际上却是为了保存真正的实力,并且在退隐江湖这些年中,发展壮大了手中的力量,较之风头最盛时期的魔宗,也不逞多让! 没错,宫长月的宸楼是很强大,但是它毕竟还是有时间的限制,从建立至今,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算是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也堪堪不过达到如今宸楼这个水平。 而按照现在这个宸楼的水平,强行对上魔宗,想要重创魔宗然后全身而退是绝对不可能的。想要魔宗付出惨痛的代价,宸耀也定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毕竟,宸楼和魔宗的实力水平,相差无几。 宫长月行事霸道,但她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霸道,她知道衡量自己的实力和对方的实力,在确认到对方的实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时候,宫长月自然是不会选择贸然出手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放过这魔宗。 她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没有想到,这个时机竟然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说说,你们的合作。”宫长月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兴趣,而是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出来。 她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向来都不会遮遮掩掩的。 大长老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宸楼楼主这般爽快,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事情,看来这公子钰和那魔宗之间,也是有一点恩怨存在的。不过至于这恩怨是什么,就与他无关了,他只要知道,宸楼楼主公子钰,这位年轻强大的天才宗师,将会是自己一个阵营的战友,就行了。 不知不觉中,这位道宗大长老心底,已经将宫长月看作是一位平辈相交,甚至带了几分敬畏的强者了。 像他这样一个既有年龄,又有实力,还有背景的强者,能够放下身段,作出这般坦然的态度,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了。 这也表明了一点……实力,可证明一切,也凌驾于一切。 道宗大长老对宫长月的敬畏,正是因为宫长月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强者。 于是,道宗大长老将道宗与魔宗之间的恩怨一一道来,也直名坦言了东明山也是道宗的一部分,现在他们也已经向东明山的道宗弟子发出归门令,召集所有道宗弟子,时刻准备抵抗魔宗。 “抵抗?”宫长月轻嗤一声,不满道,“先发制人如何。” 大长老立刻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我道宗乃是名门正派,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岂能主动挑起与魔宗之间的战争?如果真的打起来,到时候遭殃的无非是那些无辜的百姓,我们……” “好了。”宫长月摆摆手,很是不耐烦的样子,“都被人打上门了。” 大长老顿时憋红了脸。 宫长月对道宗的这种行径实在是有些无语……根据之前七星楼的情报,这魔宗已经对道宗发起不止一次攻击,不知几何的道宗弟子都死在魔宗手下,现在道宗居然还要顾及什么天下苍生,也不知道等到他们的弟子全部被魔宗杀光了,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 “愚蠢。”宫长月眯起眼睛,很直白地在这道宗众人面前作出了对他们圣母行为的评价。 这下不止是大长老,所有道宗的人都忍不住憋红了脸,还找不到话语来反驳,也根本不敢在宫长月面前反驳。 人家宸楼楼主公子钰武功比他们高出不止一点半点不说,而且她作出的这个评价,连他们这些道宗弟子心里都忍不住想要赞同……实在是……实在是说得太对了! 一直以来魔宗偷袭并且杀害自己同门的事情,都让这些道宗弟子心里愤怒不已,他们很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因为道宗严厉的宗训和宗主长老们的呵斥而不得不忍气吞声。 所以说,宫长月这些话,真是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谁的心里没有一点血性?谁不想在别人欺负了自己之后狠狠还手回去?谁不想看到敌人被狠狠折磨的样子? 这时候,一个侍女突然走了进来,朝着上方的宫长月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才起身说道:“楼主,左护法大人求见。” “苍衣?让他进来。” “是。”侍女退出去之后没多久,抱着长剑身穿素色麻衣的苍衣便走了进来。 “楼主。”苍衣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看模样并没有带上多大的恭敬,但是他的眼睛深处却满满都是对上方坐着的这个人的敬仰和尊崇! 宫长月抬眼看向他:“何事。” “七星楼传来的情报。”苍衣说话,一向简明扼要,“魔宗大长老亲率五百弟子,正在前往道宗的途中。” 苍衣以一种极其冷静平淡的语气,述说了一件令道宗众人震惊不已的事情。 “什么!”大长老率先拍案而起,又惊又怒道。此时,他的稳重平静,通通不见了。 二长老和三长老也是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不过现在他们大概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才没有大长老这般失态。 其他的道宗弟子听闻,也是十分震惊,好多弟子都顿时红了眼睛,冲动得脸都紫了,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赶回宗门,然后与那魔宗决一死战似的! 宫长月瞥了这些激动的道宗众人一眼,转而问向苍衣:“到什么地方了?” 比起那些激动的到道宗众人,她的反应,完全可以说是平淡了。 苍衣答道:“道宗山山下,已经驻扎。” 宫长月顿时眯起眼睛……这些魔宗的人,居然能够在七星楼广布天下的眼线监控下,悄无声息地赶到道宗山山下,没有惊扰任何人,直到现在才被发现,不得不说,这魔宗,还是有点能耐的。 “看来是预谋已久。”宫长月挑眉。 苍衣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其实道宗的生死,对宫长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对于道宗这些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糟糕透了的消息!它,代表着末日的到来! “不怕!不怕!不是还有几位长老坐镇吗?宗主也在……我们道宗……我们道宗肯定会没事的!”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白衣少年仿佛在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说道。 其他弟子也被他说得眼前一亮,这才想起他们道宗还有好几位长老坐镇,就算是魔宗打上门来,也肯定会没事的。 “就是!” “没错啊!我们道宗肯定会没事的!” “我们还有这么多道宗弟子在呢,放心,没事!” “……” 道宗弟子们纷纷这样说,似乎在安慰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就连那二长老三长老,也被身边弟子的话语,安慰得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希望。 但是为首的道宗大长老那难看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因为在场的道宗之人中除了他,没有谁会更清楚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严重。也只有他,心里才最明白,道宗的末日,是真的来了。 可惜现在,他却不敢说,他怕说了,就会让这些弟子的希望彻底磨灭,心性脆弱的,说不定会就此受到打击,这无疑是在为他以后的强者之路上,埋下一个心魔。 所以,他不敢说,不敢说出事实。 道宗大长老没有发现,宫长月的目光是一直放在他身上的。 宫长月在观察他的表情。 多年以来帝王之术的修炼,早已经让宫长月将察言观色这一套修炼得炉火纯青,仅仅从道宗大长老这表情,宫长月就知道,此时道宗大长老的心里有多么的绝望。 “苍衣。”宫长月回过头,低声唤道。 苍衣心领神会,当即上前几步,走到宫长月身边,微微俯下身,低头与宫长月交流了几句。 忘了说,苍衣,便是现今宸楼中七星楼的管理者,在七星楼的情报处理之上,所拥有的权利,仅次于宸楼楼主宫长月。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苍衣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这个得自于七星楼的消息,会由苍衣亲口来这里告诉宫长月。 说完,宫长月挑眉,冲大长老十分肯定道:“你们道宗,有内奸。” 她并没有什么“别人的家务事管不得”的顾忌,现在既然道宗已经提出来了要与宸楼合作,而宸楼也准备答应,那么出现内奸,也自然是宫长月的分内之事了。 大长老一震,愕然地抬头看向宫长月。 未等大长老又任何反应,一个道宗弟子便站出来,愤然地瞪着宫长月:“就算你是宸楼的楼主公子钰,你也不能说我们道宗有内奸!我们道宗弟子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对宗门的忠心都是毫无置疑的!” 当初道宗为了隐瞒于世,招入道宗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孤儿,对于这些从小便是在道宗长大的孤儿来说,道宗便是他们的家,而那些师兄师弟,便是他们的家人。 面对这位弟子如此天真的话语,宫长月轻蔑地嗤了一声。 第134章 恳请 那名弟子因为宫长月的反应又气又怒:“我们道宗弟子都是对宗门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出现内奸的!” “你凭什么肯定?”宫长月扬起下巴,轻声问道。 那弟子结结巴巴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根本找不出什么非常绝对的理由,来反驳宫长月。最后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才扯出一句十分牵强的话:“反正我就是相信!” 宫长月扬眉,懒得和他多说,在她看来,这完全是属于小孩子的语言和行径,她又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宫长月摆摆手,表示不想再与这弟子说话了。 那道宗弟子还想说什么,刚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云天低低唤了一声:“八师弟!” 那道宗弟子回头看了云天一眼,不得不转身回到之前站的地方,只是顺便忿忿地哼了一声。 宫长月瞥了道宗大长老一眼,看到他黑如锅底的脸色,心中也了然了八分。不过她并没有穷追猛赶,逼着他硬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而是吩咐道:“除道宗的三个长老和苍衣,其他人全部出去。” 大长老并没有任何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才默默低下头,算是默认了宫长月的话。 最先退出去的自然是宸楼的人,几乎是在宫长月的命令落地同时,这些训练有素的宸楼中人便迅速动身离开,转眼便消失在这大厅之上。道宗的那些弟子拖拖拉拉了一会儿,有好几个人都很是不满,不过当他们看到并没有作出任何阻止行径的三位长老时,才默默接受了,纷纷朝着门外走去。 很快,这个偌大的花厅便安静了下来。 这次宫长月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端起手畔的幽兰青花骨瓷茶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悠闲的气息自然而然就散发出来了。 大长老看到宫长月的作态,忍不住暗暗咬牙……这年轻人,为何如此敏锐! 而二长老和三长老已经沉不住气了,他们在听到宫长月说道宗有内奸的时候,心里就突然咯噔一下,再看大长老那反应,他们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此时,他们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快点告诉我们啊!” “没错师兄!我们想要知道真实的消息,心里才有个底啊!” 两个长老纷纷说道。 “你们真的想知道?”大长老叹道。 两个长老连忙点头。 “也罢也罢,你们身为长老,也是该知晓这些事情了……”大长老说着,脸上露出一种颓然的神色,然后他闭了闭眼睛,才缓缓睁开它,看着身边的两位师弟,也没有顾及正位之上的宫长月,慢慢述说而来…… “这次我们道宗,恐怕真的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的身份地位还很高,不然魔宗也不会恰恰挑在这个时候向我们道宗进攻了,要知道,现在我们道宗的实力,在那五百道宗弟子和道宗大长老面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 真正听到这番话从他们最信任的大长老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本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二长老三长老还是忍不住白了脸,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怎么会……” “对了,我们还有,我们还有那几位呢!”二长老突然想起什么人,却碍于一旁的外人宫长月与苍衣,而没有直接道出那人身份。 道宗大长老摇摇头:“你们不知,早在几年前,那几位前辈就进入密室开始闭关修炼,一直到我们出山前,都没有出来,魔宗恐怕就是得了这个消息才……哎,是我们大意了。” 道宗除了那几位所谓神秘的老前辈,武功最高的,就属宗主了,实力与宫长月不相上下,同样是宗师巅峰。但是这次大长老为了向宸楼显示诚意,特意带来了二长老和三长老,这一走,也就算带走了道宗的中坚力量,留下的那些长老,武功修为都不如这前三位的长老。 而道宗云字辈中排名前几的弟子,也随着大长老出行,这一下,道宗的实力倒是抽空了接近一半,若是真的对上此次魔宗的来人,那也真的只有输的份儿了。 要知道,这次魔宗带队的,也是魔宗的大长老,那位大长老的实力比道宗大长老的实力更高,实力逼近宗师巅峰,而且这还是几年前的事情!若是现在,恐怕实力更强悍了!也不知是否突破了大宗师的境界,毕竟那魔宗大长老停留在宗师巅峰已经许多年了,比起道宗宗主来说,都要强上一线。 由此看来,道宗如今的处境,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二长老和三长老顿时泄了气一般,靠在椅子上,这一瞬间,看起来足足老了好几岁。 大长老也是怅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额头,眼中满是落寞……他曾经也是一个孤儿,后来被一位从道宗下山的长老看重,认为他骨骼清奇,是一个练武的好材料,便带他上了道宗,成为了一名道宗弟子。 和之前那个站出来的道宗云字辈弟子一样,他也是将道宗视为自己的家,将师兄师弟们看做是自己的兄弟,将那些长老们看做自己的长辈,那些温馨的日子,让他现在都怀念不已。 他将他的一腔热血都付诸给了道宗,他将道宗视作如同自己生命一般重要的东西,那是他的家! 但是现在,这个家,即将要面临破亡的局面,他该怎么办…… 站在这个高位上已经这么多年了,这道宗大长老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危机,让一向性子稳重的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宫长月将这三个道宗长老的反应看在眼里,依旧自然自得地喝着手中的茶,静静观望,不动声色。 “对了!”那道宗大长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惊喜万分地说道,“还有东明山!” “东明山?东明山又怎么了?”二长老有些疑惑地问道。 道宗大长老扯出一个笑容,眼底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猛然站起身,语气是难以压抑地兴奋:“东明山的所有人已经收到了回门令,几日前被启程回宗门了!这件事情因为牵涉重大,所以知晓的人只有我和宗主!那个内奸定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根本来不及告诉魔宗!那么魔宗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东明山……”宫长月低喃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道宗的另外两个长老也是知道东明山的,对东明山的实力也是比较了解的:“可是……东明山实力有限,也是抵挡不住魔宗的攻击了,最后还不是……”说着,他的眼神黯然下来。 大长老摆摆手:“只要能够抵挡一阵子就够了,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头发花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大长老,此时一扫眼底的清淡,仿佛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重新拥有了年轻时的热血与激情! 他猛然侧过身,面向上方的宫长月,抱拳道:“楼主大人!请您务必派出贵楼的精锐,助我道宗一臂之力!” 宫长月颇具兴味地挑起眉,将手中的幽兰青花骨瓷茶杯慢慢放下,目光也随之落在道宗大长老身上:“我为何要助你?” 大长老愕然……刚才这公子钰不是已经表露出要和他们道宗合作的意向了吗?为何现在又说出这样的问题! “你刚才不是……” “我刚才想要答应,是因为道宗有与我合作的价值,但是现在你们道宗危机临头,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宫长月一字一句地说道,神色毫不掩饰的轻蔑。 大长老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我们道宗的危机,你们宸楼没有必要必须出手,但是,我恳请您,帮帮我们!” 他说着,猛然抬起头,苍老浑浊的双目中,满是恳求。 堂堂道宗大长老,在道宗中,除了那几位隐世的老前辈,他的地位,仅次于宗主。上千宗门弟子,数十长老,都要听他的号令,他的威严,是丝毫不亚于道宗宗主的。 此时,他却能够为了道宗,对宫长月说出“恳请”这般的字眼来,更是用上了“您”这样的尊称! 这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长老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人走上高位,难免会重视起自己的面子来,但是这道宗大长老,却能够为了道宗,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 在他看来,只要道宗能够在此次危机中平安度过,便一切安好! 他今日,就算是求,也要求得这宸楼楼主出手! 大长老的双目中,满是坚定和执拗。 可是,他的坚定和恳请,真的能够打动宫长月吗? 只见高坐上位的宫长月突然软下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眯起,那凛冽的目光仿佛实质了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一种不言而喻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开来。 “我看起来,是这么善良的人吗?”宫长月的轻声问道,说话却是如此残酷冷漠。 第135章 答应 公子钰是一个善良的人? 如果这句话传出去,肯定会惹来一片笑声。 江湖上谁不知道这个公子钰,虽然面如冠玉,却性格非常古怪,据说喜怒无常,而且性格格外阴冷,嗜血非常。 而他能够受到江湖上这么多人的追捧,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有一种致命的黑暗吸引力,再加上他身份成谜,武功高强,更是让那些人趋之若鹜,直接将他捧成了天下第一公子。 所以公子钰的性格,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而真实面上的宫长月,更是绝对和心地善良这样的词语挂不上钩的。 宫长月这般反问,无疑是在讽刺这位道宗大长老罢了。 你以为我很善良,很圣母,听你两句煽动的话,就喊打喊杀要替你去报仇?还要不顾及宸楼人的性命安全,为保护你们道宗而战? 道宗大长老的恳求,在宫长月眼中,毫无疑问是一个笑话。 道宗大长老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很快就明白了宫长月话语中的意思,脸色也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若是有宸楼的支持,他们还能够在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宗门。但若是没有宸楼的支持,他们赶回去,也不过是徒劳。大长老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带着人拼命冲回去,最后不过为那些魔宗的人,多添点刀上的血罢了,他甚至不敢保证就是自己这些人,是否能够救回整个宗门? 所以,他需要宸楼的帮助,他需要公子钰的支持,他需要绝对的成功! 而他没有想到,公子钰的拒绝,竟然会是如此不留情面。 他也不想再说什么剿灭魔宗是武林同道的己任这些话了,他很清楚坐在这里的宸楼公子钰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并不能绝对地定义她就是一个好人,她同样也有阴暗的一面,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所以什么己任,什么剿灭魔宗,在她面前,都是个笑话! 大长老深深吸了口气,闷头想了许久,才郑重道:“若是楼主您能够派人帮助道宗,老夫……老夫便……” 宫长月的神色非常平静,垂着眸,看也不看大长老。 那大长老咬咬牙,硬着头皮道:“老夫便答应你三件事情!只要不违反道义,而且是老夫力所能及的事,老夫都能够帮你做!” “师兄!”二长老和三长老都愕然不已。 道宗大长老答应随意做三件事情,这样的事情,绝对是震撼性的。毕竟道宗大长老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广了去了! 若是旁人得了道宗大长老这样的诺言,不知道该兴奋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宫长月,依旧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她已经重新端起了茶杯,轻轻吹着茶汤上面漂浮着的茶末,极品大红袍的香味缓缓蔓延开来,具有无比的吸引力。 道宗大长老是一个爱茶之人,爱茶的程度更是堪称茶痴了,若是平时,他闻了这样茶香,早就眼睛一亮,走上去了,但是现在,他心中却是烦躁不安地看着宫长月低着的脸……他有预感,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宫长月的迟迟不反应,就像是一下下重锤,猛然敲击在他苍老年迈的心房上,让他的心跳忍不住急促起来……如果公子钰还是拒绝的话,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没有任何异议地做出力所能及的三件事情,这已经是他能够开出的筹码极限了。若公子钰看不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宫长月似乎根本不在乎现在的气氛有多么的紧张,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眯眼感受着入口的茶汤浓郁的香味。 许久之后,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来,问道:“若是道宗覆灭,你的承诺,算什么?” 如果道宗覆灭,道宗大长老自然不再复有原来的地位,而他的承诺,在高高在上的宫长月看来,不过什么也不算,自然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宫长月怎么可能为了他的承诺,而去随随便便答应这样的事情? 大长老抿了抿唇,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这种屈辱感,并不是面前的公子钰带给他的,而是这个身份带给他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直话直说吧,楼主你究竟有什么要求?”他只能妥协。 宫长月沉吟了一下:“做三件事情这个提议不错,但你没有什么价值,所以……”她顿了顿,看向道宗大长老,目光灼灼,“让道宗来吧。” “你疯了吗?”这是二长老和三长老的第一个反应,也是他们不约而同拍案立起吼出的话! 宫长月没有在乎这两个小丑般的老头,目光依然落在大长老身上。 大长老茫然了许久,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然后,他点点头:“好。”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你们准备启程吧。”宫长月满意地坐了回去,将视线转向苍衣,吩咐道,“你准备一下,立刻启程。” “是。”苍衣微微颔首,然后抱着剑下去了。 苍衣能够管理好七星楼这么大一个情报组织,安排这点小事情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马车,一切必备物品,以及即将跟随出战的人手,都在快速准备中,过不了一个时辰,恐怕他们就能够坐上马车出发了。 “师兄,你疯了!恩怎么可以答应那个公子钰这样的条件!”三长老一步冲到大长老身边,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 二长老随在三长老身后走来,他冷冷讽刺道:“哼,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也敢和我道宗谈这样的条件!”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畏惧还是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宫长月依旧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品茗,她很喜欢在这个过程中享受难得的清闲。而道宗二长老三长老的话,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说完话之后立刻不动声色将视线转到宫长月身上,并且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多余反应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复杂的心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他没有发现,看起来心思完全在品茗上的宫长月,那双耳朵,却是轻轻地颤了颤。 二长老和三长老都非常激动地向大长老表达自己的反对,而大长老依然是面色一片平静,似乎根本没有将他们的话听在耳里似的。 现在他哪里管得了二长老三长老的抗议,被迫答应下这般苛刻条件的大长老,心中也是一片怅然,以及对宫长月的一丝丝畏惧。 刚才宫长月与他说话时,身子稍稍前倾,一股强大且毋庸置疑的势压猛然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大长老几乎喘不过气来。要说,他也是堂堂道宗大长老,位高权重的老家伙,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这样的他,却在那犹如黄河之水般汹涌壮阔的气势下,不堪一击。 他想,这个公子钰的身份,恐怕远远不止宸楼楼主这样简单。一个行走在江湖上的高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气势! 道宗大长老,已经开始在暗中猜测了。 这时候,二长老三长老的嘴巴却一直没有闭上,一直在对大长老进行劝导,希望他能够改变主意,考虑一下道宗的处境。 大长老已经被这些话烦得不行了,他脸色猛然一沉,毫不顾忌一旁当观众的宫长月,径直呵斥道:“道宗的处境?你来告诉我道宗现在是什么处境!我们道宗现在就是在生死存亡的岔路道面前,我们挨过去了,道宗自然可以继续辉煌,若是我们输了,迎接我们的不仅仅是死,还有……退出江湖,真正归隐!那么我们道宗的数百年来的辉煌,将会付之一炬!在这个情况下,你们还有心思顾忌什么身份年龄?哼!” 道宗二长老三长老从小就是师兄大长老拉扯长大的,他们最基本的武功,也是大长老教的,可以说,大长老对他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而他的话,二长老三长老岂能不听? 所以此时受了一番呵斥,二长老三长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缩了缩脑袋,彻底闭上了嘴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了,走吧。”宫长月率先迈开步子,准备走上那辆她专属的豪华马车,拉车的便是四匹赤兔马! “等等!”走在宫长月身后的大长老忍不住开口。 “何事?”宫长月停下脚步,有些不悦地回过头来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看着这辆又大又豪华的马车,心情很是复杂,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酝酿了许久,才试探性地说道:“我们此行必须尽快赶回去,是不是该……” 他点到即止,觉得接下来的意思宫长月应该能够了解了,无非就是让她骑马,便可以再最快的速度内赶回道宗宗门了。要知道马车虽然舒适,但是速度也是远远无法跟马匹相提并论的。 大长老心中急切,自然想要快点赶回去,也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谁知道宫长月根本没有去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丢下一句话,转身上了车…… “那你就留下来吧。” 第136章 热血 虽然道宗这些人都对公子钰为了舒适度而放弃速度,选择乘坐马车前去道宗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满,但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在大长老都不得不妥协,并且用眼神警告了他们之后,他们也只能收起表面的不满。 令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眼里完全是个拖累的马车,竟然比他们这些马跑得还要快! “赤兔胭脂马,真是奢侈……”云起抬头望了遥遥在他们前面的豪华马车,暗自嘟囔了一句。 他们之前并不是认不得赤兔胭脂马,而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一直等到那马车的速度震惊了他们所有人,他们才惊讶地发现那用来拉车的马匹的身份。 这本就是千金难得的好马,哪个得了不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会随随便便牵出来拉马车呢,这是绝对的杀鸡焉用牛刀啊牛刀! 谁知道,公子钰还硬是做出来了,还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不过这世间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也就只有宫长月了。 这几匹马又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奔跑起来格外稳健,所以坐在马车里的宫长月,一点也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在这种速度的奔跑下,小木桌上放着的茶杯,硬是没有洒出一点茶水。 当然,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们此行前去道宗,就算是以这种速度,也要足足三天的时间。 道宗,已经危在旦夕。 “宗主!宗主!”一个穿着道宗白色道袍的少年慌慌张张地跑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宗主,而他旁边还坐着两位长老。 三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脸色比较郑重,看来他们商量的,应该是什么大事。 在讨论大事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弟子冲进来打断,那两位长老首先就表露出不满的情绪,而道宗宗主是个老好人,平时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此时倒是没有生气,因为他也很清楚,能够让这个弟子这么慌张地冲进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 “吵什么吵!没看到我们正在和宗主商量事情吗?”六长老出口呵斥道,眼眉间全是不满。 那少年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站着的都是他平时最畏惧的对象,声音不由得戛然而止,当即停下脚步,虽然还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气喘不已,但对长老们的畏惧稍稍压制住了他心底的慌张,脚下忍不住缩了缩。 “哎!”五长老摆摆手,打断六长老的呵斥,目光随之落在那个弟子身上,“看他这么慌张,必然是有什么急事,先让他说说。” 六长老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反对,重新靠了回去,严厉道:“说吧!” 但是他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不悦,显然是在想,若是这个小子今天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定要好好惩罚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规矩! 五长老的话让那个弟子心里的惧意稍稍冲淡了一些,这才想起刚才在山下看到的情况,眼中不由得出现了恐惧的情绪,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刚才下山,却在下面看到了一片驻扎的营地!” “什么?”五长老顿时挑眉,“驻扎的营地?是军队吗?什么军队居然敢挡在我道宗的山门前面?” 话语间,对自家道宗的自傲,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六长老也瞪着眼睛,厉声道:“小子!不要乱说话啊!” 那弟子连忙摆手:“弟子怎敢欺骗各位长老,那营地的前面还插着旗帜,上面写着……写着……”他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那飘扬的旗帜上的图案,“那上面是一个魔字!” 其实他看到那面旗帜的刹那,就忍不住猜测是不是魔宗打上门来了,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慌张。 他紧张地看着两位长老和宗主,非常希望他们很淡然地说“你想多了”或者“并不是魔宗的敌人”这样的话,他还很年轻,他才十四岁,他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这般事情,对他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不过,他还是失望了。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些话的同时,道宗宗主脸上的笑容便顿时凝住,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脸上满是郑重,身子更是微微前倾:“你确定那上面写的是一个……‘魔’字?” 那弟子看了宗主的反应,顿时白了脸,哆哆嗦嗦地答道:“是……真的是一个‘魔’字……” “难道是魔宗?”六长老当即猜测道。 宗主一脸凝重,连忙摆手:“五长老,可以请您亲自前去看一下吗?确认那到底是不是……魔宗!”他说出“魔宗”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非常的郑重。 “好。”五长老没有任何异议,起身走出大殿,然后召集了几名弟子,当即就朝着山下冲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就回来了。 而此时,大殿之上,所有的长老和弟子都聚集了起来,宗主住在最上面,神色虽然平静,但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样子,才是宗主最着急的时候。 五长老带着一群弟子回来,这些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大殿之上的人不用听他们说,几乎已经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没错,是魔宗,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打上门来。”五长老并没有说得太多,但宗主和少部分长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自然是道宗的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宗门中少数几位长老和宗主都知道,后山那几位老前辈,都闭关好些日子了。大宗师之境,一旦入关,便许久都不会出关。而且前几日,大长老带着二长老和三长老以及大部分精英弟子出门了,按照这个事件,恐怕没有七八天是根本不会回来的。 可以说,现在就是他们道宗力量最弱的时候! 魔宗却选在这个时候上门,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他们来此之前,就已经知道道宗的情况了! 已经有长老在心里猜测……他们道宗,一定是有内奸!不然这样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魔宗耳里? “而且,我们刚才在树林中潜伏了一会儿,发现魔宗的营地中,有魔宗大长老的身影!看来这次魔宗的行动,就是这大长老亲自率领的弟子!” 五长老的话,让大殿之上顿时肃静了一阵,然后,众人纷纷小声交谈起来,说的都是来此的魔宗。 宗主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严肃地喝道:“好了,安静一下。” 大殿之上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宗主这样的表情,可谓是很少见,他一向都笑呵呵的,不怎么严肃,也在弟子们心中,是一个亲切的宗主。不过现在他的严肃表情,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宗主道:“现在是道宗最危急的时刻,山下的魔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上来……” 这时候,一个性格有些懦弱的弟子怯怯抬起手,小声道:“我们山下的树林中,不是布得有迷障吗?” 宗主并没有因为他的打断而觉得不悦,而是摇摇头解释道:“迷障,挡不住魔宗的脚步。要知道,他们领头的,是十几年前带领魔宗弟子重创了我们道宗的魔宗大长老!可以说,我的武功,不如那魔宗大长老……”宗主说到这儿,忍不住无奈地叹气。 其实这也不是他在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而是这种严肃的情况,必须要实现告知所有人,让他们明白这失态的严重性,才能够在与魔宗的战斗中,拿出真正的勇气来与魔宗的人拼命!绝对不能让他们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大殿之上,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都是一脸的沉默。 宗主感受着这压抑的气氛,也忍不住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现在立刻通知宗门中的所有人,做好对战魔宗的准备。云志,你立刻带着门中十岁以下的小弟子,躲到后山去,我们道宗,一定要留下星火。”云志是他最小的一个弟子。 “师傅!”面容清秀的云志当即愕然,“不行!我不能去!我要与众位师兄师弟一起战斗!我要杀了那些魔宗的人!” 宗主抬起脸来看到云志一脸的坚定,还是妥协了:“好,那你将那些师弟安置好后,再回来吧。” 云志知道安置师弟们的任务也很重要,便同意了师傅的安排。 “好!大家行动吧!”宗主站起身来,满脸郑重,“就算我们注定会在这场战斗中失败,但是我们也不能屈于魔宗之下,我们是道宗的弟子,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就算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 宗主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当即便拉起大部分年轻弟子的热血心态,那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眼睛,已经充斥着战意,似乎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与魔宗大打一场一样。 看到基本上所有弟子的战意都被调动起来,几位长老也纷纷站了起来,安排着门下弟子们,前去不同的地方作好准备,一定要在魔宗进山之际,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道宗,没有一个人退缩。 而道宗宗主,负手站在大殿之上,屋顶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渲染出一片晦暗之色。 “东明山……”他突然抬起脸,眼底闪烁起淡淡的光芒。 第137章 漠白 道宗山下,迷障树林之外,魔宗驻扎的营地,较之道宗的地盘,保持了一个既可攻又可守的地步。 虽说此行魔宗抱有极大的信心,但道宗毕竟是魔宗这么多年来的宿敌,可以说两方都是把对方恨到骨子里去了的,所以道宗并没有小看道宗,大喇喇就冲上山去,而是先驻扎在山下,派了人去打听消息,保证这次的行动万无一失。 但是,在魔宗营地的主帐中,坐着的却并不是道宗以为的此次行动的主导者魔宗大长老,而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黑衣男子。此时他坐在桌案后面,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抓着一本泛黄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黑发很长,足足垂到了小腿,而且头发的颜色乌黑且具有光泽,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味,真是美丽非常。他的头发又因为他现在的姿势,发尾一直垂到了地面,在木椅下面铺着的洁白毛毯上,蜿蜒出一抹流畅的墨色痕迹。 而他那张面庞,更是堪称妖孽,足以和倾城相称的阿辛媲美,那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肌肤,更是会让天下所有女人都嫉妒。 此时主帐中,只有他,和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 这个女人可谓是真的非常漂亮,娇媚入骨,媚色生香,随便丢出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为之沉迷。她穿着无比适合她的红色,薄薄的纱衣遮挡不住那雪色的肌肤,胸前的高耸具有无比的诱惑力,那纤细的腰肢缓缓摇曳,犹如扶风弱柳般。 女人站在角落里,痴迷的眼神落在那黑衣男人身上,久久都没有挪开。 她本来是来向主子汇报事情的,却发现主子正在看书,便自发自地走到角落里去,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因为她知道,主子最讨厌有人在他做事的时候打扰他了。 这站了一个多时辰,她竟然也没有丝毫怨言,痴迷的眼神一直望着主子,连双腿酸麻都感觉不到,已经完成沉醉在那黑衣男子的气场之中。其实,只要她能够站在这里望着主子,就算是让她站上一天,她也会甘之若饴的,只因为那个让她等待的人,是她最敬仰最崇拜的主子! 黑衣男子终于觉得看得有些乏了,便将那本价值连城的古书随意丢在桌面上,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目光也随之落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如姬来了?过来吧。”男子说道。 那被唤为如姬的女子娇柔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睛中是掩饰不了的激动,然后她并没有过多的犹豫,迅速走到了男子的身边,福了福身,娇媚的声音响起:“见过主子。” 这般绝色尤物在面前,男子的眼神却依然清明,根本没有受到如姬的诱惑。 “我让你去做的事情怎么样?”男子问道。 如姬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完全取得了那慕容老头的信任,相信离成功,已经不远了。”一边说着,她的眼中也流露出几分自得。 慕容家那老头,可谓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纵使是威逼利诱,都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老头最后还不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其实若是慕青夜在这里,定会觉得这个女人有几分熟悉……她便是那日宫长月与慕青夜为了慕青晨前去慕青夜的慕容家的时候,在那客栈中,那纨绔子弟怀中搂着的女子!那日只是见她的眼神不像是普通人,却未曾想竟是魔宗的人,还是被魔宗委了任务派到那边去的,目标就是慕容世家! 男子听了如姬的话,并没有觉得多开心,他对慕容家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这么久都拿不到那个东西,已经让他心中积郁起怒火,离爆发都已经不远了。 “主子……”如姬看到男子陷入沉思之中,大起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魅惑的意味。 男子仍然没有理会她。 如姬继续朝前走去,心中已经开始慢慢激动起来…… “何事!”男子突然回过神,缓缓抬起脸,阴鸷的眼神落在如姬的身上,那眼中的寒气顿时让如姬打了个寒颤。 不过如姬心里害怕,却还是决定继续下去……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没完梦中,都是主子高高在上的背影……她不求什么,她也不求能够完全得到他,她只希望能够曾经拥有他……这就够了! 如姬心中燃烧的火焰,让她忍不住做出了一些疯狂的行为,也是让她后悔了一生的行为。 “主子……”如姬呵气如兰,纱衣顺着肌肤滑下,露出雪白的藕臂,那柔软的手臂轻轻搭上男子的肩膀,然后如蛇般轻轻松松颤了上去。 如姬媚眼如丝,眼底却是掩饰不了的激动,她将自己红润的嘴唇慢慢地凑了上去…… 男子面对这般诱惑,却依然不动声色,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眉目间满是厌恶,仿佛面前这个根本不是什么美丽的女子,而是让他厌恶无比的东西一般。 就在如姬的嘴唇快要凑上男子的嘴唇的时候,男子内力一震,猛然将如姬掀开。 没有丝毫防备的如姬被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男子直接甩到大帐的门口,她浑身的骨头也完全像是被震碎了一般。 “主子……”如姬被痛苦折磨得了流下了眼泪,可怜兮兮地唤着男子。 黑衣男子却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用一种十分厌恶的口气说道:“真是肮脏。” 他的声音不大,却依然让如姬听了个清清楚楚…… 肮脏? 如姬顿时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脸色刷的白了,眼中顿时泛出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她一直都知道主子有洁癖,却没有想到,自己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仍然没有脱离肮脏这两个字。刚才他短短的两个字,让她顿时陷入绝望的深渊! “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来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只是比起这边的黑衣男子的黑衣要朴素了许多,上面并没有精致的花纹,看起来就是一件普普通通,没有丝毫华贵意味的衣服。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一头雪发,仿佛泛着淡淡的光泽,让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上面,再也无法挪开。 拥有一头雪发的人,毫无疑问,自然是楼十三。 而这个被他唤为哥哥的人,就是魔宗之主,楼漠白。 “嗯?十三,有事吗?”看到楼十三的到来,原本一脸厌恶神情的楼漠白迅速换了一副表情,冰冷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虽说没有露出什么笑容,但是比起刚才对待如姬时候的态度,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楼十三一入帐,就看到了门口处倒在地上流着眼泪的如姬。 他往旁边站了一步,仿佛如姬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眉头轻轻皱起,语气也有些不善:“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他向来讨厌这种女人,所以对待如姬,自然没有什么好口气。 楼漠白也是一脸漠然:“没什么,一个不相关的人罢了。”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如姬身上,轻声警告道:“若你不是还在执行任务,你已经死了,去找魔医,完成任务之后,自尽吧。” 如姬颤抖着倒在地上,眼泪流淌不止,绝望的眼神,美丽的容貌,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快要腐烂的花朵,充斥着一种让人压抑无比的气息。 这样的女人,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会让人忍不住升起同情之心。可是,在楼家这两兄弟面前,她并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地方,反而让他们觉得无比的厌恶。 两兄弟,模样相似,但更像的,是他们的性格……同样的冰冷漠然。 “来人。”楼漠白喊道。 很快有人走了进来。 “把她给我带出去,送到魔医那里。”楼漠白还是顺便吩咐了一句,免得那些人以为自己要处理掉她,直接将她埋了,要知道,如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是。”这些穿着黑衣的男人,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情绪,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而像是什么冰冷的机器一般。 他们并没有带着丝毫同情心,走过去将如姬抬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如姬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两兄弟很快就遗忘了。 “找我有事吗?”楼漠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桌案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捻起茶叶,开始泡茶。 严谨的工序,行云流水的手法,但是在楼十三眼中,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还真是不嫌麻烦。”楼十三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看着楼漠白眼花缭乱的手法,撇了撇嘴。 楼漠白挑眉,嘴角轻轻勾起,却并没有说话,继续着泡茶的工序。 等到一系列复杂的手法终于完成,楼十三捏起一个小杯子,将茶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他虽然不懂茶,但也喝得出这茶中无与伦比的香味。 “还不错。”他勉强给出了一个评价。 “多谢。”楼漠白坦然接受。 茶喝完了,楼十三终于说出了自己今天的来意:“我就是想问你,你在魔宗,是个什么身份?” 第138章 惨烈 楼漠白捏着杯子的动作顿时一滞,不过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太多尴尬的神情,而是惬意地眯起眼睛,轻声反问道:“你以为呢?” 楼十三与楼漠白是血脉相关的亲兄弟,怎会不知道,他的哥哥此时反问,并不是真的询问他的意思,而是在肯定他的猜测! 他的猜测是什么?一个能够让魔宗大长老恭敬以待,能够让所有魔宗的人都唤他为“主子”,能够住在这主帐中……如果这么多线索串联起来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他这么多年就真算是白活了! 他今天来此一问,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一句否定,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可惜,他还是失望了。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预感,但这种失望的感觉,还是犹如一盆冷水铺天盖地地浇下来,熄灭了他心底最后的那点希望的火苗。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江湖上人人厌恶摒弃同时也感到惧怕的魔宗扯上关系,而且这个关系,还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的,就像是枷锁一样,令他快要窒息了。 他楼十三能够博得“雪发罗刹”之名,就代表他绝不是什么善茬,更不会有什么可笑的正义感,认为魔宗就是极邪极恶的代表,真正让他介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想到那些惨痛的回忆,楼十三的身子就忍不住一颤,他愤怒地看向楼漠白,猛然站起身来,喝声道:“难道你忘了那些事情吗?” 楼漠白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茶杯,轻轻旋转着,茶汤底部的茶末,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飘飘浮浮。 “十三,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眼睛看到的,便是全部。”说话间,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严厉,如果刀枪兵戈一般,充斥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楼十三从未见过哥哥这般的凌厉,看到楼漠白落在他身上的那冰冷的眼神,楼十三顿时觉得寒气遍体而生,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一种淡淡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等到他堪堪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沉默了……原来这就是堂堂魔宗之主吗? 这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主上,大长老求见。” “进来吧。”楼漠白收回眼神,平淡无波地落在手中的茶杯之上,浑身凌厉顿时消失。 魔宗大长老一走进来,就感觉到这两兄弟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于是,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静静站在一边等待着。 当然,他不说话等待着的原因并不仅仅为此……虽然楼十三是主上的亲生弟弟,在他们魔宗内也受着众人的尊敬,但他毕竟不是在魔宗长大,无法让魔宗对他报以绝对的信任。魔宗之内的大小事,自然是不可能毫无忌惮地告诉给他的。 楼十三瞥了一眼魔宗大长老,便以一种极其生硬的语气说道:“既然你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说罢,他拂袖便离开,路过大长老身边的时候,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楼漠白虽然没有看楼十三,却将他故意踏响的脚步,以及路过魔宗大长老身边时愤然的哼声明明白白听在耳里。 等到楼十三走出去之后,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这个弟弟,看似冰冷,却并不上成熟,离真正的冷血冷情者,还差得远呢。 主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魔宗大长老也没有急着开口,更没有去管他家主上的家务事,要知道,他虽然在魔宗里声望很高,但真正的地位还是不及面前这位主上大人,甚至连武功也要低上一线。而他对主上,也是诚心诚意的折服与恭敬。 所以如此长久的等待,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不耐。 许久之后,楼漠白才像是想起了魔宗大长老的存在似的,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抬起眼,淡然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又给我们传消息了。”大长老弯了弯腰,说道。 他们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指的就是道宗中的魔宗的内奸了。 “哦,说来听听。” 大长老简明扼要地将消息说了出来,楼漠白听后,却是沉默了一阵。 “主上,计划要变动吗?”望着楼漠白没有丝毫表情的侧脸,大长老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楼漠白摆摆手,“不要在乎那么多,计划继续。对了,那森林中的雾障,你可驱除掉了?” “那雾障不愧是道宗的保障,不过这么多年来终究腐朽了许多,所以虽然麻烦,但到了明日,我们便可真正攻入进去了。”说及这里的时候,大长老的言语中,也多了几分自信。 “如此便好。”楼漠白勾起唇角点点头。 夜里,随行的侍女为楼漠白铺好床铺之后,便自发地出去了。 自从楼漠白登上魔宗宗主之位后,就越发不喜自己身边有侍女跟随,每每自己睡觉或者处理事情的时候,都喜欢独处,不喜欢有侍女站在一旁,连侍卫都是站得远远地。 有一次,一个新来的侍女不知道规矩,看到他的寝殿旁边没有人,便趁机溜了进去,然后悄悄走向楼漠白的床榻,准备色诱一下这位实在是俊美得惊为天人的主上。谁曾想,她刚刚靠近床榻,看似已经完全入睡的楼漠白却猛然睁开眼睛,璀亮的双眸中没有一点睡意,抬手便探向那侍女的喉间,一掌便结果了她的性命。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冒犯这个规矩。 楼漠白让人吹了帐中的其他灯,只留了床榻旁边的一盏……这也是他的习惯。 天气虽然已经炎热起来,但是入了夜,还是有一股寒气,特别是在这深山里,日夜温差变化非常大,白天还让人热得汗流浃背,晚上却冷得人直打哆嗦。 当然,按照楼漠白的功力,是不会惧怕这点寒气的。只不过睡上床之后,还是习惯性地盖上了一床薄被,才闭上眼睛。 他很快就睡过去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今夜的梦中,竟然会是如此的不平静…… “哥!哥……”一个稚嫩的凄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恍若惊雷一般顿时在楼漠白的心头炸开! “漠萧!漠萧你在哪儿?”年幼的他慌乱地打量着周围,火光映得他的脸上一片赤红,连他那双澄澈的双目都忍不住染上了红色,这种红,是绝望的红。 他迈出小小的腿,在院子中奔跑着,这一路过来,却是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 这里是人间地狱! 曾经对他闻言细语的乳娘,被人砍断了脖子扔在院子里,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深处的恐惧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定格;服侍他的那个年仅十六岁的丫鬟,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却被人强暴之后一刀穿心,一身衣衫破烂,身上到处都是血污,要知道,她向来爱美,也是最爱干净的;年迈的老管家,被人砍了双臂,连眼睛都挖出来了,凄惨的死状教他看了差点没吐出来…… 死的人,太多了。 年幼的他看到这些尸体,忍不住退步,却突然想起父母临终时对他的交代,再听着那就近在耳畔的弟弟的呼唤声,他还是硬鼓着勇气,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啪!”他被某只断脚给绊了一下,顿时摔倒在地。 地上蜿蜒漫溢的是殷红的鲜血,他一跌下去,便沾了满身的鲜血,连那张精致干净的白玉小脸儿也不例外。 但这些鲜血并不足以让他恐惧,让他真正害怕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张死人的脸。 那是他的表姐,此行前来他家里玩的,却遇上了这种祸事,性子素来泼辣的她很是直爽,他和漠萧都很喜欢她,总是追在她身后喊着“姐姐”“姐姐”。她的笑脸本是最灿烂的,此时却化作了地狱的厉鬼,深深地映进了他的脑海里。 “啊!”小小的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当即翻身坐了起来,慌忙地蹬着脚后退,恐惧的尖叫迟迟没有消失。 但是他往后退,却又撞上了另一个小厮的尸体,那触手冰凉的感觉,让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哇!”他的年纪还这么小,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场面,他嘴巴一撇,当即哭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唤着“爹……娘……” 这样一唤,却是让他愣住了。 要知道,爹和娘,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的,只有他和弟弟楼漠萧了。 弟弟……漠萧…… 他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继续哭下去,然后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恐怖的尸体,也不管自己身上的鲜血,拔腿就朝着前面跑去,嘴里还不断叫着“漠萧”“漠萧”! “哥!” 他一眼望去,立马看到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那个小小的身子竭尽全力缩在角落里,看到他的到来,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漠萧……”轻轻唤着弟弟的名字,他总算松了口气,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他抬脚朝着楼漠萧走去。 “哥……哥!”楼漠萧一边哽咽着,一边朝着他伸出手。 可是,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身前突然窜出一个不速之客! “桀桀!”那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精瘦男人回过头,朝着他扯出一个笑容,发出古怪的笑声,然后猛然纵身而起,朝着角落里的楼漠萧奔去。 “啊!”楼漠萧一声尖叫,转眼便被那精瘦男子抓在了手中。 “漠萧!”他的脸刷的白了,下意识就朝着在那男子手中不断扑腾的楼漠萧扑去。 可是小小的他哪里是那精瘦男子的对手?那武功高强的精瘦男子一个拂手便将他打飞,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胸口积郁着一口气,哇地吐出一口血。然后,他的脑袋顿时昏昏沉沉起来,在他迷糊的视线中,那个精瘦男人提着楼漠萧,纵身窜上房顶,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火势已经蔓延到后院来了,他躺在泥地上,视线模糊,周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而他的口中,却还是不断地在呢喃着:“漠萧……漠萧……” “主上!主上!”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中。 沉溺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的楼漠白一个翻身跃起,阴鸷的目光猛然看向那个唤他“主上”的人,竟然是一个模样秀美的侍女! “主上,你没事吧!”那个秀美侍女被楼漠白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颤,却还是强忍着恐惧,说出了关怀的话语。 楼漠白坐在床上,黑色的广袖绸衣敞开来,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和性感的锁骨,落在那秀美侍女眼中,自然是一片美好景色,眼中顿时浮现一种名为痴迷的情绪。 她不是不知道那些关于主上的传言,但是在她看来,主上再怎么强大,那也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就绝对离不开女人,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她能够攀上主上这段高枝儿,也不用过那种低下的侍女生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兴奋的情绪……照她看来,那些传言也不可尽兴嘛,定是有些狐媚子gouyin了主上,却不想与其他姐妹们分享,便说出这样的传言,让所有的姐妹都对他敬而远之,不敢靠近。要知道在那传言中,主上被一个侍女闹醒之后,翻身起来就杀了那个侍女,而她可是到现在还是好好的呢! 这个秀美侍女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自得的情绪。 可惜她还没有自得多久,那表情便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僵硬在了她的脸上…… “主……主上……”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却看见楼漠白的手,穿过了她的心脏位置,鲜血迅速在她的衣服上蔓延开来。 下一刻,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楼漠白感受着这温热的血液,忍不住惬意地眯起眼睛,眼底浮现出一种嗜血的快意。他依然以之前的姿势坐在床上,只是手伸了出去罢了,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闻声赶来的魔宗侍卫们很快到了主帐外面。 “主上……” 未等他们说完,楼漠白便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进来吧。” “是。”侍卫头子应了一声,率着属下便走了进来。 看到面前血腥的一幕,这些银甲侍卫并没有感觉到过于惊奇,为首的侍卫头子更是习以为常地抬了抬手,低声吩咐道:“去准备热水。” “是。”一个侍卫应了一声,冷漠地转身,小跑出去了。 侍卫头子抓起一旁的软巾,捧在手上,走到楼漠白身边站定。 楼漠白将手从那侍女的尸体中抽离出来,被鲜血染红的手看在眼里,真是说不出的诡异。而素有洁癖的他对这些鲜血却感到十分惬意,慢悠悠地接过侍卫头子手上捧着的软巾,然后轻轻擦拭着手指,神情专注。 那侍卫头子一抬手:“把这里收拾了。” 立刻有侍卫走了上来,将这个侍女的尸体抬了下去,然后清水被抬了进来,很快这里就被收拾干净了,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了。 而之前准备的热水也呈了上来,楼漠白用热水洗了好几遍手,才用软巾沾去手上的水珠。 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洗,手上的血腥味,都是洗不掉的。 “退下。” “是。”所有的银甲侍卫,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站回了自己的岗位。 楼漠白扯着薄被,再次入睡,这一次,却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楼漠白睡醒了,才唤人进来,为他穿上衣服。 他走出主帐,看到外面一片忙碌。 他当即唤来一个人:“大长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那个侍女一脸喜色:“大长老马上就要成功了,兄弟们都去帮忙了!” “嗯。”楼漠白一脸平静,并没有表露出过于兴奋的表情,他摆摆手,让这个侍卫退下了。 一转身,楼漠白却看到楼十三从另一顶帐中走了出来。 楼漠白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眼前一片恍惚,竟然下意识喊道:“漠萧……” 楼十三平静的脸上迅速结冰,他冷冷地看着楼漠白,说道:“我不是楼漠萧,我是楼十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楼漠萧!” 说罢,他转身便离开了。 楼漠白望着楼十三离去的背影,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一个侍卫走到他身边,兴奋道:“主上,大长老已经成功了,现在正往这边来呢!” “好!”楼漠白挑眉,当即一击掌,“告诉大长老,我便在主帐等他,我们今天,便打进道宗!” “打进道宗!打进道宗!”魔宗营地,一片欢呼。 在魔宗即将踏入道宗山门的时候,远在几百里外的地方,一行白衣人骑着马,从平原上狂奔而过。 这行人的一身白衣,实在是显眼,不过他们的衣服,却和道宗的服饰,有些相似。 在这行人中,更是有一个宫长月的熟人……南子篱。 此行人,正是赶往道宗的东明山之人,不过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道宗上发生的变故。 道宗山门之处,原本作为他们最大保障的森林雾障已经完全消失了,此时被阳光照耀着的树林中一片亮堂,再也没有之前那种雾气蔼蔼的阴沉样子。 魔宗的人只留了少许照看营地,其他人都在楼漠白的带领下朝着山上而去,其中有魔宗的精英弟子们,以及大长老。不过楼十三倒是没有跟上来,他不想参与魔宗的行动,也不想为了魔宗去杀于他无冤无仇的无辜之人,便呆在了营地中,窝在自己帐中许久都没有出来。 “主上,我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了,很快就可以登顶,看到道宗的山门了!”魔宗大长老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与道宗的战斗了,之前他也来过这道宗的山上,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指挥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楼漠白并没有在乎是大长老在指挥着魔宗众人前行,在他看来,有能者居之,大长老对这里如此熟悉,理应由他来指挥前行,自己硬是为了争口气抢着来指挥,不过是耽误行程罢了。 他将这些事情看得向来很开,也算是他的御下之道,所以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相反,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脚下轻盈,好似在踏青一般心情愉悦。 他时而望望四周,似乎是在看风景,但事实上他却是在观察周围是否有敌情。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道宗的人,竟然一个都未见,明知道魔宗会上门来,却不在这树林中布下防御,真是有些奇怪。 “这树林中,竟然未见道宗之人?”隔了一会儿,他便问出口。 魔宗大长老环顾着周围,随即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道宗之人,不过是一群胆小鼠辈,见我魔宗气势汹汹,定然是心里害怕,跑回宗门中躲起来了!” 多年前,他在与道宗一战中,受了重伤,这么多年的修炼,饶是他天赋奇高,也始终没有突破宗师这一境界,在这巅峰之境上一停留,便是这么多年,可是他心头一大伤痛。 然后,他便将这笔账记在了道宗的身上,认定若不是道宗,自己定然早就突破成为了大宗师!心中对道宗一恨,便算是彻底恨入了骨,此行的意气风发,让他的心情非常愉悦,也有些不顾自己的身份,对道宗恶言相向起来,这着实不是他的风格。 他虽说不是胆小谨慎,但也很细心,绝不会轻敌,更不会说出这样自大的话。 楼漠白瞥了魔宗大长老一眼,眼神中冰冷的寒气顿时让大长老清醒过来,惶恐地看着面前一脸不悦的楼漠白。 “主……主上!” 楼漠白开口,声音则如浸了寒气一般:“大长老,看来你还真是有些得意忘形啊!” “属下……属下不敢……”魔宗大长老连忙俯下身,连连答道。 楼漠白冷哼一声,并未计较太多,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猛然划破身前的空气,扫过周围一片寂静的树林。 然后,他淡淡哼了一声:“敌人来了,做好准备吧。” 虽然那些魔宗弟子们并未看到有什么敌人,但是听了楼漠白这位主上的命令,还是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姿态,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将楼漠白和大长老团团包围起来。 躲在暗中的道宗弟子们见到行迹已经败露,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什么计划不计划了,抱着一腔热血就冲了出来,带着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扑向魔宗众人。 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道宗只有输。 且不是说敌众我寡,道宗的弟子们还大部分武功都比不上这些魔宗的来人,而且道宗的这些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知道面前这些魔宗的人是自己拼死也要杀死的仇敌,没有任何章法就冲了上去,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最后只能为这些嗜血的魔宗众人,贡献一条刀下亡魂。 最后,魔宗只有几个人受伤,但是道宗这些埋伏在树林中的弟子,却是尽数被杀害。 看到面前这幅景象,大长老心里顿时升起愧疚之情,朝着楼漠白再次压弯了腰:“对不起主上,是属下轻敌了。” “嗯。” 楼漠白只是淡淡的哼声,却让魔宗大长老紧张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他倒不是怕死,只能说是主上的手段太过于恐怖了,就算是他这个见惯了尸体和鲜血的人每每看到也有些心里发怵。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受到惩罚的,此时听到主上一声淡哼,他便知道,主上已经算是不再计较了。这样,他怎么能不松一口气? “走吧。”楼漠白瞥了大长老一眼,淡淡吩咐道。 “是!”大长老应道,然后直起身子,一挥手,喝道,“出发!注意周围是否有埋伏!” 经历了刚才的事件,虽说没给魔宗的人带来太多的麻烦,但他们心中还是警惕了起来。 能够这次行动的人都不是草包,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他们都经历过无数次的任务,用血和命堆砌出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都很清楚,刚才若不是主上,他们根本发现不了那些对周围熟悉无比,并且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道宗弟子的,到时候心里一松,只会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最后的结果,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受点小伤了。 于是,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时时刻刻关注着周围,然后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很快便踏入了道宗的山门! 守在道宗修炼大广场上的道宗弟子们一脸严肃,看到山下乌压压的人群蔓延而来,心中陡然一颤。 “啾……”尖厉的声音顿时划破道宗山天空之上的一片平静! 这是道宗特有的报警信号,此时这个信号响起,代表的事情无非只有一件!那就是……魔宗已经打上来了! 这个信号传遍了道宗山顶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是最偏僻的思过崖,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了。原本呆在思过崖中的弟子,也尽数被调了出来,准备参加这次战斗,同时长老们也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在这次战斗中活下来,便可以离开思过崖了。 道宗,前所未有的统一,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都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最坚硬的盾牌,抵御着魔宗这支锐不可当的尖矛。 盾牌对尖矛,究竟谁胜谁败? 此时,道宗的大殿之上,道宗宗主率领众位长老一字排开,将那尖厉的警报声听在耳中,却并未慌乱。 这个大殿位于修炼大广场的正前方,一眼望去,便是他道宗的山门,所以当乌压压的魔宗众人出现在山门处的时候,大殿之上的宗主长老们一眼就看到了。 “来了。”宗主那张平日里笑呵呵的脸顿时绷紧,一眼严肃地望向那些魔宗的人。 “长老们,出去,迎战吧!”宗主一声令下,眼中顿时燃起熊熊的火光! “是!”宗主身边的几位长老也高声应道,然后纵身跃起,以极快的轻功速度化作一道道流光,奔向道宗的各个地方坐镇。 看到各位长老离去,道宗宗主并没有停留太久,就朝着大殿之外走去,当面迎上了魔宗众人,与魔宗大长老遥遥对望。 此时,身为魔宗宗主的楼漠白,竟然消失在了魔宗的人群中,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所以现在魔宗领头的,便是魔宗大长老。 看到道宗宗主的出现,魔宗大长老顿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老夫竟然能有如此面子,让堂堂道宗宗主都出面迎接了,实在是惶恐不已呀!” 魔宗大长老的笑容在道宗宗主眼中却是如此的刺眼,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望着魔宗大长老轻哼一声,不甘示弱道:“我道宗能让诸位魔宗弟子们远道而来,也是受宠若惊!” 他的道行毕竟比不上魔宗大长老,要知道魔宗大长老可是比他大上了足足二十多岁,这个年龄差距,并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够补回来的。所以他虽然同样是在出言讽刺,言辞的锐利也并不逊于魔宗大长老的话,但是因为他生硬的语气和难看的脸色,比起一脸淡然笑意的魔宗大长老,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所以,此时听了道宗宗主的话,魔宗大长老也没有恼怒,而是挑眉一笑:“我们魔宗与道宗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争出个结果来,不如此次道宗就低头认输,我们魔宗也会宽厚地对待道宗的每一个人!” “宽厚待人?老小子,你别开玩笑了!”嘲笑着吼出声的是脾气暴躁的七长老,他吹胡子瞪眼地望着魔宗大长老,一副很不齿他的话的表情,“你们魔宗也能宽厚待人?真是天大的笑话!江湖上谁不知道真正的邪道魔道就是你们这群魔宗的人,你们魔宗的人谁不是恶贯满盈,手段狠辣,竟然还敢自称宽厚待人,真是好不要脸!” 魔宗大长老仍然不恼,笑呵呵地与道宗众人打起口水战来:“这宽不宽厚,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断言的,谁能说我们魔宗也不能有宽厚待人的一天吗?要知道我们魔宗,还是很和蔼的……” “呸!”另一个长老忍不住唾道,“好一个卑鄙下流的魔宗,如此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恬不知耻!” 魔宗大长老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但他并不是发怒了,而是反问道:“什么时候你们道宗的废话这么多了?都危机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莫不是……想要拖延时间?” 他轻轻笑着,眼底滑过了然的光芒。 道宗诸位长老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却也没有反驳魔宗大长老的话。 没错,他们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与魔宗大长老破口大骂,还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无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之前宗主已经告诉了他们东明山的众人正在朝着这边赶来,大长老的飞鸽传书也带着与宸楼合作的消息落在了大殿之上。 所以他们都清楚,只要他们能够拖延下去,迟早会有援兵赶来!到时候与援兵来个两面夹击,魔宗大长老那老匹夫只会死在这里!而魔宗的实力也会大大增强! 不过,这一切都是要在他们道宗能够将时间拖延下去,等待援兵到来了才行。 可是看到魔宗大长老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他们心里渐渐下沉……莫不是,这老匹夫知道了什么…… 这时候,只见那魔宗大长老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之前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但是我们魔宗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来玩的,我们的目的……”他猛然抬起眼,目光凌厉如刀!“是屠杀你们道宗所有人!让你们道宗就此消失!” “所以,今天,我们要速战速决!” 魔宗大长老说罢,便一挥手,扬眉高声喝道:“杀了道宗这些狗崽子们!” 从一入魔宗便被教导要与道宗为敌,要杀光道宗每一个人的魔宗弟子们,听了自家大长老号召性的振臂一呼,当即红了眼,扬起刀剑便朝着道宗众人冲去…… “杀啊!杀……” 一场惨烈的战斗,正在打响。 也许它参战的人数并不算多,但是它绝对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斗!一黑一白的双方都杀红了眼,每一方都有损失! 魔宗大长老并未停留太久,便冲了出去,一双犹如鹰爪般干枯苍老的手就像是铁打的一般,一进入道宗弟子的人群中,转眼就取了好几个弟子的性命,而且死状非常凄惨,不是脑袋被魔宗大长老生生捏碎,便是心脏直接被他的鹰爪给抓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几个道宗长老看到自己道宗弟子竟然死得如此凄惨,也顿时气红了脸…… “你这个老匹夫,纳命来!” 说罢,几名长老便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而去,将魔宗大长老给围了起来,也顾不得这魔宗大长老的武功比他们高上太多。 被这样疯狂的人给缠上,也不管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的伤痕,他们只知道一味地攻击! 饶是身为宗师巅峰的魔宗大长老也有些吃不消了,虽说身上并没有受多少的伤,但却和几个道宗的长老僵持了半天,硬是一个都没杀掉! 想到位于暗中观察一切的主上,魔宗大长老心里有些着急了。 “啊!师傅……”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六长老回头一看,便见到自己最心爱的弟子被人一刀砍了脑袋,鲜血洒了一地,那张稚嫩的脸此时是如此的狰狞,澄澈的双目中还有未褪去的纯真,此时他脸上凝固的表情睁大了眼睛,仿佛在不甘自己竟然这么早就死了。 “徒儿!”六长老心神一恍,当即红了眼! 谁知道,他这么一分神,却是教魔宗大长老有了可乘之机,当即便是一个闪身来到道宗六长老身边,利如钢铁的鹰爪攀上六长老的脖颈,狠狠一抓…… 六长老脖颈间大动脉的鲜血喷了魔宗大长老一身,并没有让他觉得厌恶,反而让他更是兴奋了! “老六!”其他几个长老脸上顿时浮现出悲恸的神色。 “六长老!”一直都未加入战局的道宗宗主也愣了一下,然后他咬咬牙,也拔剑冲了上去。 这一次,道宗的宗主和长老都将魔宗大长老围了起来,而他们的打法也更加的疯狂,直接给魔宗大长老身上挂了不止一道彩! 前方的战场十分的激烈,可谓是血流成河,而道宗宗主的小弟子云志,却是领着一众年幼的师弟们,进入了后山的地界。 “云志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年仅三岁,模样格外清秀可爱的小师弟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 其实不仅是他,其他的小师弟们,都有这样的疑问。 云志看到一众年幼的师弟睁着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眼睛顿时一热,差点没哭出来。不过他还是硬生生将眼泪憋住了,哽着声音回答道:“我们,我们要去老祖宗那里,到时候啊,你们就可以看到老祖宗了。” “老祖宗?”那个小弟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是不是很厉害啊!是宗主伯伯还要厉害?” 云志硬是扯出一个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很难看:“是啊,老祖宗很厉害的!” “耶!可以看到老祖宗了!”一种小弟子顿时兴奋地欢呼起来。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平时很崇拜实力强悍的道宗宗主,此时听了还有比宗主更厉害的老祖宗,当然是止不住的兴奋,恨不得立刻冲到老祖宗身边,见识一下老祖宗神奇的手段! 云志侧过脸,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将眼角渗出的泪水用手指拭去。 一群小豆丁在云志的率领下很快进入了后山山洞的断龙石前,他从怀中掏出师傅给的信物,放在那块凹下的地方。 只听得“咔擦”一声,坚硬如铁的断龙石,顿时缓缓抬起,一条黑黝黝的隧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好黑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隧道中回荡中。 “走吧。”云志拉起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朝着隧道中走去。 随着他们的脚步,漆黑的隧道突然亮起灯光,虽然不是很亮,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让这条隧道不再那么可怕。 云志呼了口气,连忙向前走着。 其实刚才,他也是有些害怕的。 就在一行人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回响起来:“小子,你是谁?” 云志心里一惊,下意识回答道:“我是道宗弟子云志,奉师傅之命前来,我师傅是道宗宗主!”说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前辈可是……老祖宗?” 第139章 内伤 前方战场一片惨烈,死掉的道宗弟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数量远远大于魔宗弟子。 这并不是因为魔宗的弟子比道宗弟子的实力要强悍很多,而是因为魔宗弟子的训练,要比道宗弟子残酷许多,他们从小便被训练要有残酷冰冷的心态,年幼稚嫩便被推出去杀人,然后在一场场厮杀中存活下来,弱者只会被杀死。而道宗的长老们虽然严厉,对待弟子却还是比较温和的,从来都不会用什么过激的手段,最大的惩罚不过是扔到思过崖去思过罢了。 如此一比较,就算有的道宗弟子实力比魔宗弟子高,但是手段和经验不足,几招下来便被招招致命的魔宗弟子挂了彩,心里顿时一慌乱,丢掉的便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说,有的时候,残酷的人生,也会是一把双刃剑,虽然会伤害到自己,但也有足够的能力给别人造成伤害。 这样凄惨的一幕看在扔在激斗中的道宗长老们眼里,已经让他们苍老淡漠的心,疯狂地疼痛起来了。 曾几何时,这些年轻的面庞,还对着他们露出青涩的笑容,虽然有时候会做一些离谱的事情,但是他们……都还是孩子。 “魔头,老子杀了你!”一个长老被彻底激怒,也顾不了这么多,直接来了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给魔宗大长老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伤。 “嘶!”魔宗大长老眼睛一瞪……虽然他曾经身经百战,再致命的伤都受过,但是这么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已经让他失去那种在任何痛苦前都能够临危不乱的能力了。 当然,这个道宗长老给了魔宗大长老狠狠的一刀,自己也被魔宗大长老一掌拍在胸膛之上,整个人直接飞出几米远,衣服之下的皮肤之上,迅速浮起五个乌黑的手指印。 “噗嗤……”这个道宗长老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老九!”另外几个长老纷纷喝道。 几人纷纷缠了上去,只留下一个长老,一个旋身趁机退出战局,飞身落在九长老身边。 “老九,你怎么样?还好吧!”这个黑脸长老着急地关切问道。 九长老顿时瞪大眼睛:“你跑过来作甚,快点去!把那老魔头给杀了!这样我才……噗嗤!”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老九!老九!”黑脸长老又着急地叫了起来。 九长老涣散的眼神重新有了几分光亮,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紧紧握着黑脸长老的手,有些吃力地说道:“杀了老魔头……捍卫我道宗……杀了他……杀了他我才能死而瞑目!” 话音落罢,他瞠目欲裂,模样更是增添了几分狰狞! “好……好!”平日里严肃无比的黑脸长老现在却热泪盈眶,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的师弟,睁大眼睛落了气。 “老九……”黑脸长老哽咽着唤道,眼睛迅速被赤红色所充斥,转身便冲入了战局之中,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老魔头……”一声声愤怒的喝声,在道宗的上空久久回荡着。 这时候,一个苍老却充满了威严的声音从遥遥的远方传来,犹如钟鸣一般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陷入疯狂战意的人,也将他们瞬间惊醒!手上的动作也忍不住停了下来…… “何人敢在我道宗撒野!” 何等的震撼人心!这无上的力量,这属于大宗师的力量! 话语说完,声音却仍未消失,正如余音绕梁一般迟迟不散,在道宗上空回荡着! 这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遥遥的天际出现,那身影虽然很渺小,却像是拥有震撼天地的力量一般,在这片天空,没有人能够忽视那个身影的存在!明明只是一抹淡淡的白色,恍若和天空上的白云融为了一体,却偏偏拥有着强悍到震惊所有人的力量! 那是道宗的老祖宗大宗师! 转眼间,那个身影就出现在了这片惨烈战场的上空,踏风凌空,没有借助任何外物,便飘飘然地浮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眼神睥睨高傲,好似无情的神祗在睥睨众生一般! “哼,魔宗?”这道宗老祖宗也算是与魔宗积怨已深,此时看到一身黑衣的魔宗弟子,顿时发出不屑的轻蔑哼声,然后就这样立在半空之中,朝着那魔宗大长老轻轻一拂手…… “嘭!”魔宗大长老的身前好似有一个无形的气团瞬间炸开了,掀开的气流直接震得魔宗大长老内力紊乱,然后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飞开了! 道宗的宗主长老们,还有那些处境凄惨的弟子们,纷纷抬起头来望着这个身影,心中激动不已,齐齐喊道:“老祖宗!” 虽然有很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自家的道宗竟然还有这般实力强悍的老祖宗存在,但是当自己身处绝境,却突然有一个实力强悍的人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的时候……他们心底的信仰,从此改变了。 这便是大宗师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仰慕的实力。 那道宗老祖宗飘然落在地面上,脚尖轻点,悄无声息,环顾了四周一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些道宗的后辈们望着他的时候那种激动难以抑制的心情似的。 良久,他才开口,用一种长辈斥责晚辈的语气喝道:“堂堂道宗,竟然被魔宗欺辱成这个样子,还要自家的老祖宗出来救场,你们……还真是有够出息的!哼!” 道宗老祖宗不满的样子,和毫不留情的斥责,并没有让道宗众人觉得难堪或者不高兴,可以说,现在老祖宗就是他们心里最高的希望,他的斥责,不仅不让他们觉得不高兴,反而让他们觉得非常心安。 “老祖宗!”道宗宗主当即凑了上去,眼中含着泪水,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哽咽着说道,“您……您……” 他刚想说“您怎么出关了”,那老祖宗便像是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凌厉的眼神顿时扫过来,让道宗宗主瞬间语塞。 见道宗宗主没再继续说下去,老祖宗才淡淡哼了一声,回过头去。 他此行出来,看起来是声势浩大,但事实上真的实力有几何,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按理来说,他入关之后,应该也和其他几个老家伙一样,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专心修炼的,但是曾经当过宗主的他,心里总是有那么一分放不下……现在正是道宗和魔宗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万一道宗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老家伙闭关的时间又全部凑到一起了,宗里连一个坐镇的大宗师的没有,若真是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后悔莫及了。 于是他留了个心眼,在那闭关的山洞中留下了一缕心神。 当云志和一众道宗小弟子进入那里的时候,他当即便感受到了,分出心思来问了他们几句,却震惊地发现道宗竟然到了如此危难的关头! 他不敢多耽搁,连忙强行出关,吩咐云志照顾好那些道宗未来的希望之后,才奔赴这战场之上,当即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当然,他的强行出关不是一点后果都没有的,虽说现在他看起来实力是深不可测,但五脏六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此一役之后,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了。 当然,在这位老祖宗看来,自己的伤都是小事,只要道宗能够安然无恙,就算他是付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受了伤的他,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对付一个宗师巅峰,虽说算不上勉强,但还是要花费一些精力的,要知道若是按照他的真实实力来说的话,小小一个宗师巅峰,他随手就能够了结的。刚才能够将那魔宗大长老随手打飞,除了是给魔宗一个警告,也是趁着那魔宗大长老愕然不已的时机的。 不过,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已经受了很大的伤的宗师巅峰魔宗大长老,而是在担心,周围还隐藏着魔宗的大宗师!若是真的对上,自己并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 这也是他为什么喝止了道宗宗主这个晚辈想要说的话,不让他强行出关的事情暴露在那个说不定就隐藏在什么地方的大宗师面前,说不定还能够以强硬的态度威胁他们,让他们主动离开!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的确是没有错的,这暗中,的确还藏了一个实力高至大宗师的魔宗之人…… “想不到道宗老祖宗为了道宗存亡,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强行出关,真是让人佩服……佩服啊!”这话说的是恭维,但是听在人耳里,却是如此充满了讽刺和戏谑。 很快,说话人就从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暗包裹着的男子,唯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行走之间流动着一种奇异的银色光芒,而飞扬的衣裾处,绣满了金色的纹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头发很长,足足达到他的小腿,此时更是非常奇特地漂浮在他的周围,恍若有生命般轻轻游动着。他的耳上缀着一枚银色的耳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却有着莫名的华丽感觉。 此时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竟然也是踏空而来,脚步离了地面足足有一尺之远,脚下更是似乎有着什么无形的阶梯一般,让他一步一步踏了下来,转眼来到道宗老祖宗不远处,含笑望着他。 这个人突然的出现,惊诧了在场所有的道宗之人! 踏空凌风,可是大宗师之境的代表,这人能够做到这一步,很显然也是一个大宗师,但是……但是这大宗师……未免年轻得有些过分了吧! 要说这年龄,别说是大宗师,就算是宗师之境,也有些不可信的!可是,这样惊艳绝才之辈还真的出现了,还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于是,很多人想偏了,认为这个大宗师定然是对驻颜之术颇有研究,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整出这样一幅年轻俊俏的模样来迷惑人心。 不过,事实并不如他们想象的这样,这个人根本不是修炼了什么驻颜之术,而是他的年龄本就如此! 此时,之前被道宗老祖宗一掌拍飞的魔宗大长老按着发疼的胸口,忍着全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痛感,硬是走到了这男子身边,低下头,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主上。”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愧疚,显然是为了自己竟然让道宗久攻不下的缘故。 魔宗大长老这样一出声,也是堪堪惊醒了那些魔宗的弟子,上一刻还杀人如麻的他们,立刻弯腰唤道:“主上!” 被魔宗众人称为主上的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楼十三的哥哥……楼漠白! 主上?道宗的几个长老一脸惊异,心中忍不住猜测,这黑衣男子莫非是…… 他们心底还有疑惑,但是道宗老祖宗却已经确认了,刚刚被对方戳穿了强行出关,并且受了内伤的事实的他那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此刻便冷声嘲讽道:“没有想到,堂堂魔宗宗主,竟然是这么一个黄口小儿,想必,你是得了魔血传承吧。” 听到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提起魔血传承,楼漠白心头顿时闪过一抹冷意,只是他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仍然是淡淡含笑,笑容说不出来的邪肆戏谑,似乎并没有因为道宗老祖宗称呼他为黄口小儿而发怒。 不过,楼漠白显然不是一个任打不还手的主儿,他很快就反口讽刺道:“被内伤折磨着的道宗老祖宗竟然还是如此牙尖嘴利,真真让晚辈佩服不已啊。” 他嘴上说着佩服,但是下巴却微微轻抬,看着道宗老祖宗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在他眼中,实力才代表这一切,虽说这老家伙实力强悍,但现在却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蹦跶不了多久,他自然不会将这道宗老祖宗放在眼里,虽说他也是大宗师的实力。 道宗老祖宗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那“牙尖嘴利”怎么听在自己耳里,是如此的刺耳呢! 第140章 穿心 “小子你!”道宗老祖宗瞬间暴怒,愤怒的双眼望向楼漠白! 不过这表情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将这口足以让他内伤吐血的气硬生生憋了下去,眼中的愤怒也如汹涌来时一般退去了。 他刚才的暴怒好似只是别人一时之间出现的幻影,现在的他再平静不过,而刚才楼漠白说的话,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一般。 楼漠白看着道宗老祖宗的表情,微微挑眉……果然是个老狐狸,调整情绪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连他都有些惊讶了。 道宗老祖宗冷着一张脸,眼底的情绪都被冰雪覆盖了,他说话,声音都好似带着寒气一般,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虽说我们道宗与你魔宗积怨已久,但是我们一直遵守着绝不乘人之危的条例,每一场战争,我们都打得光明正大。小子,虽说你是这一任的魔宗宗主,但这也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破坏规矩吧?不如你们今日就此退去,老夫我定然将你今日的留情放在心里。”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受了内伤的身子最多能够和面前这小子打上一炷香的时间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要想凭他之力打退魔宗的话,基本上是属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不得不扯出这个多年以来道魔宗都暗自遵守的条例,不然的话,恐怕道宗今日真的难逃一劫! 说实话,以他这样的辈分对楼漠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服软了,若是放在以往,他就算是战死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完全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可是,他可以战死,但是周围这么多的道宗晚辈们,却不能因为他的固执而死。 不知不觉,道宗老祖宗将自己干枯苍老的手紧紧攥起,仿佛用尽了一身的力气,而他的愤怒和不甘,都体现在这里了。 可惜,楼漠白并不吃他的这一套,他轻哼一声,不屑地笑道:“你要把我今日的留情放在心里?这代表你是要欠我一个人情吗?” 他戏谑地望着道宗老祖宗,仿佛在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生为宿敌的道宗与魔宗,向来水火不相容,而道宗的老祖宗竟然说要欠魔宗的宗主一个人情?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道宗老祖宗强行伪装的冰冷表情,差点破功。 楼漠白也不管这老匹夫的表情是什么,自顾自地说道:“而你说的什么条例,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兵家胜败,无所不用其极,而我们也不是什么乘人之危,我们不过是抓准了好的时机罢了。”而你们,自认倒霉吧。 道宗老祖宗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猛然一脚踏在地上,周围三尺青砖皆被震裂,他瞪大眼睛,看着楼漠白,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楼漠白微微一笑,并未作任何反应。 但就是他的这种态度才让道宗老祖宗的怒火越来越甚,高声喝道:“小子,就算你是大宗师,也莫要这么狂妄,我这道宗,可不止我这一个大宗师!” “那就叫他们出来吧。”楼漠白轻轻笑道,满不在乎地拨了拨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他脑后的三千青丝顿时轻轻摆动起来。 道宗老祖宗顿时语塞……他的话,当然没有什么把握,只不过心有不甘,想要威胁他一下罢了。那几个老家伙闭的可是死关,更没有像他一样留了一丝心神在外面,想要叫他们出来,无疑是难于登天。 “那你今日是非要置我道宗与死地不可?”道宗老祖宗硬声硬气地问道。 楼漠白微微颔首,丝毫不留情:“当然。” “那么……”这老祖宗身周顿时暴起强悍的气势,他望着楼漠白,一字一句说道,“今日,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了结了你这小子的命!” 楼漠白拂袖,欠了欠身,笑容变得温和起来:“请便。” 那道宗老祖宗顿时飞身而起,掌中积聚着真气,一掌压下,便是惊天动地之势!周围的人,无论是道宗还是魔宗,都被齐齐震开,体内的真气也是翻滚不已,好几个人直接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众人顿时骇然地看向一身白衣,却没有丝毫飘渺,反而充斥着力量与强悍的道宗老祖宗,心中想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学至高境界,大宗师之境,真真……太强大了! 心中虽然思绪万千,但是这些人也不敢在这个地方耽搁得太久,也顾不得继续刚才的打斗了,连连退到很远的地方,遥遥看着这一场绝对惊天动地的对决! 转眼之间,战场便被清空,而道宗老祖宗和楼漠白的身影也没有丝毫阻碍地暴露出来! 当道宗老祖宗一掌压下的时候,楼漠白垂下的右手也划了个半圆,黑色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一道深沉的痕迹。转眼之间,他已经握掌为拳,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仿佛蛟龙出海,带着能够洞穿天空的气势,扶摇而上,继而一拳轰上道宗老祖宗的掌风! 这一招,虽说楼漠白并未出全力,却也用上了七分。但是当道宗老祖宗惊天动地的一掌对上来的时候,竟然也能够不落下风! 果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家伙。楼漠白暗自道。 高手对决,只在一念之间。 两人接触了一下,便很快分开了,但是双方都已经很了解对方的实力了。 此时,楼漠白才发现这道宗老祖宗能够对上使出七分力的自己而不落下风的真正的原因。 没有想到,这道宗老祖宗竟然为了杀了楼漠白,使出这样燃烧内力的方法,要知道,这一瞬间的爆发虽然厉害,但是那些燃烧掉的内力却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能够补回来的,这一场对决之后,道宗老祖宗掉下大宗师之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若是这道宗老祖宗真的掉下大宗师之境,恐怕在他的有生之年,都是无法再突破回来的。这样的代价,怎么能够不惨痛? 而且,两人对决的时间越久,道宗老祖宗消耗的内力越多,若是真的突破了极限,恐怕转眼之间,他便会化为飞灰,连全尸也留不下了。 实力的强大,往往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觉间,楼漠白对这道宗老祖宗生出了一丝钦佩之心……虽说这老家伙着实让人讨厌,但这份强者之心,和为了道宗不顾一切的作风,的的确确值得人佩服! 不过,他对这老家伙抱有这钦佩是一回事儿,而他放不过放过他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会为了这一丝丝的钦佩,而放过这个杀掉老家伙,重创道宗的机会吗? 答案很明显……不会。 “看来我还真是要出全力了。”楼漠白静静漂浮在半空中,轻轻笑着说道。 很快,他抬起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奇怪而又别扭的手印,嘴中呢喃,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但是很清楚这个手印代表着什么的道宗老祖宗却瞬间白了脸……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子的天赋竟然如此强悍,真的能够完全继承魔血传承!要知道,在魔宗,能够完全继承魔血传承的人,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而这道宗老祖宗那已经仙逝的师傅更是断言,若是魔宗真的出现了一个能够完全继承魔血传承的人,那也就代表着,道宗的末日,来了。 道宗曾经也是有传承的,却因为宗内出现过叛徒,将这传承给断掉了。幸好魔宗的传承一直没有人能够完全继承,才能够保持这样的势均力敌的局面,但是,现在却偏偏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 道宗老祖宗心里顿时浮起一丝绝望……难道真是天要灭我道宗? 他叹了口气,仰望天空,仿佛看到了师傅那张安详笑容的脸。 他在心里轻轻道,师傅,对不起,徒儿辜负了您的嘱托。 他并没有作出打断楼漠白开启魔血传承的动作,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从楼漠白那个手印结成的一刹那,魔血传承的开启就已经开始了,此时自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自己冲上去,也不过是作无用之功罢了。 很快,楼漠白周围漂浮起一丝丝黑色的莫名物质,它们围绕着楼漠白飞舞着,好似孩子一般亲昵。没过多久,这些黑色物质就通通融入了楼漠白的身体里,而楼漠白的身体表面,也浮现出宛若藤蔓的图腾,足足布满了他的半个身子。 只不过因为有衣物的覆盖,所以只能够看到他露出的脖颈,以及脸上的图腾罢了。 那张原本就惊为天人、漂亮得可怕的脸,此时被黑色的神秘图案爬满了半边脸,竟是说不出的妖异,也美丽得让人心颤。 楼漠白缓缓睁开双目,那双如星子般璀璨漂亮的双眼,此时都被黑色所充斥了。 此时的他,强大犹如神祗。 道宗老祖宗没有丝毫抵抗,便被楼漠白一掌拍飞很远,落到地面的他,更是狠狠喷出了一口鲜血。 “老祖宗!”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来,接住了道宗老祖宗。 但是下一刻,一把刀,却穿透了道宗老祖宗的心脏。 第141章 叛徒 道宗老祖宗倒飞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在半空中时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的血花撒的漫天都是。吐了这口血之后,道宗老祖宗那张虽然苍老,却精神烁烁的脸,瞬间就苍白下来,那张脸简直犹如白纸,一点血色都无。 “老祖宗!”在他的耳边响起一阵阵鸣响,仿佛金属的尖锐碰撞之声的时候,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他的那个后辈,这一任的道宗宗主。 想到这个时刻他还能够站出来,内伤已经是雪上加霜的老祖宗忍不住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就算他死了,道宗也算是……后继有人啦…… 他放松充满了警戒的身子,缓缓闭上疲惫的眼睛,脑袋的眩晕这才终于好了许多。 没过多久,他便感觉自己被人给接住了,带着自己猛然落在地上,顿时撞在地砖上,震开一条条裂缝。 “咳咳……”老祖宗咳了两声,正准备睁开眼睛,嘱托两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 行走江湖多年的他,自然知道这危险的气息是什么! 是杀意! 老祖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要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肩膀竟然被人狠狠抓住了。 这只手是…… 老祖宗骇然地回过头,却只来得及看到那张脸上浮现出来的一个森然恐怖的诡异笑容,便感觉到一阵寒气划过,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脏,刀身直接整个没入,有些纤长的匕首竟然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老祖宗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感觉到一股真气顺着那柄匕首袭来,生生震碎了他的心脉。 之前虽说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又被楼漠白的强悍气息攻击到,但他的内力始终护着心脉,就算全身经脉被震碎,他也有把握保住这条命。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家的阵营里居然出现的叛徒,这个叛徒还直接用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并且用真气震断了他的心脉! 这下子,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气机已绝的道宗老祖宗怒不可遏,也靠着这股怒气暂时没有倒下,竟然还能够在道宗宗主睿齐的迅速撤开后,硬生生爬了起来,愤怒地用手指着睿齐,憋着一口怒气喝道:“睿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之前听了那名为云志的小弟子的话之后,他就怀疑魔宗挑选这个时候上山,恐怕是有内应的,而且这个内应的地位还不低,至少就是长老级别。但是每一个能够担任道宗长老的人,无一不是武力强悍而且品德优良的人,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拿捏不准,便对自己的这个猜测,抱了那么一丝怀疑。 可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如果还不知道那个怀疑的叛徒是谁的话,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想到这里,老祖宗心里的怒火就越盛,他道:“想我道宗待你也不薄,你的地位更是高至宗主,为何会作出这等判门之事!” 周围的道宗弟子也是一片愕然,对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几位受了伤的道宗长老堪堪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怒不可遏的瞪着道宗宗主睿齐,本想直接冲过去杀了他,却想起倒在地上的老祖宗,不得不先放过睿齐,跑到老祖宗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一个懂些医理的长老连忙在老祖宗的几个大穴上点了几下,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飞快地在老祖宗身上落下几针。 “怎么样?”另一个长老着急地问道。 那个懂些医理的长老摇摇头:“我只能用这五针续命法延迟一下时间,但这……哎,回天乏术啊。”他说着,眼神也黯然了几分。 那个长老顿时气急,转过头冲着睿齐喝道:“好你个老小子,竟然做出这等卑鄙下贱之事,也不怕死了之后被人戳脊梁骨,被你的师傅指着脑袋骂吗?” 睿齐却是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淡哼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到:“我可没杀他,他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吊着这口气也是痛苦,不如我直接帮他了结了,这可是在帮他啊。” 道宗几人顿时被睿齐的无耻憋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喝道:“明明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敢说出这样的话,睿齐,你好不要脸!你可曾想过,你的身份是道宗的宗主!” “宗主?”说到这两个字,睿齐立刻像是被点了火药一般,愤怒地拍着胸脯说道,“我当的那是宗主吗?我当的是你们这些个长老的奴隶!就算我的武功比你们高,但是你们总能够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我,宗内的大事,我什么时候决定过一次!这天下,恐怕没有哪个掌门宗主当得有我这么憋屈了!什么天下第一道宗,呸!都是狗屁!” 他说着,唾了一口,完全失去了平日里那副老好人的模样。 人类,是善于伪装的动物。谁能够想到,平日里那个总是挂着笑容,一副老好人模样的道宗宗主,真实面目竟然是如此可恶丑陋呢? 他的这一番话,完全让这些道宗长老惊呆了……他们平日里还是很尊敬这位宗主的,只是他提出的很多意见都不靠谱,才往往不会采纳他的意见,却没有想到,这样一点小小的事情,就让这个睿齐心生怨恨,还为了心底的怨恨当了叛徒! “睿齐!这就是你的理由吗?咳咳……”老祖宗眼睛一瞪,厉声喝道,却在下一刻猛烈地咳了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那么厉害,没过多久,他的口中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本就命悬一线,靠着五针续命法才堪堪吊了那么一口气的老祖宗被这愤怒一激,身上的伤势顿时更加严重了。 “不好!”那个懂医理的长老脸色骤变,连忙扑倒老祖宗身边,想要继续为他行针。 却没有想到,一只手,挡开了他。 “老祖宗……”这个长老望着老祖宗的一脸漠然,好似即将失去生命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顿时心里一痛,差点没有痛苦起来。 老祖宗,是道宗的希望,却在这场自己亲眼目睹的战争中失去,身为对道宗忠心耿耿的弟子的他,怎么能够不痛哭流涕? 别说是他,看到老祖宗这幅模样的其他几个长老,也是热泪盈眶。 老祖宗脸色平静的摆摆手:“人活一世,岂能逃过一死?我活了一百多岁,也算是知足了,只是往后这道宗,就需要你们多多努力了。还有……”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睿齐,眼底迅速暴起铺天盖地的戾气,“定要将门中的叛徒清扫干净!” “是!”几位长老齐齐答道。 “叛徒?哼。”睿齐听到这个称呼,却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扬起下巴,神色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从未将自己当成是道宗弟子,又何来的叛徒之说?” “不是道宗弟子?”一个长老压抑住怒气,反唇相讥起来,“你若不是道宗弟子,那你的这身武功,你在道宗山上生活的这几十年,你这曾经的道宗宗主身份……都算什么?” 睿齐面不改色,眼睛眯起,讽刺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做出这些事情,就是因为那些可笑的理由吧?哈,我就告诉你们,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报仇,这都是你们道宗欠我的!我要一一讨回来!” “报仇?何来这么一说!” 老祖宗听了睿齐这话,却是忽的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莫非你是……你是那个人的儿子?” “你知道了?”睿齐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老祖宗再次猛烈地咳了起来,但是这一次,就算是他咳得血丝都出来了,还是硬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咳咳……当初我就怀疑……怀疑你的来历……但是你的师傅喜欢你得很,硬是……硬是收下了你……谁知道……谁知道你竟然真的是那个恶徒的儿子……” 他说着,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哀。 曾经的道宗因为那个叛徒断了传承,差点酿成灭门之祸;现在的道宗又因为那个叛徒的儿子而濒临灭门,连自己的性命也因为他而丢去,难道真的是……真的是天意吗? “怎么?想起我的父亲了?”睿齐说着,眼底汹涌起疯狂的恨意,犹如江河澎湃而来,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的父亲,在临死前,拉着我的手,不断地说要替他报仇替他报仇替他报仇!所以!我要毁了道宗,我要毁了道宗了一切,我要用道宗来祭奠我父亲的逝去的性命!哈……哈哈……”他说着,疯狂地笑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所以我联系了魔宗,透露了消息,将魔宗的人引上了山,目的就是杀了你们这些伪君子,为我父亲报仇,哈哈哈哈!” 听老祖宗这么一提,睿齐这么一说,几位长老才堪堪想起了一个人。 “难道是那个……那个叛徒!”一位长老咬牙切齿。 “真是我道宗不幸!”另一个长老也唾了一口。 第142章 历史 其实道宗和魔宗的传承,并不是什么玄幻的东西,只是一种特别的灌顶方式。每一任宗主在逝去前,都会将自己的功力用特别的容器保存下来,等待下一任宗主的出现。而无论是道宗还是魔宗的宗主,上任的第一件事情,都是接受传承。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万分的,比如说楼漠白。 魔宗的传承容器被称为“万魔血窟”。血窟,顾名思义,里面流淌着的,自然都是血液,而且这些血液,都是来自于人类,经过魔宗这么多年来的积累,达到了如今这个恐怖的数量。只要走到万魔血窟的洞口,就能够感受到那股迎面而来的煞气,震得人心神恍惚。若是意志力不坚定的人,恐怕当场就会受到这煞气的影响,成为暴虐的杀人狂,然后功力尽失死去。 楼漠白,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磨炼,每一天都是如同撕心裂肺般的煎熬,而楼漠白,偏偏靠着一股毅力,撑过来了,于是,他完全地接受了传承,比历代任何一个宗主都要完整。而他也将那万魔血窟中,历代宗主积蓄下来的磅礴功力,完完全全地吸收了。 否则,以他如此的年龄,怎么可能成为如此强悍的大宗师?每一个大宗师,都是需要天赋、时间和运气的。天赋是最基本的,时间也是很重要的,运气却是非常虚幻的。这也是为什么当世的大宗师,都是一些垂垂老矣之辈。 楼漠白,成为了第一个打破这个惯例的人。 道宗自然也是有传承的,可以说,道宗和魔宗的传承,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魔宗的手段更加血腥残忍,而道宗的手段却要平和许多了,至少不会用人血作为功力的载体。 两家传承形式的相近,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道魔宗出现之前,曾经有一对兄弟,就是他们花尽了毕生精力,研究出来了这种特殊的传承之法,却在承载物上发生了分歧。 弟弟认为人血作为身体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承载着人体的精血气,是承载功力的最好方法。但是哥哥却认为这种方法太残忍,便提出用天地灵物来作为承载物。 可是,弟弟却不认同哥哥的做法,认为天地灵物与人体相差太远,说不定会造成功力的流失。 两人从一开始的争吵,到后来的反目成仇,从而也促成了道魔宗的出现。 这对兄弟,便是道魔宗的创立宗师。 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人的方法竟然都成功了,于是双方便各执己见,再也没有了和好之心。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宗在正义之道上越走越高,而魔宗却在恶途上越走越远,最后,终于促成了两个宗门矛盾的爆发。 最后,这个爆发,演变成了世仇。 也道魔宗,也因为这种独特的传承之法,而慢慢发展壮大,成为江湖上的超级庞然大物。 而两个宗门之间的矛盾,也演变成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每一场战役,都加深这双方的仇恨,才让道魔宗成为了这样的彻底对立局面。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了许多年。 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魔宗的传承竟然弱了下来。这不是传承之力的缘故,而是接受传承的人的缘故,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地传承魔血之力时,魔宗开始渐渐衰弱了。 道宗当然是欣喜若狂,并且放言就是因为魔宗的方法太过于血腥残忍,天道不合,才降下如此惩罚。 魔宗为了不输道宗一头,开始发展出一种训练魔宗弟子的新方式,让受训练的魔宗弟子都变成无心无情,却有着强悍实力的怪人,也让魔宗的实力大大提高。 道宗自然又拿魔宗无可奈何,只能让这局面继续持续下去。 不过道宗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宗门的境况还要比魔宗更惨,不是没了能够完成接受传承的人,而是直接断了传承! 事情的起源,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叛徒,这个叛徒,就是睿齐的父亲。 睿齐的父亲也是那一代宗主的弟子,是那一辈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人。他修炼起来十分轻松,根本不像其他人一样辛苦。慢慢的,他的自信心开始膨胀,再加上年少轻狂,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便开始越来越狂傲,根本不把同门师兄弟放在眼里,俨然将自己当作了这一辈的领头人,并且心中还肯定着,自己肯定能够成为下一任宗主。 谁知道,那宗主选择下一任宗主的时候,根本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一个天赋弱于睿齐父亲的人! 睿齐的父亲肯定不服气,找到自己师傅就大闹了一场。平日里对睿齐父亲颇为宠溺的宗主,却将睿齐父亲狠狠骂了一顿,还直接将他关到了思过崖,让他闭关了整整一个月。 等到睿齐父亲出来的时候,下一任宗主的传承,已经开始了。 其实,道宗的传承不像魔宗传承一般一蹴而就,而是循序渐进,所以,下一任宗主的选择,往往是在这任宗主在任的时间选出来的,选出来之后,便可进入传承之地,用传承之力为自己洗精伐髓,慢慢锻炼身体,使得自己的功力飞快膨胀。 当然,这种膨胀的速度,还是比不上魔宗接受传承的速度的。 但是,道宗传承接受的难度,却要比魔宗接受传承的难度小上许多。 魔宗对此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他们宗门接受传承时的那种痛苦,也是对下任宗主的一个考验,若是这种程度都无法接受,还有什么资格当宗主呢? 道宗的传承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好几年,而那个下任宗主开始接受传承的时候,不过短短半个月罢了,恐怕正在洗精伐髓的过程当中。 睿齐父亲受了委屈,心里不平衡,自然怀恨在心。而且他自认为是他们这辈弟子的领导者,实际上他却是心胸狭小之辈,对那些天赋比不上他的师兄师弟很是看不起,也遭到了那些师兄师弟的排斥,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敬畏自己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被选为下一任宗主的原因,他的师傅虽然因为他的天赋宠溺他,却对他的心性看得很清楚,知道他是一个心胸狭隘,而且心高气傲之辈,而这种人,是绝对不适合成为一宗之主的。于是,他的师傅选择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徒弟,这个徒弟虽说天赋不及睿齐父亲,但也是不弱的。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十分稳重大气,这也是他的师傅最看重他的一点,也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担得起堂堂道宗宗主。 但是聪明来了一辈子的那代宗主,却完全没有想到,道宗的希望,竟然会因为他的一个选择,而葬送在另一个弟子的手中。 睿齐父亲心中不平衡之后,便打定主意要截了这次传承,他盘算了一下,当即决定,找上魔宗,说明自己的来意,想要和魔宗一起合作。 魔宗自然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仇家的叛徒找上门,要对付仇家,不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吗? 当然,魔宗不过是将睿齐父亲当做工具罢了。 睿齐父亲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自己在那魔宗眼中,不过是个工具罢了。不过他心高气傲,根本看不清局势,认为自己如此聪颖,定然不会受那魔宗摆布,还能够反过来利用魔宗,成就自己的宗主之位!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实力作出了错误的评估……他高看自己了。 自认为占了便宜的睿齐父亲迅速展开了与魔宗的合作,并且在魔宗的指引下,偷偷溜进了传承之地,用从魔宗手里得到的据说天下最邪恶之精血,污染了传承之地的灵物。 天地灵物,能够如此强大,就是因为那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可是灵物一旦受了邪恶之血的污染,自然而然就崩溃发疯了。 于是,道宗的传承之地震动了,就在道宗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因为天地灵物的灵气支撑的传承之地,崩塌了,瞬间便成为了一片废墟,而那个即将成为下任宗主的人,也就此长眠于此。 道宗的传承,也由此断了。 道宗上下为之震撼,他们当即动用了一切手段来调查,最后发现,事情的起源,竟然是因为自己门下那个天赋最高的弟子,也就是睿齐的父亲。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叛徒。 睿齐父亲受到了道宗的斥责,并且直接被废了武功逐出山门,扔了他在世间自生自灭。 其实睿齐父亲自己也有些傻眼,他只是想打断传承,然后自己去接受传承的,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自己已经接受了道宗的传承,道宗上下也只有认定自己才是下任宗主了。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那邪恶之血的作用,竟然和魔宗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被魔宗利用了,在事发之后,他找到自己的师傅想要辩解,却被心痛不已的宗主给拒绝了,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而心怀怨恨的睿齐父亲,也接受了废除武功的痛苦经历,而这一切痛苦,都化作了他的仇恨。 睿齐父亲流落世间之后,决心要报仇,这才有了睿齐的出现,以及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而当年那个宗主,就是现在的道宗老祖宗。 第143章 东明 当年的事情,一直都是老祖宗心里的刺……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却是毁了自己付出了一生的道宗,断了传承,灭了希望。正是因为他的失望,才让他根本无法去面对睿齐的父亲,也听不了他的解释。 听得睿齐说出自己的身份后,他一直就觉得胸口硬是闷得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很快就是耳边一阵轰鸣,随即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的世界,也渐渐失去了颜色…… 道宗老祖宗,终于结束了他辉煌而又悔恨的一生。 “老祖宗……”道宗的上空,顿时回响起这些弟子和长老们悲戚的哭嚎声。 这么多人齐齐的高呼,让声音传出很远很远,连山脚都能够听到这回荡的声音。 行走在山脚下的一行人中,蓦然有人抬起头,他的耳朵动了动,脸上满是肃然:“不对,有什么声音!”他神色郑重,仔仔细细地再次听了起来,因为内力深厚,他的耳力自然不同常人,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声音,脸色也随之变化了起来…… “他们哭喊的是……老祖宗……”老者低声喃喃道,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师兄!不会是宗门出事儿了吧!”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驱马走上前来,也是一脸肃然道。 虽说他这个人有些不靠谱,而且平时总是和自己的师兄不对头,但是遇上这种大事,他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很有可能。”那老者皱起眉头,严厉的样子颇为震慑人,他猛然抬起脸,“不行,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是。”身后响起一阵应和。 这一行人虽然也是保持着比较快的速度,但毕竟想着回宗门并不是什么急着的事儿,所以也并没有那么着急。但是现在知道宗门之上发生了变故,他们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上赶去。 等到他们终于赶回山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道宗众弟子,在诸位长老的率领下,与睿齐一人对峙的局面。 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道宗的宗主吗?为何道宗的弟子和长老会和宗主变成这个样子? 赶到此处的东明山众人迷惑不解了。 不过此时正处于情绪激动状态的道宗众人,并未发现东明山这突然出现的一行人。 看到面前众人的模样,睿齐的心也有些慌了,虽说他的武功比这些人都高,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而这些长老弟子若是打定主意要杀了他的话,用人海战术就能够堆死他。 没错,他是一个有些疯狂偏激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重视命。他之前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在道宗众人面前做出这种偷袭老祖宗,彻底了结他性命的事,就是仗着有魔宗这么多人战场额,而且魔宗的宗主,还是一位大宗师。 以大宗师的境界,就算是再多的人,在他的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所以,只要有了魔宗宗主楼漠白的保护,睿齐是绝对不用担心自己性命安危的。而这也是当初睿齐与魔宗合作的时候,提出的一个条件。 当此时对上这种局面的时候,睿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看向魔宗,开始寻求帮助。 “楼宗主,我睿齐帮你们魔宗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们魔宗是不是应该……”他欲言又止。做了这么多年的宗主,也养成了他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向一个年龄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寻求帮助,尽管这个人实力强悍,是堂堂大宗师。 更何况,他的面前,还是道宗,这些人以前对他都是十分尊敬的,他如何能够忍受自己落了面子?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楼漠白只是淡淡一笑,并未主动提出什么。他悠闲地站在一边,眼底满是玩味的神情,好似在看戏一般。事实上,他这个模样,也就是在看戏了。 “楼漠白你!”睿齐突然意识到什么,震怒地望着楼漠白喝道。 楼漠白笑而不语,依然没有动。 宗主不发令,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擅作主张,那些剩余的魔宗弟子安静地在楼漠白身后聚集起来,站得整整齐齐的。而魔宗大长老也忍着来自于受了重伤的身体的难耐痛苦,站在楼漠白身边。 就算这个魔宗大长老的年龄已经足以当楼漠白的爷爷了,但是他对待楼漠白,却一点也没有自恃年龄与资历的意思,反而十分地恭敬,还没有一点儿发自内心的不从。这大概也算是楼漠白楼宗主的御下之道了罢,当然,他实力的强大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魔宗的排位,本来就不靠什么资历年龄,它看的,只有实力强大与否罢了。 魔宗大长老这个向来敬重楼漠白的人,听到睿齐竟然对自家宗主如此不敬,也一步踏了出来,讥讽道:“你不是堂堂道宗宗主吗?向我魔宗求助作甚?” “这可是我当初与你们魔宗合作的条件,你们不能……”睿齐看到魔宗这幅完全不打算理会他的意思,顿时急了起来。 而楼漠白此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挑眉,戏谑道:“哦?原来你知道我们是魔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着,楼漠白的神色中,流露出轻蔑的神情。 睿齐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楼漠白如此这番姿态,无疑是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魔宗?魔宗是什么?魔宗聚集着天下最冷清的人们,当世的处理条例,绝对不能放到魔宗人的身上,因为他们对于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承载的,是邪恶的“魔”之名,他们不需要名声,也不需要正义,他们只是靠着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所以,出尔反尔,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当初与睿齐交谈的根本不是楼漠白,就更不关他什么事了……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出手帮助睿齐? 见了睿齐与魔宗之间也闹了不愉快,将一切都看得清楚的道宗众人,纷纷发出不屑的声音。 一个长老站出来,手中银剑直指睿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以为靠上了大山,结果只是你一厢情愿,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虽说他们是道宗之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嘴笨的人士,也不代表他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这个长老毫不留情的讽刺,让睿齐一阵怒火上涌,手中暗自聚集真气,一掌就朝着那个长老轰去,而且手段没有丝毫保留,按照他高出那个长老的功力,若是这一掌真的落到那个长老身上的话,那么那个长老绝对保不住性命! 可是偏偏,有一只手,挡住了睿齐。 将自己满腔的怒气和怨气都聚集在这一掌中的睿齐,见自己的手居然被人挡开了,那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心里顿时一阵惊讶。 “是谁……”他猛然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张严肃的黑脸。 关于这张脸的记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是睿齐还是记得这个人究竟是谁的……东明山山主,玄华真人! “玄华真人……”睿齐知道,自己是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的,因为自己没了魔宗的帮助,而玄华的实力,比他还要强上一分! “哼,宵小之辈,竟敢背叛我道宗!”玄华真人眼中是最揉不得这些沙子的,他立马毫不留情地一拳轰出,落在睿齐的胸膛之上,直接震断了他的两根肋骨,然后飞出很远。 睿齐也算是反应机敏,看到玄华一拳轰出来的时候,慌忙往后退了一下,不然的话,他受的伤,就绝对不止这断的两根肋骨了。就算保得住命,也是要受很重的伤的,到时候被道宗抓住,自己还不是死路一条? “师弟,把他抓起来!”玄华真人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他身后蓦然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一个老者,但语气却十分的孩子气。 只听得他说:“师弟师弟师弟!每次有事都是叫我做!你不知道叫别人吗?死老家伙!哼!” 他嘴上虽然说得不满,但还是没有耽搁,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睿齐的身边,在睿齐畏惧的目光中,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反手一扣,直接卸了他的双臂,算是暂时免去了他的武力。 这个人,自然就是玄华真人的师弟玄然真人,也就是南子篱的师傅。 “小篱子,快点来!帮师傅看住这个杂碎!”玄然真人很自然地唤起自己心爱的徒弟,口吻熟练无比,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吩咐这样的事情了。 南子篱无奈地从东明山人群的后面走出来,来到师傅玄然真人身边,也按照他的吩咐,细心盯着睿齐,也并未因为睿齐恶狠狠的眼神而心生畏惧。 玄然真人这幅做派,玄华真人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不靠谱的玄华真人也懒得和玄然真人多说什么,只要他说的事情做下去就行,而他更担心的,是这些不速之客,也就是依然站在不远处没有挪动步子的魔宗。 “想必,你就是魔宗的宗主了吧?”玄华真人的目光落在楼漠白身上。虽说他并未亲眼看见楼漠白的强大,但是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屑的态度。 第144章 分支 其实道宗所谓的隐世,并不算是真正的隐世,因为早在道宗尚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就派出了一些弟子,在江湖上建立起分支,对外并不宣称它们的真正归属,但事实上这些门派都算是道宗的一部分。 其实不仅仅是道宗这样做,魔宗也有这样的行为,只是双方都不知道究竟哪些门派是对手的分支罢了,这些都是宗门的最高秘密,鲜少有人知道,就算是曾经身为道宗宗主的睿齐,也不知道道宗究竟有多少分支门派。 道宗和魔宗这样的做法,无非就是为了扩大自己门派的影响力。江湖虽然是一滩复杂浑浊的乌水,但它也是属于朝廷的一部分,是在这几个国家的领土上,而每一个江湖人士,都是各国人士,无国无籍的人,屈指可数。 各国朝廷虽然在默许江湖门派的自我发展,但他们也要将江湖上的势力控制在一个他们可以掌握的范围内,一旦超出,自然有数不清的借口可以让他们来剿灭这些有威胁性的势力。 政权,是最重要的。 而在国家机器的强大压轧下,人数势力都有限的江湖门派,根本逃不过被灭亡的最终结果。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势力,就算是再强大,也很小心地控制着自身的发展势头,以免触碰到国家的底线,否则到时候自己面临的就只有毁灭。 道宗和魔宗这样的行为,就是以一种隐晦的方法在发展自己的力量,而基于的资本,只有对弟子的信任。 有时候这些信任也是不堪一击的,道宗和魔宗虽然自小就加深了对弟子的宗门理念教导,但还是有出去的弟子得了门派拿给他们的发展资金之后,在日后的生活中,慢慢被腐蚀了,然后背叛了宗门。 江湖上像道宗和魔宗这样做的并不多,一些是实力远远不及朝廷的底线,自然不用担心,一些却是明白道宗魔宗的纷争,没有去趟这浑水罢了。 不多,并不代表没有。 其实发展得最好的,不是道宗,也不是魔宗,而是宸楼。 深谙帝王之术的宫长月很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虽然身为嫡长公主,又受到父皇的宠爱,有铺天盖地的荣耀,但若是她手上的宸楼超出了国家的底线,身为墨国皇帝的承元帝,还是会为了国家,而亲手摧毁这个势力,顶多是保下宫长月这条命罢了,毕竟发展宸楼不是用的宫长月的公主名头。 所以在最开始发展宸楼的时候,宫长月就培养了多方面的势力共同发展,不仅在江湖上占得了一席之地,在商业等方面,也是发展势头旺盛。不过大概除了宸楼少数几个中心人员,鲜少有人知道那些产业是归宸楼所有的。 比如说七星楼,在宫长月挑了它之后,并没有直接将它归于宸楼名下,而是派人去接管了那里,让七星楼按照以前的模式继续发展着。而七星楼中除了一些可用之人,宫长月都是秉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原则,派人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隐患都没有没有留下。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的手段残忍,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宫长月,向来是一个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仁慈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七星楼竟然还出现了这样一番变故,而且它还在短短的时间内易主了! 正是因为有宫长月的远见,所以宸楼在这种远远超出各国底线的情况下,才能够一直保存下来。 但是道宗就没有这样的成功了,并不是道宗的弟子派出去发展的分支门派就一定会繁荣辉煌起来,有湮灭在滚滚历史长河中的,也有慢慢发展壮大的,而不上不下,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却始终拖着没有消失的分支门派更多。 在这些分支门派中,藏得最不隐秘的,而实力也是最高的,就是东明山。 东明山地位最高的两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玄华玄然师兄弟,若是回归道宗本门,他们也就是相当于长老的地位。 玄然真人这个人虽说有着强大的实力,但从性格上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完完全全的一个老顽童,连他的师兄玄华真人都对他头疼不已。 不过,玄华真人和师弟玄然真人从年少时期便是死对头,玄华真人也是想管教玄然真人不得。而两人闹矛盾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感情问题。 玄华真人的性格倒是和玄然真人截然相反,他性格稳重,心思深沉,不像玄然真人一样性格率直,什么心思都喜欢直接表达出来,可以说,玄华真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那双黑眸从来看不出任何情绪。而他对待任何人,都是同样的态度,根本看不出他对这个人究竟是喜是恶。 也正是因为玄华真人的城府深沉,所以玄然真人总是嘲讽他为老狐狸。 此时玄华真人对上楼漠白,依旧是他一贯的态度,而他心里究竟在考量着什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连楼漠白也未能够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流于表面的情绪。 此番让楼漠白微微扬眉……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老狐狸玄华,自己竟然完全探不得他心里的想法,掩饰情绪的手段,可见高深。 既然看不出来,他也懒得猜测了。 楼漠白微微颔首,拿出了身为一宗之主的风度:“嗯,我是魔宗宗主……楼漠白。” “果然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能够驾驭如此强大的魔宗。”从玄华真人的话听来,倒是在赞扬楼漠白,尽管从他那深沉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赞扬的意思。 不过玄华真人的态度,还是表现得很大气的。道宗与魔宗积怨多年,许多道宗弟子是从小受着要仇恨魔宗,敌对魔宗的教育长大的,想法未免有些偏激,看魔宗的人时也带上了几分有色眼光,再加上自己身为道宗弟子的高傲,总是认为魔宗是不如自己道宗的。 所以玄华真人能够说出“如此强大的魔宗”这样的话,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过奖。”楼漠白对于玄华真人的夸奖,含笑收下,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玄华真人并没有对楼漠白的反应感到意外,楼漠白这样的态度,完全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那老夫可否问一件事情?”玄华真人淡然说道。 楼漠白依旧很有礼道:“请讲。” 玄华真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很直接地问道:“魔宗宗主可否告知我等你今日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 “当然是道宗的毁灭。”楼漠白颔首,淡淡笑着。 玄华真人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楼漠白一眼:“年轻人野心很大嘛。” 楼漠白直接将这句话当做是了夸奖:“哪里,这也是我们魔宗多年来的愿望。” “小子,你未免太狂妄了吧!”一旁的玄然真人听得有些不喜,“我道宗强大如斯,岂是你说毁灭就能够毁灭的?” 楼漠白笑容未变:“事实,能够证明一切。” “没错。”玄华真人微微颔首,“事实能够证明一切。” 彼时他的话,就带有几分讽刺了……小子,最终的事实就能够证明,你所谓的毁灭道宗,不过只是幻想。 “魔宗宗主是现在要动手吗?”玄华真人顺便问了一句。 楼漠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反问道:“这是否是一个好的时机呢?” 玄华真人颇具意味地看了楼漠白一眼,对这个年纪不算大,心思却深沉得跟他得以媲美的魔宗宗主多了几个心眼。 而他的回答,也没有说得很直面:“时机,是自己把握的。” “没错。”楼漠白赞同的扬眉。 玄华真人心想,这魔宗宗主的意思是他能够把握好这个时机吗? “不管你现在打不打,但让老夫见一见我道宗老祖宗一面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楼漠白很有风度地笑道:“当然。” 玄华真人转过身,大步朝着倒在地上的老祖宗遗体走去,在他身边站定,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很直接地磕了一个头,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含糊。 “老祖宗,玄华回来了。”玄华真人低低地说道。 他对于这位向宗门付出了一生以及所有,还庇护了宗门这么多年的老祖宗,自然是充满了尊敬的,此时看到这荣耀辉煌了一生的老人猛然倒下,还是被奸人所害,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伤感和酸楚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伏下身,重重了磕了几个头。 垂眸沉默了良久,他才对老祖宗身边几个垂泪不止的长老说道:“各位师兄,先将老祖宗的遗体安置好吧。” “好……好……”几个年过花甲的长老却是泣不成声,哽咽着将站起身子,然后将老祖宗的尸体抬进了大殿之内,扯下一块黄布,将老祖宗的遗体遮好,准备将与魔宗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来好好安置老祖宗的遗体。 楼漠白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一脸悲恸的道宗人,并没有直接下令让属下们动手。 第145章 到达 宽敞的道宗修炼广场上,满地都是尸体,有的穿着白衣,有的穿着黑衣,显然是道宗魔宗的弟子都有,只不过是道宗死的弟子更多罢了。 而存活的道宗魔宗双方人员,就在那广场上面站着,一方穿着清一色的白衣,一方穿着清一色的黑衣,遥遥对望,泾渭分明。 此时广场的气氛十分的凝重,因为一场大战,就快要被触发。 正是因为如此,双方的弟子都是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动,只等待一声命令,便义无反顾地冲出去,为了自己宗门的荣耀与未来,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双方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各自的表情了吧。 穿着白衣的道宗弟子们,刚刚才受到了自家老祖宗被奸佞的宗主小人偷袭杀害的冲击,现在一个个都是眼睛通红,看着对面魔宗众人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相反,魔宗的这些人就很平静。所谓的平静,也可以成为冷漠。虽说他们魔宗死的人也不少,更有很多是他们身边常年一起接受训练的兄弟朋友,但是他们从小到大接受的魔宗教育,就是让他们不要有感情。所以此时所谓惨痛的一幕,根本勾不起他们心底的悲恸。 就在道宗魔宗与山上对峙的时候,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着道宗山。领头的是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看起来笨重,却意外地比那些单匹马跑得还要快,着实是让人惊讶。 而这辆马车旁边,围着几个人,显然是保护这辆马车的。 方奎遥遥看见道宗山下那一片白色的帐篷,连忙打了一个手势,让整支队伍停了下来,就在那片帐篷不远的地方。 “何事。”宫长月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方奎扯了扯缰绳,向马车走进,俯身靠近车窗,低声道:“主子,那道宗山下似乎有什么人驻扎的营地。” 宫长月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打听一下。” “是。”方奎应了一声,立即召了一个属下过来,让他到前面去看看。 那人当即下了马,使出一身灵巧的轻功,踏草而去,转眼就消失了。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队伍中间,来到了方奎身边,汇报了自己说看到的东西,并且根据自己刚才偷偷摸摸的打探,说出了推测:“应该是魔宗的队伍。” “什么?真的是魔宗吗?”一旁的道宗大长老将这个人的声音听得很清楚,连忙驱马走过来,慌忙地问道。 那人点点头:“我亲眼看到了那营地内插着魔宗的旗帜。” “那……魔宗的人,已经上山了吗?” “营地里的人不多,再根据我刚才在营地听到的一些对话,这批魔宗的人应该有大部分都上山了,而且上山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并没有停下等待他们的发问,而是所幸将自己所有的推测都说了出来,“那营地中的帐篷数目也不少,我也去看了看他们的粮草,这次魔宗来的人,绝对不少,应该有数百个。” 道宗大长老攥着缰绳的手掌顿时握紧,神色也凝重起来:“魔宗竟然已经上山了,还带着数百个人,也不知道道宗能不能坚持下来……” 他的心情很紧张,他也很担心,担心自己一回去,看到的就是道宗的一片血腥。 魔宗上山,肯定不是玩的,而上山的路程并不算长,他们又出发了有一段时间了,恐怕现在都已经到了山顶的宗门内,也不知道现在道宗,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种畏惧只是一扫而过,他现在心底最迫切的,就是立刻冲上山,回到道宗,然后将那些魔宗的外来者,全部赶出去。 他当即来到马车旁,扬声道:“楼主,不如我们尽快上山吧。” “好。”宫长月也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 她此行来,虽说也有答应了这大长老的意思,要帮助他们道宗的意思,但也是因为,魔宗三番四次对她进行了刺杀,不管这个理由是什么,她都必须要斩草除根,以免在未来留下隐患。 所以说,无论是这道宗大长老来不来求,宫长月都会选择打上魔宗,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道宗大长老自以为自己应该是得了大便宜,却不知道,宫长月只不过是来个顺手推舟罢了。 都送上门来了,岂有不收之理? 得了宫长月的命令,方奎立马扬手下令:“出发!” 长长的队伍再次朝前行进起来。 这么大的队伍,这么多的人,动静怎么也小不起来,很快那些留守在魔宗营地的人们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并且经过调查之后,汇报给了楼十三。 按照楼十三的本意,是不想管这些事情的……他的亲哥哥虽说是魔宗的宗主,但是他自己从未承认自己是魔宗的一员,自然对魔宗的事情也不想理会。可是那固执认死理的下属认为整个营地地位最高的就是这位大人,也就是宗主的弟弟,这样重大的事情,理应向他汇报,便站在他身边,一字一句将情形描述了出来。 “根据属下的推测,这队人应该是……” “你不过告诉我你的推测是什么。”楼十三冷冷白了这个属下一眼,不悦地说道,“你们魔宗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告诉我也是无济于事,我只是一个外人。” “大人,您是宗主最宠爱的弟弟,我们……” “他是他,我是我!”楼十三皱眉喝道,声音中的冷硬也惊了这个人一下。 在这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位大人身上的气息竟然和宗主有些相似。由此,他不由得在心底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兄弟啊…… 当然,他面上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大人,现在营地里面地位最高的就是您,请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说着,他朝着楼十三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楼十三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却是抬脚朝着外面走去了。 他走出营地,朝着那人描述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正在朝这边赶来。 楼十三身为练武之人,自然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那队伍中拉着的旗帜的模样,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旗帜应该属于…… “宸楼!公子钰来了!”楼十三眼中精光乍现。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此时的语气,竟然是如此的惊喜万分。 楼十三想到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公子钰的时候,当即坐不住了,他立刻唤人拉了一匹马过来,不管那些人的劝扰和阻拦,干净利落地翻身上去,便朝着那队伍的方向驰骋而去。 “大人啊,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大人快点回来!” 他的身后,还是此起彼伏的魔宗下属们的声音。 楼十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直接将这些声音摒弃在外,全心全意朝着那只队伍而去。 他的骑术不错,马匹也不错,而距离也不远,所以几乎是转眼之间,他便到了这只队伍面前,只身拦下了所有人。 方奎看到来人,顿时一阵惊讶:“是你!雪发罗刹楼十三!”身份宸楼中心圈子的成员,他自然是很清楚这个雪发罗刹楼十三与自家主子的恩怨,据说这个雪发罗刹还曾经追杀了自家主子好几天,只是最后没有成功,反而被自家主子打败了而已。 心中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又见对方只是只身前来,方奎自然没有担心太多,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心,夹了夹身下的马,慢悠悠地朝着楼十三走去。 “阁下可是雪发罗刹楼十三?”方奎问道。 说着,他望了望楼十三身后不远处的魔宗阵营,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这雪发罗刹楼十三不是无门无派的人物吗?怎么会和魔宗搅在一起?莫非他已经投靠了魔宗? 楼十三没有在意方奎,而是冷声说道:“我找公子钰。” “阁下找我家主子,可有什么事?” 楼十三看也没看方奎,眼神直直落到那辆豪华的马车上……按照他追杀公子钰这么久,对他的了解看来,那公子钰,定然是在这辆车上。 于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扬声喊道:“公子钰!出来!” 这边,豪华马车上的车帘终于一只手轻轻掀了起来,宫长月带着不耐烦表情的脸也随之露了出来。她看着楼十三,冷声喝道:“让开。” 楼十三一脸执拗回道:“不让!” 恐怕他自己根本没有发觉,他这幅仰着脸执拗地说“不让”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太孩子气了。 “那你说说你所为何事?” 楼十三却是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他只是听到宸楼和公子钰的名头,就一时激动冲了过来,事实上什么事情也没有? 于是他抿着嘴,就在那里杵着,一言不发。 宫长月懒得和他多废话,丢给方奎一句:“把他赶开。” “是!”方奎应了一声。 马车的帘子落下去之后,方奎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出鞘。 虽知道,此时楼十三却从马背上纵身而起,朝着宫长月所在的马车跃去。不过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杀气,似乎只是单纯想要冲过去。 楼十三轻功很是了得,身影鬼魅,这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拦下他! 这时候,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突然从马车内闪了出来,正面迎上楼十三,一掌朝他拍去。 楼十三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有着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他心底的感觉并没有妨碍到他的反应,他身子一侧,躲过了这个男人拍来的一掌。 来人,自然是宸耀。 看到楼十三躲过去了,他也没觉得奇怪,如果楼十三真的这么简单就被他打到了,那才是真正让他奇怪! 很快,他手腕翻转,掌心转了方向,直面朝着楼十三而去。 楼十三这一次没有再躲,他感受到这一掌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便也反身应了上去。 “轰……”一股无形的气波以他们为中心掀开,前方的四匹赤兔胭脂见惯了大场面,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只是用蹄子踹了踹地,看起来心里有些毛躁。 但是马车的车帘就没有这么大的分量了,直接被掀开来,露出里面盘腿坐着的宫长月的身影,她的头发也因此被掀了起来,被这气波鼓得到处乱飞。 宫长月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 “宸耀。”她低声喝道。 宸耀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继续玩下去,灵力陡然运转,直接将楼十三打飞很远,楼十三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楼十三是一个天才,悟性很高,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尽管如此,他与修炼这么多年,还已经化为人身的狐妖宸耀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不过这一掌并没有伤害到楼十三,楼十三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轻柔的力量给送了出去,不容反抗地将他送到了远处的地面上。 楼十三落到地面上之后,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他抬起头来时,只看到宸耀扯开嘴角冲他露出洁白如玉的八颗牙齿,那笑容一如阳光一般耀眼恍目。 楼十三看到宸耀的笑容,却是一阵心烦气躁。 宸耀朝他大力挥了挥手,才重新钻进了马车内。 方奎看到小小的风波已经过去,连忙扬手喝道:“启程!” 这一次,楼十三没有再追上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支队伍,以极快的速度,越走越远。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守候在魔宗营地的众人这才姗姗来迟,纷纷聚集在楼十三身边,焦急而又关切地问道。 这也不是他们担心,营地里的精英基本上都被带上山了,留在营地的,都是一些做饭或者巡逻的弟子,战斗力实在不强,看到这般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自然不敢硬碰硬。 不过他们还是在远处守着,一等到情况有变,就会冲出来救回楼十三,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没事。”楼十三低低说了一声,眼眸垂了下来,淡淡的黯然光芒,在他眼底一纵即逝。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毋庸置疑地说道:“你们全部回去吧,我要上山。” 第146章 精英 楼十三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他做出的决定,几乎没人能够改变。 尽管拿着魔宗的人苦苦哀求,可他还是视若无睹,甩下一种魔宗弟子,翻身上马,朝着离去不远的宫长月队伍追去了。 不过他还是心存了一分忌惮,并没有靠得太近,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朝着道宗山而去。 宫长月这样一支充斥着强大气息的队伍,自然没有人敢阻拦,就算是他们堂而皇之地经过魔宗营地的大门口,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直面他们。 于是,一行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到了魔宗山下,也就是本应该有着迷障的树林处。 前面就是上山的路,树林里骑马的话不仅不会加快速度,反而会受到限制,所以方奎一声令下,宸楼的人纷纷下马,而那些道宗的弟子也在他们大长老的要求下,下了马。 “主子,到山下了。”方奎大步走到马车前面,弯腰低声说道。 “嗯。”宫长月懒懒地应了一声。 马车的帘子很快被人掀开,第一个窜出来的毫无疑问是宸耀,他笑嘻嘻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那灿烂犹若阳光的笑脸顿时恍花了周围一众人的眼睛。尽管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大老爷们,但是对于宸耀这种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存在,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主人!”宸耀在地上站定之后,高高兴兴地冲马车内喊了一声,也随之伸出自己的手,手背朝上。 一段深沉的玄色广袖随之探了出来,一只如玉柔软的手,轻轻落在宸耀的手上。 宫长月轻轻地落到地面上,玄色的衣袂也随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此时方奎已经将此次到此的宸楼行动组精英们整合完毕,在这片宽敞的平地上,站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队。这些精英们都穿着宸楼自己研发出来的独特软甲,薄薄的金属软甲重量很轻,对于穿着者的行动几乎是零阻碍,但是它的防御度却是惊人的高。这些精致的软甲就这样暴露在日光下,流动着熠熠的光辉。 而这些软甲的穿着者,每一个都是如此的优秀,他们的眼神坚毅,嘴唇紧紧抿着,整个人站得笔直,犹如一棵屹立的青松,就算是汗水落下来了,有落叶飞到他们身上了,他们也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丝毫没有动弹,中指紧紧压着那紧身却极富弹性的裤子裤缝上。他们身上都背着不止一把兵器,两腿外侧绑着两把锋利的匕首,背后背着一把长刀,腰间放着两根金属棍,长度不算长,但是两根金属棍却可以连在一起,转眼就变成了一根金属长棍。长棍再一旋转,又是一个枪头蹦出来,长棍又变成了长枪。 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是轻装上阵,但是他们身上却是背着很多的兵器,就是他们的头发、衣服和鞋子里,都藏着刀片,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夺取人性命的杀人凶器。 而他们身上流露的气息,更是没有一点青涩。虽说这些人的模样看起来不过才二十三四岁,算不得多大的年龄,但是从他们的眼神、动作等等看来,却可以得知,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上过战场,沾染过鲜血,背负了人命的,他们经历过鲜血的洗礼,他们经历过杀戮的洗礼,他们每一个,都是真正的精英,当之无愧! 这样一群精英站在一起,说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是惊人的,就连见惯了世面的道宗大长老也感到十分的震撼。 他见过甚至带领过许多优秀的弟子不错,但是却没有这么多弟子,能够拥有面前宸楼这些人的眼神和气势,他们也许武功很高,却是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看似很强大,可一旦面临狂风暴雨,便会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地被摧毁。 他被深深震撼到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在道宗的时候,一直坚持的一定要让道宗的弟子们呆在山上,不能去经历世俗的黑暗,保持那一刻纯真的赤子之心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了。 虽然他们的确保持了那份纯真,但是同样的,他们也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就算他们武功再高,但是他们下山之后经历的许许多多的东西,却让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很快就被迷失了心智! 道宗大长老的眼神……迷茫了。 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一次选择的和宸楼合作,绝对没有错! 此时,宫长月迈开脚步,走到这支精英队伍面前站定。 她的脚步刚刚停下来,这些站得笔直的宸楼精英们便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了下来,不仅动作速度一致,就是俯身的角度,也是完全一样的。 “参见主子!”高昂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一幕,的确是太震撼人心了,看到这些人,甚至觉得有一种名为热血的因子,在自己的血液里渐渐沸腾起来。 就连宸耀,在看到这般画面之后,也忍不住恍了恍神。 只有宫长月,神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因为在宸楼,对行动组成员的所有训练方法,都是她一手制定出来的,是她根据现代训练特种兵的方法,以及古武宫家对那些死士精英们的训练方法相结合,整理出来的如今一套的训练方法。在这套训练方法中,这些精英们的成长过程不仅每天都有着高强度的密集训练,还要学习侦察反侦察技术,以及间谍也就是斥候的技术,等等一系列看似简单却是十分高深的辅助手段,同时也强制要求了他们每一天要吃的东西,就算是数量也是控制在一个十分精确的度里面的! 也许这些方法很是麻烦,但毫无疑问,它十分的有效。也真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套训练方法,才能够将这些虽然有着底子,但并不能称之为大才的人们,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训练成如今这般出手狠辣、手段高明的精英。 可以这样说,这支队伍里面的每一个人,放到现代的军队中,那就是兵王一样的人物! “此次的任务,你们的组长方奎应该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宫长月说着顿了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冰冷的眼神微动,在周围的某个地方轻轻的滑过。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太多,在这短暂的注意之后,便迅速收回了注意力,然后继续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成功。” 行动组的成员们在宫长月话音落下的刹那,便再次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脚跟与脚跟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们昂首挺胸,每个人坚毅的眼神,再度增加了浓浓的自信! 振聋发聩的其呼声,顿时在这片树林的上空回荡起来……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是他们的口号,每一次任务开始之前,他们都会这样喊一遍,但是每一次,会像他们现在一样热血沸腾。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站在他们面前的楼主,这个看起来身材纤细单薄,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强悍力量的楼主,那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他们每个人心底最崇拜的对象,也是他们心中永远也无法取代的对象! 在以前的任务中,他们都没有接受过楼主大人的鼓励,这是唯一的一次,他们怎么能够不高兴! 此时,行动组中的每一个人,都用崇敬而且狂热的眼神望着宫长月,仿佛这个人值得他们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他们对她,是满腔的热血和忠诚! 方奎站在队伍的左边,也是心有所感,嘴角缓缓上勾……他每天都和这些小兔崽子在一起训练,自然之道他们的心思,看到他们此时的热血沸腾,他心里自然也是非常高兴的。 这时候,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朵,方奎的耳朵忍不住动了动。 有人!方奎的脑海中当机立断浮现出他的判断! 在这个判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之后,中间几乎没有什么间隔时间,方奎便已经一个闪身到了马匹旁边,一把抓起上面的长弓,搭箭拉弦,一直乌黑的羽箭笔直地射向某个方向。 树林中的某处草丛里,顿时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随之就是一个人窜了出来,似乎正准备逃跑。 不过他从最开始发现方奎搭弓射箭愣了愣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他的摆局。 不过是短短几秒,却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此人就算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方奎射出来的箭,他刚刚跑出几步,便被方奎的箭射中了肩膀,整个人顿时栽了下去,伏在地上没有动弹。 周围人顿时一愣,宫长月倒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刚刚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在草丛中鬼鬼祟祟的人,只不过她没有去管罢了,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一下这些属下能有多久才能反应过来。 而射出羽箭的方奎的反应速度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很是满意。 这些行动组的精英们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惊讶,在主子和组长没有下令之前,他们都是笔直地站在眼底,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算是此时有一把刀插进了他们的肚子里,他们也只能够笔直的倒下,而不能违背主子和组长的命令私自动弹。 方奎看到那个人倒下之后,扯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大步迈了过去,将那个瘦小的男子提了起来,一路拖着过来,甩到前方,位置离宫长月并不算太远,可以让宫长月清楚地看见这个人的样子。 方奎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已经晕倒的人的身体。 他刚才是故意用箭射中的这个男人的肩膀,羽箭上面涂得有麻醉药,羽箭在穿透这个男人的肩膀的刹那,便进入了他的血液之内,这个男人自然当即倒下了。 这样做的一个目的是为了制服这个男人,另一个目的却是为了保存他的一条性命,也让这个见效迅速的麻醉药阻止任何想要自杀的行为。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方奎站起了身子,走到宫长月身边,低声说道:“应该是魔宗的人,可以是准备将我们的行踪汇报给山顶上的魔宗的人。” 宫长月点点头,显然也是赞同方奎的想法。 “等会儿一路上,注意一下。”她可不想上去的时候,面对一群严正以待的魔宗弟子。 “是。”方奎应了一声。 宫长月环视了一下四周,顺便说道:“好了,出发吧。” “是!”方奎应了声之后,又走到道宗大长老身边,大喇喇地说道,“大长老,可以出发了吧!” “好。”大长老点点头,当即召集了弟子们到身边,仔细地吩咐了几句。 一行人立刻朝着山顶而去。 宫长月虽说武力很高,但因为她的地位,所以她是走在最中间的一个,而她的身边,就是笑嘻嘻一脸的宸耀。看宫长月的一脸淡然和宸耀的一脸兴奋,两个人愣是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就像是此行根本不是出来对付魔宗那些家伙的,只是出来郊游的一般。 当然,如果宫长月都会紧张的话,那她就不是宫长月了。 相反,去看那个道宗大长老,却是一脸严肃,显然是对于等会儿会看到的场面感到十分紧张。他很担心,担心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一幕,他并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道宗一幕。 他的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是被号称是道宗第一天才的云天云起师兄弟,也是一脸郑重,显然感到非常的紧张。 走在最外围的,是宸楼行动组的这些精英们。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在丛林中行路,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与楼主一起行动。他们心里虽然激动难耐,但是他们却拿出了最郑重的态度来面对,决不允许出现一点差错。 第147章 见面 那些留守的魔宗弟子们虽说不如跟随他们宗主上山的那些人优秀,但也算得上对宗门一片赤诚。这一路上,宫长月手下的这些精英们,竟然抓到了数十个想要偷溜上山,去向上面的人通报消息的魔宗弟子。 因为这道宗山实在是险峻得很,周围都是悬崖峭壁,与地面几乎成了直角,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直通山上。那些魔宗的弟子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偷偷摸摸从宫长月他们身边而过。可是他们的行动,怎么可能瞒得过宸楼那些精英的眼睛? 其实,不是这些人太弱,只是这些精英太强了。 道宗大长老看到如此顺畅的一路走上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魔宗大长老的手段还真是了得,居然破了我道宗的迷雾障。”想他道宗的迷雾障,阻挡过多少鬼鬼祟祟想要偷溜上山的心思不轨者的人,但是在那魔宗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要说他心里是完全不介怀,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有了阻碍,一行人上山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遥遥看见了道宗的山门。 “等等。”宫长月停下脚步,没有让队伍继续朝前面走。 她侧过头,对方奎点点头。 方奎心领神会,立刻派出身手最敏捷的一个人,让他到前方去探探消息。 那个人抱拳应了,运起轻功便纵身而出,几个起落便走了一半的路程,很快就来到了那山门前,一个溜烟儿不见了。 这个人是做这方面工作的好手,不仅仅是因为他轻功出色,身形轻灵,更是因为他对于闭气隐息这一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 如今很多高手都是通过气息来辨别身边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的,功力越高深,他们的感觉也就越灵敏,这也是为什么高手们很轻易就能够发现隐藏在暗中的人。 为此,也有人特意制定出了一套龟息大法,可以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气息,虽然身为弱者,却不容易被强者发现。只是这套龟息大法修行的方法实在是太苛刻了,虽说它的作用是蛮大的,但是这般苛刻的修炼方法阻拦了太多人的脚步。 后来就算这龟息大法的修炼方法在江湖上毫无阻拦地流传,也鲜少有人能够将它修炼成功,甚至连入门都觉得困难无比。最后,除了创造了这套龟息大法的那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将这套功法修炼至大成。 宸楼的这个人自然也是修炼了龟息大法的,虽说他的境界算不上是大成,但比一般的修炼者已经高明了许多,这也正是他在这方面的修炼是十分有天赋的原因。若是他想要隐藏自己,这天下间,恐怕除了大宗师,已经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了。 这个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很快窜到方奎身边,说道:“我看到了,有两批人在上面对峙着,一方穿着白衣,一方穿着黑衣……” 他的声音并不小,再加上周围很安静,所以他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道宗大长老自然也不例外。他听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十分激动,一个箭步踏上前,着急地开口:“那定然是我道宗和魔宗的人马在对峙!小兄弟,你可看见了战局如何?” 那人点点头,只是眼睛依然望着方奎:“场面很惨烈,地上有很多人的尸体,白衣服黑衣服的都有,只不过穿白衣服的尸体更多。” 道宗大长老脸色煞白,嘴唇紧紧抿着,双手都在忍不住颤抖。 而看他身边的那些道宗弟子,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都是一脸悲愤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些魔宗的狗崽子屠杀殆尽才好! 那人瞟了道宗大长老以及一众道宗弟子的反应,撇撇嘴,继续顺着话说了下去:“我看那穿黑衣服的人,一个个脸色冰冷,倒是那些穿白衣服的人,脸上都是一脸悲伤和愤怒,似乎除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二长老忍不住开口:“该不会宗里有什么人……”接下来的猜测的话,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不过还别说,他随意一猜测,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道宗的确是有人死了,而且死的人还是他们道宗德高望重,几乎是当做精神支柱而存在的道宗老祖宗! 那些弟子一个个闷着头,眼中已经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对了!”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了一声。方奎瞪了他一眼,他讪讪笑着,连忙收敛了声音,神情也变得戚戚然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幕就在他的面前一般,“那些人中,有一个大宗师!” 是他自己修炼的龟息大法,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功法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也知道天下间恐怕只有大宗师才能发现自己的踪迹。 “我在一边躲着的时候,有一个人发现了我!”他说着,顿了顿,偷偷摸摸望了宫长月一眼,才继续道,“那人的眼神很可怕!很有压力!我敢保证,那个人绝对是……绝对是大宗师!” 他说着,神情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种激动,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那个人的眼神仿佛深深地印进了他的心里,就算是此时此刻都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带给他无尽的压迫和恐惧。 这种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而是第二次了。 之前的那一次,也就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于灵魂的颤抖和恐惧的感觉,是在楼主大人身上,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楼主大人,他的周围站着的都是一些孤儿或者亡命之徒,每个人都有着复杂的身世,见过的东西也很多,但是所有人,无一例外,却在那个穿着一身玄衣,还戴了一张银色面具的男人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觉,在他们心头油然而生。 那个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大了! 他的眼神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上淡淡扫过,却让自己皮肤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恐惧地尖叫,但是却在这眼神的压迫下动弹不得! 这样的感觉,恐怕他这一生,都绝对不会忘怀。 就算是后来,经常接触到楼主大人,自己也渐渐强大起来,不若当初那么弱小,但是那个眼神,那种感觉,却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头。 而这一次,有一个人,让他再次重温了这种感觉。 那么让他觉得熟悉,那么让他觉得害怕得恐惧! 那个人带给他的压迫感,几乎可以和当初楼主大人带给他的感觉所媲美了! “大宗师吗?”宫长月倒是饶有兴趣地挑眉。 道宗大长老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紧张起来,据他所知,宗内的几位大宗师老祖宗都在后山中闭了死关修炼,几乎没有出来的可能,但是他的心里,依然抱有那么一丝丝希望。 这大宗师千万不要是魔宗的,不然的话…… 道宗二长老没有大长老心思这么多这么纠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大宗师,是我道宗,还是那抹总给的?” 此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穿黑衣服的!应该是为首之人!” 穿黑衣服,自然是魔宗之人了! 他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这些道宗人的希望,他们的眼神都黯淡起来……有了大宗师的出现,这场对决的胜负,几乎是已经决定了。 道宗大长老叹了口气:“魔宗为首之人,莫非是魔宗的大长老?难道这些年,他已经突破了?”不过,他依然有些不死心,“小兄弟,你可是只发现了一个大宗师?” “是的!只有一个!”此人对于道宗大长老对他的怀疑顿时有些不满,他虽说打架不算顶尖,但是探听消息这方面,绝对鲜少有人比得上他!要知道他在进行动组之前,就是被分到七星楼工作的!还是七星楼的顶尖人才! 道宗大长老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看到道宗大长老黯淡的眼神,宫长月冷声道:“怎么?害怕了?” 大长老因为她的话顿时打了个激灵,很快就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眼底重新亮起光芒。他开口,一字一句,坚定不移地说道:“不,老夫是绝对不会因为魔宗而害怕的!就算魔宗有大宗师又怎么样?我们,必须上去!” 宫长月暗自满意颔首……若是这道宗大长老真的因为一个大宗师感到害怕,那她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还不如早点回去算了。幸亏,她还算是没有看走眼。 道宗大长老坚定了信心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我们该从什么地方上去……” “自然是从大门走进去!”宫长月打断道宗大长老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顺便,还很是不满地瞪了这老头一眼。 刚刚还在夸奖他勇敢无畏,竟然转个身就变了! 道宗大长老自然知道宫长月是在不满什么,他连忙苦笑着说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来一个出其不意……” 他的声音,在宫长月凌厉的眼神中,渐渐弱了下去。 “走。”宫长月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道宗大长老暗自抹了抹汗,不敢耽误,也连忙跟了上去。 队伍,就这样直直朝着大门而去,很快就踏入了道宗的真正地界之内…… 此时,魔宗和道宗双方,已经对峙好一阵了,道宗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而魔宗则是在楼漠白的领导下,无所谓地打着哈哈,随便扯着一些不相关的事情。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一批人,出现在了山门之处。 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一玄衣男子,步履沉稳,带着凌厉的气势,在一众穿着精致软甲、神色肃然的精英的簇拥下,迈了过来。 他的一身玄衣,说不上多么华丽奢侈,却有一种大气深沉,穿在此男子身上,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天地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忽视这个身影的存在,恐怕就算是淹没在人群中,他的气势以及一切,也能够让他鹤立鸡群。 而他的身份,脸上那张银色的面具,已经证明了一切…… 喜穿玄色衣衫,又戴着面具,有着这般气息的人,江湖上,只有那独一无二的一个! 宸楼楼主!天下第一公子钰! 那方魔宗中,楼漠白的眸子骤然一沉。 “竟然是他。”他低喃了一句,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到,而语气中,竟然有一种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喜。 楼漠白曾经很多次听说过这个名字……公子钰……公子钰……公子钰! 不仅仅是他的属下那里,更多的,是他多年失散的弟弟楼漠萧……不,楼十三那里。弟弟楼十三虽然对他有些抵触,但还是愿意跟他将一些事情,这公子钰便是其中的一个。 十三总是用一种愤然的语气说着有关公子钰的事情,并且扬言一定要打败他,给他好好云云,但是他每每这般说,却有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关注。 楼漠白天天听着这个人的故事,也对他熟悉起来。 那一天,他听见十三怅然的声音响起:“哥,我看见……公子钰的真面目了……” 一向只是倾听,鲜少反问的楼漠白,竟然破天荒地下意识问了一句:“哦?是个什么模样?” 也许,他心里十分想要知道,有着这么多传言和故事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江湖上对于公子钰的真实样貌有很多传言,有的人说他长得丑陋不堪,小孩见了就会吓哭,所以才会用一张银色面具遮挡住自己的脸。也有人说他貌似潘安,风华绝代,是江湖上顶尖的美男子…… 而那一日,楼十三对于楼漠白的问题,只是说了三个字:“很好看。” 楼漠白愣了……他知道弟弟楼十三的审美,江湖上那第一名妓,媚骨生香的大美人,都被他说成是丑陋无盐,而“很好看”这样的评语,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这是用来形容那个天下第一公子钰的,也不知道真正的公子钰,究竟是何等风华。 现在,楼漠白,看见了。 尽管隔着一层面具,但他仍然感受到了来自公子钰身上无法忽略的气势。 第148章 赌吧 楼漠白心底突然有一种渴望,渴望可以揭开那张面具,看到最真实的公子钰。 只不过这种感觉很淡,很轻,而且很快就从他的心头滑过,让他几乎还没来得及察觉,就已经消失了。 但是,无形中,却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悄然裂开,小小的嫩芽,冒出头来。 公子钰的出现,让原本水火不容的道魔宗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气氛也随之变得诡异起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对于宫长月的到来,感到哦十分的惊讶。 这宸楼楼主,天下第一公子钰,虽然近日来风头正盛,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同为江湖中人,但是宸楼和道魔宗,可是没有一点交集的吧。 而他们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宫长月刚刚站定,就见一穿着白衣服的白胡子老头从她背后走了出来,这个人,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 “大长老!”道宗的弟子齐齐惊喜呼道。 “大师兄!”几个长老也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不若刚才惊慌失措了。大长老本来就是他们之中最稳重,也是最有主意的一个。 而东明山的玄华真人也是经常与大长老打交道的,与大长老的熟悉程度,比其他长老多了不止一点半点,此时看到他的出现,那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两人一向谈得来,又相交已久,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了。 “我回来了。”道宗大长老微微颔首,虽说只是一句话,却让道宗的人们,顿时找到了重心。 而道宗的这些人这也算是完全明白公子钰这宸楼楼主,按理来说应该和道宗魔宗都没有一点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毫无疑问,肯定是大长老得了宗门出事的消息,拉来的外援。 只不过…… 当初在天下武会上的一战,宫长月算是彻底的一战成名,而她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猜疑不断的真实实力,也算是完全暴露在了江湖所有人的眼中……宗师之境巅峰。 如此年轻的宗师之境巅峰,虽说不知道是不是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已经是绝对的了,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这个年龄,取得如此成就。 就算是那魔宗宗主楼漠白,武功已经高至大宗师,是江湖上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实力与存在,而他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他能够到达此等境界,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有魔宗的传承,那数百年积累的功力,还造就不出来一个大宗师? 而公子钰,虽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如今这一步,但可以肯定的是,江湖上能够如此轻松造就出宗师或者大宗师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道魔宗的传承。而道宗的传承已经断了,所以能够将人轻松推到这个境界的,也就只有魔宗的传承了。 公子钰,肯定不会是得了传承的人,那么众人也有理由可以相信,他的强大,是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楼漠白的成就,还是比不得公子钰的。而且,楼漠白真正成为大宗师,已经是他二十三岁时候的事了。而江湖上的人虽说不知道公子钰是什么年龄,但大家都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足二十岁! 可是,就算公子钰是如何一个惊艳才绝之辈,他的功力也放在那里,是一位宗师之境巅峰。若是平日里放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毕竟那些迈入大宗师之境的人虽说还是有十几二十人,但人家都是看破红尘,对功名利禄并不看重,自然也就不会随随便便出山,大多都是隐世之辈。 可是,宗师之境巅峰撞上大宗师,还是不够看的吧。 这样的话,就算有公子钰的到来,也是打不过那魔宗的宗主,堂堂大宗师的啊? 道宗众人心底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就被冲淡了。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还算是高兴的,毕竟真正的战斗没有开始,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说不定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他们的呢? 虽说有人只是开玩笑一般这样想着,但是无意之中,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比赛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正是那个一身玄衣、风华绝代的公子钰带来的。 道宗大长老领着弟子走到自己这方人站的阵营中,却意外看见人后被死死绑着、完全没有形象了的睿齐。 “宗主?这是怎么回事?”大长老震惊问出声。 一个长老当即摆摆手,叹了口气,跟他解释道:“哎,大师兄,这事儿也别提了。虽说我们之前就想到可能宗门里出了叛徒,但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叛徒居然会是……居然会是!哎……” 他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却是十分不想将“宗主”那两个字说出口,在他……不,应该是在他们道宗所有人的眼中,自己的宗主成为了叛徒,实在是一件太丢脸的事情了,就算是他们,也完全不想承认,这个人曾经是他们的宗主。 “什么?”大长老顿时瞪大了眼睛,凌厉的眼神顿时扫到那狼狈倒在地上的睿齐身上,眼中的恨意巴不得将这个可恶的叛徒碎尸万段!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出卖了宗门的消息,让宗门面临此等灭顶之灾的人,居然会是他们道宗的宗主! “不止这一点,这个睿齐,还是当年那个叛徒的儿子!”另一个长老也凑上来说道,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难看,他甩了甩袖子,愤恨地说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一代没做完的事,这一代继续做!真是我道宗不幸,竟然撞上此等小人!” “那个人……”大长老的手顿时收紧,看着睿齐的眼神,又愤怒了几分。 但是,他明白,现在并不是一个让他们计较这些的场合。 于是,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将那怒火强行压了下去。他转过身,望着楼漠白,声音有些压抑:“我是道宗大长老,你,必然就是魔宗的宗主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了,而且今天问的人还特别多,但楼漠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他淡淡笑着,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正是。” 大长老虽说之前就已经知道魔宗的宗主还很年轻,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竟然是年轻到了这个地步,这一点,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只是多看了楼漠白几眼,便没有表露出太大的惊讶,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此次魔宗和道宗爆发的矛盾之上。 他沉声道:“我知道,此次要你魔宗退下山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一说话,便直接说明了这一点。 之前因为道宗处于不利的地位,所以无论是那已经死去的道宗老祖宗,还是后来的长老们,或者东明山的玄华真人,都是想着让魔宗退下山去,让道宗免受其灾。这一点虽然有些天方夜谭,但他们还是抱有一点希望。 而道宗大长老这样一开口,却是将最后的希望直接打破了。 不过,这也算是他看得很清楚,也想得很现实,心里并没有抱上一点侥幸……道宗与魔宗之间的矛盾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谁不是无时无刻都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已经占据了上风的魔宗,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乖乖听了道宗的话,退下山去呢? 所以之前道宗的想法,还是有些太天真了。 楼漠白对道宗大长老的直接挑明感觉到非常满意,也忍不住高看了这道宗大长老几眼。 虽说两人是处于对立阵营,但这道宗大长老,也是着实符合他的口味。 于是楼漠白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此时,道宗大长老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若是真要开战,你们双方也不过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这个口气,很是随意,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敢在这个关头以这种口吻说出这样话的人,不是别人,只有……宫长月。 其实,按理来说,宫长月就算是道宗大长老请来的外援,也算是加入了这场矛盾之中,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外人,在两方矛盾如此激化的时候,这样开口,是有些不符合规矩的。江湖上本来就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任何人不得随意插手别人的矛盾。 但是不知道为何,听宫长月此人这般口吻作态说出来,就是再平常不过,而她开口插手这件事情,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心存不满! 但是发现这一点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楼漠白、魔宗大长老、道宗大长老、玄华真人…… 而其他人,都侧耳倾听着,想要听听宫长月接下来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其实宫长月此般开口,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她性子本来就格外霸道,此番她参入了这场斗争,那她开口表达自己的意见,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若是真要她什么也不说,站在一边当观众打酱油,然后等着人家一声令下就出手开打,这实在是……完全不是堂堂宫长月陛下的风格。 于是宫长月接下来也说得很顺溜,没有一丝尴尬,而她也破天荒地说出了一大番话:“你魔宗虽说有你这个大宗师,但你这边的宗师,却没有几个,对上道宗,也许可以侥幸获胜,但付出的代价,绝对是惨痛的。” 宫长月说的这番话,也是站在事实的角度出发的,而她的推测,十分合理,完全是有可能会出现的,而且这个可能性还很大。楼漠白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但是他更关注的,是宫长月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后呢?”他笑着,极有耐心的反问道。 却不知,他这般反应,却让他身边那个常年跟在他身边,对他很是了解的魔宗大长老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惊异。 宫长月扬了扬眉,却意外的没有因为楼漠白的这句反问而不满,反而脸上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她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上翘着:“不如,你魔宗与道宗,各派出一人,打上一场。魔宗赢了,道宗便任你处置,若是魔宗输了,就即刻退下山去。” 宫长月此话一出,顿时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什么?这简直是……这简直是荒谬!”一个脾气不大好的道宗长老当即气得跳脚说道。 宫长月冷然的眼神扫过去,这个刺头儿一般的道宗大长老悻悻闭嘴了。 其余的道宗弟子纷纷低语起来,各自交换着看法。因为刚才宫长月的眼神,所以道宗的那些长老心存忌惮,不敢太放肆地表达自己心底的不满,只有低声埋怨着。 道宗这方,最平静的,莫非就是大长老和玄华真人了。 道宗大长老眼底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完全没有因为宫长月的提议而不满。 至于魔宗这边,是完全安静的,所有的魔宗弟子都沉默着,连魔宗的大长老也没有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其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宗主楼漠白,并没有开口。 他们本来就是对自己的宗主绝对服从的,宗主一声令下,他们可以为此付出生命,而宗主不开口,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意见。 楼漠白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对宫长月的这个提议起了兴趣。 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他暗忖道。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宫长月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她皱眉,道:“如何?” 楼漠白并没有急着说自己的答案,而是挑眉看向对面的道宗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显然是准备先看看他们的意见。 “好,我同意。”第一个开口的人,是道宗大长老! 他知道,刚才公子钰说的结果,绝对是八九不离十的,反正如何都是一个输,与其付出太多弟子的性命,不如就赌这一场!他们道宗,说不定还会有希望! “既然大长老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任何意见。”玄华真人也微微颔首。 道宗两个领头的人物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发表意见,算是也同意了。 “好,就这样!”楼漠白眼睛闪烁着淡淡的光华,拍板道。 第149章 命运 “噗嗤……”宫长月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侧过头,吐出一口乌血来。 楼漠白缓缓收回手,眼中闪烁着晦明莫测的光芒。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出手打她的那只手掌,有些轻微的刺痛着。也不知道这刺痛究竟是真正的感觉,还是某种预兆。 宫长月一手压在胸口上,将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她一只手撑在地上,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抬起来拭去嘴角的血迹。 她抬起眼,静静望着站在对面的楼漠白,眼中的光芒,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受伤,而黯淡半分。 此前道宗和魔宗双方都同意各自派出一个人来对决,以此来决定道宗的命运。魔宗站出来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楼漠白,而道宗站出来的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的人选却是宫长月这个外人。 其实所谓的商量,就是宫长月站到大长老和那玄华真人身边,对他们毋庸置疑地说了一句“我来出战”,根本没有用丝毫商量的语气就决定了这件事情。而大长老与玄华真人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的片刻,最后无奈的点头。 本来道宗的其他人对于这个出战的人选还是有一些异议的,但大长老一句话,让他们全部都安静下来…… “你们有自信,可以打得过她?” 没有一个人说话。 谁不知道,这宸楼楼主公子钰武功已经到了宗师之境的巅峰,连那东明山实力排行第二的玄然真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败在了他的手上,他们这些不过迈入宗师之境不久,或者根本还不是宗师的人,怎么敢说打得过她? 一个长老不服气地说道:“那为何不让玄华真人出手?” 他们道宗这些人中,实力最高的,就是玄华真人了。他的实力停滞在宗师巅峰很多年,仅仅差一步就可以迈入大宗师的行列,经验丰富,恐怕是宫长月都难以匹及的。 “我会输。”玄华真人双手背在身后,淡淡说了一句。 他已经承认,他不是那魔宗宗主楼漠白的对手,就算强行对上他,最后也不过落得个失败的下场。 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是绝对没有可能性会战胜楼漠白的。 但是宫长月呢?此时她眼中燃烧的,满满都是战意,正是因为她这种冲劲,才让她与楼漠白之间的对决的结果,充满了不确定性。 所以就此看来,他们出战的人选,宫长月是最佳选择。 至于阵营的问题,宫长月既是他们的外援,此刻便也算得上是他们道宗一员,派她出战,有何不妥? “决定好了?”宫长月眼神随意地扫了过去,淡淡问道。 大长老点点头,神色郑重地望着宫长月:“是的,拜托您了。”他开口说出的话,竟然用上了敬语!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宫长月,眼中的意味是如此的明显……麻烦了,我们的道宗,就拜托给你了…… 宫长月看到大长老的这种眼神,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轻启唇瓣,语气冰冷:“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我,你们的命运,关我何事。” 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在前世,那位宫家的大长老,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小小的她,对她说“宫家,从此就拜托给你了”。也从他说出这句话开始,宫长月的身上,便背负起了沉重的枷锁,也由此失去了所有的东西。 如今看来,她真是无比讨厌这种眼神。 她的命运她自己掌控,而别人的命运,于她无关。 冷冷甩下这句话之后,宫长月拂袖转身,不愿意去看大长老的眼神。她望着对面一脸兴味的楼漠白,低低说了一句:“我不过是,想与他战上一场。” 这一世她没有了沉重的枷锁,也没有什么君临天下的强烈意愿,她所求的,不过就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生活。 而她现在,就是想要与那个强大的男人战一战,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至于胜负……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说罢,宫长月朝着楼漠白迈出步子。 但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是,从她开口说要出这一战开始,她与道宗,就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给捆了起来。 双方的命运,从此连接在了一起。 接下来,宫长月与楼漠白很快就交了手。 但是宫长月没有想到的是,她与那楼漠白的差距竟然会是如此之大,不过几个照面之间,几乎用尽了全力的她,就被他轻轻松松给重伤,打倒在地。 “真强啊……”她低喃了一句,眼中的战意却是越来越盛。 几乎用尽全力……毕竟她,还没有真正完全地用尽全力啊! 宫长月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缓慢而优雅,而气势凌人的苍辂枪,也被她伸手隔空抓了回来,紧紧握在手中,宫长月倒提着苍辂枪,眼眸璀璨明亮。 “虽然这一招还有些勉强,但是……”她抬起眼,望着楼漠白,“就拿你来试试手吧。” 她轻微的声音刚刚落下,就有淡淡的光芒在她身后亮起,在这无风的广场之上,宫长月的黑发却飞舞了起来,夹杂着淡淡的白色光芒,一股凌厉仿佛能够冲破苍穹的气势,也冲天而起。 “刺啦……刺啦……”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突然响起,对面楼漠白的耳朵忍不住动了动。 这是……什么? 楼漠白的心中刚刚浮现这样的疑问,就看见站在他对面的宫长月,身后那白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包裹着她的整个身体。 她的玄色衣衫被莫名吹起的风鼓得猎猎作响,深沉如墨的黑发,也张狂地飞舞着。 伴随着那细微声音而出现的是,宫长月脸上戴着的那面具上,出现的细细的裂纹。随着声音的持续,这裂纹也随之蔓延,最后布满了整张面具。 “咔擦……” 那张已经被如蜘蛛网般的裂纹爬满了的面具,眨眼之间,碎裂开来,那一块一块小小的碎片,朝着地面落去,而那张之前被面具遮挡住的脸,也暴露在楼漠白的目光中。 楼漠白倒吸了一口气,眼中是如此浓烈的惊艳!浓烈到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那是一张何等美丽而精致的脸,全天下再多的溢美之词灌加在上也不为过之,反而会觉得这张脸与那些词语是如此的相衬。 其实,这模样的美丽并不是让楼漠白惊艳的真正原因。 宫长月的确长得很美,这毋庸置疑,但是她的模样,比起那妖孽般的阿辛、狐妖之身的宸耀,以及风华绝代的楼漠白自身,都还是要逊色那么一分。 真正让她拥有超越一切、傲视一切的美丽的,是那种莫名的气息…… 此时的她,在白光的包裹下,显得妖异而庄严,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震撼,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跳加速,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内心竟是说不出的震撼和激动。 楼漠白看着这样的宫长月,眼中忍不住浮现出淡淡的痴迷,他轻轻抬起手,落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在那个位置跳动的,是他的心脏。 这种心跳加速,几乎令他窒息的感觉是什么? 楼漠白只觉得这种感觉是这样的陌生。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有些……喜欢它。 沉寂了十几年的楼漠白的冰冷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那熟悉却又陌生的温暖。这种温暖,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楼漠萧也无法带给他的,此时,他却是体验到了。 在场所有人中,恐怕只有与宫长月深深对视的楼漠白才有这样的感觉,其他人,看到宫长月的面目虽然觉得震撼,但更加为之震惊的,却是宫长月竟然踏风凌空了这样的事实。 踏风凌空,乃是大宗师的标志,莫非……莫非这公子钰已经成为了大宗师?要知道在不久前的天下武会,她才刚刚突破成为宗师巅峰!在这样短短的日子内,她就可以突破成为大宗师! 道宗阵营中,那些跟随在宫长月身边的宸楼行动组成员们,都是用一种仰望而崇敬的眼神看着宫长月,而他们身边,站在暗处那一头银发风华无双的妖孽宸耀,则是靠在一根汉白玉柱子旁,看着宫长月的背影,手指轻轻触碰到自己的嘴唇,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 “我的主人,真美。” 此时,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中央的宫长月和楼漠白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宸耀此时的模样。若真是有人看到了他,恐怕只会被宸耀的这幅模样激出鼻血来! 太妖孽了!果然是以美貌而著称的狐妖!更何况他还是狐妖中的皇族赤雪银狐! 另一边,道宗的这些弟子也震撼了,那些长老也说不出话来……人家都踏风凌空了,很显然,就是大宗师了嘛!他们之前竟然还阻拦人家出战!真是……哎。 而为首的大长老也玄华真人却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那份疑惑。 “真是大宗师?”大长老眯眼问了一句。 玄华真人再次抬头看了宫长月一眼,最后却是摇摇头。 第150章 不输 “不,她还没有达到大宗师的境界。”玄华真人十分肯定地说道。 虽然大长老心里已经有了这般猜测,但是听到玄华真人以这般肯定地口吻说出来,还是有些惊讶。 “不是大宗师,竟然也可以踏风凌空?这公子钰……”剩下的话,还是被他全部咽进了喉咙里。 “太妖孽了?”玄华真人瞥着神色莫测的大长老,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长老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的确,能够以宗师之境做到这一步的,当世天下,恐怕唯有这公子钰一人! 一个年纪轻轻,还应该被称作少年的年不足二十的男子,不仅实力超过了他们,连那境界都让他们自愧弗如,他们这些老一辈,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而宫长月,看到楼漠白脸上那痴迷的神色时,嘴边浮现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下一刻,她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残影,而她本人,已经在这眨眼之间到了楼漠白身前,单手紧握着苍辂枪,以一去不回的气势猛然刺向楼漠白的腹部。 楼漠白眼睛一瞪,这才堪堪回过神来,他脚下一踏,便想向后退去,谁知道,他的身体竟然意外地无法动弹了! 楼漠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眼神迅速落在那给他带来桎梏感的地方之上,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被一圈圈细细的银丝给缠上了。也许是因为这丝线太细,又是银色的,在阳光下仿佛变得透明起来,若不仔细看,定然会直接将它忽略过去! 这是什么?楼漠白心中顿时骇然……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缠上他的,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觉! 他抬起头来,讶异地看着宫长月,心中不期然浮现出某样东西,这是之前听闻过的公子钰的武器之一,那用寒铁沉银打造的,被称为暴雨梨花的银丝一般的杀人利器! 当初他知道公子钰有这样一件武器的时候,心中就在揣测,这暴雨梨花所需的操控力,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度,若是自己来操控着暴雨梨花,达到的效果大概也和这公子钰操控的效果差不多的。 而比起宗师之境的公子钰,自己……可是大宗师。 当时他就在想,难道这公子钰的才华已经达到了可以无视境界的地步了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很快,他就一笑过之……这数百年来的定律,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被打破! 但时至今日,这公子钰的强大,一如刚才的踏风凌空,一如现在一边使出魄力十足的苍辂枪,一边又能分出心思来操控有着绝对难度的暴雨梨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公子钰在向他证明…… 她的与众不同。 当世之人,公子钰,无人能出其右。 楼漠白心中浮现出这样的感叹,但他身体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迟钝,几乎在宫长月的苍辂枪就快要刺到他的腹部的同时,他的真气凝聚在双手,一边抵抗着那鬼魅一般的暴雨梨花,一边牵扯出一股大力,猛然往旁边一躲。 即使楼漠白此时是被暴雨梨花给禁锢起来,但他的活动却并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很灵活地躲开了宫长月的这一枪,并且与她慢慢周旋起来。 看到这一幕,宫长月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凝重。 果然,这差距并不能轻易地随便弥补……楼漠白手臂上传来的那股大力,让暴雨梨花几乎快要脱离她的掌控,若不是这暴雨梨花在有了灵性之后,与她磨合了这么多日子,已经完全达到人兵合一的状态,恐怕她早就输得溃不成军了! 以往,在对战中,宫长月往往是主动的那个,她带给对手无比的压力,仿佛山岳一般高大无法超越,而敌手,只能被动挨打,最后在她的强大压力下,失去战意,投降认输。可是现在,在这场对决中,她与对手的角色似乎换了个个。 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宫长月在频频攻击,而楼漠白只能被动地还手,似乎还是一副很吃力的样子,但是只有宫长月和楼漠白自身知道,被动的人,从来都不是楼漠白。 在又一次的攻击被楼漠白化解,自己还差点被楼漠白反击的一掌拍到的时候,宫长月横起苍辂枪,挡住了楼漠白的这一击。 不过楼漠白的暗劲却透过这苍辂枪传了过来,震得宫长月的五脏六腑一阵生疼,差点儿没再吐出一口血来。 宫长月猛然一脚从下方攻取,气势如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这个境地都还能够反击的楼漠白惊了一下,迅速退开。 一直近身对打的两人,终于分开了。 此时看两人的状态,楼漠白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那幽黑的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里面涌动的情绪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而宫长月呢,本来是如玉般白皙的皮肤,却带上了一种病态的苍白,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滑落,而她自己也是气喘不已,仿佛刚才短短时间之内的对战,已经让她筋疲力竭了。 宫长月看起来只是十分的疲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的状态。 一直以来,她都在训练自己同时使用近战兵器之王苍辂枪,和群战利器暴雨梨花,其中的艰难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可以描述完的,所以,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完成。 而刚才她强行动用这一招,已经让她的身体有些无法承受了,此时再被楼漠白的暗劲给实实在在地攻击到,她全身上下的经脉,近乎崩溃。 宫长月身体一软,就这样从踏风凌空的状态下脱离,然后狠狠从半空中坠落下去。 而她自己双眸无神,任凭自己就这样跌落,没有丝毫反应。 “钰楼主!”道宗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纷纷喝道。 “主子!”这是宸楼行动组的那些精英们。 “主人!”这一个声音,是属于宸耀的。 而漂浮在半空,犹如神祗强大而不可侵犯的楼漠白,眼眸一紧,下意识地朝着宫长月坠落的那个位置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 可是,理智在最后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场合,和自己与对方的地位。于是,他硬生生地将自己微微探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垂落在衣袍两旁的手掌,紧紧握起。 他的心情,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最终,楼漠白只有高高在上地看着宫长月的玄色身影掉落下去,然后被一个如鬼魅般迅速而轻盈地冲出来的身体给接住。 “主人。”宸耀紧紧抓住宫长月的手臂,手掌在接触到她的皮肤的那一刹那,身上那些来自于日月精华的最精纯的灵气,循序渐进地朝着宫长月的体内涌了过去。 若是宫长月可以内视的话,就可以看见她体内那丹田之中,犹如遭受了大旱的土地一般,干涸成一块一块。 不过宸耀渡给她的灵气,竟然无意中催动了宫长月戴在身上的珑玉,一股珍贵的天地灵气从珑玉中窜了出来,缓缓融入宫长月的身体之中。 此时,将宫长月抱在怀中的宸耀惊讶地扬眉……他感觉到了,那股无比诱人,让他几乎失去了控制力的气息,那天地间最精纯的一丝灵气。 是天地灵气! 那是任何精怪都无法抵挡的诱惑,可是宸耀却偏偏压制住了,他忍着心底的那股欲望,感受着那股灵气在宫长月的七经八脉中运转,嘴边露出一个很单纯的开心的笑容。 宸耀不知道的是,以已经具有了灵性的珑玉这种上古灵物的角度说来,它的性格和手段,都是十分霸道的,此时它渡给宫长月的天地灵气,在它的认识中,就是完全属于宫长月的,而这灵气,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若是宸耀真的起了心思去争夺这一丝天地灵气,最后的结果,只有他被霸道的珑玉给击得妖灵溃散,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只有回复到兽体的模样,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失去好不容易开启的灵智。 精怪要化身成人,开启灵智就是十分困难的一关,也可以说,只有开启了灵智,才真正迈入精怪的行列。若是失了灵智,就是对精怪最残忍最痛苦的一种惩罚。 宸耀并不知道,因为他那颗对宫长月赤诚无比的心,让他躲过了一劫。 而那股天地灵气,在宫长月的奇经八脉中运转了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了那些已经出现了裂纹的七经八脉,并且让这些经脉变得更加的坚韧,经脉也变得更加宽广起来。 这股灵气很快就进入了她的丹田,缓缓滋润着一切,让她那干涸的丹田慢慢恢复着,如同春回大地一般,干裂的地面重新变成了肥沃的土壤,而一颗颗埋在这地里面的种子缓缓发芽,舒展着自己稚嫩的叶子。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生机盎然。 楼漠白在看着脚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令他熟悉无比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轻飘飘地落到地面之上,走到那个人的身后,顺着他的眼神,望向那倒在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宫长月。 “你在看他?”楼漠白慢慢走到他旁边,侧过身子,面对着楼十三的侧脸。 楼十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漠萧,他可是……”楼漠白冷着脸开口,却并没有将话完全点明,而他的意思,却是很明显……那公子钰,可是一个男人! 他将楼十三眼底的情绪看得很清楚,在这十几年内阅人无数的楼漠白,岂能够不知道楼十三在想什么? 虽说当世民风比较开放,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并不在少数,但他楼漠白并不希望他自己的弟弟也是一个断袖!他绝对不允许这样事情的发生! 这就是他想要阻止楼十三的原因,至少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楼十三看到被那一身银白,连头发都是令人惊叹无比的如雪般银白的男人,如此温柔地将公子钰搂在怀中,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依恋。而那平日里总是充满了攻击性的公子钰,此时却是如此温和地依在那男人的怀中…… 楼十三觉得心里突然泛起一种酸酸的情绪。 而在听到了楼漠白的话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心底那隐藏得很深的东西如此被揭露出来,带给自己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瞪着楼漠白,恶狠狠地说道:“我的名字不是楼漠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楼漠白站在原地望着楼十三离去的背影,眼中翻滚着隐晦的情绪……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刚才那个被他用来说服漠萧,也是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自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楼漠白本来就握得很紧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垂下眸子,转过身子,眼中汹涌的情绪瞬间被压下。 他抬起脚,朝着宫长月所在的位置走去,最后,在她的身边站定。 “你,认输罢。”他垂眸看着宫长月,如此说道,而他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掩盖了。 宫长月一直睁着的眼睛,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神采,而她自己的心神,已经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仿佛被水与周围完全隔绝开来。她就这样躺在水底,望着水面,以及水外面的人,却是无力说话,也无力动弹。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拨开深深的湖水,越过水面,传到了她的耳中…… “你,认输罢。” 认输?宫长月的眼底很快地闪过一抹光芒。 此时的宫长月,突然想起前世那老家主和长老们教导她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 “长月,你是天生的帝王,你理应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众生,所以,没有人可以打败你,也没有人可以让你失败,让你输。” 那时候她还很小,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些话,这里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上,就算是经历两世变迁,也让她无法忘记。 “不输……”低低的声音突然从她口中传出来,只是声音实在是很微弱,断断续续,听起来很没有力气。 她的声音,只有楼漠白和将她抱在怀中的宸耀听到了。 楼漠白被这个声音惊了一下,这一次理智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凑近了宫长月,想要将刚才那个模糊的声音听清楚。 “滚开。”宸耀冰冷的眼神落在楼漠白的身上,他眼底的仇恨毫不保留地告诉楼漠白,若不是他此时抱着宫长月,恐怕早就出手打上楼漠白了。 楼漠白瞥了宸耀一眼,压抑着心中对这个不知道是何身份,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公子钰身边的男人的好奇,没有在乎他的话和冰冷的眼神,一心放在宫长月身上。 这一次,他的全心全意,让他完全听清楚了宫长月嘴中念叨着的细微的声音…… “不输……我是不会……不会输的……再……再战一场!” 随着她声音音量的越来越大,她眼中的光芒也渐渐亮了起来,一改之前的黯淡无光。 楼漠白看着这般顽固的宫长月,忍不住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低声自喃道:“还真是固执啊……”但他并没有发现,在他垂下眼眸的那一刹那,眼底的光芒,是何等的温柔。 那温柔的光芒闪得很快,几乎是一纵即逝。 连楼漠白自己都没有发觉,却被他对面,一直死死瞪着他的宸耀,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这个人!竟然!宸耀顿时睁大了眼睛,心底充斥着惊讶、震惊等等情绪…… 但他很快就将这些情绪摒弃在一边,全副心思落在了怀中的主人身上,他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主人?”楼漠白听到宸耀的这个称呼,却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他竟然叫公子钰为主人?难道他是公子钰的奴隶? 但楼漠白看宸耀一身优雅高贵的气度,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奴隶。 但并不是奴隶的他,为何称呼宫长月为主人呢? “咳咳……”宫长月的轻咳声,很快让楼漠白回过神来。 “没事……”宫长月虚弱地说道,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恢复着。 见宫长月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楼漠白一直高高悬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而他也很快意思到自己的动作是多么的不符合场合和身份,理智驱动着他站起身来,退后一步,以一种十分平常地口吻说道…… “我敬佩你,所以站起来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此时他表现出来,就好像是一个很有风度的对手。 而那些不正常的情绪,都被他掩盖了起来。 其他人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道宗这边人的关注力,都放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主人!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宸耀苍白着一张脸,连忙开口阻止道。 宫长月刚刚得了天地灵气的滋润,是天大的机缘,但万不能因为这份固执,而失了这份机缘啊! 第151章 机缘 宸耀所说的机缘,正是宫长月这次得到的天地灵气,宫长月得到了它的帮助,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有很大的几率可以一举突破成为大宗师! 虽说她现在已经是宗师巅峰,但突破成为大宗师,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这次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的,一旦错过,可就真的没有了。 所以,宸耀才会如此着急地阻止宫长月继续战斗下去。 “主人,不……不要,你还是……”宸耀焦急地说道。 但是下一刻,宫长月回过头来,看着他,用眼神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好了,宸耀。”宫长月意外地没有发火,语气显得很是平淡,“我很清楚。” 宸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他垂下眼眸,放在两旁的双手缓缓握紧。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宫长月这样说,就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她很清楚,清楚她现在的处境,但是她依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后悔。 没有人可以阻止宫长月已经决定的事情。 宸耀知道,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宫长月的目光重新落在与自己面对面而站的楼漠白身上,目光坚定:“怎么样?继续?” 楼漠白一愣,才答道:“可是你……” 宫长月冷哼了一声:“你是要认输吗?” “当然不。”楼漠白条件反射地回答道,但他答了之后,很快就再次愣住了。 和宫长月差不多,他也是一个绝对不愿意认输的人。 “你是要认输吗?” “当然不。” 刚刚愣住的楼漠白,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淡淡的笑容。这一问一答之间,楼漠白已经很出清楚宫长月的用意,以及她为什么要坚持继续下去的原因了。 想通之后,楼漠白忍不住自问道,如果换成是他自己的话,他会怎么选择呢? 答案很简单……他,绝对不会认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性格,还真是很相似呢。”楼漠白暗忖道。短短一个瞬间,他的心情竟然莫名地开朗起来,这种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 “好,继续吧。”楼漠白的眼睛眯了起来,眉毛也微微上挑。 若是熟悉他的人,便会知道,他的这幅表情,就代表着这是他心情十分愉悦的时候。 这一次先出手的人,依然是宫长月,已经蔓延到她身体每一个角落的暴雨梨花,以出其不意的姿态时时朝着楼漠白刺去,伴随着苍辂枪霸气的攻击,竟然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比刚才使出来的,还要顺畅。 这一次,连宫长月自己都觉得有些讶异……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同时操纵暴雨梨花和苍辂枪,竟然感受不到一点阻碍,顺畅到……出乎她的意料。 这时候,宫长月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沉入了某个莫名的空间,这个空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周围都是温暖的光芒,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简直想要就在这个空间里面,一直沉溺下去。 而那些温暖的光芒不断朝着她的灵魂涌来,成为她灵魂的一部分,此时她的感觉,就像是泡在温度适中的水里一般,暖洋洋的,柔柔的,惬意的…… 不知不觉之中,宫长月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还在战斗之中,完全沉溺到了那个莫名的空间里面,双眸慢慢失神…… 但是,现实中她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停顿,反而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顺畅,宛若行云流水一般,处处都是她的残影,力道也丝毫不弱,反而越来越强,强到连楼漠白都有些吃惊了。 “这是……”楼漠白低呼了一声,突然感觉到宫长月身边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气息。 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每天练功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与它无比相似的气息,这种气息,只属于一种人……大宗师。 这时,宫长月耳边猛然响起“刺啦”的一声,好似有什么玻璃的东西碎掉了一般。 或许说,我们可以称呼这“玻璃似的东西”为……屏障。从宗师,过渡到大宗师的屏障。 “轰……”以宫长月为中心,猛然掀起一场旋风,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这是……”一直都表现得很从容不迫、十分淡然的玄华真人,猛然瞪大了眼睛,连身子都微微探了出去,这种表现,毫不保留地展露了他此时的惊讶。 大长老看到玄华真人的震惊时,还觉得有些疑惑,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玄华真人回过头来,眼角的余光却依然死死地瞪着宫长月,喉中憋着一口气,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 看到玄华真人的这种反应,大长老心中的疑惑更盛了,只是玄华真人自己不主动解释,他并不好问起什么,只有等待玄华真人自己向他解释。 玄华真人瞪着宫长月的身影许久,喉中憋着的那口气才慢慢松了出去,他开口,声音稍显低落,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宗师……那个公子钰突破……大宗师了……” 他的音量并不低,所以周围有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这一句话…… 那个公子钰突破大宗师了。 这句话,好似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湖中,迅速掀起淡淡的涟漪波澜。 “什么?大宗师?” “怎么会……这个……大宗师……” 很多人,都已经语无伦次了,看着宫长月,眼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时的宫长月依旧沉浸在那个空间内,而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朝着大宗师缓缓步去……就此登顶。 在宫长月的内力,突破了那道屏障,开始发生质的转变的时候,体内突然掀起一股强大的气势,而她的攻击,也顺势将这股气势带出,朝着楼漠白汹涌而去。 楼漠白心里大惊,下意识使出全力来挡住宫长月的这一下,虽然卸去了宫长月这一下攻击的大部分力,但余下来的那部分力量仍然十分的惊人,透过楼漠白的阻挡,重重地落在了楼漠白的身上。 楼漠白瞬间倒飞出去。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在半空中一个旋身,稳定了自己的身子,才慢悠悠地朝着地面落去。 在楼漠白的双脚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刹那,他硬生生憋住的那口气,还是有些忍不住了,一口乌血吐了出来,残留的血渍染红了他的嘴唇,让此时的楼漠白看起来分外妖异美丽。 楼漠白抬起手,缓缓拭去嘴角的血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并不是不想停留在半空中,而是他强行踏风凌空的时候,五脏六腑就一阵阵的抽痛,好似撕裂一般,甚至带动了经脉的痛感。 楼漠白知道,这是受了内伤的表现。 所以,不是不想停留,而是无法停留,因此才落到地面上来的。 他抬起头来,仰望静静漂浮在半空中,身周被一团淡淡的白色光芒包裹着,却有如太阳一般璀璨耀眼的宫长月,心底暗道……她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差点再次重出喉头的血腥气,这才睁开眼睛,望着对面的大长老说道:“我输了,魔宗会立刻撤离的。”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 魔宗的所有人没有丝毫异议,对待楼漠白的决定和命令,他们是绝对服从,就算是那位那长老,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跟随在楼漠白的身后,离开了这道宗的修炼广场。 训练有素的魔宗弟子,就算经历了一场大战,但是前行的效率还是很高,没过多久就走出了道宗的山门,缓缓没入了那片葱葱郁郁的山林中,然后消失了身影。 “我们这是……赢了吗?”大长老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一直注视着身上气势不断发生转变的宫长月的玄华真人也听到了他的话,他缓缓收回目光,低低叹了口气,语气中既有失落也有欣慰:“是啊,我们道宗,赢了。” 他欣慰,欣慰身为外人的公子钰却带来了道宗的胜利,让他们道宗躲过了这一次的危机。 而他失落,失落自己停留在宗师巅峰久久不能突破,但是那年纪轻轻,迈入宗师巅峰之境的少年却已经成长到一个他只有仰望的高度,这个世界上,最高的高度,已经成为大宗师了。 他心里不失落,自然是不可能的。 玄华真人忍不住在心里朝着自己反问道:“自己,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够突破那一道屏障呢?”看到突破了的公子钰,他心底真的是……无比羡慕啊。 但意外的是,玄华真人心底尽管有深深的羡慕,却没有一丝的嫉妒。 这并不是玄华真人自己在隐瞒什么,而是就算在他心底深处,也没有丝毫的嫉妒和不满,所有的情绪,都是羡慕,仅仅是羡慕而已,再没有别的东西。 觉察到自己的情绪竟然是如此单纯的羡慕的时候,玄华真人突然意识到,那个少年拥有何等神奇的力量,居然让自己在不经意间认同了他,才能够在这种情况,保持着这种羡慕的心情,并且在心底偷偷为他高兴着。 “呵,不过这种感觉也不错。”玄华真人垂着眼眸,淡笑着说道。 站在下方的宸耀一直抬头望着宫长月,但此时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反而眉头紧锁,一副很担忧的模样。 “主人这是……”他终于发现了宫长月身上的不对劲,猛然纵身而起,朝着宫长月飞身而去。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大长老连忙伸出手,想要阻止宸耀…… “不行!公子钰正在突破!不能够动她!”这可是很关键的时刻,要是被打扰,恐怕公子钰只会前功尽弃了! 心中对宫长月的突破都是欣慰的大长老,自然想要阻止宸耀的动作。 但是将他的话完完全全听在耳里的宸耀却并没有因此停止动作,反而更加加快了速度,朝着宫长月而去,很快就到了他的身边,伸手将宫长月揽入怀中。 下方的宸楼行动组的成员们,并没有对宸耀的动作抱有什么怀疑。这么多日来的相处,他们已经完全感受到了宸耀对主子的那种依赖,那种最纯粹的依赖,一点也没有掺杂其他的色彩,所以这样的宸耀,自然是不可能会伤害主子的。 再看看他刚才一脸的凝重,宸楼行动组的这些人也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不会是主子出什么事了吧? 他们猜的没有错,宸耀正是发觉了宫长月的不对劲才冲上去的,在他将宫长月揽入怀中的刹那,才惊讶地发现此时宫长月的身体是多么的冰冷僵硬……就像死人一样。 宸耀心里,突然掀起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顾不了这么多,就这样抱着宫长月漂浮在半空中,然后将身上的灵气再次朝着宫长月渡去,就像是刚才她受伤时一样。 可是这一次,灵气的进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畅,宫长月的身体就像是被一个冰冷的屏障给包裹住了,什么都进不去,而她自己也紧紧封闭在里面。 此时宫长月的表情,随时双目无神,嘴角挂着微笑,一如她刚才突破的那一般,但是她的这个表情现在看来,却是这么的僵硬,僵硬到没有一丝生气。 “珑玉!珑玉!”宸耀慌张地大喊道。 他之前跟珑玉接触过,知道有灵性的珑玉,是听得懂他的话的。 珑玉似乎也意识到了现在的失态的紧急性,不过它所存着的天地灵气也不多,不过就是几缕罢了,刚才已经给了宫长月一缕,再也拿不出一缕来,只有将自己体内多年以来存储的灵气渡给宫长月,虽说远远比不上天地灵气,但是这些灵气也要比宸耀身上的灵气来得还要精纯。 可是,这样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宫长月依然被裹在厚厚的冰冷的“茧”中,抗拒着外界的一切。 宸耀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想清楚了宫长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第152章 传承 无论楼漠白成为大宗师是得了传承,还是他自己修炼而成的,他都是大宗师,而且停留在大宗师境界的日子,不是一年两年了。 尽管宫长月刚刚突破成为大宗师,但她的功力,还是不足以与楼漠白媲美的,更不可能就靠着刚刚突破的修为伤到楼漠白。 而楼漠白之所以会用尽全力,也挡不住宫长月一击,还受了内伤的原因,就是因为宫长月心中将“决不能认输,一定要赢”的想法放在了首位,在她突破的刹那,下意识就将用来突破的功力全数泄了出去。 这样的招数,无疑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所以,现在宫长月的状态,就是空有大宗师的境界,却没有与大宗师境界相符合的内力,而且没有相符合的内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出在根源上。因此,这并不是简简单单通过灵气渡体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若是处理得好,宫长月也许能够破后而立,因祸得福。但若是处理得不好,她的一身修为,定然将全数散尽,从此之后,只能当一个手不能提脚不能行的废人。 宸耀简直无法想法,如此意气风发,高高在上,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的主子,真的沦落到手不能提脚不能行的那一天会……怎么样? 宸耀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也并不愿意见到。 “主人,你为何……如此执着。”宸耀闭着眼睛,大着胆子将下巴搁在宫长月的额头上,却感受到了一片的冰冷。 下一刻,一颗幽蓝色的泪水,从宸耀的眼角滑落,滴在宫长月的脸上。 赤凤雪狐,狐族中的皇者,上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灵物。它的一生,只会一个人流泪,而这滴至情至性的眼泪,将成为媲美上古灵药的存在。 这颗泪水滴落在宫长月脸上的刹那,突然溅起一个小小的淡蓝色的光圈。细细看来,这个光圈内似乎用什么复杂繁琐的纹路印着图腾,十分的精美漂亮。 不过它的出现仅有一瞬,随着这颗泪水如同落入水中一般融入了宫长月的皮肤之后,这个小小的淡蓝色法阵,也随之消失了。 宸耀闭着眼睛,所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泪水竟然带来了这种效果。 数百年前,狐族曾经遭受大难,赤凤雪狐的传承差点断绝,而宸耀,是这数百年来,唯一一只赤凤雪狐。尽管赤凤雪狐重新出现了,但是宸耀脑中的传承记忆却是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泪水,竟然有着这样的效果。 任何人都没看到,那颗幽蓝色的泪水,在融入宫长月的皮肤之后,顺着她的经脉,进入了她的丹田,然后漂浮在了那上面。 当宸耀抱着宫长月漂浮在半空中的时候,下面道宗的人,却是一片哑然…… 这个银发男子,居然能够抱着那公子钰漂浮在半空中!这……这不是大宗师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吗?为什么他们今日却是接二连三地看到了! 大长老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个原本他以为只是单纯长得漂亮才能够跟在公子钰身边的男子,竟然也是如此的高深莫测,不过他心中还是抱着一丝怀疑,下意识地侧头去看玄华真人。 至少,玄华真人所作出的判断,在他心里,是比他自己的判断要靠谱许多的。 “如……如何?”大长老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玄华真人的目光定格在半空中许久,才苦涩着开口:“我看不清楚那个男子的修为。” 玄华真人能够看破宫长月踏风凌空并不是因为大宗师,也能够看破宫长月突然变强是因为她踏入了大宗师之境,此时却看不清楚一个男子的修为。 这样的表现,已经向他们证明了一个事实。 “难道那个男子也是一位大宗师?”大长老已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而他们还在纠结于宸耀的身份的时候,宸耀已经抱着宫长月,从半空中落到了地面之上,脚尖一点,便落在了大长老和玄华真人面前。 “宸耀!”方奎连忙跑过来,虽然没有问下去,但脸上的焦急已经表明了他现在对情况已经略知一二。 他平日里与宸耀还是打过交道的,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算是半个朋友,所以方奎一直都是直接称呼宸耀的名字的。 宸耀听了方奎的唤声,心里也清楚方奎可能明白了宫长月此时的一些状态。他转过头,脸上的凝重之色并没有散去,话也没说,只是朝方奎点点头。 看到宸耀的这幅表情,方奎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噤声,只是板着个脸站在一边,心中满是担忧。 宸耀匆匆打发了方奎,才重新转过视线去看大长老和玄华真人。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请问,你们这里是否有什么……有利于修炼,灵气很充沛的地方?” 大长老和玄华真人一愣,很快就意识到可能是公子钰出了问题,他们立刻转了视线朝宫长月看去,虽然只看到她的一个侧脸,却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公子钰可是保全了他们道宗的大恩人,这大长老和玄华真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此时看到宫长月竟然出了这种状况,自然也忍不住着急起来。 大长老愧疚地说道:“这修炼广场便是运用了阵法,已经是周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了……” 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更是因此受了这么重的伤,甚至有可能会危及性命,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还真是…… 宸耀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起来,眼底的希望之火慢慢熄灭:“不行啊,远远……不够啊。”怎么办……怎么办…… 宸耀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憎恨自己竟然如此弱小,如此关头,竟然什么也不能做。 “不,有一个地方。”玄华真人突然出声说道。 大长老有些讶异,他侧头望了玄华真人一眼,见玄华真人朝他点点头,满眼都是郑重,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终于明白玄华真人说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 “可是……那个地方不是……”大长老的眉头紧锁起来。 “什么地方!是什么地方!”宸耀再次有了希望,一脸焦急地问道。 大长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是我道宗的传承之地,但是,我道宗传承已经断了这么多年,那里也变成了一片死地,除非……除非传承之地能够重新运转起来……” “就是那里!”宸耀斩钉截铁地说道,“带我去!” 现在已经是最紧急的关头,若是主子的内伤再得不到治疗,一旦体内生气断去,三魂七魄便会开始涣散,到时候,可没有多出来一份的东西来让宸耀施展一次复活之术! 所以,就算现在只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也不能放弃,一定……一定要抓住! 大长老看到宸耀的坚定,最后只有无奈地点点头:“好,我道宗宗主背叛宗门,理应处以极刑,而我道宗各位族中也正在闭关之中,今日我便带我道宗下了这个决定!带钰公子去传承之地治疗他的内伤!” 然后,他向身边的一位长老吩咐了几句,才拂袖一个转身,身姿颇为决然,朝着宸耀微微颔首道:“请跟我来!” 一行人,立刻朝着传承之地走去。 道宗的传承之地,乃是道宗崛起之根本,就算如今传承已经断缺,但那也是道宗的圣地,若是搁在平时,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外人的进入?外人的进入,无疑是对道宗的挑衅,若被道宗发现,是要倾尽全宗之力追杀此人的。 平时,别说是外人,就算是普通的弟子,都是不允许进入这里的,这里,是道宗的禁地。 而大长老会打破惯例,带宫长月进入这里,完全是因为宫长月刚刚救了他们整个道宗,是他们整个道宗的恩人,就算是后山那些闭关的祖宗们,也断然没有理由拒绝的。 只不过,大长老并没有对此行抱有多大的希望……断了这么多年的传承,已经成为死地的传承之地,真的有可能会成为救公子钰的关键吗? 而他并不知道,他今日迈出的这一步,是多么的关键,并且,彻底改变了整个道宗的命运。 而在道宗人群的某个角落,玄然真人蹲在台阶上看着那行人远离之后,才回过头来,看着被绑成粽子的这个道宗前掌门,很欠扁地伸出手打了打他的脑袋。 “动什么动!老实呆着!” 这位道宗前掌门支支吾吾怒吼了几句,似乎是在骂玄然真人,只不过他的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玄然真人直当做听到了什么噪音,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吹了吹手指。 “师傅,你不去吗?”一边的南子篱问道。 玄然真人摇摇头:“那么无聊的事情,我才不去。”他说着,瘪了瘪嘴,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嘴巴嘟囔着什么,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南子篱“哦”的一声,显然是已经了解了玄然真人的秉性,知道现在很无聊的他肯定是满肚子的不满。 这时候,他抬起头来望了那边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那个公子钰,为何总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呢,特别是那个侧脸…… 第153章 死地 自古以来,各大门派,似乎都喜欢以后山来作为自己门派的禁地。 不过这倒也没错,山门在前,背靠后山,自然是容易防守之地,可以用来存放宗门的宝贵之物。道宗几位老祖宗的闭关之地也在这后山之中,而那传承之地的位置,比这几位老祖的闭关之地还要深入。 众人一路走来,只觉得周围眼花缭乱,周围的树木似乎都长得一样,走来走去,都似乎在打转一般。 可是没过多久,眼前就是豁然开朗,一行人这好似打转一般的无意义行为,还真的走出了这里。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是在大长老这个熟悉无比的人的带领下。 这一路,都布置得有阵法,大长老这看似打转的行为,其实每一步都暗藏乾坤,才能够走出这里,若是别的人迈入这里,恐怕不出两步就会触动杀阵,被这大阵中的杀气剿杀得个片甲不留。 走出阵法之后,顺着青石板路,穿过一片杉树林,跨过一个狭窄的山洞,一走出来,便望到一片荒凉凄寂。 许多年前,这里本是道宗的根源之地,因为有天地灵物的坐镇,这里曾经百鸟齐鸣,鲜花怒放,仙泉飞瀑,绿茵成毯,真真一个毫不逊于仙境的人间美地,一踏入这里,就能够感受到那股清新的充沛的灵气,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连病痛,都会减去三分。 可是,自从道宗传承断了折后,百鸟们全部离去,各色鲜花也纷纷枯萎,仙泉飞瀑也断了水源,地毯般的绿茵被枯黄覆盖,没过多久,就暴露了那黑黝黝的土地。而这里的空气也是污浊得很,一走进这里,就觉得空气压抑无比。 若是在道宗大长老、玄华真人这样的凡人身上还好,站在这里只感觉胸口沉闷,好似一块大石压在上面一般。但宸耀就不同了,他身为精怪,平日里虽然嘴馋喜欢吃一些零嘴美味,但实际上却是以世间灵气、日月精华为食,他这幅人身,更是由灵气构成,此时站在这般灵气枯竭之地,可不是简单的沉闷了,而是觉得身体的各个地方,好似撕裂一般的疼痛。 宸耀当场就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直接从这里跳出去! 可是看到怀中面色苍白如白纸的宫长月时,他还是咬牙站在了原地,还硬生生朝前挪了一步。 这一动,排山倒海般更疯狂的痛楚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宸耀用牙齿咬着下唇,连鲜血都从他的唇瓣上渗透出来的,顺着嘴角滑下,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渲染出一朵美丽的花儿。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他的面色,瞬间变得和宫长月差不多了。 陪伴宸耀和宫长月走来的只有大长老和玄华真人,事实上这道宗中除了后山那几位老祖宗,恐怕也就只有他们两个有资格走进这里了。 不过他们是走在前面为宸耀引路,所以并没有发现宸耀的异状。 两人抬起头来望着这传承之地中一派的死气沉沉,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哀痛之色。 大长老的声音有些沉重:“这便是我道宗传承之地,曾经道宗……不,天下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自豪,只不过这自豪,很快就被面前的惨状给冲淡了。 他回过头,正准备与宸耀说话,就发现此时的宸耀,一脸苍白,身体不断哆嗦着,冷汗不断流下,身子都佝偻着,好似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一般。 大长老顿时一愣,慌忙朝着宸耀走去:“这位公子怎么啦?” 玄华真人听了大长老的话,也回过头来。 “莫是公子受了什么伤?”玄华真人试探地问道。 宸耀咬着牙,摇摇头。 玄华真人猜也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便也没有强求,不再继续问下去了。但是看到宸耀抱着宫长月的吃力模样,他想了想,还是提议道:“看公子你面色如此苍白,显然是此时身体不舒服,不如将公子钰交予我……”他说着,朝着宫长月伸出手。 宸耀侧了侧身子,却是躲开了玄华真人的手。 “公子你……”玄华真人叹了口气,无奈道。 宸耀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说了两句,便气喘吁吁:“不……我的主人,我自己……抱!” 声音虽是有气无力,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玄华真人和大长老都不再好多说什么了,摆摆手,示意宸耀往里走。 宸耀抱着宫长月的一只手紧紧扣着宫长月的手臂,然后靠着一股冲劲儿和毅力,硬是连连朝里面迈出好几步。 有了一次成功,接下来的路,就顺利许多了。 短短的路程,花费的时间也不多,宸耀却觉得这时间仿佛有千年万年之久一般,就在他快要晕倒过去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达了。 宸耀的目的地是这道宗传承之地的中心,也是这传承之地的祭台。只不过这祭台已经被一些乌黑幽青的青苔给覆盖住,看起来也是残破不已,没有一点祭台应该有的高大庄严之相,寻常人站在这里,恐怕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竟然是一个祭台! 这祭台乃是传承之地的中心,牵动这整个传承之地的传承之力,与这传承之地的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宸耀一踏进这里,便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体内虽然还是有痛楚,但比起刚才犹如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的痛楚,完完全全是小儿科,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宸耀呼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宫长月放在了这祭台之上。 将宫长月放下之后,宸耀捋了捋袖子,开始清理这祭台上面的青苔杂草。虽说这些青苔杂草着实是顽固不已,不过宸耀将指尖上包裹着灵力之后,工作就轻松多了,抓着小小的一处,轻轻一扯,便拉下一大片。 站在传承之地入口处的大长老和玄华真人见了宸耀的动作,却是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低头交谈了两句…… “他难道对这里很熟悉?为何能够一眼就找到那祭台?”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是不可能来过这里的,这里可是我道宗禁地!”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称呼公子钰为主人!” “……” 两人交谈的空隙间,宸耀就已经将整个祭台上上下下都清理干净了,那深黑色的石台终于显露出自己的原貌,方正厚重,庄严肃穆,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大气之感。 宫长月躺在上面,玄色的衣衫摊开来,远远看去,就犹如一朵绽放的黑色曼陀罗花,那乌黑的头发如此妖异美丽。晃眼一看,一身玄衣的宫长月,神色静谧安详,竟然好似与那祭台融为一体了一般。 不!这不是好似!而是宫长月的身体,竟然正在与那祭台融合! 宸耀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变故的发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刚刚虽然知道将宫长月放在这传承之力的最中心之处,却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谁知道,转眼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变故究竟是好是坏,但宸耀也不敢用他的主人宫长月去冒险,条件反射就伸出手想要将宫长月从这祭台上抓起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 没等宸耀的手碰到宫长月的身体,就看到以宫长月的身体为中心,猛然爆出一团强烈的光芒,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然后不断朝着周围扩充领地! 而距离它挺近的宸耀被一股大力一弹,直接倒飞起来,最后落在这传承之地的入口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儿?”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看到这一切的变化,顿时傻眼了,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傻傻地愣在原地。 宸耀按着气血翻涌的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 三人就这样看着那光芒疯狂地扩散,最后充斥了整个传承之地的山谷,山谷内的一切,都被那白光吞没,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三人面前那个有些狭窄的洞口变成一片白色,前方更是有一道透明的玻璃屏障一般,他们一旦靠近,便会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推飞出来。 “主人!主人!”宸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到宫长月还在里面,便焦急不已,就算一次一次被打飞,也固执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后退。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那白光后面,只希望快点将宫长月带出来。 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看到宸耀的疯狂,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将宸耀给抓住了,阻止了他完全是属于自寻死路的行为。 “这位公子!你不要着急!这可不是什么坏事儿!”大长老说着,眼中流露出几分激动。 宸耀皱着眉头,大喝道:“不是什么坏事儿?难道还是什么好事吗?我主人还在里面!” 他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宫长月在里面,却没有细心去想这其中的门道。 不过大长老和玄华真人可不像他这么糊涂,他们从刚才那光芒暴起的时候,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见到后面这光芒直接充斥了整个传承之地,那份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 “这光芒,显然不是什么暴戾之光,虽然将你逼了出来,但这其中,却是蕴含着生机之力!”玄华真人一一道来,说得是头头是道。 被玄华真人这么一说,宸耀也慢慢冷静下来,他一皱眉,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此时被搅得心绪不宁,根本静不下心去思考这些问题,也就直接开口去问了。 玄华真人也就向他解释道:“我道宗传承断绝多年,这传承之地中并未见过一丝灵气,今日却突然这等充沛庞大的灵气,很有可能,就是你家主人钰公子,触动了这传承之地,让传承之地再度运转了起来!” “什么?”宸耀眼睛一瞪,顿时惊讶不已,而心底那份焦急,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喜若狂。 之前大长老说到这传承之地,也讲明了这传承之地现在是传承断绝,谷内也是没有一丝灵气的。但宸耀依旧执着地想要来到这里,也就是抱着碰碰运气的侥幸想法,毕竟现在宫长月的状况,基本上是没救的了。 尽管心底有那么一丝侥幸,但宸耀事实上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这并不是说他对宫长月是否能够活下来并不在乎,相反,他非常迫切地希望宫长月可以活下来。但是,他自身还是比较理智的,很清楚让一个没有丝毫灵气的死地再度运转,是一个多么困难的事情,那难度,恐怕堪比登天。 不过,他还是来了。 却没有想到,真是因为他心底最后的那份坚持,而让宫长月因祸得福。 “不过为何这传承之地会突然运转起来?”宸耀并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他还是十分理智地问了一句,尽管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关系不大…… 大长老沉吟了一下,反问道:“请问公子,你家主人身上是否有什么灵物?” 灵物?难道这就是触动了传承之地的关键?宸耀皱眉一想,当即锁定了一个目标……珑玉。 这珑玉乃是何物?传承数百年的神医谷的镇谷之宝,神医谷后山上那神秘大宗师强烈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认了主,被激活了灵性之后,更是非同凡响。 可以说,珑玉乃是这世间绝对罕见的上古灵物! 而宫长月落在传承之地的祭台上面,也就相当于珑玉落在了那祭台上面。而祭台又是传承之地的中心,会催动传承之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般想着,宸耀也就释然了,没再继续追究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他看来,只要他的主人宫长月能够痊愈,那么一切就足够了,其他的,并不关他的事情! 这般想着,他便怀着激动难耐的心情,站在这入口处,遥遥望着里面,似乎想要透过这白光看到什么。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传承之地之所以能够这么简单就被催动,并不单单是珑玉的原因,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他的那滴眼泪。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第154章 为主 宫长月幽幽转醒,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茫白。 她皱了皱眉,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疑惑神色,正准备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像被桎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张了张嘴,喉咙虽然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却莫名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感觉。 若是按照宫长月以往的习惯,此时恐怕早就提高了警惕性。但是此时,她却莫名地生不出一点警惕,反而觉得这里的感觉让她无比的舒适。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刚晋升大宗师时的那种温暖到让人几乎想要流泪的感受。 这是哪里?宫长月口不能言,心里却起了这样的疑问。 这时候,仿佛为了应和她的疑问,一个如水墨勾勒出来的身影,出现在了宫长月的眼前。 这是一个男子,仿佛水墨画中的人物,身周的线条犹如水染一样的模糊,五官也看不清楚,仿佛被一层纱蒙着。这个好比写意笔法勾勒出来的男子,飘飘渺渺,犹若仙人。 这时候,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突然在宫长月耳边响起。 宫长月第一个意识,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男子发出来的,不过这个声音太过于飘渺模糊,她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宫长月也没有着急,沉着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那个男子。 那男子模糊的五官突然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而那个声音也随之清晰起来…… “宫家长月,你可愿意成为下一任道宗宗主?” 这一次的声音,好似平地惊雷一般,猛然在宫长月耳边炸开! 宫长月眯了眯眼睛,并没有被这个声音吓到。她下意识淡哼了一声,也随之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够发出声音了,便很自然地回答了一句:“不愿意。” 本来满心都以为宫长月定然会惊喜万分地答应的男子,骤然一愣,哽了半天,那震惊的模样硬是让他那浑身上下飘渺仙人的气息散去好几分! 过了好半天,男子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问道:“为……为何?” “我不愿意。”宫长月再重复了一遍,神色却有些不耐烦了。 她现在最讨厌这些沉重的枷锁,她所希望的,是那种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拘束的生活,自然不愿意当什么道宗的宗主,在她看来,这道宗的宗主,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男子被宫长月这幅不耐烦的模样的确是吓得不轻。 在他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前,他就认为,宫长月这个人,必然会感激涕零,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连说好。谁知道,她竟然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还摆出这样一幅不耐烦的模样,好像他叫她当道宗的宗主,是让她受罪一般! 要知道,这可是道宗的宗主!天下多少人向往的位置!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代表她立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成为这武林至尊,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这是一条登天之路,这是多少人一生的梦想! 可她,就这么拒绝了?还拒绝得这么干脆! 男子顿时勃然大怒……他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多少人都要对他顶礼膜拜!他如何能够容忍别人对自己的拒绝! 于是下一句,男子愤然地喝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道宗宗主,你做定了!” “你敢!”宫长月暴怒,凌厉地瞪着那个男子,身上的气势竟然不比那男子弱上半分,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一种更强的感觉! 男子都被这样的宫长月吓到了……这……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气势吗?竟然比起那些帝王来说,还要霸气强势! 这样一个女子,男子几乎可以绝对地肯定道,这个女子的未来一定不会简单,不要说带领道宗重登辉煌,就算是称霸这天下……也是有可能的! 男子心里突然有些激动。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因为那莫名出现的磅礴灵气,重新苏醒的他发现,这灵气来自于那个躺在了祭台之上的女人身上戴着的一块玉佩,以及她体内一股神秘的精纯灵气。 虽然不知道那女人体内的灵气究竟从何而来,但男子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自己身上戴着的玉佩,乃是毫不逊色于自己的珑玉! 他下意识想到,能被珑玉选为主子的人,定然不会是平庸之辈。于是在这关键时刻,他迅速靠着那股灵气重启了这传承之地,背靠传承之地中积蓄的强大生灵之力,将宫长月的神识拉入了这里,想要让这女子接受道宗的传承! 不过就算他认为珑玉选择的主人会如何的优秀,他心里还是抱有一种不屑的……或许,是因为他尽管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也有一种传说中的大男子主义,认为女子总是不如男子的,他选择这个女子成为道宗的宗主,不过是无奈之下的行为罢了,毕竟这里传承断绝了这么多年,而这里也就只有宫长月一个人适合,如果他不选择她,便只有在此陷入沉睡之中了。 但是,现在宫长月的表现,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现在重新认识了这个女子,对于自己这个逼不得已的决定,突然有些期待了。 “嘿嘿,你还是乖乖从了吧!”这男子诡异地笑了两声,浑身仙气被彻底破坏了个干净。 宫长月被这个男子突如其来的转变也给吓了一跳,就在她怔愣的这半刻间,一团巨大的光芒猛然朝着她的脑袋撞来,因为她此时是浑身动弹不得地躺在那里的,竟然对这团光芒避之不得,眼睁睁看着这团光芒撞上自己! 宫长月紧紧皱着眉头,心里并没有慌乱,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顿时让那男子啧啧赞叹了两声。 光团撞上宫长月,并没有带给宫长月预料之中的冲击之力,那团光芒反而轻松地融入了宫长月的身体之中,并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宫长月并不知道,那个光团,便是在这传承之地中的传承之力!因为这道宗传承断绝多年,传承之地也被污染,传承之力一直在底下积蓄着,根本无法爆发出来,便在这日日夜夜的积累中,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程度! 这些传承之力自宫长月的皮肤渗入进去,在她的经脉中游走,在带给宫长月难以想象的痛苦的同时,也让她的经脉不断拓展,其中的杂质,也不断被淬炼出来,从身体的毛孔,不断被排出体外。 若是说宫长月之前身体的经脉只是小溪的宽度的话,那么现在被这庞大的传承之力拓展之后了的经脉,变成了一条条大河,其中游走的那些内力真气,犹如滔滔江水,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恐怕连大宗师的经脉程度,都无法与之媲美。 当然,宫长月身体所承受的痛楚,也是难以想象的。 而这痛楚,不是一会半会儿就可以结束了,这痛楚,这经脉的淬炼,一直持续了好几天,而在宫长月的意识中,这几天,好比数年般漫长痛苦。 时间,悄悄流逝着。 在宫长月于里面痛苦无比地接受着庞大如海的传承之力的时候,外面的宸耀,并不比她好多少。 他就盘腿坐在入口处,焦急地等待着,只觉得现在自己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心里火烧一般的焦躁不安。 而大长老和玄华真人已经离开了。 这离开,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身为道宗最忠心的弟子,看到断绝多年的道宗传承再度运转,要说他们心底是不激动不欣喜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他们,也十分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切发生的过程。 所以一开始,他们倒是在这里守了一整天。 可是后来,一直沉闷不语的宸耀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可不可以离开一下。” “呃。”大长老顿时一愣。 宸耀现在虽然心里十分的烦躁,但是他也很明白身边这两位道宗之人的性子,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他顿了顿,继续道,“毕竟这个过程,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吧。” “可是……”大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被玄华真人拍了拍肩膀。 大长老疑惑地回头,却见玄华真人朝他点了点头。 大长老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是想到人家毕竟对自己道宗有恩,提这样一个小小要求,自己还要拒绝,实在是太过分了,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离开了。 宸耀见大长老和玄华真人都离开了,才垂下头,仿佛一座雕塑一般,静静地在那里守候着。 他是精怪,平日里进食只是因为嘴馋,他真正需要的却是灵气日月精华这一类的,所以这几天,他滴水未沾,就在这里,一动不动。 大长老被玄华真人拉走不远,大长老立刻表露出不满的神色,那模样,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一个赌气的老小孩。 “你拉走我干嘛,难道你不像亲眼看着传承之地在我们面前再度运转起来吗?” 玄华真人苦笑了一下:“我当然想!可是,我们必须有一件事情要商量一下。” “什么事?”大长老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得有些反应迟钝了,一时之间竟然完全想不清楚玄华真人所说的要商量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玄华真人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说道:“你可记得,能够接受道宗传承的人,是什么人?” “当然是……”大长老下意识地回答,就在那两个字快要冲出他的嘴巴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地闭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他们之前一直在欣慰道宗传承得以再度延续,传承之地再开,道宗终于不用被魔宗强压一头,也有了可以重出江湖,将魔宗一举歼灭的资本。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传承之地中接受着道宗传承的,是什么人! 以往,能够进入传承之地的,都是被宗主看重的,下任宗主的有力竞争者。而他们在进入传承之地之后,将由传承之地中的灵物,择出品性、能力、天赋等无一不缺的最佳人选,接受传承。 而传承结束之后,便是那人即将踏上宗主之位的时候! 所以,以前道宗每一个接受道宗传承的人,都将会毫无疑问地成为道宗的宗主! 可是,现在在传承之地里面的人,却连道宗的弟子都不是!人家是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是宸楼的楼主,是天下第一公子钰,偏偏和道宗的关系,除了救了他们道宗一次,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牵连了。 这样的人,可以成为他们道宗的宗主?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那公子钰会在得了我道宗传承之后,便甩手离开,彻底夺去我道宗的传承吧……”大长老的神色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不过他现在虽然有些担忧,却并不赞同这个想法。 “恐怕公子钰并不是这种卑鄙小人,在我看来,他……” “我当然知道公子钰不是这样的人。”玄华真人对于大长老对他的意思的误解,感到十分的无奈,只有苦笑着道,“人家可是救了我们整个道宗的人,我们还要恩将仇报,用这种眼光去看他吗?” “呃,抱歉抱歉。”大长老连连摆手,也知道自己是误解玄华真人了。 玄华真人说道:“我真正担心的,是那公子钰不愿意接受我道宗宗主之位!” “啊!”大长老惊了一下,“你真的要让公子钰成为我道宗宗主!就算他对我道宗有恩,可他并不是道宗的弟子啊!”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们道宗现在的情况,有选择的余地吗?”玄华真人也有无奈,“那公子钰现在的境界,本就是宗师巅峰,更是在刚才与那魔宗楼漠白的交手中,成功踏入大宗师的境界,这样的妖孽天赋,恐怕足以将我道宗传承之地中积蓄多年的传承之力完全消化,到时候他的实力,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大宗师了,那之前还能够强压他一头的魔宗宗主楼漠白,现在恐怕在他手中走不过二十招!” 玄华真人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眼光极为毒辣,之前在观看宫长月与楼漠白的交手,以及之前听师弟玄然真人的提及中,便了解到,这个公子钰,虽然年龄不大,天赋惊人,而且他并没有因为年龄小就经验不足,相反,他的经验之丰富,到了一个令人乍舌的程度! 不仅仅如此,就算道宗所传承的心法招数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精妙,玄华真人也通过多年的苦心研究,将这些招数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在他看来,公子钰的那些招数,却比他道宗最高的招数,都要精妙几分,竟然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说不知道这样的妖孽人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玄华真人可以肯定的是,有了大宗师这般强悍的内力作为后盾,恐怕这公子钰的实力,比起现在,就不单单是一成两成的提升,而是一倍两倍,甚至数倍的提升了! 听了玄华真人的话,大长老也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公子钰成为道宗的传承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对无法更改的,若是我们无法接受这位宗主,那我们道宗面临的是什么呢?”说到这里,玄华真人眼眸中的光芒骤然沉下几分,声音之中,也带上了几分郑重,“是没落。” 道宗没落的话,绝对不是夸大其词,看今天道宗的这种窘困,就是已经知道了,他们道宗,再也不是多年前还未退隐江湖,那个意气风发,仅仅靠名字就能够震慑四方的庞然大物了,这么多年的沉寂,已经让他们慢慢衰老了。 现在老祖宗一死,道宗几位大宗师都在闭死关,出来的日子根本无法确定。而没有了大宗师庇护的道宗,就像是没了牙的老虎,也许靠爪子和气势能够压倒一般的势力,但是对上魔宗,却是一个未知数了。 今日之事是多亏了公子钰,若是公子钰过了今天就离开,而魔宗再次卷土重来,到时候他们道宗,也就只有在道宗大宗师强大实力的碾压下,化为尘土! 到时候,道宗这两个字,便会成为历史! 这般一说,跟道宗的生死存亡比起来,道宗宗主的出身问题,突然变成小事了。 大长老苦苦思索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断然决定:“好!我便承认公子钰为我道宗宗主!现在我们就去通告整个道宗,让所有的道宗弟子和长老为新宗主的上任做好准备!” 大长老一番话说得豪气万千,转身就准备离开去准备相关事宜。 “哎!等等!”玄华真人连忙叫住了他,对一向稳重的大长老竟然会如此着急,也有些无奈。 “怎么了?”大长老疑惑地回过头。 玄华真人说道:“人家公子钰,还没答应呢!” “答应……”大长老瞪了眼睛,“莫非他会不愿因成为我道宗的宗主?”他一脸骇然。 “你细细想一下宸楼的实力,身为宸楼楼主,短短几年便创造出这样庞然大物的人,会愿意选择我们这个逐步走向没落的道宗?”玄华真人难免有些自嘲。 大长老一想,便沉默了。 “那怎么办?” “要想让公子钰放弃宸楼单单成为道宗宗主,是绝对不可能的。” “莫非你是想要……”大长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玄华真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噤声了。 “我道宗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你还要去在乎这些东西?” 大长老默然。 “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吧。”过了一会儿,大长老说道。 “也是,还有一些时间,我们便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玄华真人赞同地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大长老率先朝前走去,只是比起之前,他的背影,带上了几分苍老寂寥的意味。 痛苦接受着道宗传承之力的宫长月、焦急等待的宸耀,以及心事重重的大长老和玄华真人。因为传承之地再开,带来的变故,实在是太多太多。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几天过去,传承一旦结束,到时候走出来的,一定是一个全新的宫长月!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关在房里就这道宗宗主的事情讨论了许多次的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猛然望见后山所在的地方,一道白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这时正是清晨,天才蒙蒙亮,整个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这道光芒的出现,自然格外醒目,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大长老与玄华真人。 “看来是要出关了!”两人站在窗口之处,不约而同地说道。 “那……就按照我们讨论的?”大长老说道。 “好。”玄华真人点点头。 两人决定了之后,才抬脚,毫不犹豫地朝着后山走去。那里,自然是传承之地所在的地方。 距离最近的宸耀自然也早就发现了这传承之地的变故,最开始只是那白茫茫的一片被染上了其他的颜色,然后那硬梆梆的透明屏障开始慢慢消融,那充斥了整个传承之地的光芒,也开始朝着中心之处,慢慢收缩。 “要出来了!”宸耀突然意识道,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起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试探性地朝前面,也就是那光芒之中迈了一步。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掀开,而是切切实实地站到了里面去了! “成功了!”宸耀心里一喜,便疯狂地朝着里面跑去。 其实,宸耀之所以能够进入这里,还是因为宫长月的缘故。 宫长月已经完全接受了这道宗传承之地的传承,从今往后,她便是这传承之地的主人,而宸耀是她的宠物,身上带有她的气息,自然也受到了传承之地的认可,从而可以进入这里。若是其他和宫长月没有关系的人,恐怕依旧会被传承之地的力量毫不犹豫地丢出这里。 宸耀进入传承之地之后,并没有看到印象中的那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而依旧是一片茫白,他站在这里,根本分不清楚方位,只觉得天地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样。 宸耀没有再急着慌着冲出去,而是安静了下来,细细打量观察着周围。 他这一沉静,才终于发现了那从不远处传来的淙淙水声。 这里不是一片死寂,完全就是死地的模样,怎么会有水的声音呢? 宸耀心里疑惑着,却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哗啦哗啦……”水声,随着宸耀的走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就在宸耀迈出下一步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的茫白完全消失了,他就像是踏出了那个世界,来到了一片新天地…… 这里,完全是一派仙境之地。 绿草茵茵,繁花如锦,淙淙流水,缭缭轻烟。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拨开乌云,舒展着自己的万丈光芒,那些金色的璀亮的光芒落下来,在那飞流直下的银色瀑布之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模糊的彩虹之光。 太美了……就算是从小生活在同样可以媲美仙境的青丘的宸耀,也被面前的景象给惊艳到了。 不过,随着他视线的推移,更加震惊他的东西,出现了…… 是那个清澈见底的小湖中央,亮若水晶的湖面上,有淡淡的白色薄雾在漂浮。隔着那些薄雾,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湖底沉淀的各种颜色的石子,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尾尾红色锦鲤,慢悠悠地游荡着。 这个小湖,就像是天上的瑶池一般,美不胜收。 但真正让宸耀震惊的,是出现在那湖水中央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远远望去,身形窈窕,柔美非常,那暴露在阳光下的每一寸肌肤,都犹如玉石一般,温润白皙,当阳光在上面跳跃的时候,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种犹如丝绸般滑嫩的感觉! 而那女子的三千青丝,如同瀑布一般从脑后泻下,覆盖在那线条流畅美丽的背上,与那丝绸般柔滑白皙的皮肤交相应衬,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惊艳之感! 看那女子的动作,似乎正在洗澡,她抬起一只手,舀起少许的水,从自己的手臂上淋了下去,那晶莹剔透的水珠立刻从她的皮肤上滑下,不留一点痕迹。 宸耀愣愣地看着这个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头热热的。 这时候,那个女子突然侧过脸,脑后的青丝也随之一甩,光滑白皙的美背立刻暴露在宸耀的目光之下,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没入那水中,晶莹透明的水面,衬得那皮肤实在是…… “啊!”宸耀惊呼一声,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自己的鼻子喷涌而下。 他这声惊呼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安静非常的地方,实在是有些清晰过分了。 那边的女子自然也听到了,她猛然回过头来,凌厉地眼神扫向这边,美丽如玉的脸庞,也暴露在了宸耀的视线中…… 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这个人,自然是宫长月。 宫长月看到发出声音的人是宸耀,心中的警惕也随之散去。 她也没有觉得丝毫窘迫,落落大方到让宸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宫长月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了几步,迈入水位更深的地方,肩膀一下的身体,也随之没入水中。 虽说这水非常清澈,但有那袅袅薄雾的遮盖,也让之前暴露了点点的春色,严严实实地收了起来。 宫长月这才侧过身子,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被羞红了脸的宸耀捂着鼻子,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因为他的皮肤很白,所以那红色在他的脸上也就越发的显眼,而且这红色明显还在慢慢地加深,逐渐蔓延,不仅占据了他的整张脸,还染上了他的耳廓,他的脖颈…… 而且,宸耀的鼻血还在慢慢往外面淌着,渗透他捂住鼻子的手指的缝隙,慢慢滴落到地上。 宸耀觉得自己的这幅模样实在是太窘迫了,连忙转过身,腾出一只手来掏出锦帕,鼓捣了许久,才让鼻血慢慢止住了。 等到他转过身的时候,宫长月竟然已经上了岸,就站在宸耀不远的地方。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里衣,因为她身上还有一些残留的水渍,所以这件衣裳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勾勒出窈窕妖娆的线条,湿漉漉的黑发也搭在她的脑后,那张向来严肃深沉的脸庞,也褪去了几分戾气,平添了几分柔和。 宸耀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宫长月的另一面,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般与众不同的主人。 宫长月赤着脚,缓步踏在那地板般柔软的草地上,朝着宸耀走来,而在这短短路程的步行之间,她身上升腾起淡淡的青烟,显然是水分被蒸发之后的热气,等到她站到宸耀面前的时候,她身上那件白色的里衣和湿漉漉的头发,都已经变得干爽了。 “主……主人!”宸耀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甚至有些不敢看宫长月的目光,他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句。 宫长月随意应了一声,也没有去打趣一脸郝然的宸耀,只是继续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宸耀连忙跟上,只是落后了宫长月半个身子。 而随着宫长月的脚步,那些之前在宸耀面前,让他无法辨别方向的白茫茫的一片快速褪去,这个仙境的其他地方,也慢慢显露出来。 没过多久,宫长月就走到了一个石台之下,踏着阶梯缓步而上,那些覆盖在阶梯上的袅袅白雾也迅速褪去,随着她的脚步,最后来到一个青黑色的石座之处。 虽说是石座,但它却一点也不显得寒酸,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庄重肃穆之感。 宫长月走了上去,可是宸耀却惊讶地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自己的继续前进,让他只能站在那石台之外,仰望这宫长月的背影。 难道这个地方,只有主人能够上去?宸耀只是思索了一会儿,便放弃了,他也没有强求,站在下面,看着宫长月的身影。 宫长月走到那石座前面之后,捞起石座上面放着了一件白色的精致衣衫,随手一抖,将那衣裳穿在了身上。 然后,她拂袖在那石座上坐下。 第155章 希望 宫长月从这个传承之地醒来的时候,周围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还是完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当她撑着手从祭台上坐了起来,看到的,便是以这个祭台,或者是以自己为中心,点点的绿意,在那乌黑没有丝毫生气的死地上绽放开来,这绿意蔓延得很快,就布满了整个传承之地,原本死气沉沉的传承之地,顿时焕然一新。 而这个,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突然从那干枯的瀑布之上飞泻而下。与此同时,山谷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棵树木从各个地方抽出嫩芽,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树干迅速拔高,枝叶迅速舒展,眨眼之间,便成为了一颗参天大树…… 转瞬之间,万物即生。 宫长月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这个道宗的传承之地,恐怕因为自己接受了传承,而再度运转起来了。那沉淀的污浊早就一扫而空,积蓄在地下的灵气喷薄而出,才造成了这般惊人的变化。 说到传承,宫长月想起那个将传承莫名其妙强加给自己的灵物,脸上顿时有些阴沉起来。 她宫长月做事,向来是随心所欲,什么时候允许别人来强行要求自己做事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真是非常的不爽。 这个时候,她突然闻到一股恶臭从某个地方传来,浓郁无比,顿时让她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下一刻,她就发现到这个味道竟然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宫长月低下头,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污泥,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看起来真的是恶心非常。 看到这个,宫长月却忍不住沉思起来。她迅速联想到刚才在接受那传承的时候,身上的每一处经脉传来的,那痛苦不已的感觉。 “洗经伐髓……”宫长月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光亮。 她转过头,望向那个已经积蓄起清澈的水的小湖泊,便走下了祭台,准备到那里去好好洗个澡。谁知道,她的脚刚刚踩到地面,脚下就开始震动起来,也随之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很快,她脚下的祭台就开始发生变化,祭台周围这一块的地面迅速拔高,中间的祭台也随之改变着,模样看起来明显变成了一张高高的石座。在震动中,青灰色的石块随之抖落下来,露出本来的模样。 地面的震动终于停止的时候,宫长月便看见石座座位那块石板,突然一翻,直接翻了一个面,一套白色的衣物,也随之出现在宫长月的视线中。 宫长月朝前踏了一步,俯下身,将那白色的衣物抓了起来,一抖开,便看到这套白色衣物的全貌……很明显的道宗风格。 她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肯定穿不得了,这里正好有一套衣服,便很自然地拿来准备穿上。 于是,她就抓着这套衣衫的里衣,朝着那小湖泊走去。褪去身上的衣物,步入小湖之中,而宫长月也是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那黑色的恶心的污泥,就连她从水中倒影看到的自己的脸,也不例外。 大概因为这湖泊中的水夹杂着灵气的缘故,所以宫长月身上那些污泥一碰到这些水,就迅速化开脱落,沉入水中。 不过清澈的湖泊并没有因为这些污水而受到污染,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引力吸引着这些乌水朝着湖底而去,最后沉淀在湖底那铺着的彩色石子之下,不见了踪影。 结果,清澈的湖泊,还是一如之前的清澈。 宫长月直接将整个身体没入水中,让身上的污泥,全部褪了个干净,而比起之前还要好上三分的皮肤,也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下,显露出不一般的凝脂滑嫩。 没过多久,宫长月便见到宸耀进来了,这个时候她反正也洗的差不多了,便趁着宸耀转过身去的时候,伸手抓来那件里衣,轻飘飘地跃到岸上,朝着那石座走去,最后,将那件外衣也穿上了。 她之前的那双软靴因为也被污泥给弄脏了,根本就穿不得,而这套衣物中偏偏就没有鞋子,于是宫长月所幸就赤着脚,反正已经进入大宗师的她,身体的强韧已经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就算这地上满是小石子,也伤害不到她半分。 这时候宸耀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不由得咋呼起来:“主人怎么换了一套衣裳了?”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得有些无聊,不过宸耀也只不过是为了打破他觉得的这气氛中的尴尬,所以就找了一些话题来说罢了。 宫长月也就顺口答道:“脏了。” “是嘛……”宸耀眼睛转了转,就着脚下这片干净柔软的草地盘腿坐了下来,仰着头,凝望着宫长月,关切地问道,“主人,你的伤势好了没?突破大宗师了吧!是不是比之前那个什么魔什么宗的宗主要强很多了!一定可以很轻松就打败他了是不是!” 宫长月微微颔首,看到睁大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宸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然后应了一声。 身体是她自己的,最清楚的人自然也是她,从宫长月醒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是个什么状况,她也知道自己再遇上那个楼漠白的话,恐怕他在自己手上都过不过十五招。 说实话,那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的二十招估计,还是有些太保守了。 听了宫长月现在的确已经没问题了,宸耀这才放下心,为了不冷场,两人陷入沉默,便径直找了一些话题,也是他很疑惑的问题来问…… “不过……这里之前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吗?怎么过了几天,就完全大变样啦!” 宫长月的眼眸骤然一沉。 没过多久,她轻启唇瓣,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道:“因为我。” “主人?为何!” “我接受了道宗的传承。”虽然之前宫长月想到这件事情便觉得窝火不已,但这时说来,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 “什么!”宸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之前他就隐隐预料到,这里的变化,恐怕就是因为长月主人,但是他根本想不到,这原因,竟然是长月主人接受了道宗的传承! 道宗传承,他也是听说过的,相关的信息他都了解得比较详细,所以他也知道,只有道宗的下任宗主,才能够接受道宗的传承,那么反过来说,岂不是…… “主人你要成为道宗的宗主吗?”宸耀顿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宫长月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成不成为道宗的宗主,完全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正如她一贯的习惯……她不喜欢的事情,大可以拒绝。 那么,这就代表,她要带着道宗的传承离开。 可是,这种受人馈赠的感觉,她实在是……非常讨厌啊。 宫长月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人从传承之地的入口处走来,她立马抬起头,看到的便是那大长老和玄华真人。 大长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道:“我也想问问您,是否愿意成为我道宗的宗主。” 大长老这样的态度,却是让宫长月有些意外了。 此时,不管她愿不愿意,但是在她的认知中,大长老这种想要全力维护道宗的人,肯定是不愿意让一个根本就不是道宗的人来成为道宗宗主的。 可是,现在第一次照面,他开口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长老不用看宫长月的脸色,便知道宫长月定然会有这样的疑问,于是他率先解释道:“既然您得了道宗传承,便是我道宗宗主……当然,要你愿意。”言语间,对宫长月非常的尊敬。 宫长月淡笑着颔首:“嗯……我不愿意。” 大长老还是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过来,扯出一个苦笑:“我之前就想到了。” “不过,既然我得了你道宗的传承,便算是承了你道宗的情。”宫长月十分讨厌欠别人的东西,于是她之前便决定好了,“所以,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 宫长月的这个许诺,可是非常有分量的,就算是此时大长老要求宫长月帮助道宗去剿灭魔宗,宫长月恐怕也会答应。 可是,大长老却并不是这样打算的,这件事情的处理,他之前便已经和玄华真人商量好了。 但是,话出口前,他还是侧过头望了望玄华真人。 玄华真人点点头,眼神满是无奈。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吗?” “当然。” “好,我希望……”大长老抬起头,定定看着宫长月的眼睛,“将我道宗并入宸楼!” 宫长月脸色顿时一变…… 连她都没有想到,大长老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为何?”她皱着眉问道。 话已经说出口,大长老的神情倒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为难了,他十分坦然地说道:“我们本来希望的,是你可以成为我道宗的宗主,但我们也知道,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所以,我们就退而求次,将道宗并入宸楼便好。” 第156章 书信 将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老牌势力道宗并入自己的宸楼,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其实,若是自己雷厉风行地开展一场肃清的行动,这一点弊端,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宫长月思量一下,也就答应了。 不过,对待道宗,宫长月选择了和对待七星楼一样的办法……在外人眼中,宸楼和道宗是相互独立的,但事实上,道宗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从此之后是宸楼的人,不再是道宗的人了。 要将道宗已经是宸楼的一部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并不过分,毕竟宫长月需要的是这些人对宸楼的忠心,而不是继续下去的对道宗忠心。 可是大长老却考虑到那些弟子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便提议先告诉那些长老,然后再慢慢做通那些弟子的工作。 “也罢,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宫长月还是表现了一下自己的仁慈,也顺便给了大长老一个期限。 大长老想了想,点点头。 “那么好,一个月之后,道宗重出江湖,广发英雄帖。”宫长月慵懒地靠在石座上,却是不容置喙地说道。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也需要好好闭关,消化一下自己所得到的庞大力量,让自己能够完全适应,并且将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而一个月之后,她也可以召集天下武林,共同去对付那魔宗,保证将魔宗一举歼灭了! 宫长月的性子霸道不假,但她的心思之深沉,恐怕当世少有人能出其右,只是她不愿意去计较太多罢了。而魔宗的事情,宫长月几乎想都没想,就决定要将道宗与魔宗的争夺,发展成为天下江湖的争夺。 她可不是道宗这些满口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傻子,就算现在的自己,一个人便可以解决那些魔宗的高手,但既然有刀能使,她为什么还要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 到时候调动天下江湖所有人对魔宗的仇视,就算是魔宗再来一个楼漠白,恐怕也抵不过整个江湖与之为敌。 唔,这场江湖争夺看来还是要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并且尽量不要出了墨国的地界,不然的话,她也无法保证不让朝廷来插手这件事。 于是,在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离开去安排相关事宜之后,宫长月进了这传承之地中的一个山洞。 传承之地以前是道宗宗主的修炼圣地,所以道宗宗主平日鲜少呆在自己的院落,反而常年呆在这传承之地中。这个山洞,十分宽敞,里面也被照得通亮,里面摆着的许多东西,都是前任宗主用过的东西。 宫长月来到书桌前,一边吩咐宸耀为自己磨墨,一边挑了一只狼毫笔,用手比划了一下。 砚台是极好的端砚,即使在这里放着落尘数十年,但是此时加了一点清水,便很快发墨,墨汁细腻浓黑,一看就是上好的墨。 宫长月用毛笔蘸满了墨汁,提笔悬于纸上,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落笔起势,一口气洋洋洒洒而下,刚才在心里已经打好的腹稿,便完全落于纸上。 琴棋书画,是宫长月前世必修的作业,棋艺她虽然不精,但无论是琴艺还是书画,她都是个中好手,堪称宗师级别了。 所以这篇书信的字,笔走龙蛇,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霸气,正所谓字如其人,便是如此。 待墨汁干了,宫长月便找了一个信封,塞了进去,封了漆,盖上自己的纹章,递给宸耀。 “送到墨国皇宫去。” 有事干,宸耀立马就来了精神,兴冲冲地接过信封,很高兴地说道:“好!保证完全任务!”说罢,他的身影便如烟雾一般,消失在了宫长月的视线中。 宫长月身边,能够进入皇宫如无人之地的人,宸耀自然是最佳选择。 这事情了了,宫长月便在那瀑布下面寻了一处干地,盘腿坐下,呈五心朝天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体内真气迅速运转,整个人转眼之间,便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 刚才的那封书信,是写给宫长月的父皇承元帝的,其中是一些有关于此次武林风云的事情,宫长月表明自己会把握住这次事件的度,而承元帝只要尽量压下这件事情就行了。 其实她写下书信,便有了想要向承元帝表明自己身份的意思,尽管以前她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但有了七星楼作为后盾,就算是承元帝想要查到自己作为公子钰的身份,也是不容易的。 大概,是之前的一系列经历有关,特别是在那靳国皇陵之中经历了幻阵之后,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的无心无情。而这一世,这个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好的父皇,在宫长月心中的分量,也无形中重了许多。 这种行为,也是宫长月想要向承元帝亲近的另一种表示。 当然,能够得了宫长月这种亲近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这么寥寥几人罢了。 有了宸耀的速度,承元帝很快就接到了这封信。 那日他正在书房中批阅奏折,荣禄就在他旁边垂手安静地站着。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承元帝不喜有太多的人在身前伺候,便让其他的太监侍女一缕退下了,所以这大殿之上,除了隐藏在暗中的那些暗卫们,明面上,就只有承元帝和荣禄两人了。 奏折批阅到一半,承元帝突然咳了起来,还咳得十分凶猛。 荣禄一听到这个声音,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动作熟练地掏出一方锦帕,递给了承元帝。 承元帝刚刚接过,便用那锦帕捂着咳出好几口血来。 “陛下,要不要吩咐御膳房熬点药送来?”荣禄还是忍不住提议道。 承元帝想都没想便摇摇头:“如今墨国局势动荡,朝中好几人都虎视眈眈,连大皇子都在蠢蠢欲动,朕这病情,定然不能传出去!”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御医中定然会有忠心守口的人的!” 承元帝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荣禄,道:“荣禄,朕无法相信那些人,要知道,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东西……太多了。”说着,他低低地感叹了一声。 荣禄还想说什么,就见承元帝摆摆手吩咐道:“还是将朕那人参丸拿来吧。” “哎,陛下,这人参丸虽然是好东西,但根本无法治疗陛下的病啊,要不在民间抓个什么名医来,陛下您再乔装打扮一番,那人定然不会知道陛下您的身份的。”荣禄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走到一旁的书架上,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拿着它走回了承元帝身边,而他现在这幅唠叨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个严肃的大太监的感觉? 承元帝知道荣禄这是关心自己,倒也没有因为他的絮叨而恼怒,只是接过那白色瓷瓶来,从里面倒出两颗人参丸,扔入口中。 制成人参丸的这些人参,皆是皇室中药库中的精品,每一根人参,都上了百年的年份,所以这些人参丸,虽算不得是灵药,却也算得上是极好的药了。 人参丸一入口中,便化作一股热流,顺着喉咙而下,而承元帝胸口处那火辣辣的干疼感觉,也随之慢慢消散。 觉得终于好了许多,承元帝才舒了一口气,对着荣禄一边苦笑着说了起来:“其实朕这身子,朕自己最清楚,再多的御医,都是看不好的。” 这个病,其实是他当年还是皇子就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来一直潜伏在他的体内,只是现在才猛然爆发了而已,所以要说根治,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 荣禄是从承元帝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岂能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情,听到承元帝语气中的苦涩,也忍不住心里泛了酸,不再多说什么了。 主仆两人又是沉默了许久。 承元帝继续批阅起奏折来,可是这会儿,荣禄却突然提议道:“陛下,若不是……写一封书信,让大公主……哦不,应该是凤王殿下回来吧。” 承元帝的笔下顿时一顿,眼中也起了几分希冀。 荣禄看到承元帝的这幅模样,也知道承元帝定然是很希望宫长月可以回来的,要知道陛下这么多皇子公主当中,他最喜欢的,终究还是这位殿下罢了。 但是很下一刻,承元帝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长月不喜欢朕过多的干扰她,还是让她好生清净一段时间吧,毕竟那些人实在是太烦了,连朕都受不了了。” 承元帝说的,自然是那些总是想要上门巴结宫长月这位新任凤王的人,只不过这些人皆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在凤王府跟前守了这么多天,谁知道宫长月根本就不在府中,所以这些行为,不过就是白费了工夫罢了。 这时候,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从房梁上窜了下来,眨眼间,便到了承元帝面前。 这突然出现的人,让荣禄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但经验丰富的他还是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下一刻便纵身而起,朝着那个身影一掌拍出。 可是来者轻功鬼魅,根本不受荣禄的威胁,荣禄的掌风刚刚到了这里,这个人便已经到了承元帝的身旁,与荣禄直接隔了一张桌案的距离! 承元帝正襟危坐在金椅上,并没有着急,冷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却发现来者看起来十分的奇怪,一头银发不说,模样也年轻得过分,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武功高强到荣禄都比不过的人。 承元帝并不知道,来的这个人,就是他女儿的宠物……赤凤雪狐,宸耀。 “你是何人?”承元帝临危不乱,看着宸耀冷声问道。 宸耀有些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信封,仿佛敷衍一般地说道:“我是来给你送信的。”言语间,并没有对承元帝的尊敬。 其实,这已经是很客气的态度了,就年龄上来说,宸耀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却差了承元帝一大截,而且他还是修炼成人的狐妖,自然觉得自己要比人类高贵不少……当然,宫长月是他的主人,也是一个特例,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用很尊敬的态度来面对承元帝的,这样的态度,已经是极致了。 而宸耀此时正在关心的,却是他刚才在暗中观察看到的那副景象。 他伸手便抓起了承元帝的手臂,力道大到根本不容承元帝反抗。 荣禄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反身又是一爪,怒喝道:“大胆贼人,还不速速退下!暗卫何在!” 他明白,这个少年看起来年轻,可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还是大声呼唤起暗卫来。 宸耀轻松接下荣禄阴狠的爪法,轻轻一推,便将他送出很远,而这一系列动作,他都是用一只手完成的,他的另一只手,还牢牢扣着承元帝的手臂呢。 听到荣禄的喝声,他歪了歪头:“你叫他们啊,他们都被我打晕了。” 荣禄脸色顿时一白……莫非,今日陛下真的要……不!不行!就算拼上性命,他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这般想到,他正准备拿出不要命的精神冲上去的时候,就听到宸耀连忙喝道:“等等!我今天来并不是有恶意的!” 他也知道,这两人恐怕是误会自己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承元帝和荣禄,这深更半夜的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下意识都会认为是贼人的,更何况他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 为了避免继续误会下去,宸耀迅速从承元帝的袖中取得那方沾了承元帝的鲜血的锦帕,就退出了很远,而刚才被他拿在手中的信封,已经被他放在了承元帝身前的桌案上。 看到宸耀退开,荣禄连忙重新跳回承元帝的身边,一边守着主子,一边警惕地瞪着宸耀,却没有着急出手。 对宸耀的话,他当然没有完全相信,但看这人的模样,又不像是在作假。 宸耀哪里管得了此时荣禄在想什么,他急急忙忙摊开那方锦帕,便看到上面有一团小小的鲜血,如同血红的花儿一般,在洁白的锦帕上绽放。 宸耀心里骤然一惊。 第157章 提前 在宸耀看来,就算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凡人,但他毕竟还是主人的父亲,而他刚刚从这锦帕上感受到的,分明是死气! 一个人的鲜血沾染了死气,这就代表这个人根本活不长久了! 想到主人,宸耀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他皱着眉望向承元帝,很是直接地问道:“你……活不过两个月了。” 他说得十分的肯定。 承元帝心里一惊,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只望了一眼自己吐血的锦帕,便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日子,竟然已经不足两个月了…… 两个月,真短,还没有到长月回宫的时间啊,也不知道自己在临死之前,能不能够见长月一面。 说起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宫长月,承元帝并没有自称为“朕”,而是很自然地称呼为“我”,很显然,在他的心中,面对女儿的时候,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这般想着,承元帝倒也没有因为宸耀说得话而生气,只是心里颇为惆怅。 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达到了看破生死的地步,就算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也没有因此而暴躁烦怒,反而心静如水,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波澜。 但忠心耿耿的荣禄却是忍不住了,他指着宸耀,怒斥道:“你这逆贼!竟敢诅咒陛下!” 宸耀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说罢,他抬起头,望着承元帝撇撇嘴,“这次我是帮我主人来给你送信的。” 说着,他的手指遥遥点了点承元帝胸前桌上的那个信封。 承元帝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警惕……其实他也想得很明白,这来者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武功绝对要高于荣禄,若是他想要杀自己,恐怕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所以,他也不必担心这信封会有什么玄机了。 一开始,他并没有急着拆开,而是拿着信封仔细翻看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落款。当他的视线落在信封背面那个红色的印泥之上时,手才忍不住抖了抖。 对生死都置之度外,并不看重了的承元帝,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抬起头来望着宸耀,问:“你的主人……是谁?” 宸耀也没有隐瞒:“我家主人就是你的女儿,宫长月。” “果然是长月!”承元帝叹了一口气,脸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之前看到那个印泥的时候,他就隐隐预料到了,但此时知道来信人真的是长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这个女儿,这般常年不回来,这一次给他写信,还真是第一次呢。 承元帝心底最后的一点阴霾也一扫而光,他的面上是压抑不住的欣喜表情。他伸手将那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展开,这才细细阅读起来。 整封信看罢,虽然并没有什么和自己有关或者关切的话,承元帝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他对宸耀说:“信朕已经看完了,你可以回去对你的主人说,这件事,朕会好好考虑的。”其实他说的考虑,也就是答应了。 宸耀点点头,说着“我就去回禀主人”,便转身想要离开,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将承元帝还有两个月性命的事情告诉主人。 “等等!”他身后的承元帝突然叫住了他。 宸耀转过身,疑惑不解地看着承元帝。 承元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主人……最近可有什么事情?” 对于这个问题,宸耀并没有太多的隐瞒,直接就回答了:“主人现在即将召集武林同道,信中写的事情,一个月之后,就会真正发生了。” 当初宫长月写这封信的时候,宸耀是站在她身旁的,也没有意思不要宸耀看,所以宸耀还是知道这信中的内容的。话语中虽然并没有直接道明宫长月的身份,但到时候江湖纷争一起,承元帝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知道了。 听了宸耀这般说,承元帝顿时有些怅然:“那肯定就是很忙了……” 一个月,还要处理江湖上这件大事,也不知道,两个月之内,长月能不能够回来…… 承元帝想了想,还是说道:“朕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你可否在长月将所有事情忙完之后,告知她朕时日不多,能否回宫一趟。” 宸耀一愣:“所有事情忙完?现在不能说吗?” 他这话,算是让承元帝明白了他为何会在刚才抢去那方手帕,恐怕是早就打算将自己的病情告诉长月的。可是,自己却并不希望会打扰到长月…… “还请……不要说。”承元帝艰难地将这句话挤出口,但是说出口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不用现在告诉她,只要在她所有事情忙完之后告诉她就可以了。”此次,承元帝的语气倒是轻松了许多。担心宸耀不会听自己的话,他还特意加了一句,“朕不想打扰她。” 宸耀愣愣地看着承元帝,对他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费解。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那就麻烦了。”承元帝微微颔首,帝王的气度不自觉地表露出来,却也给了宸耀足够的尊重,并没有因为这只是女儿的宠物就轻视他。 “你和主人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咧。”宸耀脱口而出。 承元帝一愣,未等他作出反应,就见宸耀的身影,已经如雾如幻一般,消失在了这御书房之内。 “像吗……”承元帝低下头,淡淡一笑。 接下来,宸耀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道宗,当他进入传承之地的时候,第一眼,就望见了坐在那瀑布下,闭眼修炼的主人。 看到宫长月白色的背影,宸耀突然觉得心里不暖,不自觉俯下身,眨眼间,便化作兽身狐赤凤雪狐的模样,而他作为人身时穿在身上的那身衣服,却不知道到那里去了。 他踩着草地,轻巧地跃到宫长月身边,在离她不远处,找了个干爽的地方,盘着卧了下来,闭眼小憩起来。本来打算只是微微眯一下的,但周围给他的感觉太舒服太温暖了,一不小心,宸耀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等到宸耀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而宫长月也早就没有修炼了,而是就这样合衣闭眼躺在他的旁边,姿态慵懒。 宸耀本以为宫长月睡着了,谁知道他刚抬起头,便听到宫长月的声音响起…… “你这觉倒是睡得沉,都过去一日了。”她闭着眼睛,就这样说道。 宸耀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径直睡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不过这一觉倒是睡得他很舒服,他也没有急着化为人身,就这样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模样看起来可爱不已! 宸耀坐了起来,对宫长月说道:“主人,信我已经送出去了!”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宸耀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这次我去给主人你的父皇送信,却无意之中得知了一个消息。”他说着,顿了顿,却是在心里对承元帝说了声对不起……自己虽然是先答应了他,但主人毕竟是主人,自己是不能对她隐瞒任何事情的。 于是,他一口气将承元帝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无意中得知,主人你的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时日不多了!” 宫长月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下一刻,她的双目睁开,一道精光在眸底闪过。 恐怕,只有宫长月自己知道,她刚才的心情,竟然有了起伏! 宫长月用手撑着地坐了起来,虽然是在草地上躺过,但头发和衣服都是纤尘不染,干净如初。 她垂下眼眸,掩去了眸中的淡淡波澜,轻声问道:“时日不多,是多久。” “两个月。”宸耀眨了眨眼睛。 宫长月“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她心绪不宁,引起了真气的混乱,那搅乱了身周气流形成的风,直接将宫长月的白色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宸耀想了想,继续说道:“主人你父皇本来让我不要告诉你的,说是……说是要在你的所有事情忙完之后再告诉你。” 宫长月垂落在两边的手,忍不住收紧……魔宗的毁灭,虽然这已经成为大势所趋,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彻底剿毁魔宗,一个月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更何况之前宫长月还抱了要祸水东引,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恐怕真到了那时,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儿了,不到半年,是绝对不会结束的。 “可有办法救他?”宫长月开口,声音却又一股冷意。 宸耀当然知道宫长月说的他是谁,但是宸耀却摇摇头:“血中带有死气,已经必死之相,回天乏术了。” 宫长月久久没有说话。 宸耀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脸寒意的宫长月。 “主人……”他被宫长月脸上的寒意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唤道。 宫长月拔腿就往之前那山洞走去,同时也不忘吩咐…… “告诉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我给他们七天的时间解决那件事情,在这七天,我将会广发英雄帖,广邀江湖中人聚集,共同剿灭魔宗。” 第158章 惊浪 得了宫长月的吩咐,宸耀立刻就去了大长老那里,通知他这个消息。 当时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正在讨论什么,两人恰恰在一起,宸耀也不用多费工夫去告诉玄华真人,一口气就给两人说了。 “什么?七天?”大长老顿时面露难色。 不要说是七天,就算是一个月,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道宗的这些弟子大都是在门派中长大的,对门派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他将这个道宗已经易主,并且要被并入宸楼的消息告诉所有人,恐怕会掀起惊天巨浪吧。 宸耀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似乎很温和的样子,但是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着实和什么温和搭不上边儿。 “我家主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所以魔宗的事情必须尽快了结了!大长老,玄华真人,这七天,就麻烦你们了。哦,对了,七天之后将会在道宗山上召开武林大会,请两位长老顺便费一下心,将英雄帖也顺道发了。” “七天之后就召开武林大会?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这一下,连玄华真人都有些稳不住了。 最开始他们的打算是,在一个月之内做好门内弟子长老们的工作,然后慢慢开始将英雄帖发出去,也让那些武林同道有一个接受的过渡时间,再在门内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延迟七八天,再来召开这个武林大会。 可是,现在宫长月这位新宗主一句话,就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缩短到七天,这恐怕也太…… 他们虽然有心抗议,但是想到这位新宗主的作风,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将那个抗议的念头压了下去,而是改作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 玄华真人说道:“若武林大会真的在七天之后召开,那么对付魔宗的时间也要提前,这样是不是会造成准备不足的情况呢?” 宸耀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笑容依旧是笑容,他笑嘻嘻道:“就是要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打魔宗一个措手不及嘛。” 大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被宸耀的话给堵了回来…… “主人目前就是这个意思,希望两位还是接受得好。”宸耀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平添了一点冷意,“我跟在主人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她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大长老和玄华真人都不由得身子一震…… 他们这才意识到,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公子钰,是一个怎样的强势人物。 “好,老夫尽量试试。”大长老这话说得有余地,但他自己也知道……不是试试,而是必须成功! 见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宸耀的神色也愉悦了许多,他又拉着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扯了许多漫不着边际的话,活生生一副话唠的模样。 只是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此时都在思量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心思听宸耀唠叨。 宸耀说了一阵,见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便也不跟他们胡扯了,打了个招呼便回去找宫长月复命了。 宸耀走了之后,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相视苦笑一声。 “这个任务……很艰巨啊。”玄华真人感叹了一句。 “艰巨,也必须要完成。”大长老坚定地说道。 两人这几天商量了这么久,也没有商量出什么最佳办法,毕竟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宗内各个长老弟子的,只是该用什么方式来做就是了。最后,他们决定还是先告诉那些长老,如果有了他们的帮助,这件事情做起来必然会轻松很多。 这个时候,宗门内除了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的其他人,都在忙乎老祖宗的事情,他们摆设了灵堂,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默哀,按照习惯宣了祭文,刻了墓志铭,才将老祖宗的遗体送进了道宗的陵园之中。当然,这个过程,大长老和玄华真人还是露了面了。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大长老和玄华真人这种态度肯定会引来某些人的不满,认为他们不尊敬老祖宗。但现在却是道宗多年来一个重要的关卡之际,大家都知道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是在商量道宗的接下来一步究竟该怎么走,所以也没有追究太多。 而在宸耀来了的这天下午,大长老和玄华真人,就以“宗门内有重大变故发生”的名义,将所有的长老都召集在了一起。玄然真人按照级别来说也算是道宗本门的长老,所以也在受邀的行列。 就在众位弟子都在对这次“会议”讨论纷纷的时候,大长老和玄华真人却在长老们面前宣告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当时听闻这个消息的长老们都以为自己是听错,反复确认了几遍,才一个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震惊只是开始,而铺天盖地的愤怒,接踵而来。 众位长老直接将枪口对准大长老和玄华真人,用口水狠狠炮轰了他们一番。 大长老和玄华真人也没有动怒,等到这些长老将愤怒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苦笑着,将其中的原因一一道来。 听两人这么说,众位长老才发现,原来道宗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所有的长老都沉默了。 一群人又进行了一阵激烈的讨论,最后大长老和玄华真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话,居然将所有长老都说服了,默默接受了这个决定。 长老们的这一关终于过了,但是接下来的这一关,才是真正最难过的。 长老们大多经历过很多事情,对这些道理都看得很明白,所以接受程度要比那些弟子高得多。可是弟子们,却大多年轻冲动,对宗门忠心耿耿,肯定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众位长老聚集在一起,好生商量了一番,最后也终于在这七天之内,将所有的道宗弟子都摆平了。 此番之后,道宗弟子们不约而同都情绪低落起来,连练武都没什么心情了,包括云天云起兄弟这两个对练武如痴如醉的天才,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而这一切,宸耀都看在眼里。 接着,他将这几天的见闻一股脑儿告诉了宫长月。 宫长月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要站到所有人面前一次。 这么多年的帝王之道不是白学的,也许她行事也霸道强硬,不喜欢别人的反抗,但是她也明白什么叫做驭下之道……如果你无法让你的属下发自内心地信任你追随你,那么到了最后,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这一次,站到前面去的宫长月,没有戴上面具,而她也脱下了多年以来习惯穿着的玄色衣衫,就穿着放在那石座之上,专属于道宗宗主的白色雪服,走了出去。 虽说所有的道宗弟子和长老,或多或少都对这个突然闯出来夺了他们的家的公子钰有点怨念,但彼时第一眼看到这个犹如天人下凡一般人,却还是忍不住惊艳了一番。 穿着玄衣的宫长月给人的感觉是霸道深沉,那么穿着白衣的宫长月给人的感觉便是飘逸,并且高不可攀,仿佛那月光似的,清冷而遥远。 “我是公子钰。”宫长月并没有在那张属于宗主的位置上坐下,而是走到前面,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说罢,她的目光在下面的众人脸上扫过,果不其然在这些人脸上看到了不忿。 她淡淡哼了一声,音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你们,对我很不服?” “那当然!”台下一个弟子冲动地开口吼道。 “那你们就打败我啊。”宫长月的声音很淡,也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但是她的语气,却充满了自信!傲视群雄的自信! 她的双眼,给了所有人,无比的压力:“如果你们足够强大,那便不用我的帮助便可以抵御魔宗的侵略,可以亲自接受那断绝了的传承,可以让道宗走到天下人的眼中,将它发扬光大!可是!你们不够强。” “弱者,是没有资格说不,所以,你们必须接受现在的这个事实。” “如果想要扭转这一切,好,那就来打败我吧。” 宫长月说完,就离开了。 她的这番话,带给了道宗所有人无比的震撼,同时,也激起了道宗所有人的争强好胜之心,从此,道宗弟子都开始了自己拼命修炼武功的路程,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也开始认同宫长月,这个新任的道宗宗主。 其实在这所有的弟子里,没有一个人的心情,能够比得上南子篱,在看到宫长月那一刹那时的震撼。 虽然看起来气势不一样了,也似乎更耀眼了一些,但毫无疑问的,他认得这个人,她的名字,在这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宫长月,当今墨国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大女儿,曾经的揽月长公主,现在的凤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之无愧的尊贵女子。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还有另一重身份,还是天下第一公子钰!宸楼楼主!更是现在的道宗宗主! 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惊骇来形容了。 思考了一番,南子篱决定还是要去找找宫长月。 “南子篱?”宫长月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忍不住一愣,下意识地觉得有些熟悉。 很快,她便从记忆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名字。 “是他……那就让他进来吧。”宫长月吩咐道。 第159章 序幕 南子篱迈进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站在窗边的宫长月的背影。 她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色的衣袍,乌黑的头发如同瀑布般从脑后泻下来。只是一抹剪影,却仍然带给人无比的压力。 此时,她站在窗边,伸出手去逗弄那在窗台上跳跃的画眉鸟,很漂亮的翠绿色鸟儿,并没有被束缚着,却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反而兴奋地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看起来很活泼很亲近人的样子。 南子篱看到宫长月的背影,愣了半刻,才堪堪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跪下身,恭敬道:“臣南子篱,见过凤王殿下。” 听了他的声音,宫长月才侧过头来,清冷的目光在南子篱身上扫过。 埋着头的南子篱并没有注意到宫长月的眼神,只觉得周身突然一寒,然后就有一股铺天盖地的泰山般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几乎有些头皮发麻。 宫长月伸出手指,那翠绿色的画眉鸟儿便轻巧地跳到了她的手指上,红色的小爪子紧紧扣着宫长月的手指,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后用纯净的双眸望着宫长月。 宫长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它小小的脑袋,才转过身,到那高位之上坐下。 这一过程中,她并没有叫南子篱起来,仿佛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南子篱不敢多言,虽然他听了很多有关于这位长公主……哦不,应该是凤王殿下的传言,但传言毕竟不可信,事情的真相,只有自己的双眼才可以看清楚。 之前他遇见这位凤王殿下的时候,就开始对那些传言报以怀疑的态度了,现在如此真切地面对她,才发现,原来那个传言中的草包花痴,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南子篱不敢托大,心里满满都是对这位凤王殿下的畏惧,所以尽管宫长月一直都没有开口叫他起来,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仍然诚诚恳恳地跪在那里,等待着宫长月的回答。 许久之后,宫长月见南子篱仍然稳住身子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化成了雕塑立在那里一般,眼底才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神色,便淡淡道:“起来吧。” “谢凤王殿下。”南子篱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 他刚才跪下,以及后面跪了这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用内力去护住自己的膝盖,这也是宫长月刚才为何会对他满意的原因,宫长月讨厌的,就是阳奉阴违的人,而南子篱这一点做的,让她非常满意。 这么长时间的跪下,尽管南子篱的身体已经十分的强健了,但起身的时候,双腿还是一阵发麻,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脚下一软,若不是他意志力强硬,恐怕早就摔下去了。 南子篱咬咬牙,竭尽全力,稳稳地站在了那里,只是这个平日里翩翩若仙的浊世佳公子,此时看起来,有几分窘迫。 宫长月仿佛没有看到南子篱此时的窘迫,她抬起眼眸,望向南子篱,用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声音问道:“你此番前来找本王,并且点出本王的身份,可是有什么事情?” 既然已经被点名了凤王的身份,宫长月也很自然地用上了“本王”这个自称。 南子篱轻咳了两声,神色有些讪讪地:“臣,只是来确认一下……” 在这个人面前,纵使是见惯了风浪的他,也不敢有一点欺骗的念头。 “确认一下?”宫长月淡淡的重复道,微微上挑的音调却表露了她的不满,“确认什么?本王这个宸楼楼主,新的道宗宗主公子钰,是不是墨国的揽月长公主,是不是凤王?” 宫长月的不满带给南子篱无比的压力,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了,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宫长月皱了皱眉。 “是。”南子篱离开了,踏出门槛的他,才发现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的狼狈。 想到刚才的自己,南子篱忍不住车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呵,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容易紧张了?”他轻轻反问道。 至于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南子篱再度想起宫里宫外流传的那些无稽之谈,忍不住感叹起来…… 谁能够想到,在传言中那么不堪的凤王,真正的面目,竟然是如此惊艳耀目,刺眼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谁能够想到,在江湖上掀起新一股浪潮,不仅是那个神秘庞大的宸楼楼主,还重创了魔宗,踏上了道宗宗主宝座的公子钰,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如果这些消息传遍天下,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惊掉眼球吧。 不过,不用宫长月说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他是不能随便去乱说的,若他真的多嘴多舌去说了,恐怕到时候他面临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里面的那个女人,拥有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这世间无与伦比的权利和地位。 她,高高在上,犹如神祗。 南子篱蓦地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记忆中嚣张跋扈,让自己厌恶不已的小女孩,与如今这个惊艳才绝,心中除了感叹再也无法有其他情绪的女子,简直是天壤之别。而那个说她喜欢自己的无端传言,也随之变得可笑起来。 不知道为何,南子篱心里突然升起淡淡的惆怅。 但是这股惆怅很快就被冲淡了,因为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而他也很清楚,屋内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可以比肩的。 这般想着,南子篱心头突然轻松了很多,神色也随之活跃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迈开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在这七天之间,由道宗发出的英雄帖,犹如雪片一般传遍了三国内大大小小的门派,大家对此都表达了极大的惊讶,并且都明白了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道宗,要重出江湖了。 这样一个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非常令人震撼的消息,顷刻间,便掀起了江湖上的惊涛骇浪。从一封英雄帖发出去开始,江湖上那些客栈茶馆,江湖人士最喜欢流连的地方,说讨论的事情,都变成了这一次道宗的重出江湖。 “都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想起重出江湖呢?” “肯定是不甘隐世呗!一开始大概就是受到了重创才隐退江湖,现在实力恢复了,肯定要野心勃勃重新干上一场撒!” “喂!你小声点!这可是道宗,能随便说吗?” “哼,有什么,不过就是道宗吗,已经老掉的狮子,谁还怕啊!” “切,嘴巴上说得厉害吧!”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江湖上肯定要掀起新一股的惊涛骇浪了!” “是啊……” “……” 如此这般的言论,还在江湖上的每一个角落传播着。 而那些道宗记录在案的道宗分支势力,也纷纷接到了消息,要求他们重新并入道宗,成为道宗行走在俗世的力量。 当然,这只是发出了一纸声明,至于那些人愿不愿意,就是那些人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江湖上都因为这封英雄帖,而变得不平静了。 受到请帖的那些江湖门派掌门们,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有些抱怨这个仓促的时间……七天啊,也不知道这七天能不能够赶到那里去,如果错过了,肯定会成为人生的一大憾事吧! 所以,不少掌门在接到英雄帖之后,立刻收拾了行装,带着弟子上路了,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道宗山去。 而并不单单只有接到英雄帖的人才起身赶路前往道宗山,还有很大部分并没有接到英雄帖的,就算他们无法在那上面有一席之位,但也还是站在外围看看热闹的。而看热闹,是江湖人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 总的来说,江湖上的大部分人,都还是对道宗的重出江湖,报以一种畏惧的心态的。 道宗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段沉寂的记忆,在那个道宗辉煌的年代,他们有的籍籍无名,有的年纪尚有,有的甚至还没有出生,但是他们对道宗创造下来的传奇,却仍然耳熟无比。江湖上有很多人,都是听着道宗与魔宗的故事长大的。 可以说,江湖上还是有一部分人对道宗抱有一种崇拜的心态的。 此番道宗重出江湖,不管如今的它是何种模样,都有足够的资格,让江湖上的所有人都对它趋之若鹜。 看到道宗重出江湖了,江湖上的人们不禁又升起另一个疑问…… 既然道宗都出来了,那生为道宗老牌对手的魔宗,是不是也要开始兴风作浪了呢? 不过魔宗的出现,就不会让他们那么兴奋了。要知道,魔宗向来是邪恶残酷的代名词,当年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都命丧魔宗之手,而魔宗更不知道跟如今江湖上多少人结下了生死之仇……这般一个魔头般的势力,没有一个人,希望它的出现。 还没有到正是召开武林大会的时间,已经就有不少人赶到那道宗山下了,而看到那丛山峻岭,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们完全想不到,这里面竟然会隐藏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而道宗山下,此番已经站好了许多穿着标准白色道宗服装的弟子,接待了这些来者,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 第160章 群英 道宗主导的武林大会,终于姗姗来迟。 不过此次大会性质和规模虽然和武林大会差不多,但毕竟武林大会是武林盟主才有资格号召举办的。江湖上如今都是各成一派,大都谁都不服谁,所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力压群雄,毫无争议地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最后只有让这个位置空置了许多年。 道宗无论从历史还是实力,在江湖中都是毫无争议的顶尖之流,但是它从来都没有挂上所谓你武林盟主的牌子,而且以道宗向来的做派,是不喜欢争权夺势的,便不好直接说这是武林大会,也为它冠上了一个名字……群英会。 这一天,似乎是为了这群英会的召开,连连阴沉了几天的天空,突然一扫阴霾,金黄色的太阳的光辉洒满大地,却并不会觉得刺眼,天空中万里无云,好一派天朗气清的模样! 在道宗那块宽敞的修炼广场之上,早就布置好了场地,在那大殿之前摆放着的,是道宗一众宗主和长老的位置,而其他的桌椅,则是为那些接到了请帖的人准备的。位置并没有高低之分,全部都是成环状摆放,足足白了十一圈,远远看去,格外壮观。 桌椅之外同样留的有空地,就是为了那些没有接到请帖的人准备的,这里虽然没有桌椅,但也搭好了棚子,里面还摆放着凉茶,一个个瓷碗码在那里,等待那些人自行去取。 众人一踏入会场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亮,特别是那些根本没有接到请帖的人,看到这样贴心的摆设,心里也是十分满意……他们大都是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人,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江湖上出头,可谓是费尽了心力,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遭受到无数的轻蔑和侮辱,而能够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地位,却如此平和对待他们的势力,寥寥可数。 道宗这样的行为,暖了他们的心。 人很快就到得差不多了,不过那些为接到请帖的人准备的位置,还是有一些是空置的,这也是因为,七天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赶到道宗山来,最后只有放弃此行。 道宗的长老们也纷纷入座,笑容和煦地与周围各派掌门打着招呼。 虽然道宗隐世多年,但这些长老也曾经在江湖山沉浮过,所以认识的人,并不在少数。 而群英会开始的时间,也随之正式来临。 一身白衣的大长老从大殿之内走出来,站在高处,朝着在场各位扬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大家好!我是道宗大长老!欢迎大家今天的到来!” “哈哈!大长老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客气客气!” “……” 下面不少熟识的人,都笑着与大长老打着招呼。 大长老一一回应,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接下来,大长老很快就切入主题:“下面,有请我道宗宗主……” 他的话音一落,原本关闭的大殿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所有人震惊无比的眼神。 “这是……道宗宗主?怎么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年!” 这句话,恐怕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宫长月出现的那一刻,全场安静了许久。 不过她并不大在乎,径直穿过大殿之门,走了出来,然后在那最中间的位置,落落大方地坐下,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没有一点生涩。 今日的宫长月,依然穿着那身专属于道宗宗主的白色长袍,显得身形格外清瘦。但是她的清瘦,并不代表她的肉体力量就很弱,在那纤细的手臂之下,隐藏着的,是恐怖到令人发指的爆发力。 她的黑发,今日特意数了一下,捋起一半,用一个银色的玉冠固定好,银色的璎珞从一旁垂下,混在她的发间,格外显眼。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深沉的黑眸,带给人无比的压力。 而她脸上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出现在她眉间的那个细长的火焰图腾。图腾的颜色是淡蓝色的,在她脸上并不突兀,反而与她的皮肤格外相衬,完全就是凭生生长出来的模样。而且这图腾虽然不大,但每一笔都格外的精致,非常漂亮。 此时,她颇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的手肘撑着桌面上,抬起的白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小手指上,套着一枚颜色鲜艳种水极好的祖母绿指环,衬得那手上的皮肤,格外细腻白皙。 其实很多有见识的武林泰山北斗,在看到出现在宫长月眉间的那个蓝色火焰图腾的时候,就忍不住心里一惊……他们都是听闻过所谓道宗魔宗传承的人,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他们的师傅长辈,描述过这传承的神奇和一些相关的信息。 其中一个就是,若是接受了道宗传承的人,他的眉间,就会出现一个细长的蓝色火焰图腾,图腾的模样越清晰越精致,就代表着接受传承的程度越高。 他们这些能够成为武林泰山北斗的人,功力都很高,视力都非常不错,此时再运用内力凝聚在双目之处仔细一看,才发现宫长月眉间这个图腾的模样,明显是精致到了极致,分明就是完全接受了传承的表现! 虽然他们之前并没有得到过确切的消息,但是他们也隐隐听闻过,道宗的传承,因为许多年前出现的一个叛徒,给断掉了。这也是道宗会隐世的一个很大的原因,但是为何,这个年轻的道宗宗主,额头上会出现道宗传承的标记? 莫非那标记……只是画上去的?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如此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因为那个图腾太精细太漂亮了,不仅模样栩栩如生,而且还隐隐带了一种威压的感觉,他们这些观察入微细致的人怎么会发觉不到?有着这样奇异力量的图腾,怎么可能会是人为画上去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这些人再纷纷联想到今日召开的这群英会,心里顿时一动……道宗传承再开,恐怕不仅仅是要重出江湖,接下来的江湖,可要不平静了。 不过江湖和朝廷向来泾渭分明,在场的人鲜少有类似南子篱这种,明明有着高贵的身份,却踏入了江湖的人。江湖人大都不喜欢朝廷那些贵族的高傲,而朝廷高官贵族们,也看不起江湖人。 所以,这么多人中,愣是没有一个认出了宫长月的真实身份。 大概宫长月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堂而皇皇地不戴面具,出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当然,还有一点,那便是……今天,她是以道宗宗主身份出现的,戴上面具之后,她是公子钰,宸楼楼主。 说到宸楼,其实宸楼也接到请帖的,宫长月虽然不在,但宸楼还是派出了人来参加此次的群英会。 宸楼来的人不止一个,他们接到了道宗即将并入宸楼的消息,也知道楼主大人就在这道宗之中,今日还会以道宗宗主的身份出现,所以特意多派了几个人来。 为首的人,是宸楼左护法苍衣,而右护法木槿,则是留在了隐星谷中镇守宸楼总部。四大宫主也来了一半,而且来的这两个人还是身为死对头的朱雀与玄武,两人跟在苍衣后面,惧于苍衣在前和此时场合,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上,只有站得远远的,纷纷看对方不顺眼。 而他们三人身后,便是宸楼的一些成员,他们并不知道今日宗主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跟着左护法苍衣来的罢了。这些人同样是行动组的成员,一个个气势非凡,都不是平庸之辈。 宸楼这行人,只是比宫长月早出现了那么一会儿,他们出现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侧目,看到来者并不是公子钰而是宸楼左护法苍衣,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失望。 因为苍衣、朱雀和玄武三人身份都不低,所以三个人都安排了位置,而那些随行的人只是留了几个站在那里,其他的都退到外面去了。 宫长月出现的时候,朱雀和玄武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然后下意识就想要站起身来行礼。 幸亏苍衣反应及时,一个眼神扫过去,遏制了他们的行动,用眼神警告了他们一番,才让朱雀和玄武终于反应过来……主子并不是以公子钰的身份出现,而是以道宗宗主身份出现的,如果他们行礼,恐怕会引起不知道多少人的怀疑。 于是他们将那股激动压抑在了心力,不过目光落在宫长月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宫长月也注意到了这三个人,不过她只是眼神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过,并没有多作停留,就挪开了。 因为宫长月拒绝了大长老让她在上面发表一番言论的希望,所以只有大长老代行其职,站在上面就当今武林形势侃侃而谈一番,说到后面,大长老的神情有些激动起来。 他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此时,宫长月也很适时地站了起来,望着在场所有的人,道:“今日,聚集各位武林同道,我道宗,只有一个目的……剿灭魔宗!” 她声音很平淡,但说到“剿灭魔宗”的时候,平淡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杀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宫长月的话,在场的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确切地听到耳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哗然了一番。 宫长月目光一扫,全场再度安静下来。 大长老很快接过话茬,将魔宗的恶行一条一条数了出来,这些恶行,不仅仅是魔宗隐世之前的行为,还有这么多年来,魔宗隐姓埋名之时,却仍然没有断绝的恶行! 在场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本来已经隐世的魔宗,竟然还不肯收回那罪恶之手,依然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只是他们大都不知道罢了。 大长老一条一条列举下去,那些听在耳中的人心里就胆寒一分。 最后,大长老用一句话总结了……“魔宗,乃是武林的毒瘤!不得不除啊!” 他的这句话,立刻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站在外围那些,并没有请帖的人,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愤怒地吼道…… “对!灭了魔宗!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高昂的声音在道宗山上空回荡了许久,很远之外,都可以听到这个声音。 “不仅如此。”宫长月突然开口,吐出这四个字。只不过在这四个字中,掺杂了一点点内力。 所以,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四个字,却深深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她一开口,那高昂激情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但这一幕,不可谓不壮观。 不过更加感到震惊的,是那些武功高强之辈,仅仅从这掺杂在声音中的一丝内力,他们心里就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忍不住猜测起这年轻的道宗宗主的实力来。 莫非……是宗师? 不,宗师的实力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最后,也就只有那一个答案了…… 在那三个字呼之欲出的同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不可思议,但联想到道宗那神奇的传承,便很快就释然了,心中也对这看起来年轻稚嫩的道宗宗主,生出了几分畏惧。 江湖之上,无所谓年龄,在乎的,只有实力。 强者为王! 宫长月满意地看着全场安静下来,继续道:“魔宗多年来虽然隐世,但却派出爪牙,在江湖上建立了许多势力!” 此言一出,连大长老都惊讶了。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识,但道宗同样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魔宗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他惊讶的,是宫长月说这个话的目的……难道,她知道这些魔宗势力确切的名字?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宫长月所掌控的宸楼之下的七星楼情报,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宫长月果然没有辜负在场所有人的期望,接下来从她最终吐出的,便是一个个门派的名字。这些门派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都接受到了此次群英会的请帖。 所有门派的名字数完,宫长月冷冷吐出几个字…… “抓住他们。” 第161章 肃清 当宫长月将那些门派的名字一个个念出来的时候,那些门派的掌门,就瞬时间变了脸色,虽说也有几个心思深沉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但是他们刚刚那一瞬间的变脸,还是被许多人看在了眼中。 “哼!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们背上污名吗?”一个人不服气地犟着脖子说道。 其他人立刻脸色古怪地看着他…… “如果这事情不是真的,你们的脸色,恐怕也不会这么难看了吧。”一个人有些尖酸刻薄地揶揄到。 此人再度变了脸色,他的目光立刻心虚地漂移起来,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窜出,想要迅速逃离这里,连那些跟着自己来的属下弟子们都不管了,只求自己能够躲过这一劫。 他这一逃,顿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逃匿之心,跟在他背后,也迅速窜身离开。 宫长月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们现在的行动,她眼底滑过一抹冷意,淡淡哼了一声,喝道…… “抓住他们!” 早已经安排好的道宗弟子们,在宫长月的一声令下,立刻从暗中窜了出来,打了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也许这些逃离的魔宗爪牙中有比这些道宗弟子实力更强的,但是按照宫长月的吩咐,所有的道宗弟子都是几人分成一组,找准一个目标一拥而上,直接来了一个群殴,很快就制服了大部分人。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趁着这混乱的场面,眼看就要逃脱升天。 宫长月拍案而起,并没有急着追出去,冷眼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轻哼了一声,随即抬起手,隔空轻轻一抓。 一股无法阻挡的吸力从她的掌心脱离而出,将那几个人紧紧桎梏住,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 那几个人就这样定格在了半空中,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抓住了一般,让他们根本前进不得。有人下意识挣扎了两下,顿时就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压制住他们,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整张脸顿时憋得通红。 宫长月手一收,那些被她的力量抓住的人,立刻被拖了回来,狠狠摔在地上。 此时立刻就有道宗弟子冲上去,用剑抵住他们的咽喉,只要他们动弹一下,便会毫不留情地刺穿他们的脖颈。 不过宫长月在撤离自己的力量之前,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用那股力量重重地击在他们的丹田之上,打得他们直接喷出一口鲜血了,气若游丝的模样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宫长月这一举让在场人很多都大骇不已,刚刚这位年轻的道宗宗主隔空抓住这几个人,眨眼之间便制服了他们已经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了,现在居然还如此轻易地连连击伤几个一流高手,这份实力,着实是让人不得不重视。 其实不仅是他们,连那些冲上去的道宗弟子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收敛了心神,全心全意盯着剑下这几个人,不敢出现一点纰漏。 短短时间之内,那些被宫长月一一数出来的魔宗爪牙门派掌门,通通被制住了。 这一情势的转变,实在是可怕无比。 而这些门派的那些弟子们,看到自家掌门都落了下风,哪里敢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拼着性命也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谁知道道宗弟子早已经在他们不远处站好了,在他们动身的一刻,立刻窜了上去,转眼之间,也将他们一一制服了。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再敢动弹一下,生怕自己也成了道宗宗主眼中这些人的帮凶,将自己也抓起来。 不过事实上,这么多人,并没有错抓一个,显然宫长月是早已经吩咐过,早有准备的。 大长老看到面前的情景,这才意识到一日前宫长月将宗内的精英弟子召集起来所作出的秘密吩咐的内容。 看到这一幕,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哎,看来自己是真的已经老了。 那些魔宗爪牙门派的掌门们很快就被道宗弟子压着来到宫长月的面前,成一排跪下。 “我不服!”一个被打得嘴角吐血的中年男子倔强地仰起头来说道,“就算我们这些人实力不如你道宗宗主,但我们在江湖上也是有地位的人,凭什么朝着你跪下!” 他愤恨不已地看着瞪着宫长月。 不等宫长月说话,就已经有一个道宗弟子上前一步,直接一耳光扇在这中年男子脸上,掌上夹着内力,这一掌上去,直接将这中年男子的半边脸打肿了,一时之间嘴巴也说不出话来了。 道宗弟子这般行为,顿时让一众长老惊了一跳,骇然地看着宫长月…… 什么时候,这个新宗主在这些弟子的眼中威望竟然这么高了,这驭下之道,恐怕也……太恐怖了! 宫长月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她讽刺地看着这个人,不屑道:“凭什么?就凭你是弱者。” 一句话,仿佛石子丢入平静的湖中,掀起一阵涟漪…… 凭什么?就凭你是弱者! 何为弱者?何为强者? 江湖本来就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弱者本来就是没有话语权的! 宫长月这句话,顿时让那些本来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的人,偃旗息鼓了。 他们赞同宫长月的这句话……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把他们拖下去,关起来,接下来对魔宗的剿灭行动,还需要他们。”宫长月淡淡吩咐道。 “是。”这些人中辈分最高的道宗弟子立刻出声应道。 然后他一挥手,带着一众师弟们,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朝着道宗设的监牢走去。 等到这些人离开了,宫长月才重新将目光落在面前这些江湖中人身上。 只是此时,这些江湖众人,都对宫长月的目光,惊惧不已。 他们都害怕,害怕这个看起来年轻稚嫩,却是手段狠辣的道宗宗主。 看到这些人的目光,宫长月顿时颔首,对自己的这个下马威感到十分的满意。 接着,她收敛了一些气势,继续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道:“此行,我欲以道宗为主,联合一众江湖同道,共同剿灭魔宗。” 在场一片安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剿灭魔宗,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有利有弊的,所以很多人听到宫长月这个提议的时候,都沉默了。 他们不敢发表意见,一是并不大想应和这个提议,毕竟很多人都和魔宗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也许有恩怨,但自己的实力毕竟和魔宗差得太多了,冲上去只会是送死罢了。而二却是,他们害怕宫长月,不敢直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有以沉默来应对。 “不同意?”宫长月眼睛微微眯起。 “我赞同道宗宗主的提议!誓死剿灭魔宗!”当即就有一个人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有第一个人,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大部分人都站出来,表示同意宫长月的这个提议。 剩下的人,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同意,也必须同意了。 如果他们不同意,接下来迎接他们,恐怕就是大半个江湖的报复,以及那个可怕的道宗宗主的争锋相对。 无奈之下,他们也应和了。 最后,在场所有人都同意了宫长月的这个提议,一个以强势道宗为主导,以剿灭魔宗为目的武林同盟,就此成立。 这个武林同盟,名为“灭魔”。 接下来,按照宫长月的计划,针对魔宗的一系列行动很快就展开。 根据七星楼无孔不入的情报网,这个武林同盟很快就派出了一队队人马,将魔宗分布在各个地方的分部都剿灭了。因为灭魔同盟有整个江湖作为后盾,所以每一次行动,都有高手坐镇,最终结果,便是每一场面对魔宗的战争,都是大获全胜,虽有伤亡,但总体来说,还是灭魔同盟占了上风。 魔宗没有想到道宗的行动竟然会这么快,并且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道宗宗主,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整合了整个江湖的力量,来针对魔宗。 他们甚至来不及召回那些分部的人员,便已经被人灭门了。 不过灭魔同盟的行动还是不够隐蔽,仍然有一部分魔宗的外放力量逃离回到了魔宗,躲过了这一劫。 听到这个消息的魔宗,当即震怒不已,并且展开了一系列的反击行动。 虽然魔宗的反击人数及不上灭魔同盟,但是魔宗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阴狠毒辣的招数都使得出来,甚至还有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带领着手下弟子,来剿灭灭魔同盟的队伍的。 这般不要脸的行为,当然让灭魔同盟损失惨重。 魔宗中,实力在大宗师级别的,并不仅仅是楼漠白这么一个,甚至还有人,比楼漠白的实力更强。这些人在道宗中的地位,就像是道宗的这些老祖宗似的,只是他们并没有像道宗这些老祖宗闭关了,只是以一种半隐世的姿态,镇守着魔宗的总部。 此番反击行动,就是以他们为主导展开的。 相反,身为魔宗领导者的魔宗宗主楼漠白,却是平静得有些奇怪,甚至在听到那些魔宗弟子的伤亡信息的时候,他连一点震怒的反应都没有。 第162章 灭魔 “宗主,现在宗内的情况很是糟糕,请宗主尽早出面,主持大局!” 魔宗大长老跪在地上,苍老的身子有着吃力地佝偻下去,甚至还在轻微颤抖着。但是他的恳求,却是如此坚定不移。 站在书案后面的楼漠白却是看都没有看那魔宗大长老一眼,他刚刚铺开一张白色的宣纸,此时正提笔悬在半空中,心中正在盘算着要如何落笔才好。 迟迟没有得到宗主答案的大长老偷偷抬起头来,却看到楼漠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的焦急,更是多了几分,不顾一切地唤了一声:“宗主!” 楼漠白瞥了大长老一眼,淡淡说道:“着急什么?魔宗不是还没被灭掉吗。” 他说着,已经找好了位置,当即落笔,寥寥几下,便勾勒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画工着实是不凡。 “可是现在宗内死伤弟子无数,那些放在外面的势力也被道宗那新任宗主抓了个一干二净,现今都被关在道宗山上,可是让我们魔宗的实力大打折扣啊!”大长老抱拳对着楼漠白说道,神色满是急切。 楼漠白的笔下顿时一顿,眼底迅速闪过一抹讽刺。 因为他这一时之间的迟疑,让那蘸着饱满墨汁的毛笔笔头,滴落下一颗墨珠,落在干净的白色宣纸纸面上。 楼漠白静静望着那一颗墨珠,一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几位老祖宗,不是已经出山了吗?”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相反的,这份平静下,似乎隐藏着汹涌的波涛,令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听到楼漠白的这句话,大长老才忽然意识到……这一次魔宗几位老祖宗的插手,宗主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一般不在乎,相反的,他很在乎,所以,他也很生气。 宗内的老祖宗虽然资历很高,几人中也有两个人的实力要比宗主强上那么一线,但是一个门派之内,真正做主的人应该是宗主!纵使这几位老祖宗是老辈了,而且个个都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但是他们如今的这种行为,无疑是越俎代庖,犯了忌讳了! 更何况,宗主楼漠白的性格一向都很霸道,最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这种情况之下,怎么可能乐意得起来?恐怕没有一个掌权者,会希望自己的权利被别人分化了吧。 尽管想通了这一点,但是大长老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 楼漠白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迟缓半分,他就着那一点落下的墨珠,以写意的笔法,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身影,被丛丛树林遮挡,只能堪堪看见他的轮廓。 那人一头的黑发垂落下来,低着头的动作让他大半个脸都被遮住了,只留下那精致的下巴惹人遐想,而他的一身衣袍,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一种飘逸隽永之感。 其实此时,楼漠白正是若有所思,他用毛笔勾勒出的这个人物,完全是属于他无意识的动作。 隔了一会儿,楼漠白回过神来,淡淡哼了一声,目光再度落到身前那张宣纸之上的时候,眉毛却不动声色地微微扬了起来。 这是……谁? 彼时,那边的大长老已经开始小声地劝说着楼漠白,可是楼漠白却一点也听不进去,他惊异的目光,落在那画里行走在树林中的人的身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画下了这么一个人物。 但是看到这个身影,楼漠白吃惊地感觉到自己竟然对此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等到楼漠白再细细看去,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画出的这个身影,似乎还并没有完成,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笔尖刚巧停在那衣服上面,从那里,他看得出来,他是准备为那衣服上色,颜色,正是深沉的…… 楼漠白心里骤然一惊,手腕一动,便有几颗墨珠洒了下来,这一次,这幅画算是被彻底地毁了。 楼漠白心里突然一阵没由来的烦躁,他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放下,因为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力道,直接将毛笔的笔身折成两段。 跪在那里的大长老被宗主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宗主,但也知道现在的宗主心情很不好。于是他连忙噤声,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楼漠白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不要说了,你出去。” 大长老这一次不敢再迟疑,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 大长老即将关上书房房门的时候,楼漠白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去把十三大人叫来。” “是。”大长老应道,这才将房门关上。 “长老大人,如何?”大长老最忠心的属下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了,此时看到大长老走出来,连忙走上去,脸上的表情和大长老之前一样的焦急。 大长老想到楼漠白刚才的反应,叹了口气,摇摇头:“宗主现在心情不好,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你去,将十三大人请来,宗主有事。” “是,大长老。” 看到那人转身离开,大长老再度摇摇头叹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楼十三才姗姗来迟。 在魔宗之内,除却那几个辈分高的老前辈,恐怕也只有楼十三敢这么面对楼漠白的召见了。其他人都深知自家魔宗这位宗主大人是最讨厌等人的,哪一次听到宗主的召见,不是不顾一切地跑过去,生怕慢了半分? 楼十三进了书房,看到了便是坐在书案后面的楼漠白,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某样东西上,神色晦暗莫测,眼神看起来有些古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十三很自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听说你找我有事?” 楼十三的声音让楼漠白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完全无视了楼十三的不敬,连忙收敛了他脸上的古怪表情,扯出点点笑容,不过这笑容,看起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啊,十三你来了。”经过楼十三很多次严正抗议之后,如今楼漠白已经能够下意识地叫出楼十三这个名字,不会再扯出以前那个名字了。 楼十三看到这样的楼漠白,心里实在是觉得很奇怪:“你到底有什么事?” 楼漠白轻咳了两声,彻底收敛了心神,才看着楼十三,郑重其事地说道:“今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暂时离开魔宗一段时间……” 还没有等楼漠白把话说完,楼十三的表情就一下子变了,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悲痛,接下来扯着凉薄的笑容讽刺地说道:“怎么?看我不顺眼,准备把我一脚踢开了?”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却依然无法掩饰他语气中的那份异样。 楼漠白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看你不顺眼呢?”他的语气忍不住放柔了几分。 楼十三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接下来面对楼漠白的时候,也不再像是之前一样争锋相对了。 他道:“那是为什么?” 楼漠白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隐瞒一部分事实,只是说道:“最近江湖武林在道宗宗主的号召下,组成了一个什么灭魔同盟,要对魔宗不利,你虽然不算是我魔宗的正式成员,但那些人肯定是不会理会这么多,为了不牵连到你,所以你还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这些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楼十三的脸色刷的变了,他愤然站起身,皱着眉头低喝道:“你以为我楼十三是什么人?因为魔宗现在面临着危机,为了独善其身就会偷偷离开?不!我不会走的!我要留下!” 楼十三鲜少地情绪激动了起来。 楼漠白看着情绪激动不已的弟弟,含笑着没有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了的楼十三,沉默了。 为了弟弟楼十三如此罕见的激动,楼漠白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抑制不住的雀跃:“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才不是……”在楼漠白的目光下,楼十三有些窘迫地噤声了。 楼漠白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而他的眼中,也极快地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你放心,这一次的矛盾,是伤害不到我的,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楼十三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同意了。 “好,我离开……” “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去找你的。”楼漠白笑着看向楼十三,微微颔首。 楼十三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走去,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略略侧过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你……要小心。” 说罢,他就迅速迈开步子,匆忙离开了。 他刚才的声音虽然轻,但楼漠白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会的。”楼漠白低声回应道。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那幅画上,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随后,他扯过一张干净的白色宣纸,铺在这画上面,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身影,都遮挡住了。 第163章 旧怨 谁也没有预料到,魔宗的落败,竟然会是如此的迅速。 前不久魔宗的那几位实力高至大宗师的强悍老祖宗还领着他的小辈儿们,对灭魔同门来了一次狠狠的反击,甚至还在江湖之中嚣张地放言,魔宗迟早会统一整个江湖,不要以为一时得了便宜,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谁都知道,这几个魔宗老祖宗说出来的话,真正针对的人,可不是别人,而是那位以一手之力总和了灭魔同盟,一手导致了魔宗如今窘境的那位年轻的道宗少年宗主。 对此,那位少年宗主并没有发表一点意见。 几个魔宗老祖宗的话,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深渊之中,没有带起一点反应。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不出三天,那几个魔宗老祖宗,就被同一人一手斩杀。 上一刻还嚣张到不行的人,下一刻就身首异处了,这样的转变,纵使是心脏承受力再好的人,也直呼有些受不了了。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道宗的少年宗主。 世人皆以为,这位少年宗主虽然少年得意,从籍籍无名之辈眨眼间攀上顶峰,成为整个江湖武林的泰山北斗,但事实上,究竟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人,面对这几个魔宗老祖宗的挑衅,虽然心有不甘,但心中却还是对这几个老祖宗忌惮,不敢多说什么,所以才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不要说是那些作壁上观的人,就算是灭魔同盟内部,都纷纷以为当日那位气势强硬霸道的道宗少年宗主,终究是怕了魔宗那几个老妖怪,心中正唏嘘不已呢。 谁知道,短短时间之内,那位被他们以为是心中怯懦,不敢反应的少年宗主,便拎着一把剑,面无表情地接近了那几个魔宗的老祖宗,甚至连一点掩护都没有做,提着剑一路杀了进去,最后还连连斩杀好几个大宗师实力的魔宗老祖宗! 没有什么,比行动,更能够证明一切的了! 经此一战,这位道宗的少年宗主,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江湖上一战成名的人有很多,但恐怕没有一个是如这位少年宗主一般惊天动地的,斩杀了魔宗那六个大宗师级别的老祖宗,更是用一把剑杀了不知道几何的魔宗弟子! 当日有幸见过那个场面的人,至今提起来,都是心有戚戚。但是让他们描述那个场面来,他们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只能够“太可怕了”“非常震撼”这种感叹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不过,他们的脑海中,却深深地印下了那日的场面…… 一身白色的少年,飞扬的黑发张扬如斯,深沉的双眸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那没有一点表情的脸,更是让人觉得胆寒无比! 而这样一个宛若谪仙般的少年,所到之处,却是血流成河,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他手下的剑!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就没有杀不到的!而那几个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在他手下也没能过多少招,最险峻的时候,此少年一人对战了三个大宗师!尽管如此,都能够不落下风! 围观者都震撼了,心中盘算着,恐怕这江湖上,已经没有人是这个少年的对手了。 也许他很年轻,但是他的实力,永远都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年轻!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杀完所有人之后,转过身,脸上仍然没有出现一点表情,而他的身后,则是尸山血海,人间地狱!他恍若未觉,随意丢下手中那沾满鲜血的长剑,抬脚离开了。 众人对他的这个行为感到有些诧异,等到他离开许久,大家也都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才纷纷围了上去,有大胆者将那把长剑捡起来,细细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宝剑,拿着一锭银子出去,随便街上一个铁匠铺就可以买到一大车!这是一把甚至算不得精良的普通铁剑! 但是,偏偏就是这把剑,了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因为拿着剑的那个人……恐怕就算是一片树叶,到了他的手里,也能够成为收刮人命的神兵利器。 众人想通了这一点,纷纷肃然起敬……恐怕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最高境界吧,无招胜有招! 而在此之后,那些曾经对这位少年宗主报以轻蔑、不屑甚至嘲讽态度的人们,都噤声了,他们甚至对自己过去的大放厥词恐惧不已,生怕那个杀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自己面前来,用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为此,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夜里流连于噩梦之中,迟迟无法挣脱。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位看起来年轻的少年宗主,不过与此同时,也有很多关于这位少年宗主的流言在江湖上鹊起。其中流传得最厉害的一条,大概就是这位少年宗主虽然看起来是个很年轻的少年,但事实上,他的年龄已经上百岁了!只是将武功修炼到了极致,才达到返老还童的境界罢了。 这大概也是众人对这位少年宗主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找的一个借口,因为他们再怎么想,也想不通,一个人,就算是用上在娘胎里面的时间,没日没夜的修炼,也无法在不及弱冠之年,站到这样的高峰吧! 那位少年宗主并没有在乎这些流言,任由这些流言越传越厉害。 而这些流言,也为这位道宗的少年宗主,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不过,恐怕谁也不知道,魔宗之所以会败落得这么快,还有一个重要的关键因素……大家都喜悦魔宗这么不知道存留了多少年的毒瘤终于被拔掉了,却忘记了,魔宗除了这几个老祖宗之外,还有一个大宗师级别的人物!那就是魔宗的宗主楼漠白! 听闻了魔宗被成功剿灭消息的楼十三顿时心急如焚,他等不到风声平静下去,就充满赶到了那座隐藏在森林中的魔宗宫殿之中,去寻找自己的哥哥楼漠白。 可是,他到了那里,却发现那儿早已经人去楼空,偌大的魔宗宫殿,除了倒在各处的尸体,愣是找不到一个活人。 楼十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疯了一般地去寻找自己的哥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楼十三并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发生的那些变故。 时光倒流,光阴回转。 在魔宗几个老祖宗身死的消息刚刚传到魔宗宫殿的时候,大长老率着一众人,匆匆闯进了楼漠白的寝殿,也顾不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逾越,便跪倒在地,心急如焚地说道:“宗主!几位老祖宗已经被道宗那小儿杀了!请宗主速速出面,主持大局吧!” 他身后一众人等,皆起声附和。 可是,楼漠白的反应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他稳坐在上首,不动如山地喝着茶,仿佛魔宗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与他无关一样。 魔宗大长老与一众下属再三恳切,额头都磕破了,楼漠白才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屑地笑了一声,轻轻道:“那些事情,与我何干?” 楼漠白的话,让魔宗大长老等人都怔住了,他们都不知道楼漠白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宗……宗主你……”大长老喃喃低声道。 “不要叫我宗主。”楼漠白很是厌恶地说道,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可见他对所谓宗主的这个称呼,有多么的讨厌。 大长老虽然不知道宗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现在的选择,只有匆匆朝楼漠白身前凑近,语气哽咽,眼中含泪地哭号道:“宗主!您是我们魔宗的宗主啊!难道您要放下我们魔宗不管了吗?” 若是楼漠白对魔宗放手,恐怕魔宗就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楼漠白手中茶盏一拂,白玉的杯子,顿时在大长老的膝盖前面炸开了一朵花,而飞起的碎片,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偏偏就有那么一片,狠狠滑过大长老的脸,划过一条殷红的血色痕迹。 大长老心中被惊恐充斥着,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楼漠白轻笑,语气轻蔑:“怎么?害怕了?你不是总是说对我忠心耿耿吗?你还会怕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大长老的耳中听来,却犹如来自地狱一般,充满了阴寒和冰冷。 楼漠白猛然站起身,朝着大长老一步步逼近,冷声道:“魔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被你带人亲手灭掉的楼家一门?” 大长老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骇然。 楼漠白轻轻哼了一声:“如何,你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那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还被你亲手抢走弟弟的小男孩,会堂而皇之地在你眼皮子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连名字都未曾改动分毫吧!” 楼漠白俯下身,眼睛眯起,但那眼中的寒光,却凌厉如斯,让人不敢逼视! 大长老顿时瘫软在地,眼中的惊恐,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不仅如此,你还在我面前,像狗一样跪得卑微,口口声声叫着主子。那日你的狂傲和目光一切,到那里去了!”说到这里,楼漠白的心绪有些激动起来,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大长老的脸上,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 第164章 新生 楼漠白的力量何其的高! 他这一巴掌,就算没用上内力,那单纯的肉体力量,也将这魔宗大长老打得吐了一口血出来。更是直接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那挨了一巴掌的脸,直接肿得老高,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迷糊了。 打了这巴掌之后,楼漠白心中压抑多年的愤怒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转过身,走到自己之前坐着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理会那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清茶,眼眸垂着,似乎是在细细品着那香茗中的甘甜。 隔了一会儿之后,楼漠白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平静无波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倒在一边的大长老身上。 他将身子往后靠去,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以为,自己对我忠诚吗?” 一个早就被楼漠白的怒火吓得近乎魂不附体的下属匆忙匍匐着爬到前面来,惊恐万状地竭力表达自己的忠诚:“宗主!宗主我对您绝对是忠诚的啊宗主!属下绝对是……” “够了。”楼漠白打断了他们的话,看模样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们的忠诚,并不是对我,而是对我身下的这个位置。你们真正的忠诚,给了魔宗,而不是我。” 他说着,叹了口气:“从我进魔宗的第一天开始,就开始计划着魔宗的灭亡,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说着,嘴边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他站起身来,看着身前一众人等:“看你们还是忠诚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便留你们一个全尸吧。” 说罢,他抬手,一道剑气从他手中划了出去,眨眼之间,便夺了所有人的性命。 一串血珠忽然溅到楼漠白的身上,而不知道为何,一贯喜欢穿着黑衣的楼漠白,今日竟然穿了一身红衣,那浓烈到仿佛快要烧起来的颜色,当鲜血一落到上面,便立刻融为了它的一部分。 楼漠白静静地看着这个变化,嘴边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眼中闪动着诡谲的光芒。 接下来他什么也没说,走到大长老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大长老的脸上。 他开口,声音带着恨意:“死吧,为我楼家逝去的所有生命而祭奠。” 说罢,他脚下一用力,那大长老的脑袋,便脆弱如斯地碎裂,恶心的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还有一些粘在了楼漠白的靴子上。 楼漠白有些厌恶地看着这红白之物,在大长老身上用力将靴子蹭干净了,才抬脚朝外走去。 此时,魔宗还有其他的人,坚守着岗位,这些处于基层的人,并不知道这魔宗宫殿中,发生了怎么样的变故。 楼漠白刚刚踏出他的寝殿,便有一溜儿黑衣人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十八个人跪成一排,眼中满是对楼漠白的绝对忠诚。 “主子!”为首的人,望着楼漠白喊道。 “嗯,行动吧。”楼漠白漫不经心的吩咐道,眯眼之间,却已经决定了这魔宗之中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是!”十八个人领了命令,朝着不同的方向纵身而出,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这十八个黑衣人,名为十八鬼士,是楼漠白最忠心,也是他最信任的部下。这十八个人,个个武功高强,甚至已经有人突破成为了宗师,一个人便足以抵得上数十人,可谓是楼漠白手中的一大杀器。而魔宗之中,就算是那些个老祖宗,也不知道楼漠白竟然还有此等势力。 十八鬼士已经出动,那么这魔宗之中,也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了。 楼漠白也不关心十八鬼士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他抬脚便离开了这魔宗宫殿,丝毫不拖泥带水,对这个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 出了魔宗,楼漠白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这些年在魔宗,他虽然身居高位,却从来没有去发展自己的势力。事实上,如果他真的想,他可以培养出第二个、第三个十八鬼士出来,也会有无数忠心耿耿的人跟随着他。但楼漠白自己却觉得很无聊,他看待魔宗的眼光,完全就是看待一个快要灭亡的组织的阳光。既然都要灭亡了,那做那么多无用功干嘛? 于是这些年,楼漠白别的没做什么,都是将魔宗积蓄了多年,那富可敌国的财富攥取在了手中,就算出了魔宗,这天下之间,无论是三国中的哪一个国家,都有不知道多少的宅子在等着他去住。 可是他不想,他不想去那些冰冷没有人气儿的地方住下。 曾经毁灭魔宗是他楼漠白最大的心愿,现在心愿达成了,他楼漠白却迷茫了…… 自己,该做什么呢? 楼漠白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迷失了目标,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拥有绝顶的实力,他拥有忠心的属下……但是,这一切,都让他依然觉得很空虚。 蓦地,楼漠白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他之前在作画时,无意中勾勒出来的一个人的背影。 当那个背影浮现在楼漠白眼前的时候,楼漠白突然知道自己之后的目标是什么了。 从从树林之中,一身惹眼红衣的楼漠白突然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却堪称完美的笑容,那俊美无俦的脸,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抬脚,已然,有了目标。 此时,在道宗山上,刚刚修炼完毕的宫长月,从那传承之地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踏步在林间小路上。 之前与魔宗那些个老家伙的一战,宫长月其实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那些围观者看起来,宫长月是占了绝对的上风,但事实上,高手过招,本在一线之间,宫长月也就是抓准了这个机会,将他们一一击败罢了。 只不过,在击败他们的同时,她自己也还是受了一点内伤,经过了这几日的调理,才慢慢恢复了。 身体既然已经恢复,宫长月就要准备回宫的事情。 想到那个总是对她露出宽容且温柔笑容的父皇,宫长月心里蓦地一悸……此前,她从未重视过这具身体所谓的父亲,在她看来,就算是父亲,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亲疏关系罢了。况且,宫长月总是以一种局外人的态度看待这一切,自己并不太重视什么。 但是经历了青晨的事情之后,宫长月才突然意识到所谓感情的重要性。 也许,这个父皇在她心中所占据的位置,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狭小。 父亲……真是一个陌生的词语啊。 宫长月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侧过身子,越过那高高的树冠,仰望光芒万丈的天空,眼中闪动着晦明莫测的光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久不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猛然钻进宫长月的耳朵。 宫长月猛然回过神,眼睛眯起,惊讶地看向那个方向,心中正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 也许是那个人的气息并没有一点恶意,所以她才没有很快察觉到他的存在吧。 宫长月定定望着那树林深处,没隔多久,就看到一抹红色的影子,从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缓步而出。 宫长月心中顿时一阵诧异……她认出了这个人,那魔宗的宗主,楼漠白。 可是…… “魔宗宗主,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宫长月微微颔首,冷冷道。 魔宗宗主出现在这里,宫长月第一个反应便是……此人,定是来寻仇,为他魔宗报复的。 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连宫长月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是来寻仇,那应该是无比怨恨自己针对自己才对,为何从刚才开始,她都没有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恶意呢? 仿佛看出了宫长月的疑惑,楼漠白嘴边扯出微笑,脚下也没有停滞,运起轻功,几个跨步,就到了离宫长月很近的地方,然后站定。 “你……”宫长月皱眉。 “我是来投奔你的。”楼漠白脸上的笑意并未淡去,反而越发的灿烂,“我已经不是魔宗的宗主了,还有,我的名字是,楼漠白。” 宫长月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 楼漠白歪了歪头,笑道:“怎么?不愿意收留我吗?我可是堂堂大宗师!哦,对了,我还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大沓房契地契,已经大面额的金票。 宫长月只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甩手就想离开。 “等等!”楼漠白连忙叫住了她。 宫长月侧过身,不耐烦地看向楼漠白,却发现楼漠白竟然一边淡笑望着她,一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我会对你,忠心耿耿。” 树林之中,两人的身影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如此美好静谧的侧影。 不日之后,宫长月便带着自己的一众属下赶回了墨国皇宫,而道宗的事情,则交由大长老和玄华真人打理,宸楼,也派了人来监督。 而跟着她回宫的这些人中,其中一个,他的名字叫做……楼漠白。 第165章 归来 墨国都城,殷碧山庄。 一辆由四匹赤兔胭脂马拉着的华丽马车很快地朝着这边驶来,刚刚到山庄门口的时候,那赶车的马夫只是很有技巧地一拉缰绳,四匹赤兔胭脂马便很听话地齐齐停下了脚步,这个过程,没有让马车的车厢颤抖一下。 “主子,到了。”车夫侧过身,朝着马车内恭敬说道。 马车的帘子随即被撩开,流沁平凡而没有一点表情的脸随之露了出来,她朝着车夫点点头,然后将帘子勾好,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还没等流沁站稳,车厢内就又窜出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恰恰落在流沁的旁边。 流沁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望着明敏,明敏嘻嘻一笑,歪着脑袋说:“我性子急嘛!” 流沁也懒得管她,并不多言。 这个时候,若思和齐雅也随之下了车,恭恭敬敬地与流沁、明敏两人站成一排。 这一次宫长月回宫,可谓是将身边的四大侍女都带了个齐全。 这时,宫长月也从马车内走了出来,搭着流沁的手,走下马车。 五人刚刚站定,就听得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她们都知道,这时随从的人员到了。 很快,就有一行人骑着马,出现在了宫长月等人的视线里,而为首的人,赫然是两个男子,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白衣,飞扬的黑发与那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容貌,鲜衣怒马,毫不张扬。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殷碧山庄前,在距离马车的不远处拉住了马,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殷碧山庄中很快就有侍卫跑了出来,将这些马的缰绳接过去,拉着马匹和马车,朝着山庄的马房走去。 而这一行人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为骑马而有些凌乱的衣服,才走到宫长月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好了,进去吧。”宫长月说罢,转身朝着殷碧山庄走去。 而那一行人随之跟上,为首的赫然是那一身红衣以及一身白衣的两个男子,他们也自然就是楼漠白和宸耀。 楼漠白在踏进这个山庄之前,好奇地望了望那个写着“殷碧”两个字大气牌匾,不由得想起了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种名为殷碧桃花的古老植物……莫非这个山庄中也有殷碧桃花?那不是已经灭绝了上百年的东西吗? 怀抱着这份好奇,楼漠白尾随宫长月走近了殷碧山庄。 “主子,汤池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沐浴更衣吧。”一个粉衣侍女走上来,福身说道。 宫长月点点头,走之前转过头去看着楼漠白和宸耀两人说:“你们也收拾一下,等会儿我要进宫。” “好。”宸耀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可楼漠白就奇怪了……进宫,为何公子钰会说要进宫,莫非他是什么墨国的皇子? 楼漠白立刻将脑中有关于墨国皇子的消息调出来,却发现这墨国的三个皇子,没有一个是和公子钰符合的。 那么,难道他是什么王公贵族? 楼漠白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没有急着问出口,只是看着宫长月离去的背影,暗自沉思着。 因为心中始终有这么几个问题,所以楼漠白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沐浴,匆匆了事之后,用内力弄干了头发,然后换上了山庄中侍女为他准备的衣服,依旧是一身红衣。 等到他从房内走出来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宸耀竟然比他还快,早就已经趴在那边的桌子上,手中拿着一个小杯子,用手指拨弄着,看起来似乎等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其实是因为宸耀虽未人身,但仍然是妖体,可谓是尘埃不沾身,所以他只是换了一身衣裳就出来了,无聊地趴在桌子上自顾自地玩耍。 楼漠白和宸耀的性格并不大和,两人也聊不到一起去,所以就算在一起赶了这么久的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依然表现得很生疏,有时候甚至见了面连招呼都懒得打。 所以此时楼漠白出来虽然看到了宸耀,却并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只是径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两人坐在厅内,谁也不说话,搞得旁边的侍女下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周围顿时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宸耀手中那个紫砂杯子骨碌碌转溜的声音。 两人等了好一阵,才看到宫长月从那边的回廊出走过来。 可这一看,可是将楼漠白吓了个彻底。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以为的公子钰,竟然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他……不,也许应该是她,竟然彻彻底底的是一个女人! 楼漠白生平第一次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他忽然觉得他这几日来的纠结,竟然是如此的可笑。 只见朝着这边走来的宫长月,虽然依然穿着一身玄色衣衫,但衣服的剪裁要贴身细致多了,也勾勒出来了属于女子的曲线,那曲裾下面的百褶下摆摊开来,显得格外大气华丽。而宫长月的头发,也不再只是用玉簪绾起,而是被齐雅精巧的手绾了一个简单却足够大气的发髻,上面用碧蓝色的点翠流苏金簪装饰着,那流苏很长,坠落在宫长月的脸颊旁,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着。 当宫长月抬手的时候,又露出手腕上套着的金色手钏,手钏格外精致华丽,上面还镶嵌着细细的宝石,与宫长月白皙的皮肤格外相衬。而宫长月的腰间,还坠了一块血色红玉,上面篆刻着一个“凤”字,这是代表了她身份的凤泣令。 这般的宫长月,着实是惊艳到了楼漠白。 楼漠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然能够以纤弱之身,展露出如斯霸气,还站到了整个武林的顶端,成为整个江湖都仰望的存在。 倒是不知道,若是江湖那些人,知道江湖第一高手竟然是一个女子,心中该是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楼漠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仿佛已经想象到那些男人铁青的脸色一般。 当楼漠白的目光落在宫长月腰间的凤泣令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宫长月的真实身份……她,就是墨国的嫡长揽月公主,也是新任的墨国凤王,在墨国地位仅次于墨国皇帝的人! 楼漠白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宫长月走到楼漠白身前,看到楼漠白怔愣的神色,顿时皱起眉头:“愣着干什么?” 楼漠白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目光落在宫长月的脸上,摇摇头:“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走吧。”宫长月无所谓的回过头,根本不在意自己这突然换了女装,给别人带来的震撼。 一行人朝着殷碧山庄外面走去,为首的是宫长月,后面的便是四大侍女,其次才是宸耀和楼漠白。宸耀和楼漠白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看起来蛮是生疏的样子,宸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楼漠白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还没有走出门口,便看到一个女子匆匆朝着这边而来,看到宫长月的时候,冰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笑容,然后朝着宫长月行了一礼:“千烟见过主子。” “哦?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宫长月挑眉,有些讶异千烟的速度。 曾经的天下第一名妓千烟,在进入了宸楼之后,接受了一系列的残酷训练,现在已经在宫长月的安排下,开始插手宸楼在墨国的商业管理。 大部分的时间千烟都不在墨国都城的,但此行宫长月归来,给了千烟消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感到殷碧山庄来了。 宫长月微微颔首:“那你便跟我们一起吧。” 走到山庄外面的时候,便看得到外面停着的马车,依然是之前的那一辆,唯一不同的就是,马车前面的一个角上,已经挂上了一面小旗帜,明黄色的面料,上面绣着精致而独特的底纹,然后就是一个偌大的“凤”字。 这边是凤旗,专属于凤王的标志,有了他,这辆马车便能够在墨国的任何一个地方畅通无阻。 四大侍女以及千烟随着宫长月跳上车,车内的空间很大,就算是坐了六个人,也一点不显拥挤,然而很是宽松。而宸耀和楼漠白则是带着两列侍卫,尾随在宫长月的马车后面。 按照规定,凤王可以拥有四千人的私兵,这两列侍卫便是宫长月的私兵,当然,这些侍卫大都是从宸楼中选拔出来的,个个都身手不凡。 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墨国皇宫而去。 宫长月此次回到殷碧山庄,本来就是为了换一身衣服,然后再进宫。其实她有一套放在凤王名下的宅子,名为凤王府,只是她从来没去那里住过,所以尽管这殷碧山庄的距离比较远,她也还是选择来了这里。 有了那凤旗之后,车队驰骋在墨国的大街上,两旁的百姓纷纷退让。 不过车队还是控制了一下速度,所以并没有在这大街街道上造成人仰马翻的狼藉局面。 可是没有想到,车队刚刚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就有一个女子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 她的目光紧紧盯在街道上的一处,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这边疾驰而来的马车,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第166章 孽缘 左茗雅的一生,应该说是无忧无虑的。 她出身高贵,乃是当朝中书令的嫡女,母亲家族势力也非常庞大,虽然从小在后院中勾心斗角长大,但总的来说,她还是颇为受宠的。 长到该成亲的年纪了,父亲更是亲手为她挑了一位夫君,虽然出身并不高,但重要的是他以后的前途,身为皇上御笔钦点的状元,再加上自己父亲在朝中的扶持,自己这位未来夫君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不过在成亲之前,左茗雅还是听到了一些有关这位未来夫君的闲言闲语,据说他早已经成亲,而那女子,正是名震墨国的天下第一名妓千烟! 左茗雅在得知的时候,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很平静地静观其变,准备看看这位未来夫君,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当然,她心中还是相信,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去选择那个风尘女子的,而抱着极大信心的她,也果然没有失望。 自己那位未来夫君不仅没有放弃她,更是将那个风尘女子赶了出门,那份魄力,着实是让左茗雅欣喜不已。 生气?她为何要生气?从小就被娘亲教导为女之道的左茗雅,深深觉得,那千烟,纵使有着天下第一名妓这般艳名,但最后也还是守不住男人,不过是自己不中用罢了。 因此,左茗雅也没有起什么嫉妒之心,反而心中因为打败了那个天下第一名妓而畅快不已,高高兴兴地在一个黄道吉日,披上嫁衣,出嫁了。 这个婚礼是让她十分满意的,自己那位状元夫君也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格外的卓尔不群,在人群中与人交谈时,更是口若悬河,真真让她惊喜不已! 大概,唯一让她觉得有些不满的地方,便是那位凤王殿下的到来了。 虽然作为墨国中地位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凤王殿下,尊贵不可言喻,她的到来也让自己这婚礼着实增色不少,也让她脸上格外的有光彩,那些旁观者嫉妒的眼神,看得她心中得意不已。 但是,她偏偏没有想到,那位凤王殿下后面竟然还跟着那个千烟! 哦,对了,她是见过千烟的,在听了关于她那位状元夫君的流言之后,她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跑到那状元夫君之前的宅子中,远远看了那个艳名远播的名妓一眼。 嗯,的确是漂亮,跟水儿似的……可那又怎么样?终究出身风尘,放不上台面,比起自己这个中书令家的嫡女来说,更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原本左茗雅心里满满的自信,在婚礼上看到千烟的一刹那,顿时有些变味了。 变成什么感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看到千烟的时候,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就算她们并没有在这里呆多久,也好像一根刺一般,始终哽在自己的喉中。 左茗雅心想,这个千烟,该不会是靠着什么方法得了凤王殿下的支持,想要找自己的麻烦吧?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千烟始终没有出现在左茗雅的面前,左茗雅的这份猜测,也慢慢淡去了。 接着,在她的生活中,虽然平淡,但也算是蛮幸福的。 夫君在父亲大人的照拂下,于朝中步步青云,前途一片大好。回到家中,对她也是百依百顺,温柔至极,从成亲到现在,从未在外留宿过一次,更没有纳妾之类的心思。 虽然左茗雅知道,男子拥有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夫君纳几个妾,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父亲大人更不会因此而责怪他。但是,现在看到夫君为了自己竟然断绝了纳妾的心思,说她心里一点儿也不高兴,那绝对是假的。 在这种如鱼得水的生活中,左茗雅很快就怀孕了,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欢喜不已,连夫君脸上的灿烂笑容也好几日未曾淡去。 怀孕之后,夫君就对她更好了,什么事也不让她做,就让她安心躺在床上安胎,更是不知道买了多少新奇的玩意儿逗她开心。 天天闷在家里,就算有夫君的关爱,左茗雅还是觉得有些闷得慌,终于在胎像稳定之后,寻了个日子,带了一个小丫鬟,出了门去街上走走。 她们逛了一会儿银楼,买了好几样漂亮的首饰,谁知道刚刚走出银楼不远,身边的丫鬟就突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怀孕的女子心情一向不大好这倒是事实,左茗雅听到这个小丫鬟在那里惊呼,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不满地问道。 小丫鬟怯怯地望了左茗雅一眼,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刚才那银楼老板打包东西的时候,我……我把钱袋子落在那儿了!” 左茗雅出门,身上自然不会带什么钱袋子,所有的钱都是装在小丫鬟身上的,这下子钱袋子丢了,还如何逛街? 左茗雅心中不喜,朝着小丫鬟发了好大一通火,才命令她即刻去银楼将钱袋子找回来,自己则就在这个地方等她。 “可……可是夫人您……”小丫鬟心里有些担心,万一夫人出了什么事情,那老爷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呢! “我什么我!”左茗雅呵斥一声,“叫你去你就去!” “是……是!”小丫鬟还是惧于左茗雅的威严,连忙朝着之前银楼的位置跑去。 其实那银楼距离她们现在的地方也不远,而左茗雅也实在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等着小丫鬟回来,便盘算着自己走慢一点,等到那小丫鬟跟上来便是。 于是,她转过身,慢悠悠地朝着前面走去。 刚没走出两步远,就有一个人撞到了她,左茗雅一个后仰,差点就摔倒了。 幸亏左茗雅反应够快,稳住了身子,才避免了这有可能会导致自己小产的一摔。 “哎!你怎么走路的啊!”左茗雅指着那个撞了自己的中年妇女一阵训斥。 那妇女看起来衣着平凡,脸上常年都带着苦涩的表情,此时看着左茗雅的眼神,也是卑微讨好,连忙道歉,生怕这位衣着光鲜华丽的夫人向自己要什么赔偿。 左茗雅一边斥着,一边往头上摸去,才发现自己原本坠在头上的那颗珠子,夫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别地儿找来的珍贵南海珍珠,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因为这珠子的名贵和夫君的心意,左茗雅一向很喜欢这珠子,此时骤然不见,她心里自然是慌张起来,也顾不得去骂那个撞了自己的人。 她环视四周,终于在街道的中间发现了自己的那颗珠子。 左茗雅松了口气,抬脚就朝着珠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全部的心思都落在那珠子上,根本没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吆喝声。 “凤王归宫,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此声一出,街道上的行人都迅速退到两旁,就只有冲出去捡珠子的左茗雅,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驰骋而来的车队。 车队是拐角才出现的,等到发现前面有一个女子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孽缘孽缘,兜兜转转,还是无法避免地……碰见了。 跑在马车前面的两匹马迅速被人勒住了缰绳,可这距离还是太近,左茗雅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惊吓,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肩膀上更是被扬起的马蹄给狠狠踢了一下。 左茗雅摔倒在地的时候,手上仍然紧紧抓着那颗珠子,只不过摔倒之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的惊慌祈祷还是没有起一点作用,很快,她的小腹就迅速绞痛起来,左茗雅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惊叫起来,她也很快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下面流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左茗雅惊声尖叫道。 这两个骑在马上的侍卫也一时之间被吓到了,不过他们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两人都下了马,一人上去查看左茗雅的情况,一人则是走到马车前面,将这个突发情况向宫长月禀报了。 宫长月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千烟、若思,出去看看吧。” “是。”千烟应了一声,走下了马车,绕过那两匹马,到了那女子身前。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左茗雅! “你……”千烟面上一惊,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若思瞥了她一眼,凑近她,低声问道:“你认识?” 千烟脸上顿时浮起苦涩的笑容,也随即点点头。 “仇人?”若思又问。 千烟顿了顿:“算不上吧,只是……有一些过节罢了。” 的确,只是一些过节,小小的过节,不过是抢了她夫君的小小过节! 若思挑眉,目光在千烟的脸上扫过,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和眼底抑制不住的情绪,就知道事实真相绝对不像是千烟表面上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既然人家不愿说,若思也没那个心思要去管。 她上前几步,在左茗雅身边蹲下,手指搭上左茗雅颤抖的手腕。 “嗯,只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问题。” 若思一边说着,一边摸出几根金针,手法极快,刷刷落在左茗雅身上的几处大穴之上。 若思是医毒高手,这点小问题自然不看在眼里,若是落到别的大夫手里,孩子也就绝对保不住了。 若思的针很快就见效了,左茗雅觉得肚中的绞痛缓解了许多,也慢慢开始消失,身下温热液体的流失,也很快就止住了。 “差不多了。”若思拍拍手,往四周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身边这大开着门的客栈处。 她站起身来,指了两个侍卫过来:“你们两人,扯块布,将这个女人抬到那客栈中去。哦,对了,手脚轻点,要小心。”说罢,她侧过头,看到仍然怔愣在那里的千烟,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愣着干什么。” 千烟这才回过神来,怅然地望了左茗雅一眼,才道:“我这就去那客栈中安排。”她刚才也是将若思的话听在耳中了的。 说完,她就抬脚朝着那客栈中走去。 若思深深望了千烟的背影一眼,这才走到马车前,向宫长月道:“主子,那个女子有了身孕,此时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我与千烟和那两个侍卫,便留下来处理吧。” “好。”宫长月应道。 等到若思转身正准备朝着那客栈中而去的时候,宫长月突然问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看起来穿着华丽,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说到这里,若思顿了顿,又道,“千烟看到那个女子之后愣了好一会儿,她们似乎……认识。” 认识?马车内的宫长月挑眉。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因此得到的至宝钥匙还是让宫长月记住了那两个和千烟有关的人……方彻,与那左茗雅。 看来这个女子,就该是左茗雅了。 宫长月忍不住扬起眉毛,低语了一句:“还真是孽缘!……好了,若思你去吧。” “是。”若思转身离去。 一场小风波过去之后,车队这才重新启程,朝着皇宫而去。 而在那客栈中,留下来的千烟看到左茗雅被抬进了房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竟然有了身孕!想必,她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千烟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自己之前与方彻在一起时,那虽然贫穷却温馨的生活,那一幕幕,虚幻而美好,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千烟低下头,心中忍不住感叹……真是……造化弄人。 而那一直都未昏厥过去的左茗雅,因为腹痛,眼前一阵阵发白,此时见到一个女子上来为自己施了针,自己的腹痛也随之缓解,这才松了口气。 特别是在听到那个女子说,自己的肚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左茗雅才算是真正安了心。 这紧张的精神一疲软下来,她也顿时觉得一阵倦意涌了上来,自己的眼皮也忍不住开始打架了。 而在陷入睡梦的黑暗中之前,左茗雅的目光瞥到了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女人…… 竟然是她!千烟! 左茗雅心里一惊,还未曾有什么别的反应,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没了知觉。 第167章 进宫 墨国皇宫前,尽忠职守驻守在门口的士兵们,蓦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心中立刻提高了警惕,待他们定睛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列车队急骋而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纷纷捞起一旁的长枪,枪头一致对外,紧张地抓紧枪身,严正以待。 不过侍卫头子还是多了一个心眼,知道敢这么冲撞宫禁的人,无非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活腻了找不到事做,青光白天找死来的;还有一种便是有急事要入宫,而且还是背景强硬无比,根本不是他这种小小的侍卫头子可以招惹的。 而且看这个阵仗,身边跟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巨大。 于是侍卫头子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终于发现那迅速而来的马车上,前面悬挂着的偌大的凤旗! “糟了,是凤王!”侍卫头子很快就想到了这凤旗主人的身份,心里顿时一惊,连忙扬起手,“快点退开!是凤王殿下!” 其他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自己的老大的要求下,还是下意识地退到一边。 趁着所有人退开的时候,侍卫头子一个健步冲上前,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凤王殿下归宫,速速打开城门……” 在他的呼喝下,城门很快就打开,宫长月的车队,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滞,就冲进了宫禁之中,余留一地扬起的尘埃。 等到车队都过去了,手还落在宫门之上的侍卫头子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哎!老大!”一个侍卫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一头雾水地冲到侍卫头子身前,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会让我们突然退开啊,这带着车队冲进宫门,不是违反宫规的吗?” 这侍卫头子刚刚松了口气下来,这边又中气十足地吼道:“你晓得什么?知不知道刚刚进去的那人是谁啊?” 那侍卫憨憨地摇摇头。 侍卫头子一个爆栗敲到这个侍卫的脑袋上,双手叉腰,口沫飞溅:“那可是我墨国的长公主……哦不!已经是凤王殿下了!人家的车驾,可是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入无忌了!而且现在看凤王殿下这着急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我们怎么可以阻拦她的车驾呢?” 侍卫头子说着,不由得有些得意,摇头晃脑一副我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听得自家老大这么说,其他同样一头雾水的侍卫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才拍拍脑袋,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啊!” 宫长月的车队入了宫之后,穿过长长的宫禁走道,不知道惊了多少来往的太监和宫女,才终于进了后宫。 那些太监宫女一开始还有些怒气,可是看到那华丽的马车,以及那张扬的凤旗,也就只有暗自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 凤王回宫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而刚刚从一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处得到这个消息的荣禄立刻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御书房之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承元帝。 此时御书房里面,其他的人都被清空了,只有承元帝和荣禄两人,以及隐藏在暗中的暗卫数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谁也没有看到承元帝如今这幅躺在软榻上,病怏怏的模样。 承元帝最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却因为朝中不稳定的局势,根本不敢天天躺在寝宫中,让自己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最后只有将这床榻搬到这御书房之中。人一遣,门一关,听了风声的人最多也以为他最近是在为政事烦恼罢了。 这软榻虽然简陋,但护主心切的荣禄还是将这软榻好好布置了一番,虽然不如龙床宽敞,但舒适度也差不了多少。 “陛下!陛下!”荣禄扬着手,高兴地从御书房外面奔了进来。当然,他进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忘记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以免陛下现在的情况被有心人看了去。 等到荣禄奔到承元帝床边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暗卫端着药碗,而承元帝也坐起了身子,正准备喝药。 因为这御书房中的太监宫女全部都被遣出去了,而荣禄刚刚也出去了一趟,所以为承元帝端药这件事情,最后也就只有落到这些暗卫身上。 不过这些暗卫是从小便跟在承元帝身边的,承元帝对他们的信任,并不比荣禄少多少,毕竟承元帝交由他们手上的,是他自己最为珍贵的性命! 看到承元帝正在喝药,荣禄连忙噤声,走到软榻旁,接过暗卫手中的药碗,对他摆摆手,轻声道:“我来吧,你先下去!” 荣禄与这些暗卫交往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多大的交情,但也算是互相尊重,荣禄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陛下身边的宠人,而他们只是一些侍卫,就看轻他们,对他们恶言相向。 暗卫站起身来,微微颔首,无声地应了一句,这才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御书房之中。 其实这个暗卫也有些不自在,自己杀人可能厉害,但是这要给人喂药,那可真是一窍不通! 荣禄上前,一边扶着承元帝,一边吹了吹滚烫的药汤,这才将药碗递到承元帝嘴边,帮承元帝喝了下去,在喝完的一刹那,一边拿开药碗,也随即眼疾手快地将锦帕送上去,为承元帝擦干净的药渍。 承元帝喝了药,觉得好多了,轻咳了两声,这才问道:“你刚刚呼呼乍乍作甚?” 被承元帝这么一提,荣禄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欣喜若狂想要告诉陛下的事情,他连忙跪下,老脸堆出一个笑容:“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承元帝盘腿在软榻上坐了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喜什么呀?” 荣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是凤王殿下!凤王殿下回宫了!” “什么?”承元帝惊讶地望着荣禄,“你刚才是说……凤王?” “是呀!陛下!凤王现在已经入宫了,而且应该已经朝着御书房来了!” “真……真的!”承元帝激动不已,连忙从软榻上起身下来,“快!快将衣袍给朕拿过来!” “是!”荣禄连忙将一旁的龙袍递过来,为承元帝穿上。 承元帝嫌荣禄的动作有些慢,不满地拍开他的手,自己站到地上开始扣起龙袍来,一边对愕然的荣禄吩咐道:“你快把这软榻收拾一下!” 可还没等荣禄动手,就听到外面响起小太监的尖细声音:“陛下!凤王殿下求见!” “来了?”承元帝一愣,又连忙唤道,“荣禄荣禄!快点来帮朕将衣服扣好!” 荣禄看到已经忙慌了的承元帝,无奈一笑,也只得丢下手中刚刚抓起的锦被,走到承元帝身边,动作迅速地为承元帝穿好了衣服,顺便整理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应好站到一边。 “你去将凤王请进来!”承元帝匆匆忙忙朝着那桌案后面的龙椅上走去,还不忘吩咐荣禄道。 “是。”荣禄任劳任怨,走去门口之前,顺便将那软榻前面的帘子放了下来,将后面的软榻那凌乱的锦被遮掩了起来。 然后,他才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将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宫长月,当即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见过凤王殿下!陛下正等着您儿呢!” 宫长月朝着荣禄点点头,一脚跨了进来,而跟在她身后的人,也都被她留在了御书房外面。 宫长月一进来,荣禄便立刻将御书房的门关上了。 一走进御书房,宫长月的目光就落到了那桌案后面坐着的承元帝身上,看到他虽然朝着自己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笑容,但是脸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苍白,眼睛下面还有一片浓重的阴影,宫长月这才确定,原来宸耀说的活不过一月,并不妄言! “皇儿你回来了!快到父皇身边来让父皇看看!”承元帝连忙朝着宫长月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十分。不过此话出口之后,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这个女儿性子一贯冷淡,自己这般唤她,她肯定是不会过来的。 承元帝满眼落寞,正准备放下手的时候,就看到下面的宫长月已经挪动了脚步,朝着承元帝所在的方向走来。 承元帝愣住了片刻,很快就激动了起来……这是女儿第一次这么主动! 宫长月很快就走到了承元帝身边,她定定看着承元帝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你……病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承元帝自然也听出了宫长月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女儿这不是在朝他询问,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想起当初那个出现在这里的银发少年,他还自称女儿是他的主人,更是一口道出自己身患重病的事情。虽然自己恳请那位少年不要讲自己患病的事情告诉长月,但现在看来,那位并没有遵守诺言,还是将真相告诉了长月。 而他现在,是应该气恼那少年答应了自己,却不守诺言呢?还是应该为了自己以为性子冷淡的长月,竟然会因为自己的病,而匆匆赶回来而高兴呢? 第168章 承诺 最后承元帝心中的高兴,还是压过了对宸耀没有信守诺言的气恼。毕竟,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女儿可以回来自己身边的,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他放不下的,除了这个国家,也就只有这个最心爱的女儿了。 “是,父皇是病了。”承元帝十分坦诚地承认了这个事实,然后,他抓住了宫长月的手臂,宠溺地望着她,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但是,父皇能够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也无憾了。”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来在帝王看来,“死”这类不吉利的字眼,是很忌讳的。但此时承元帝说起来,却是如此自然。恐怕,他现在的心态,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心想要女儿为自己送终罢了。 宫长月被承元帝的话和眼神,都深深震撼了。 她皱眉望着承元帝,说不出话,但是她的心情,此时却是非常的糟糕。 “你……” 她刚刚开口,便发觉承元帝抓住她手臂的手掌,蓦地收紧。 武功高至她这种境界,防御已经成了本能,可是在宫长月发现自己竟然本能地想要外放真气来防御的时候,她下意识将这真气散去,动作快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承元帝抓紧了宫长月的手之后,望着她,一字一句道:“长月,你真的……不愿成为墨国的皇帝吗?” 宫长月没有想到承元帝还会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也许她可以将之前承元帝的询问当做一个玩笑,但是现在,到了这种关头,宫长月深知,承元帝绝对不会是在开玩笑! 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可,我是女子。” 是的,宫长月是一个霸道的人,就算她是一个女人,也改变不了她有着这般霸道性子的事实。可是,在她霸道行事的同时,她也明白,她所在的,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怎样的世界。 这是古老的封建社会,这是男子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女子则卑如草芥的世界,就算现在并没有达到男尊女卑的极致,但这个事实,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心中的认识,都是改变不了的。 这个世界仍然有女则,这个世界仍然有七出之条,这个世界仍然只有男子可以休掉女子,而女子决不能被休掉之后再嫁,这个世界仍然是男子拥有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这个世界仍然有重男轻女的现象…… 若不是宫长月生在的地方是皇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嫡长公主,而且她的父皇还是宠她宠到了极致,恐怕在宫长月还没来得及发展出势力的时候,就已经被除掉了。 但是,宫长月的公主身份并不能改变一切,就算她现在已经是凤王,可是在那些大臣以及天下文人心里,她仍然是一个女子,更没有资格登上那龙椅,率领整个墨国。 当然,宫长月此时,并不是在乎担心那些人的态度,在她看来,其他人说什么怎么想,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此时她完全没有想到,承元帝竟然会给她这样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登上这帝位的话。”承元帝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父皇,定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宫长月心里顿时一震。 她感受到了,从四周包裹而来,无微不至,甚至让她有些窒息的一种东西。 这个东西的名字,名为亲情。 就算宫长月在靳国皇陵的幻境中,真切地看到了原来她刚生出来的时候,自己的父母竟然是如此的疼爱自己,但她前世从未感受过亲情对自己的关怀,这的确是事实。 就算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也从来都将自己看做局外人,完全无视了这一世的父亲母亲对自己的感情,也并不懂得什么叫做亲情。 可是现在,她突然感受到了,这种浓烈不已的情感,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但是,宫长月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我不愿意。” 之前她不愿意登上皇位的原因,是她不想套上这个束缚,只想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但是现在,也许她心中默认的原因已经多了一条…… 她不想,让父皇,承受太多的压力。 所以,她在承元帝的手无力地滑下去的时候,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会替你,守住这个国家。” 这是宫长月的承诺。 只要她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事实上,她也正如她誓言中所说的这般,真正做到了守住这个国家,并且让它千秋鼎盛,繁衍数载。 承元帝愣愣地望了宫长月好半天,迟了半刻,心中才涌动出激动的情绪。 “好……好!” 承元帝与宫长月两人又交谈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宫长月突然感受到殿外多出来的一丝气息。 于是她侧过头,扬声道:“若思,你进来。” 若思这个医毒高手,绝对不会浪得虚名,她从小便开始学习医理,开始学习医理的时间,比开始学习毒术的时间不知道要早多少!而且她天赋很高,学起医术来非常快,现在她的医术,堪称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名医了,就算比起神医谷那些家伙来说,也不逞多让。 宫长月一直很相信她,此番叫她进来,自然也是为了再给承元帝诊脉一番。 若思得了命令,立刻就走了进来,她在宫长月的示意下来到承元帝的身边,为承元帝仔细诊断了一番…… “主子,陛下这是先天带来的毛病,现在陛下的身体器官已经开始衰竭,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宫长月之前从宸耀那里得知承元帝患病的消息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也明白,宸耀是修行高深的妖,他的话,不可能有错的。 但是,她还是心存了一番侥幸,让若思进来仔细诊了脉。 而若思最后的回答,也让她心底最后一分侥幸湮灭了。 宫长月低垂下眸子,久久都没有说话。 而承元帝倒是看得很快,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没事!不就是一死吗?人固有一死,即使朕是皇帝,死也是无法避免的。而且朕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享受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更是这堂堂一国的天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宫长月听到承元帝这般言语,依然没有说话。 享受了一生的荣华富贵……恐怕是假的吧。她知道自己这个父亲的过去,出生卑微,靠着凌厉的手段才能够登上帝位,在成为皇帝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屈辱和打骂,而在成为皇帝之后,又不知道受了多少来自那些自恃位高权重的臣子们的野心勃勃,就算是到现在,朝中也还有一些小丑在蹦跶,仍然不愿意停歇,而承元帝忌惮他们的世家身份,更是不敢妄动,每每都要受气…… 所以说,这个皇帝,并不好当。 承元帝说得轻松,但事实却从来都不是这样。 一旁的荣禄听到承元帝这般说,也是热泪盈眶。 “好了,长月。”承元帝笑着拍拍宫长月的手,很享受现在的时刻,不过他也不忘记叮嘱,“既然已经决定要守护这个国家,父皇也应该要将一些事情告诉你。” 接下来,他想宫长月讲述了朝中的一些局势,也让荣禄将他近些年来收集的一些情报打包交给宫长月,让她回去之后好好看看。 “还有,你现在已经是凤王了,你的凤泣令,本来可以调动一个凤泣的组织,但这个组织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凤王在位,所以一直没有受到朝廷管辖,你还是要多费些心思,将这个凤泣好好整编一番才是,这个凤泣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若真能够归于你的麾下,定然会为你增加筹码。”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 其实,她并不大看重这个所谓的凤泣组织。 不过也是,她现在是宸楼楼主,手下下属成千上万,更是掌握了老牌的庞大江湖势力道宗,在江湖上属于一言九鼎的人物。更何况她性子本来就高傲霸道,又怎么会害怕这么一个小小的凤泣组织呢。 不过既然父皇都这么说了,她也还是准备要去那个凤泣组织看一看,将这个组织整编一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凤王势力。 这是承元帝和宫长月,第一次这般其乐融融地谈话,两人一直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一起用了晚膳,宫长月才离开,朝着未央宫的清雅阁而去。 不过,两人谈论了这么久,虽然内容并不被外人知晓,但这件事情却早已经传遍了后宫,很快,那些在后宫中稍微有点势力的后妃,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们第一个惊讶的,便是宫长月这个一年几乎只会回来一次的凤王殿下,居然在这个不应该回来的时刻回宫了! 这件事情,难免让她们想到了什么。 特别是德妃,她聪慧非常,而且也非常大胆地做了一个设想…… “这父女俩居然会交谈这么久,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莫非……是在谈论立储的事情?”联想到承元帝对宫长月这个凤王的信任程度,德妃知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很快,她的脸色就变了:“陛下该不会是想要……将帝位传给那宫长月吧!” 第169章 暗网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是德妃联想到陛下对待其他子嗣,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包括那些公主,他的态度,都是一律平淡,并没有特别宠溺谁。唯独对这个大女儿,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给了她不知道多少逾制的东西,甚至还给了她凤王之位! 如此看来的话,就算是为了这个大女儿,力排众言,立她为太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 德妃心里一惊,连忙将她那个最得力的大宫女唤了过来,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这才摆摆手让她下去,自己独自坐在榻上,一手握着冰凉的佛珠,却仍然无法压制她心底的那份急躁。 在寻常勋贵人家,讲的或许是子凭母贵,但是在这堂堂天家,只有母凭子贵!就算是出身寒微,一旦自己的儿子能够一跃成龙,那荣华富贵,锦绣三千,绝对不会是吹嘘的! 想到这里,德妃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翡翠佛珠。 她深知,现在只是打听圣意的阶段,若是圣意确定了,才能够出手。而且,这个出头鸟,也不能够由她来做。 如贵妃……哼,没错,她是靠着傲人的身世和跟与已逝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才能够走到如今这个贵妃之位,但事实上,论手段和心智,如贵妃是万万不及德妃自己的。而依她的性子,也非常适合来做这个出头鸟。 如此盘算着,德妃心里,倒是已经有了一些算计,脸上也随之露出一抹冷笑。 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她坐在这里就可以等到的,后宫之争无非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她自己后半辈子可以荣华加身,为了她的儿子可以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她……不得不下定决心,抛弃一切。 事实上,德妃还算是比较平静的一个。当如贵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是真正地气恼不已。 如贵妃自从进宫以来,就没受到什么挫折,在娘家的庇佑下,很快就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子。而且也因为她的容貌和瑞敏孝皇后有些相似,很快就受到了承元帝的宠爱。 大把银两开路,又有承元帝的一丝丝情意在那里,如贵妃这一路走来自然是非常顺畅,根本没有遇到什么风波,很快就一步步晋升。 特别是随着她生了大皇子和二公主之后,那可真是荣华宠爱不可一世,在瑞敏孝皇后去世之后,她的气焰就越发的猖狂,就算是按品阶来说,要比她高上一线的皇贵妃,都不敢直面她的锋芒,而如贵妃骄纵的性子,自然是越来越得意。 时至今日,如贵妃眼里更是容不得一丝沙子。 当然,她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发火,将她宫内的所有下人都赶到很远地方,确定他们都听不到声音之后,才在自己的几个心腹面前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这一次还不仅仅是气恼地大骂,更是摔东西这一招都用上了…… “刺啦!”如贵妃将手边那个昂贵的花瓶捞起来便摔在地上,精致的花瓶很快就碎成一片。 这个花瓶还是当初承元帝特意从库房挑出来送给她的,一直以来她都对这个花瓶欢喜得不得了,每天都要让人将这个花瓶擦干净。可是今天她一发起火来,什么都忘记了,也不知道什么喜爱不喜爱的,捞起来便将它砸了个粉碎。 不仅如此,她还要狠狠恶骂,才可以解气…… “哼!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难道立储不立长,还要去立那个黄毛丫头吗?开什么玩笑!” 如贵妃当然知道,就算陛下是这样想的,而真正实施起来,绝对是非常困难的。而她的儿子也是三个皇子中的长子,按照前朝的规矩,都是立长为储。再加上自己的娘家,定然会不遗余力地为他们造势,到时候他们成功的几率,就可以高达七成了! 可是,如贵妃心里仍然气不过,她不允许!她不允许别人来窥伺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 在宫内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才总算平静下来。 如贵妃也许比较骄纵,但也算是粗中有细,而她身边这个宫女,基本上都是从她一入宫开始就跟着她的,家中也有把柄在她娘家手上,她自然不用害怕她们会泄露什么出去。 于是,她命令自己这几个心腹,要将寝殿内好好收拾一番,不要让别人知晓了,才起身,准备去休息一会儿。 而如贵妃并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个她的心腹宫女,找准了时机溜了出来,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一边偷偷摸摸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她七拐八拐走了很多没有意义的路,才终于来到一处假山旁边,确定周围是真的没有人存在之后,才放心钻进了这座假山之内。 “你来了。”假山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也许,这些人都以为她们之间的交易,除了她们自己,是绝对没有人会知晓,更不会泄露出去的。 但是,暗中藏匿着的一双双眼睛,早已经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然后写入册子中。 不知不觉,隐藏在后宫之中的一张巨大关系利益蜘蛛网,随之浮出水面。 宫长月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打算接手这个国家,那就要面对这些问题,而皇储的真正人选基本上也确定了,就是三皇子宫慕离。宫长月要做的,就是将他扶持上这个位置之后,帮助他打点这个国家,等到他羽翼丰满,成为真正的一代帝王之后,便可以放手了。 而这些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不难也不难。 宫长月打定主意要做到最好,自然程度也是相对的……最难。 她在离开了承元帝的御书房之后,在回到未央宫的途中,便已经吩咐下去,让宸楼的人开始秘密监视后宫,并且调查后宫所有人的真正关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后宫的争斗,绝对不会比前朝的争斗安宁半分,甚至,还要更加的激烈血腥! 后宫,本就是一个无声的硝烟战场。 但是宫长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一调查,竟然将当年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再度掀了出来。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宫长月踏进未央宫时,最终还顺道问了一句:“青晨什么时候到。” 因为青晨的身体并不算太稳定,所以宫长月此行道魔宗之间的斗争,都没让青晨参合进来,直到后来宫长月决定在京城常住了,才让青晨过来。 “回主子,青晨公子两天之后便可以到都城了。”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忍不住愣了一下。 她看着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也并没有忘记他是谁,只是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立刻涨红了脸,语气也有些结结巴巴:“我……臣弟听闻皇姐回宫,本来就决定要过来拜访,但心里确实是着急,忍不住……早早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宫长月的脸色。 当他发现宫长月的脸色并不大好看,也没有什么高兴的神情,他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和黯然,他闷闷地说:“是臣弟……臣弟逾越了,不该过来找皇姐……” 他说着说着,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从一听到凤王殿下回宫消息之后,宫慕离就坐不住了,在书房内辗转走了好几圈,才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朝着这边而来,在这里一直等,直到晚上,到现在可是连饭都没吃。却没有想到,他的兴奋,皇姐根本没有……看在眼里…… 宫长月看到他低落下去的头,和微微颤抖的双肩,便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了。 “我不是不喜欢你过来,只是有些惊讶。”她的语气忍不住放柔了几分。 宫慕离的身体一僵,怯怯地抬起头来,望向宫长月。 宫长月走到那边的圆桌旁坐下,随即朝宫慕离招招手:“过来坐吧。对了,你还未用膳吧。”她微微颔首,冷硬的面部线条莫名地柔和了几分。 看到宫长月此番神态,期冀才重新回归了宫慕离的眼眸,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欢喜地冲到宫长月身边坐下。 不过说到用膳这个问题,宫慕离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嗯,臣弟尚未用膳。” 他的声音虽然小,可宫长月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吩咐了一句:“让厨房准备一些吃食。” 未央宫有自己的小厨房,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而且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被宫女们端着摆在了桌上,足足四菜一汤。 宫慕离事实上早已经饿得不行了,看到这些用料平凡却异常美味的菜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迅速拿起旁边的筷子。 当然,动作是迅速,但是皇家的礼仪却没有丢掉半点。 不过,在他吃之前还是不忘记问了宫长月:“皇姐可要一起?” 宫长月摇摇头:“本王已经跟父皇用过膳了。” 宫慕离应了一声,这才动筷开始吃饭。 宫长月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一旁看着宫慕离吃了一会儿之后,才突兀地问道…… “宫慕离,你可愿意……成为储君?” 第170章 争否 宫长月的这句话实在是太有震撼性了,宫慕离登时就愣在了原地,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宫长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连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也不知道。 不过宫慕离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咧开嘴,却笑得极为勉强,有些惶然地说道:“皇……皇姐,您不要开玩笑了,我……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为……成为……” 那两个字,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宫长月的眼中并没有泛起一点波澜,仿佛宫慕离此时的反应,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开口,语气十足的淡然:“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宫慕离的手一颤,慢悠悠地垂下头去,眼底闪过一抹伤痛。曾经在宫中发生的每一幕,都在此时不断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太监的奚落、宫女的鄙夷、皇兄的欺辱、皇姐的打骂……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根本算不得是什么皇子,只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人罢了。 “臣弟的母亲,不过只是奴婢,如何能够……” 宫长月靠在椅背上,接过一旁流沁呈上来的茶水,低头喝了一口,才突然哼了一声,语气之中,十足的轻蔑。 “你以为后宫是什么地方?子凭母贵?”宫长月在宫慕离愕然的目光中抬起脸,眼神锐利地望向宫慕离,“这个地方,向来都是母凭子贵。” “可是……”宫慕离下意识开口。 “可是什么?”宫长月有些不耐烦地抬手,“你不要废话这么多,难道你以为,你不去争,便可以相安无事吗?” 宫长月的话,说得宫慕离顿时哑然。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一脸平静地望着宫慕离:“你的选择有两个,争,或是不争。争,死,或者活下来,站到权利的最顶峰。不争,只有死,或者生不如死。”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这里是一个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世界,既然生于皇家,那就注定无法平静一生,皇子和公主这样的身份,带来的,除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高人一等,同样的,还有沉重的枷锁和永远都无法摆脱的争斗。 更何况,宫慕离还是一个皇子。 就算他出身卑微,没有一点母族的力量,但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皇子的事实。前朝有过太多出身卑微不受重视的皇子,隐忍数十年,最后一举夺得皇位的皇帝,这样的前车之鉴,如果不是宫慕离登上皇位的话,那么无论登上皇位的是谁,都不会忽略他的存在。 再加上宫慕离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处理起来更是简单,所以宫慕离的下场,最后只有两个,一个是死,还有一个,便是被囚禁终生,永远无法摆脱牢笼。 宫长月在离开之前,还是没有忘记宫慕离正在吃饭这个事实,便丢给他了一句:“你继续吃饭吧。” 结果宫慕离一心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竟然也没有忘记宫长月说的“继续吃饭吧”,完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拿起了筷子,动作僵硬地夹起菜,放进自己嘴里,期间还不忘吃两口饭。 最后他碗中的饭吃完了,宫慕离才算罢手,放下了筷子,却没有动身,就这样愣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深深沉思着,眼中闪动着晦明莫测的光芒。 宫长月回了寝殿之后,便有一众服侍的宫女迎了上来,为她拆掉发髻,脱去华丽的衣服,并且帮助她进行了一系列简单的洗漱。 这一番动作下来,竟然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当宫长月刚刚在床榻上坐下来的时候,流沁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她身边,低声道:“三皇子此时还在外面坐着,有好一会儿了。” 宫长月倒是并没有觉得奇怪:“他正在苦恼呢,等到他想明白了,自然会离开。” 说罢,她便睡下了。 流沁想想也是,便也没多问,让一众宫女都出去,自己则是挨个吹灭了殿内的宫灯,只留下角落的一盏,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地面上。 宫慕离的确是在苦恼,他苦恼的也不过是一个字……争。 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苦恼,便是一夜。 因为有宫长月的吩咐,所以其他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去打扰他,只能看着他坐在那里沉思,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 宫慕离沉溺在自己复杂的思绪中,倒是没有感觉,反而苦了那些宫女太监们,这三皇子不走,他们也不敢离开,只有在这里守着,最后陪着宫慕离足足熬了一宿。 宫长月早上一睁开眼睛,流沁便走了上来,说:“殿下,三皇子殿下在外面等着求见。” 宫长月虽然是刚起床,眼中却不见一点朦胧,清明得有些可怕,根本不像是睡了一夜……武功到了她这种境界,也不需要什么睡眠了,她之所以会在夜晚中睡觉,不过也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他在那里坐了一夜?”宫长月坐起身来,扬眉道。 流沁点点头:“是。” 宫长月这才道:“看来他是想通了啊……流沁,为我更衣吧,让三皇子在水榭中等我。” 清雅阁漂亮,水榭便是一绝,那碧波之上,风亭水榭,轻纱曼舞,朦胧绝美。 宫慕离此时便坐在水榭中的桌旁,此时他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各色的早点,量少却精致。不过他并没有动筷,静心等到大皇姐的到来。 此时的宫慕离看起来有些憔悴,那苍白的脸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这一切都是他熬夜伤了心神的缘故。 不过,却不知道为何,他的眼睛亮得可怕,连天上的星子都要逊色半分,那熠熠的光辉,着实是让人不敢逼视。 没过多久,宫长月便从远处走来,迈过曲折的小桥,直直朝着这水榭而来。 而宫慕离在无意中看到朝着这边而来的宫长月之后,便立刻起身,垂手等待着。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一样的。虽然有着与昨天同样的对大皇姐宫长月的敬仰和崇拜,但是,却少了那份卑微和怯懦,多了几分自信和泰然。 仅仅是换了一个表情,宫慕离浑身上下,都像是焕然一新了一般。 宫长月的视力很好,朝着水榭走来的时候,自然没有错过宫慕离身上的变化。将这一切落入眼中,宫长月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那块璞玉,终于开始……初展光华了…… 今日,宫长月传了一身紫色滚边的玄色华服,缎子般的黑发披散在脑后,只有一部分挽起,用发饰装饰着,颗颗圆滚饱满的珍珠串成的流苏坠下,虽然体积不算大,却个个大小一致,而且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上等的淡水东珠。 没过多久,宫长月走进水榭之中,宫慕离一见了她,便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臣弟见过凤王殿下!”正式行礼的时候,宫慕离还是称呼的宫长月为凤王的。 宫长月看着他的身影,并没有急着让他起来,而是先问了一句:“如何?想明白了。” 宫慕离并没有半分停滞,便迅速回答:“是。” 宫长月微微颔首,随即拂袖在桌旁坐了下来,这才道:“起来吧。” “谢凤王殿下。”宫慕离动作优雅地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坐。”宫长月漫不经心地说道,却是已经拿起筷子,吃起早点来。此时,她还不忘宫慕离,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吃早饭吧。” “是。”宫慕离坐回了之前那个位置,看到宫长月动筷,这才拿起筷子,同样吃起早点来。 就算宫慕离从小就受到无数的欺凌,根本没有得到一个皇子应该有的待遇,但是出身皇家,他也有着极高的修养,明白食不言寝不语。于是在这个吃早饭的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直专心致志的吃饭,仿佛这就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盘子内的早点终于解决得差不多了,宫长月才放下筷子。 与此同时,宫慕离也极快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并且也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锦帕,擦拭了嘴唇。 此时当即就有宫女上来将盘子撤了下去,并且为宫长月和宫慕离两人换上了几分红豆甜汤。 因为宫长月不大喜吃甜的,所以这红豆甜汤也是厨子们费尽了心思的,吃起来香糯却不会过于甜腻,口感十分的爽口。 等到甜汤喝完,两人面前都换成了茶盏之后,两人才正式开始了谈话。 “你的最终决定呢?”宫长月问。 宫慕离微微颔首,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开始发生细微的转变:“臣弟决定,争!” 他最后一个字咬音极重,说完之后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宫长月。 宫长月倒是扬眉:“没有想到,你会决定得这么快。” 宫慕离微笑:“臣弟只是不想死,或者生不如死罢了。” 宫慕离的看法的确是这样……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在现在这个关头争上一争。 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宫慕离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真切而又诚恳,他歪着头,信任地看着宫长月,虽然迟疑了片刻,却在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皇姐会……帮我吗?” 第171章 计划 这个时候,宫长月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挑眉,看着宫慕离,反问了一句:“你认为呢?” 宫慕离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苦笑:“臣弟不知道,臣弟也没有……信心。” 就算他以前并没有和大皇姐接触很多,但他也知道,大皇姐是一个什么样的性子……逍遥、不羁,最讨厌束缚,从她很小开始,便不在后宫中常住,常常都要等到年关的时候才会回来这一点,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了。 宫慕离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分量,可以让大皇姐为了他而长时间留在宫中。 可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与大皇兄、二皇兄争,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治理这个国家,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一个他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将一切交给他,自己则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学习。 这个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选……大皇姐宫长月。 宫长月在他眼中的形象是高大而神秘的,就算外面关于她的那些流言传得多么的荒唐而离谱,但是他都知道,这个大皇姐,是如此的强大,任何的困难在她面前都是虚设,她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他敬若神明的大皇姐,真的会选择帮他吗? 可以说,宫慕离的心底根本没有一点信心,但他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冀,执著地望着宫长月。 他完全没有想到,宫长月竟然会微微颔首:“本王本就答应了父皇,会守护这个国家。而本王属意的储君,是你。” 虽然大皇姐同意的出发点并不是因为他,但他也足够欣喜若狂了,狂喜的浪潮仿佛将他淹没了一般,宫慕离霎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宫长月的那句“我属意的储君,是你”,让他心里止不住地激动起来。 “大皇姐,我……”宫慕离顿时有些无语伦次,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宫长月瞥了激动不已的宫慕离一眼,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便很适时地破了一盆冷水下去:“不要太高兴,本王属意你,不过是因为相对于那两个来说,你比较好而已。” 宫长月的话很有效,就像是一口古老的铜钟,在宫慕离思绪混乱的脑中敲响,那沉重的鼓声,穿透重重迷雾,直直冲入他的脑海深处,让他浑浊的脑袋一下子就清明起来。而之前因为宫长月的话,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的一丝骄傲自满,瞬间就被打压下去。 宫慕离这才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过于欣喜,很可能会带给自己无法预知的恶劣后果。 很多少年天才,五岁阅览群书,七岁便可成诗,何等惊艳才绝,让人惊叹!可惜这些少年天才最后真正取得成就的,少之又少,不就是因为他们年少得志,过于骄傲,根本不懂得收敛,最后才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吗? 如果宫慕离就因为宫长月的肯定,而在心底埋下了种子,而在日后真正成为皇帝的时候,这颗种子也会随之发芽,并且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到时候,他也只会成为一个刚愎自用,根本不懂得听取别人意见的人。这样的人,身为堂堂一国皇帝,如何能够带领他的国家走向幸福。 宫慕离更加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有一点点苗头,代表自己有偏向骄傲自大的倾向,恐怕他瞬间就会被大皇姐抛弃。 他不想被抛弃,所以他更加要小心。 天资聪慧的宫慕离顿时有些后怕,他站起来朝着宫长月深深鞠了一躬,道:“谢大皇姐指点。” 宫长月的手指搭在茶盏边上,目光垂落在碧色的茶汤上来,“嗯”了一声,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一个被她看重,并且会在将来被她委以重任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接下来,宫慕离坐下,又对宫长月说:“大皇姐,臣弟最近读了《史记》,却有很多问题都不明白,想询问一下大皇姐。” “你不是在上书房读书吗?为何不问太傅?” 宫慕离扬唇一笑:“太傅虽然学识渊博,却终究只是一介臣子,如何能够明白帝王的心思呢?” 宫长月一顿,随即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说来吧。” 宫长月前世的时候,对与帝王心术有关的书,是一一读过了,而且当年那些教导她的老师,要求的不仅仅是要她读过,更重要的,是要了解里面的史料,明白当年的那些皇帝,是如何做的。 当时,那些老师也从来不会多加言辞,只是要她自己思考,自己揣摩,当时他们告诉宫长月的话,便是“我们不是帝王,不是上位者,我们的看法终究多了一分桎梏。所以他们的心思,要你自己去揣摩才行。” 年纪幼小的宫长月似懂非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这帝王之术有了自己的看法,才终于明白当年那些老师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宫慕离并未有任何人引导,便能够明白这一点,在她看来,很好。 宫慕离将自己的疑惑之处说来了,宫长月未加思虑,便向他一一解释而来。宫慕离也随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他才刚刚八岁,但是他却聪明十足,而这恍然大悟的表情,也绝对不是他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明白宫长月在说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水榭中坐着的宫长月与宫慕离,就像是一对师生,低声探讨着。 等到所有的问题都说得差不多了,宫长月问了时辰,便向宫慕离说道:“你昨晚熬了夜,现在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是。”宫慕离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宫慕离离开之后,宫长月又在水榭中坐了一会儿,算着差不多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才起身往殿内走。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讨论了这么久的时间。 宫长月回到殿内,宫女也很快布好了菜,宫长月刚开始用膳没多久,就看到宸耀不慌不忙地从外面走来。 “主人。”宸耀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但他也是极懂规矩的,宫长月没有开口,他也没有急着在凳子上坐下来,而是很安分地站到了一边。 宫长月放下筷子,用锦帕沾了沾嘴,才道:“你怎么来了。” “阿辛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他们的训练进展得很顺利呢!”说着,宸耀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纸,上面都是详细的情报。 阿辛? 因为宫长月一直都记得那件事情,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倒也没有忘记这个叫做阿辛,容貌堪比宸耀的男人,就是那声名赫赫的鬼面海盗王。 宫长月虽然是一个女人,却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成为了这墨国的掌舵者,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安于一隅,她眼中看着的,是整个天下,自然也就包括靳国和孟国! 更何况,现在天下本来就不稳定,虽然她鲜少过问这些事情,但也知道,墨国表面上看起来和平而且蒸蒸日上,但实际上积弱已久,军队早就开始腐败,朝廷中的蛀虫更不知道有多少!而另外的靳国、孟国对墨国觊觎已久,特别是靳国,民风强悍,人人尚武,而他们统治者的血液中流淌着的更是好战因子,想到吞并墨国的野心恐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宫长月,她从来都不是圣母,也不是什么和平论者,她就是一个心狠手辣,魔鬼一般的人。在她的看法便是,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就要狠狠打回去,而且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有了这个目标,她便打定主意要发展海上势力,因为墨国与靳国、墨国之间,最近的便是水路,如果三国开战,海战绝对是无法避免的。一只所向披靡的海军,将会成为墨国最锐利的矛,攻击所有来犯的敌人! 于是,宫长月之前收复的鬼面海盗船,便有了用处。 宫长月现在让宸楼的精英拟定了训练计划,自己看过之后,修改了一些东西,然后将这些计划投入了实践当中,对象正是鬼面海盗船中的所有人。 等到他们训练有成,便会化整为零,投入到墨国腐朽的水军中,由下至上,开始一场新的变革。 这场变革的幕后操纵者,自然就是宫长月。 而宫长月也十分看重这最后将会达成的目的,所以对鬼面海盗船的训练,也比较关注。 宸耀递上来的这份情报来自宸楼,记录得十分详细,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部都是非常实际的数据,每天都有,没有一天例外。而这些数据后面,还写了一些不足和体会,而最初投入的计划,也在不断地改善进步当中。 宫长月一点也没有跳过,仔仔细细地看下来,也非常的专心。 而一旁守着的流沁,却是没好气地瞪了宸耀一眼……这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殿下用膳的时候来?这饭还没吃多少呢! 宸耀接收到了流沁的目光,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然后讪讪地笑了笑,心虚地埋下头。 等到宫长月看完这份资料的时候,宫长月面前的这些菜都不知道热了多少回了。 “出乎本王的预料。”宫长月言语之间,十分的满意。 他们的训练计划,竟然比自己预料的时间,还要更早完成。看来,现在那个计划,已经可以开始了。 宫长月立刻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写了一封信,递给宸耀。 “你帮我送过去。” “好。”宸耀笑眯眯地接过信,一副对这个跑腿任务非常满意的样子,起身就往外走。 接下来,宫长月也没有吃饭的意思了,她深深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屏退了旁人,走到书房,开始细细了解目前墨国各方面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七星楼的存货。 父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宫长月要准备的还有很多。 就算她有绝世的武力,和运筹帷幄的头脑,但整个国家的事情,并不是靠这些就可以解决的。她要现在就开始动手部署,确定在父皇驾崩之后,就立刻掌握局势。 驾崩…… 宫长月握着毛笔的手一顿,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黯淡的光芒。 而此时在御书房之内,刚刚处理了几分奏折的承元帝,便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了。 今日在殿上,承元帝已经说了最近自己的身体不适,从明日开始,便免了早朝,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什么时候才再上早朝。 但是众臣看到承元帝红润健康的脸,根本不信他说的什么身体不适,心里还很高明地以为这不过是陛下想要偷懒的一个借口罢了,言语上便欣然同意,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都是以奏折的形式呈到承元帝面前。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承元帝红润健康的脸,不过是因为若思研究出来的一种小药丸所作了伪装罢了,承元帝的身体情况,是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支持早朝的劳累了。而那小药丸,若思无聊之下的产物,也在这个时候立了大功,除了宫长月和荣禄,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承元帝现在的情况。 此时御书房一如既往只有荣禄守着,他看到承元帝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连忙走上前去,从随身带着的白玉小瓶儿中倒出一颗参丸,递到承元帝嘴边,在他吃下之后,又为他递上热水。 承元帝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是属于药石无医,只能靠着这人参练出来的精华参丸,让身体好受一些。 承元帝吞下药丸之后,觉得舒服多了,眼皮也不像之前那么无力。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闭眸沉思了许久。 “荣禄,将纸笔拿来,朕要写遗诏。”承元帝心中一直摇摆不定,所以这遗诏也迟迟未写,现在女儿长月已经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他自然也就不用顾虑了。 荣禄连忙将纸笔拿来,就着已经磨好的墨,悬笔于纸上。 承元帝靠着椅背上,一字一句道:“写吧……朕,近来深感时日不多……” “令三皇子宫慕离,继承皇位。但介因三皇子年幼,特命凤王宫长月辅政,为摄政王。” 第172章 贵妃 遗诏写好之后,承元帝便让荣禄拿来玉玺,在遗诏的最后,盖了上去,这鲜红的印记,却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 “陛下。”荣禄已经拿了一个锦盒走过来。 承元帝最后看了这遗诏上的内容一眼,莫名地叹了一口气,才将遗诏卷好放了进去。 “荣禄,将这遗诏保管好,等到朕驾崩之后,就将遗诏交给凤王殿下,知道了吗?”承元帝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荣禄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水,他哽咽着应了一声,点点头。 承元帝看到荣禄这个样子,顿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那时荣禄也还很年轻,天天笑呵呵地追在自己身后。可是这么一转眼,荣禄已经这么老了,而自己,也快要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临近死亡的缘故,随着时间的推移,承元帝越发觉得,自己对近来的记忆竟然模糊起来,那些被埋藏在时光中的陈旧记忆,此时却变得异常的清晰。 那些时光,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没有朝堂上的诡谲争夺,没有后宫的尔虞我诈……那时候,一切都很单纯,很美好。 “朕驾崩之后,荣禄你就好好跟着新帝吧。”承元帝闭着眼睛,突然说道。 一向都对承元帝的命令绝对听从的荣禄,却破天荒地摇了头:“陛下,奴才想要跟着陛下。” 承元帝半睁开眼睛望了荣禄一眼,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最后,他无奈地说:“你不愿就算了,不过还是要麻烦你辅佐新帝一段时间,等到摄政王和新帝稳定了,你再来皇陵吧。” “是。”这一次荣禄没有拒绝了,他知道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一些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说走就能够走的。 几句话下来,承元帝便好像已经筋疲力竭了一般,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一边回忆着年幼时美好单纯的时光,一边慢慢进入梦乡。 荣禄知道陛下最近嗜睡得很,看到他睡着,也没有叫他,而是将那道遗诏收好后,开始整理起书案来。 这时候,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如贵妃娘娘求见。” 虽然承元帝已经吩咐了,任何人来都不准打扰,但是小太监惧于如贵妃的势力和性子,也想着如贵妃在陛下面前还是蛮受宠的,便大着胆子喊了一口。 荣禄抬起头来,还未开口,一旁龙椅上坐着的承元帝便已经被这个声音惊醒,睁开了眼睛。 虽然近来他非常的嗜睡,总是一副很没有精神的模样,但是他的睡眠总是浅眠,很容易就会被惊醒。 承元帝被弄醒之后,也没有发火,而是诧异道:“她怎么会来?” 他想了想,还是在龙椅上坐直了身子,对荣禄点点头。 荣禄懂了承元帝的意思,开口喝道,声音拖得很长:“宣……” 御书房的大门被两个太监推开,一个穿着紫色华丽长裙的美丽女人就站在那门槛后面,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则是端着一碗汤。 这个穿着紫色华服的美丽女人,就是如贵妃,传说是靠着和瑞敏孝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才能够博得皇上的眼缘,因此受宠的。 如贵妃是不是因此而受宠,这一点并不明确,不过说如贵妃长得和已逝的瑞敏孝皇后,这一点倒是真的。 其实严格算来,如贵妃家中,还和瑞敏孝皇后家中有血缘关系,算是远方亲戚,只是不大走动而已。而如贵妃的模样,也莫名地和瑞敏孝皇后有五六分相似。 这个这个相似只是单单从容貌上说来,实际上,如贵妃和瑞敏孝皇后因为性格相差过大,所以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本来容貌的五六分相似,也就只有两三分了。 如贵妃的性子是高傲十足的,她最出名的便是对待下人的苛刻,她手下的那个宫女都是对她又恨又怕,恐怕没有几个身上是没有伤痕的,而且她经常会为了一点小事打骂宫女,据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是经常打骂下人,而进了宫之后,还变本加厉了一些。 可是瑞敏孝皇后就完全不同,她温和而且善良,但又不是一味对被人好,她很聪明,很懂得笼络人心,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所以有很多宫女太监都很亲近她,当初她去世的时候,不知几何的宫女太监都是真心实意地伤心,才恸哭不已的。 两个人的性子,就像是两个极端,完全的风马牛不相及。 但是,当如贵妃站在阳光下,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承元帝在望着她的一刹那,险些将她当成了如儿。 不过随着如贵妃走进来,身上散发着的气质和瑞敏孝皇后截然不同,承元帝也随之很快清醒过来,眼底一片清明,嘴边挂着柔和却疏离的笑容…… “如贵妃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如贵妃盈盈行了礼,才说道:“臣妾听闻陛下近来身体不适,便下厨熬了一些鸡汤,往里面加了许多药材,还特别用法子将鸡汤上面的油腻去了,向来陛下喝来肯定是十分喜欢的。” 如贵妃说着,朝着身后的宫女招招手。 那宫女也随之从她身后走出来。 “既然是如贵妃的心意,荣禄,你便过去接过来吧。” “是。”荣禄应了一句,走了过去,将那宫女手上的托盘接了过来,放到了承元帝前面的桌案上。 “如贵妃还有什么事?”承元帝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等待着如贵妃的离开。 可是,如贵妃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她今日到御书房来,鸡汤本来就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承元帝说一件事罢了。 在开口之前,如贵妃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承元帝的脸色。 因为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若思那小药丸的效力已经开始褪去,所以此时承元帝的脸上看起来并不算好。 如贵妃看到一脸病态的承元帝,心里的疑虑也随之消散……看来陛下是真的病了,如此一来,那件事情可就真的不能拖了。 如贵妃这般想着,很是直接地说道:“陛下,实际上臣妾今日来,也还是为了一件事情。” “何事?”承元帝其实不用问,也能够知道如贵妃想要问什么,因为他太清楚,这些野心勃勃的后宫女人,一天想的到底是什么。 如此,承元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笑容其中更是增添了淡淡的冷意。 如贵妃也是一个大胆的,她根本没有看出承元帝笑容的不悦,径直说:“臣妾是想问问陛下,这立储之事……” “朕自由定夺,你不用多问。”承元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懒得听她多说。 如贵妃被哽了一下,却仍然锲而不舍,不过她也还算是有些脑子的,知道承元帝没有提起立储的事情,自己在这里提起肯定是会引起陛下不悦的,于是她当即跪下,狠狠磕了一个头,头也不抬地说:“现今朝廷之上,众官议论纷纷,为定人心,还是请陛下早日立下太子!” 承元帝看到她这幅模样,但是不急着赶她出去了,而是漫不经心地问:“哦?那你说说,朕这三个皇子中,谁能够担当这太子之位?” 如贵妃没有抬头,自然看不出承元帝表情中的冷淡和漫不经心,她心底甚至有些欣喜,以为承元帝这样的话是一种征兆。 “三皇子年幼,而二皇子顽皮,而臣妾以为,大皇子身为长子,而且性格冷静沉着,是为最好的人选!”如贵妃也没有打什么哈哈,很直接地说……我就是在为我的儿子争这太子之位! 如贵妃说话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这倒是一点可取之处。 但是她这样直接的说法,让承元帝越来越不满了:“立太子,乃是举国上下的大事!你一后宫妇人,什么时候可以插手国事了?” 承元帝冷语道,直接给如贵妃冠了一定大帽子。 如贵妃顿时一愣,却没有想到陛下将她的话,竟然说成是如此大的罪过。 后宫干政,向来是历朝历代忌讳的问题,若是她插手国事的这一传闻被传到前方那些大臣们的耳朵中去,恐怕自己都能够被那唾沫星子淹死! 不过如贵妃脑子一转,却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冤枉啊,臣妾只是想为陛下分担一下!” “那你是觉得朕活不久了,要快点找一个太子来继位咯?”承元帝冷哼道。 如贵妃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认为陛下活不久的人了。如果她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可是诅咒陛下的大罪,那真的是要杀头的! “陛下,臣妾绝无此意啊陛下……”如贵妃委屈地高呼道。 承元帝当然知道她没有这个意思,如贵妃如今的行径,只是想给她的儿子寻一条锦绣前程罢了,是他没有这个心思听下去了。 “好了!”承元帝拂袖,直接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鸡汤扫到地上,“朕不想听你继续说下去,你给我出去!” 如贵妃知道承元帝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心里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最后只有满腹委屈地挪出了御书房。 第173章 理想 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在承元帝的示意下,并没有传出去,当日就算在御书房外面听到动静的太监,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够随便说的,便主动闭上了嘴巴。 虽然平日里这些太监宫女们最喜欢在私底下“八卦”,但是扯上真正的关乎性命的秘密,他们都知道是不能随便传的。更何况,能够在承元帝身边当值的太监,都是通过精挑细选的,是知道分寸的人。 而如贵妃那边,她在御书房之内受了斥责,承元帝更是在最后没有给她一点好脸色,她自然不会傻到给自己打耳光,到处去宣扬自己被斥的事情。 结果,御书房这边的人不敢开口,如贵妃也命了当日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宫女,一点都不准泄露出去,所以整个后宫,都不知道如贵妃已经当了那出头鸟,向承元帝陛下询问过立储的事情了。 连身为幕后黑手,暗中推动了如贵妃这次行动的德妃,也不知道如贵妃那日去了御书房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太平静的情况,还是引起了德妃的特别注意。 在她看来,如果如贵妃是得了承元帝的同意,那肯定是的得意洋洋,宣扬得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可是现在,如贵妃太平静了,平静到有些不正常了。 于是德妃理所当然的以为,如贵妃绝对是在承元帝那里碰了壁,又碍于面子不好说,才将那口气憋了下去,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因此,德妃特意派人去关注了一下如贵妃的进来的动向,发现她最近心情都不大好的样子,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她屏退了人,只留下心腹宫女在自己身边,脸上也随之露出沉思的表情…… 以如贵妃的性子,肯定是很直接地说,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之类之类的,而承元帝的态度却是拒绝,那这代表了什么? 陛下并不属意大皇子成为储君人选。 那么剩下的人,就还有她的儿子宫志扬,以及三皇子,还有……凤王宫长月。 德妃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太顽皮,最讨厌学习读书,功课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陛下对他算不上多喜爱,放弃长子立他为储君的希望并不大。而三皇子,那个出身卑微,在后宫仿佛就是一个透明人的孩子,更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么就只有…… 德妃当时就愤怒地摔了手中的白玉茶杯,那是她最喜爱的东西,承元帝亲自赐给她的珍品,整个后宫只有两对。 可惜,它现在坏了,所以已经成为了曾经。 不过德妃现在完全顾不上这个杯子,她满心都是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咬碎自己那一口银牙。 她完全没有想到,陛下对这个大女儿疼爱如斯,竟然要力排众议立她为储君!这是何等滑稽的事情,放着好好的男子不立,偏偏立一个无用的女儿! 而宫长月因为承元帝身体不好而刻意赶回宫的事情,在德妃看来,也成了承元帝有这种倾向的征兆。想来,承元帝定然是写信给了那凤王宫长月,让她特意赶回来,就是准备将她立为储君! 德妃心里越想越不满,而她心中,有一个想法也越来越急切……一定要……一定要争!她要她的儿子,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这个迫切的欲望席卷了德妃的头脑,让她已经开始激动得过分了,不过德妃却并没有察觉,她红着一双眼,声音中隐藏了一丝不正常的情绪,低低朝着自己的那个心腹大宫女说道:“翠儿,你去,将二皇子带过来。” 翠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不能多问,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她刚刚跨出门口的时候,德妃带了几分嘶哑的声音就在她的后面响起…… “快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翠儿此时听到这个声音,虽然曾经是日日听在耳中的,但是现在却让她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而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翠儿还是强迫将这股恐惧的寒意压了下去,颤抖着回答道:“是,奴婢知道了。” 说罢,她就匆匆往外走,脚步是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急切。 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奇怪,去得也快,等到翠儿将二皇子宫志扬带到德妃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感觉了。 德妃看到儿子朝着自己一蹦一跳走了过来,目光死死盯着他,然后头也不抬对翠儿摆摆手:“你出去,到门口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本宫要跟扬儿说一会儿话。” “是。”翠儿行了一礼。 这时,德妃突然转过眼睛望着翠儿,一字一句对她说:“等会儿你在门口无论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传出去,记在心里便好,否则的话,你的家人……”德妃适时地提醒道。 翠儿脸色一白,当即跪下,伏下身子:“奴婢知道!” “好,那你出去守着吧!”德妃再次摆摆手。 德妃从来都是一个谨慎细微的人,她完全做不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算翠儿从她入宫开始便跟在她身边,待她忠心耿耿,可是她始终都无法完全相信翠儿。 因为,她在曾经生活的大宅后院中,用无数的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没有一个人,会绝对忠心于你的,他们跟着你,都是因为有利益可图,如果有一天他们面临了更大的利益,他们将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 所以,德妃在这么放心地用翠儿之前,让人将翠儿在宫外的家人全部都带到都城来,每个月让她出去探望一次,看起来是在笼络人心,实际上,翠儿在宫外的家人,也成为了她控制翠儿的筹码。 如此,翠儿怎么可能会背叛她? 等到翠儿出去之后,德妃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周围确实很安静,才收回目光,落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身上。 德妃虽然有一儿一女,但是大女儿却从小就被承元帝送到了瑞敏孝皇后身边,她几乎没有亲手带过她。更何况她清楚自己的那个女儿,对待自己绝对不如对待已经死去的皇后,而对皇后恨之入骨的德妃,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女儿喜欢得起来? 最后,她告诫自己,只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女儿罢了,她唯一的宝贝孩子,就只有这个儿子宫志扬。 “母妃,你叫儿臣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宫志扬虽然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但是在对待德妃的时候,还是很有礼貌的。 看到儿子小手背到后面,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装着大人,德妃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她笑眯眯地摸了摸宫志扬的脑袋,放轻了声音:“是的,母妃叫皇儿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哦!” “母妃请讲。”宫志扬眨眨眼。 这时候,德妃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变得郑重起来:“皇儿告诉母妃,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宫志扬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很兴奋地挥了挥说道:“儿臣想当大将军!”这样大皇姐肯定会喜欢他的! 他后面的那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母妃最讨厌自己说喜欢大皇姐之类的话了,所以他这次很聪明地没有提起大皇姐。 对于这个答案,德妃并不满意,却也没有发火,她开始循循善诱道:“皇儿为什么想要当大将军呢?大将军上阵杀敌,拼死拼活,最后却还是要听你父皇的命令,有什么好呢?” 宫志扬没有想到母妃会这么说,不过他憋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大将军很威风!” “可你父皇更威风啊!”德妃笑眯眯道。 宫志扬却有些奇怪了:“可皇儿并不是父皇啊!” 这时候,德妃抬起手,一边轻轻抚摸着宫志扬的头发,一边压低了声音:“皇儿可愿意……站到你父皇的位置上!成为这个国家的帝君!” 她说到此处的时候,情绪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可是宫志扬的反应,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见宫志扬想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地摇摇头:“儿臣不想。”他是真的思考过,这个“不想”也是出自他内心的答案。 德妃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她猛然坐直了身子,严厉地瞪着宫志扬:“你为何不想?身为皇帝,你便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你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得到,你为什么不想?” 宫志扬被德妃脸上的严厉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之间,就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因为我觉得能够成为皇帝的都是最厉害的人,父皇很厉害所以能够成为皇帝,但是儿臣并不厉害,大皇姐比儿臣更厉害,所以她更应该成为皇帝……” 德妃差点被儿子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她涨红了眼,愤怒地看着儿子,胸口的火气燃烧得快要让她理智都全无了。 她脑袋一热,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到宫志扬脸上。 她向来对这个儿子宠爱不已,也向来是有求必应,这样下狠手打他,是第一次。 不过她并没有后悔,而是抬高了声音,厉然喝道:“你为何如此没有志气!” 宫志扬先是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174章 狰狞 “你哭什么哭!男子汉不能哭!你是将来要成为皇帝的人,更加不能哭!”德妃猛然拔高了声音,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狰狞起来,而她的眼中也开始流露出疯狂的情绪。 原本并不是哭得很厉害的宫志扬,完全被德妃的表情吓到,反而越哭越厉害了。他一边哭着,一边还哇哇大叫道:“我就是不想当皇帝!我就是要当大将军!我就是喜欢大皇姐!大皇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想要大皇姐也喜欢我!” 他一边哭着还一边想,面前这个面目恐怖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和蔼可亲的母妃,她究竟是谁! 宫志扬虽然被德妃宠惯了,性子有些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但他本质还是好的,归根结底,不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的崇拜大皇姐宫长月,从小时候无意中看到宫长月练功开始,便开始深深地崇拜她。 不过,宫志扬并不清楚,自己的母妃对他深深崇拜的大皇姐,却是恨之入骨,其中不仅仅是因为宫长月是那个让德妃嫉妒了十几年的女人的女儿,更因为宫长月的性子让德妃吃了很多憋,她心里对宫长月如何能够不怨。 结果,宫志扬的这番话,无疑是刺激了德妃,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狰狞恐怖,猛然探出双手狠狠抓住宫志扬的双肩。 德妃似乎有些失控了,双眸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抓着宫志扬双肩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宫志扬都疼得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不过德妃这幅恐怖的模样,确确实实吓到了宫志扬,让他下意识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面目恐怖狰狞如阿鼻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一般的女人。 “宫志扬你听好了!”德妃死死盯着宫志扬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开口,但声音中的冷意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不管你过去是怎么想的,但是,你都要忘记那个你所谓崇拜的大皇姐,而你,要准备,你将会成为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 话到后面,她用近乎嘶吼的声音歇斯底里地说道。 宫志扬眼角还挂着泪珠,看着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女人,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敢反驳。 未央宫,清雅阁,宫长月的寝殿之内。 此时,流沁手中提着一件刚刚选好的衣裳,站在宫长月身后,为她更衣。 这是一件玄色锦云曲裾,衣角和领口袖口处勾勒着流光溢彩的华美金色华丽线条,极好的玄色布料上,则是宫廷绣娘一手一手缝制出来的大气磅礴的图腾,随着她的走动,仿佛在流动一般,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庄严霸气的感觉。 一个宫女捧着腰带,跪在地上为宫长月戴好。另一个宫女则迅速将自己手中托盘放着的凤泣令递上去,让先前这个宫女拿过去为宫长月戴在了腰间,金色的穗子坠下来,一摇一摇的。 而另外一边,则有宫女捧着摆满了珠宝玉器的托盘,不同的类型一个盘子,足足站了十个宫女。 齐雅走过去,从第一个盘子中为宫长月挑出一枚极品羊脂白玉的戒指,套到她的手指上。又从第二个托盘中,选出同样是极品羊脂白玉的镯子,雕刻得极为精美,为宫长月套在同一只手上。 若思则是早就为宫长月绾好了头发,一半盘好,选出一套极品血美人翡翠打造的头饰,为宫长月戴上,而另一半散落的头发,则是被她用玉箍固定好。 因为宫长月不大喜好化妆,而她的皮肤底子非常的好,所以这一步骤直接给忽略了。 尽管如此,她的模样也依旧美丽得让人睁不开眼。 今日宫长月如此郑重其事地打扮,其实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她本来打算是要去那个按理来说应该归属凤王调动的凤泣组织,动身之前很习惯地调来了宸楼的相关情报。 结果这个情报无意中被流沁几个看去,得知那个实力强悍的凤泣组织,竟然在一个女子的领导下想要自称一派,更是非常不服宫长月这个凤王,暗中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诋毁宫长月的话,还扬言要在宫长月来到凤泣大营之后,给她好看! 别说宫长月了,就是流沁几个也气得不行,于是在宫长月走之前,她们决定要好好给主子打扮一下,用衣服和装扮衬托出主子的气势,让主子一上场就直接用气势秒杀那些不知好歹的人!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幅郑重其事的更衣图。 一切装扮罢,宫长月才出了殿门,准备直接去往那凤泣大营。 且不料,她刚刚走出来,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楼漠白。 楼漠白自从之前宣称归于宫长月麾下之后,就开始莫名改变自己的习惯,以前明明只喜欢穿黑色这种深沉颜色的衣服,现在却爱好上了各种灿烂缤纷的颜色,前一段时间身上一直穿着红色的衣衫,最近却换成了蓝色。 不得不说的是,楼漠白的确是天生的衣架子,无论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他都能够穿出不同的味道……黑色的冰冷、红色的妖孽、蓝色的高贵…… 此时,一身蓝色锦袍的楼漠白,手中拿着一把白玉骨扇,精致俊美的脸上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随意,完全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恐怕楼漠白以这幅模样走出去的话,不知道会引得墨国都城多少怀春少女萌动的爱慕之心,为之而倾倒。就是现在,都有不少宫女,平日里虽然训练有素,最是循规蹈矩,但现在却盯着楼漠白失了神。 倒是流沁身为宫长月身边的贴身侍女,平日里在这些宫女面前非常有威严,她严厉的目光一扫,然后轻轻咳了一声,所有愣住了的宫女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流沁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心里却开始盘算,要什么时候为主子换掉这批不合格的宫女,顺便多插几个真正训练有素的宸楼女子进来。看主子的意思,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宫里度过了,她也必须早作打算才是。 楼漠白根本没有看到有多少宫女在望着他,他从那边走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宫长月,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宫长月竟然在皱眉。 “主子。”楼漠白轻轻唤了一声。 刚才她的皱眉,他可以理解为看到他之后感到不满吗?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宫长月皱眉,感到奇怪的是这个。 楼漠白刚刚踏入都城不久,就对宫长月说想要好好了解一下墨国都城的风土人情,想要出去转转,宫长月刚刚应了一声,他眨眼就不见了。 宫长月对于楼漠白的行为倒也没生气,她还以为楼漠白没有五六天是不会回来的,谁知道现在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又看到了他。 楼漠白微微翘起唇角:“刚刚进宫。”他说罢,扫了扫宫长月,“主子这是打算要出去?” 宫长月颔首。 楼漠白眼睛眯起:“太好了,我也一起吧。” 宫长月想,楼漠白至少是一个武力值不错的家伙,可以压压场子,便同意带上了他,一起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宸楼侍卫,朝着凤泣大营,直冲冲而去。 此时位于墨国都城外西面的凤泣大营,还不知道有一场灾难正在朝他们袭来,他们刚刚结束了今天的第一场训练,在他们老大的示意下,开始了休息时间。 他们的老大就是这一任的凤泣组织首领鸣凤,她是上一任首领的徒弟,也是凤泣组织历史上唯一一个女首领,就算是当初第一代凤王德庆公主刚刚建立凤泣组织时,那首领,也是一个男人。 而凤泣首领本来应该是在凤王的授意下代为管理凤泣组织,也应该直接听命于凤王,但由于在第二任凤王意外去世之后,凤王一职闲置许久,而凤泣组织本来就是一个游离在墨国军队之外,不受皇帝虎符管辖,只听从凤王凤泣令调动的组织,这一下没人管了,才有了鸣凤这样一个女子的上位。 鸣凤从前并没有在凤泣组织生活过,当凤泣的人得知会有一个陌生女人来接管凤泣的时候,这群大老爷们第一个反应就是坚决反对。 当时,凤泣的上一任首领还未去世,他也没有责怪这些人,而是将鸣凤带到他们的面前,让鸣凤摆下一个擂台,三天之内,只要有人可以打败她,就可以取代她成为首领。 鸣凤能够得到上任凤泣首领的青睐,自然实力不弱,还可以说是非常的强。她摆了三天三夜的擂台,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硬是将所有前来挑战的男人都给打趴下了。 男人,都是实力为上的生物,他们信奉拳头大的就是老大,所以鸣凤让他们服气了。 而随着鸣凤开始实行首领职务的时候,又与这些下属们打成一片,她爽朗且不拘小节的性格让不少大老爷们都为之佩服,而她美丽的容貌和火辣的身材,也让她成了不少下属心中的女神。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上任凤泣首领死之后,变故发生了。 第175章 鸣凤 鸣凤并不是从小在凤泣大营长大的,不像其他人,从小就被教导要以凤王为尊,就算没有凤王束缚,平时都在首领的管理,但也最多心有不满,绝对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 可是这鸣凤,偏偏有了私心。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第一代凤王,那巾帼英雄德庆公主,并且对之心生向往,将德庆公主视为平生最敬仰的对象,也立志要成为德庆公主这样的人。这也是她后来性子的形成,并且习得一身高强武艺的直接原因。 当她成为凤泣组织首领的时候,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理想实现了,也满足了。 同时她也觉得,被封为凤王的人,皆是公主,而当今承元帝的公主,并没有一个十分出色,可以担当凤王这个责任的。所以,鸣凤以为,她本可以在凤泣首领这个位置上一直坐下去,率领整个凤泣组织,宛如当年的德庆公主一般,为墨国效忠,直到死亡。 可是,当嫡长揽月公主被承元帝封为凤王,并且将这个消息宣告天下的时候,鸣凤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期望破灭了。 她不甘,不甘在这么一个草包平庸的公主手下,这完全是在侮辱她! 于是,自从宫长月成为凤王之后,鸣凤心里早就扎根的思想顿时发了芽,并且开始蠢蠢欲动,逐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自从她有了这种心思之后,她就开始对这些凤泣大营的下属说出一些状似无意的话,虽然表露得并不明显,却勾起了这些下属心中浓浓的不满。这些人本来就出身简单,然后又一直在凤泣大营中接受训练,根本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心思简单得很,很容易就被这鸣凤牵着走,对凤王宫长月的不臣服之心,越来越强烈,也开始在这些空闲时间,说一些闲话…… “听说,前些时间,那凤王回宫了?”一人趁着这个空档,凑上来悄悄说道。 “什么!她怎么回来了!”另一个人惊诧道。 “哎哎,她该不会来我们凤泣大营!” “人家是凤王,来这里恐怕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可我觉得不大高兴,听说这个凤王以前还是公主的时候,名声就臭得很,好多人都在说她的坏话,说她为人草包得很!” “嘘……小声点,千万不要被鸣凤首领听到了,不然的话,又该说我们不尊敬凤王殿下,那真该骂我们了!” “怕什么!你还别说,这当世女人,我还真就服我们鸣凤首领一人!巾帼英雄哎!”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 而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鸣凤收回了差一点就要迈出去的腿,听着那些人附和赞同的声音,勾起了嘴角,笑容中,充满了得意。 过了一会儿,凤泣大营的训练,再次开始。 而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一众侍卫的跟随下,也在不久后,驶进了凤泣大营的大门。 守门的几个士兵看到这突如其来的访者,当即冲上去拦住,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凤泣大营!” 一个侍卫从马车后面驱马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个士兵,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喝道:“住嘴!马车内乃是凤王殿下,你们速速退开!” 凤王?这几个士兵一愣。 那侍卫的声音更加凌厉了几分:“怎么?没有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几个士兵都是被轮流派过来站岗的凤泣成员,他们与其他成员一样,都对宫长月这个无能无为的凤王感到不满和不屑。刚刚愣在了那里,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自从上任后,从来没有来过凤泣组织的凤王,竟然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所以才感到惊讶罢了。 此时几个人都反应了过来,却也知道一些门道,如果马车内坐着的真的是凤王的话,就算他们如何心存不满,都不能够表露出来,否则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而已,很有可能还会失去性命。 就算能够进去又怎么样?只要他们不服这个凤王,她最后也只有灰溜溜回去的下场。 所以,这几个人并没有打算要将宫长月拦在这里,只是稍作刁难,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道:“对不起!凤泣大营是军纪严密的地方!就算您自称是凤王,也需要拿出东西来证明您的身份,否则,恕属下不能放你们进去!” 那侍卫看到这几个人一脸坚定,也不多作纠缠,而是调转马车来到马车旁,俯身问道:“殿下,这下……” 一只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手上还抓着一块血红色的令牌,上面赫然雕刻着“凤泣”两个字。 几个人看到这从小就根深蒂固栽在他们脑袋中的凤泣令出现在面前,也知道马车里面坐着的人的确是凤王宫长月了,方才单膝跪下,齐声行了礼,只是他们的背挺得笔直,只是微微低着头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有多尊敬宫长月这个凤王的意思。 撩开马车前方的帘子,恰恰看到他们此时动作的若思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望着宫长月低低唤了一声:“殿下!”很显然,她对这些人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满。 宫长月头也没抬:“不用理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宫长月的确是没太把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在她看来,这些人就像是小孩子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一样,幼稚得很。 不过,这也不代表她会完全无视别人对自己的不尊重。 直到马车离去,马车后面的侍卫都走完了,也没有叫这几个人起来,一个侍卫还回过头来对他们说道:“记得,殿下并没有叫你们起来,你们好生跪着罢。” 几人愤然地抬起头来瞪着那离去的马车,似乎想要穿透马车,看向坐在里面的人。 可是,此时宫长月的马车,已经离远了。 几人不得不回过头,其中一人义愤填膺地低声说道:“不过是一个草包公主,就算是新任凤王又怎么样?完全是玷污了这个名字!男儿膝下有黄金,她叫我跪,我才不会跪呢!” 其他几个人还来不及开口,这个人便腾地站起身来。 可是,他一站起来,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一抹银光朝着自己扫来…… “赫!”他心里大惊,可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抹银光便已经滑过了他的手臂。 看来此人是有意留手,匕首并未插进他的手臂,只是在他的手臂划了一下,因为有衣甲的遮挡,所以伤口并不算深。 几人看到这一变故,也纷纷站起身来,围在这个人身边,朝着那银色甩来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刚才走在最后吩咐他们几个要跪好的那个人,只见他此时骑在马上,遥遥地望着他们。可是,就算他们隔得很远,这几个人也能够感受到此人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 那人的声音扬起:“不要让我再听到你们侮辱殿下,否则,到时候匕首的轨道就不会偏离了,它会直接插进你的心脏。”他说罢,便准备离开,但是转身直接,再度冷冰冰丢下一句,“你们,跪好,否则,我的匕首也不会留情。” 说完,他扬长离去,加入他之前所在的队伍中,走在最后面,身上的衣服与其他人相比较,没有什么不同,融入其中,便是一副非常普通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甩出匕首时一身凌厉? 这几个人也是吓得不行,看刚才那个人,非常普通的样子,却没有想到身手这么好,就是这一手飞刀,恐怕凤泣内也是鲜少人可以匹敌,而且看他那一身的气势,显然不简单,以前定是见过血的,那杀气毫不含糊!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只是凤王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卫? 这几个人一边按照刚才的指令跪下,一边开始好奇这个凤王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凤泣的大营分为内外两层,穿过大门便是外营,外营都是凤泣成员们居住休息的地方,而饭堂澡堂也都在这一块。穿过外营,才能到达中心的内营。内营都是训练场,有各种不同的训练区域,而最中央的就是操练场,凤泣成员们最基础的训练,都是在这操练场上完成,而且他们一天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呆在操练场上。 此时正是训练的时间,所以外营只有搞炊事和普通管理的一些闲散人员,这样的人不多,此时大概正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呼呼大睡,所以宫长月一行人过来,几乎是没有看到一个人的。 因为平日里有战马会进到这中央的内营训练场里,所以这外营到内营的路非常宽敞,宫长月这一路也没有下马车,直接让马车大张旗鼓地驶进了内营,最后停在了一众目瞪口呆的凤泣成员不远处。 这些凤泣成员平时都是被他们的首领鸣凤严格要求过的,其实不止是鸣凤,前几代首领都有这样的规定,除非是有紧急情况,所有人入了凤泣大营就必须下马,绝对不能出现骑着马出现在内营的训练场地上,违令者严惩不贷! 就是一些平日来视察的官员,来到这里也要遵守凤泣大营的规定,到了凤泣大营门口就必须下马下轿,然后用脚走进去。 虽然众人不知道这条命令究竟是为了啥,但就是为了那“严惩不贷”四个字,也都个个遵守,没有一个人打破这条例。 此时,他们面前,这凤泣大营最中央的操练场上,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了一辆如此豪华的马车,身后更是跟了一众骑马的侍卫,也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敢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不是找死吗? 恰恰这个时候,鸣凤这个女人,也在这操练场上,她正站在前面,看着自己的下属们认真的训练,目光中陡然出现这么一辆马车和身后浩浩荡荡的侍卫,她当即眯起了眼睛,然后站起来,从操练台上一跃而下,一步一步朝着马车走来。 不得不说,鸣凤的确是一个美丽,并且与众不同的女人。 她黑色的长发通通用发绳绑了起来,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坠在脑后,一点头饰也没用。而她五官非常深邃精致,眼睛黑亮美丽,鼻梁高挺,一张小嘴勾着笑容的时候,分外诱人。而且她的皮肤并不如寻常的女子一般白皙细嫩,而是一种常年被太阳晒着,而呈现出的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这样的皮肤,为她增添了别的色彩,也让她与别的女人无形中区别开来。 大概因为是在训练的缘故,她并未穿着裙子,而是穿了一身改良的骑马装,贴身地勾勒出她火爆性感的身材,而艳丽的红色,也与她小麦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衬托着这个女人好如火焰一般明艳动人。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气质,她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小家碧玉或者大家闺秀,她眉眼含笑,神色中透露出几分自信,举手投足非常的大气,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她粗鲁,反而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子非常的豪爽。 总之,这个女人,只能用两字来形容……特别。 她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手中的红色长鞭一甩一甩,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然后她停在马车几步之远处,扬声道:“敢问来者是何人?竟敢破了我凤泣的规矩,入门不下马?” 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马车里没有传来一丝动静,而马车身后跟着的那一众侍卫,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丝毫没有被鸣凤这个格外特别,并且非常吸引人的女人所诱惑。 这是鸣凤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与此同时,她也觉得有几分恼怒……她身为凤泣首领,就算是到了皇帝面前,那承元帝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何曾有人给过她这样的冷脸,竟然甩都不甩她一下! 多年以来的高高在上,已经让鸣凤产生了一种“自己绝对是强大的”错觉,她傲然地看着一切,却并未发觉自己并没有这个实力。 所以,她此时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没有丝毫迟疑地沉下脸:“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哦?什么地方?”终于有人开腔了。 只不过这个人,是一个男人。 随之,马车的帘子撩起,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的男人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脚下动了几步,站到离鸣凤不远的地方。 鸣凤望着这个突然出来的男人,呆住了。 “你……”她喃喃开口,震惊于这个男人绝世的容貌。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这么气质超然的男人。她在这凤泣大营中生活多年,凤泣中也不是没有容貌英俊才能出众的男子,这些男子也都追求过她,可她丝毫没有动心过。可是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鸣凤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动摇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很快,鸣凤脸上的呆愣收敛了起来,她傲然一笑……只有这个男人,才足以配得上她鸣凤! 鸣凤并没有表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而是越发的傲然自信,她抬了抬下巴,笑道:“这马车的主人可是这位公子?不知道公子今日来我凤泣,究竟有什么事情?” 她并未放低语气,那副爽利的姿态,也着实吸引人得很。 可是,这位公子却并没有将她看在眼里。 楼漠白挑了挑眉,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道:“不好意思,我并不是这辆马车的主人,马车的主人,是我家主子。” 楼漠白并未将这个女子看在眼里,并不代表他就看不出这个女人眼底那浓浓的征服欲。看到这个情绪的当时,楼漠白在心底笑了,随后开口,语气中也无意中带了几分轻蔑。 可惜鸣凤并未发觉,她正在震惊于这个事实……面前这个气度非凡的男子,竟然只是一个下人,那马车里的人是…… 她转过视线,看向那马车,却见到四个女子依次从那马车上跳了下来。 最后一个出来的,依旧是一个女子。 在看到这个女子的刹那,鸣凤心底下意识升起无比的危机感,她几乎是未加思索,就认定了一个事实……原来,这就是那个马车的主人。 她在心底响起警铃的同时,视线也飞快地扫过这个女子的一身,当目光落在她腰间缀着的那块令牌的时候,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会是……凤王! 鸣凤在心底呐喊着……凤王不应该是传说中草包无能的公主吗?为什么这个出现的女人,却能够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危险感!竟然比她师傅带给她的感觉还要强烈! 鸣凤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并且警惕地看着宫长月。 宫长月不慌不忙地朝着鸣凤走来,锐利如刀的目光锁定了她,一边说道:“什么时候,凤泣,成了你了?” 鸣凤抿了抿唇,不得不欠了身:“见过凤王。” 她身后那些已经停止了训练的凤泣成员们纷纷瞪大了眼睛……这个竟然就是凤王?为什么和传闻中的相差这么大! 那些成员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当然,也有不少人低低哼了一声…… “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宫长月听得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她走到鸣凤一步之远处停下,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第176章 跪下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宫长月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之后,淡淡地落到她身后的那些凤泣成员身上。 鸣凤眼底滑过一抹诧异:“这里是凤泣大营……” “我是谁?” 鸣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宫长月的这个问题真是奇怪不已。不过,她还是回答道:“你是凤王,凤泣的主人。” 站在宫长月身后的四大侍女,听到鸣凤的话语中,并没有对宫长月用“您”的尊称,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杀意。 不敬主子者,该杀! 倒是宫长月,似乎并没有听到鸣凤语气中对自己的不尊重,很平静地说:“原来,你还知道我的身份。” 鸣凤大概知道宫长月定然是心有不满,不过并不算太过重视,轻笑着,美目流转之间,自有一种浓烈的美意:“凤王殿下虽然上任多日,却一直未曾来过凤泣,鸣凤可是等得很急了呢。”只是她这幅模样,无论如何,都没有一点心急的意思。 宫长月懒得与她多说,目光一一扫过她身后那些凤泣成员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身上,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与鸣凤直直对视。 她虽然并没有特意放出身上的威压来震慑面前这名为鸣凤的女子,但是她身上的气势早已经融入她的骨血,就算是她不刻意为之,可是当她如此冰冷地看着鸣凤的时候,让鸣凤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 只不过她的这个动作太过于细微,以至于除了鸣凤自己,以及离她很近的宫长月,还有一直关注着这边、洞察力惊人的楼漠白,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此时的动作,如此能够表达她心底的那份恐惧和害怕。 “你……”鸣凤的身子忍不住往后仰,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惧地看着宫长月。 宫长月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对鸣凤有些厌恶,于是往后退了一步,接着重新变成了面无表情的脸,也不作任何言语。 倒是宫长月身后的若思,看到宫长月退下来,知道主子是不打算继续和这个女人说话,也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向前跨了一步。 若思绝对是属于那种祸水级的美女,就算是鸣凤与她相比较,也多有不及。只是她跟在宫长月身边的时候,会下意识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而她又常年学习敛息之法,所以一旦她想要隐藏,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化为了平凡中的一员,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她。 不过,她现在倒是站出来了。 随着她踏出来的那一刹那,身上的气质也随之改变,冰冷而又凌厉地看着鸣凤,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倨傲。 可是她的倨傲,却并不会惹人厌,反而会让人觉得她本就该俯视别人一般。 因为若思的出现,鸣凤也很快回过神来。 鸣凤在若思身上扫过,很清楚,自己比起面前这个女子来说,还差了很大一截。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的语气,也无法平静起来:“你是什么人?” 若思挑眉,一身冰冷气息全数化去,她随之盈盈一笑,身后好似有百花盛开,看得鸣凤身后那群鲜少见到女人的凤泣男人们一愣一愣的,有不少定力差的人,因为若思这一笑,眼底竟然升起痴迷之色。 “我,不过是殿下的一介侍女罢了。”若思双手轻轻搁在小腹处,姿态优雅,根本不像是一个侍女。 鸣凤心中有些恼怒……那凤王自己站回去,却叫这个一个侍女出来,是想要羞辱她鸣凤,竟然连一个侍女都不如吗? 不过,她心底的愤怒很快就散去……就算是长得漂亮又怎么样?不过只是一个花瓶,若论才能,这一介侍女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 想到这里,鸣凤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但是,她的语气倒是无论如何都温和不起来了,就算她想要压下语气中的那份不满,但声音都是如此的冰冷:“你既然知道你是一介侍女,又为何站到我面前说话?” 她话中之意,自然就是若思没有资格站到她的面前来了。 若思也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的灿烂,而与之相比的鸣凤,也显然越发黯淡几分。 若思道:“没错,我不过是一介侍女,那你是何身份呢?” 提起这个,鸣凤还是有一些自傲的,她沉声道:“我乃是这凤泣的首领!”她眯起眼睛,目光慑人,似乎想要震慑若思。 但是若思丝毫不受影响,她掩唇一笑,姿容惑人:“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首领……”她笑容随之淡去,脸上的表情也很快冰冷起来,那变脸的速度看得旁人惊讶不已。 随着若思的表情变得冰冷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气场也自她身上展开。若思看着鸣凤,目光冰冷:“我还以为,你才是这凤泣的主人呢!哼!”她甩甩袖,一脸不悦。 “你……”鸣凤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为何,看到若思脸上的表情时,她下意识就噤了声。 的确,鸣凤这个首领的身份,是她自己有些托大了。 凤泣,向来都是对凤王直接负责的,所谓的凤泣首领,不过是个名头,在凤王不在的时候,代之训练凤泣,但是若有凤王在,那凤泣首领便什么都不是。 从第一任凤王德庆公主开始,便有言道……驾驭属下,绝对不要靠别人的拳头,而是要用你自己的实力,让他们臣服,这样,他们才会对你绝对忠心耿耿。 宫长月对这德庆公主的话,也非常的赞同。 所以,自从她决定接受凤泣开始,宫长月就有必要扫清一些障碍……鸣凤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此时若思站出来,是在宫长月授意下的。宫长月没有兴趣与这个女人纠缠,便让若思代劳了。 现在,若思做得很好。 鸣凤噤声,她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咄咄逼人道:“你仅为一小小首领!却暗自托大,心有不臣之意!我殿下乃堂堂凤王,一人之下玩,你见了,竟然胆敢不下跪!”说到后面,若思直接是在厉喝了。 鸣凤还是心虚,在若思咄咄逼人的态势下,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但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掷地有声:“我鸣凤不跪,并不是因为我鸣凤也有自己的尊严!我虽为女子,但我从来不觉得女子有和卑微之处!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同样有黄金!” 她这一番言论,当即得到了她身后那些凤泣成员的支持,更是激起了他们心底的慷慨激昂之意,纷纷不满道…… “对!就算是凤王又怎么样?不过就是出身好罢了!我们服的,是有能力之人!我们就是服首领!”此人一语既出,顿时有许多人相应。 “没错!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将军,但我们也是有尊严的!我们支持首领!” “支持鸣凤首领!” “……” 鸣凤听到身后传来的震天呐喊,顿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宫长月沉眸看着那些激动不已的凤泣成员,并没有说话。 这时候,有一个人却是站了出来,他轻轻用骨扇敲打这自己的手心,一边朝前走去,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他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楼漠白一步一步走到这些凤泣成员面前,身上的强大气场也随之释放,仅仅是一步步靠近,便让这些人喘不过气来,纷纷住了嘴,惊惧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优雅贵公子模样,却有些魔鬼般内在的男人。 “你……你又是何人?”一个人白着脸,大着胆子喝了一句。 楼漠白目光精准地在人群中寻出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那人虽然害怕楼漠白,却并没有退缩,而是径直与他对视,冷汗不断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楼漠白的嘴角上翘几分,收回自己的目光,显然是这个人挺满意。 他道:“我?不过是殿下的一介仆从。” 这些人都快要吐血了……刚才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自称是那凤王的侍女,现在又站出来一个优雅贵公子,自称是凤王的仆从!这……这世间究竟是怎么了? 众人纷纷无语望天。 楼漠白看到他们的反应,觉得蛮是好笑,不过却也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我看你们,一个个目光聪慧,如何做出如此蠢钝的行为?” “蠢钝?”一个人皱起了眉头,不满道,“你是说我们支持鸣凤首领,是愚钝吗?” 楼漠白颔首:“自然。” “为何!”众人纷纷义愤填膺。 楼漠白侧过身,手中骨扇直指那鸣凤:“你们皆道,只服有实力之人,可是那鸣凤,是真的强者吗?” 众人不解他是何意:“鸣凤首领当然强,而且她虽未女子,却性情豪爽……” “不过是表象。”楼漠白收回手,淡淡道,“她是否经常在你们面前提起,担忧现在的凤王能力不足,会利用你们帮她做出一些卑鄙的行为?” 众人惊诧……这个男人如何会得知的,难道鸣凤首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在旁边。 “她是否经常向你们提起,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和现在凤泣的没落?”楼漠白没有在意这些人诧异的目光,继续道。 众人的目光又变了,一个个的目光非常奇怪,看着楼漠白,也好似妖孽一般……他是会看人的心吗?“我不会看人内心的思想,我只是猜到的。”楼漠白笑着摇摇头。 “你还说你不会看人思想!”一个人娃娃脸少年愤怒道。 旁边连忙将他拉了回来,并且用眼神让他住嘴。 楼漠白并不恼:“那女人的眼底,有野心,她不会甘愿臣服于别人。我想,她心中想的,必然是离间你们对凤王的忠心,然后将凤泣收到麾下……”他恰到好处地住嘴。 无论楼漠白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只要鸣凤真的是有这种想法,便是逆臣!按照墨国的律法,是要诛九族的! 鸣凤登时转过身来,指着楼漠白,声音尖厉而又愤怒地说道:“你莫要胡言乱语!” 可是她这幅被气得跳脚,而且眼神闪躲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 其他凤泣的成员不说话了……他们这些人并不愚笨,听到楼漠白这么说,再想起鸣凤平日里并不算太高明的做法,他们心里都明白了,这个男人说得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们真的信他!”鸣凤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些凤泣成员,厉声问道。 “首领,我们……” 楼漠白看到目的已经达成,便没有多说什么,重新走回了宫长月的身边站好。 宫长月的目光,在楼漠白身上扫过。 楼漠白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宫长月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眯眼一笑,虽说笑容并不灿烂,但那眼底的柔和,却是前所未有的。 宫长月愣住了。 流沁和齐雅看到宫长月与楼漠白之间此时的互动,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前面的若思则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在楼漠白往回走的时候,她就已经对着鸣凤板起脸:“好了,你莫要多狡辩,你的那些心思,我家殿下早就调查出来了,你多说也是无用!” 鸣凤依旧是打死不承认:“没做过的事情,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 若思冷哼了一声,她走到鸣凤身边,脚下顿时凌厉生风地朝着鸣凤的腿弯扫来。 鸣凤因为刚才楼漠白的话,一直处于警戒状态,以至于若思这一脚扫来,她立马就发觉,而且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躲过了若思的这一脚,凌空翻身落到若思身后。 若思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她连双手都没有,一个旋身欺了上去,又是凌厉一扫,好似一柄刀一般朝着鸣凤横砍而去! 鸣凤对若思的气势大惊,连忙回挡。 不过鸣凤并不是若思的对手,就算若思没有用上双手,但几个回合之间,鸣凤也在若思面前败下阵来,最终只有任她拿捏。 若思伸出手,直接探向鸣凤的后领,一把将她提起来,甩到宫长月的面前。 此时,鸣凤的膝盖已经被若思的脚踢碎,因此,鸣凤只有在宫长月面前乖乖地跪了下来。 第177章 欺师 剧烈的痛感如潮水般席卷了鸣凤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痛麻木了,几乎没有了知觉。 但这身体上的痛感,带给鸣凤的屈辱,远远不及若思将她如死狗一般拖到宫长月面前,并且硬逼她朝着宫长月跪下,这一系列行径带给她的屈辱感来得强烈。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习武之人,从一开始便是天天受伤,而经验和实力,正是在这些受伤中慢慢成长的。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她这一生跪过的人,只有她的师傅,还是她行拜师之礼的时候! 要知道,就算是当今墨国皇帝承元帝来的时候,鸣凤都没有朝他跪下过,现在她却要朝着这个女人跪下!凭什么!她不服!她是凤泣的首领!她为何要受这种屈辱! 特别是她身后那些站着的凤泣成员们,他们的视线,好似针刺一般,让她有如芒刺在背,让她觉得如此不满! 要知道,他们曾经是将她视为最憧憬的对象的,鸣凤甚至知道这些人中有不少人都仰慕自己,但是他们现在,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出丑!为什么! 鸣凤只觉得,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情,从自己的心底油然而生,很迅速便充斥了自己的整个大脑,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鸣凤恶狠狠地抬起头来看着宫长月,那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似乎能够喷出火来,而她那张美丽的脸,也因为从身体和精神上双双带来的屈辱,让她痛苦不堪,而变得有些狰狞,早已不复之前的美丽。不过,鸣凤已经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她如此仇恨地看着宫长月,好似看着自己的仇人。 “看着我作甚?”宫长月漫不经心道,根本不将鸣凤这怨恨的眼神放在眼里。 的确,在宫长月看来,鸣凤就像是蝼蚁一般,她很轻松便可以将她解决,鸣凤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所以,她为何要重视她。 鸣凤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宫长月,眼中闪动着屈辱的光芒,一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鲜血都流了出来,在她的下巴勾勒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就算我的身手不如你的侍女,你也不必这么羞辱我!”鸣凤咬牙切齿地说,一脸不服。 “羞辱?”宫长月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你认为,我是在羞辱你?” “不然是什么!”鸣凤歇斯底里地吼道。 宫长月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她对着鸣凤抬起手,根本没有触碰到鸣凤的脸,但鸣凤却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鸣凤的身体顿时僵硬不已,她怔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宫长月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双眸,看着鸣凤,淡淡道:“让我羞辱你,你没有资格。” 鸣凤身体狠狠一颤,因为在宫长月的内力下,她根本无法低下头,最后只能敛下眸子,不敢与宫长月那双好似能够将她整个人吸进去的双眸对视,那种感觉,让她恐惧。 鸣凤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错得如此离谱……那些传言,果然是不可信的,那些人竟然说面前这个女子,曾经的揽月嫡长公主,现在的凤王,是一个庸人,真真……可笑得很。 她……太强大了,强大到让她觉得恐惧。 鸣凤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之前鸣凤心底,是很不服的,甚至,还有一丝嫉妒之心。 她出身并不怎么好,一个烂赌鬼父亲,和一个早早就抛弃了他们与别人跑了的母亲,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父亲嫌她是个女孩,年纪也小,赚不到什么钱给他赌,便将年纪小小的她卖到青lou。 她那时虽然年纪小,但模样已经不俗,更是比起其他普通女孩来说,多了几分独特的感觉,那青lou的老鸨很是高兴,便多给了她那个烂赌鬼父亲一些银子,让她的父亲高兴得很,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她并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蹲在青lou的门口,仰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眼神死寂地看着她父亲的背影,看着他没有丝毫留恋,毫不犹豫地离去。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恨的,恨她为什么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恨她为什么如此弱小,恨她父亲的无能,恨这个世界…… 在她被卖进青lou之后,她寻过很多次机会逃跑,但都被捉了回来,每次被捉回来,她都会被狠狠毒打一顿,然后关在柴房中,三天三夜都没有吃的。可是,她依旧没有放弃。 终于有一天,她遇上了上任的凤泣首领,那人见她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甚至有很多男子都无法与她相比,心里一喜,便带走了她,将她收为徒弟。 因为她是一个女子,所以她并没有被师傅带到凤泣大营中,而是被师傅带到一座小宅子中,那宅子中,还有师傅的妻子和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师傅的女儿是老来子,年龄和她差不多大小,很得父母的宠爱,小小年纪,无忧无虑,让那时一身脏污,仿佛乞丐一般的她,看得嫉妒不已。她嫉妒,为什么自己就要受尽劫难,但是她却可以好似公主一般,生活得这么快乐。 不过那时她还小,嫉妒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埋进了她的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长大,师傅的女儿也与她一同长大,而她依旧笑得那么灿烂,灿烂得让鸣凤觉得刺眼,于是,鸣凤脑中升起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那时虽然她才十几岁,但在师傅的教导下,慢慢成长,更因为她的刻苦,无时无刻都在练习,所以她的成长速度很快,几乎是突飞猛涨。 但是,她心中的怨恨依旧没有散去。因为,她发现,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刻苦,师傅和师母对她的态度和表情,永远都不会像对待他们女儿一般亲切。 特别是在那天,她无意中听到师傅对师母说的话…… “老头子,你天天都让馨儿练武练武,难道还要她继承你的凤泣首领之位吗?”师母抱怨道。 “当然!”师傅一瞪眼,“我的位置不让馨儿来继承谁来继承!” “可是馨儿的武功,连凤儿的比不上,如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呢?” 师傅摆摆手:“鸣凤虽说是我的徒儿,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凤泣首领这个位置,我还是想要留给馨儿的。” 不过……是个外人。 鸣凤站在门外,慢慢垂下脸。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她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夺得凤泣首领这个位置! 那时的鸣凤,双眼中闪动着执拗而疯狂的光芒……她,志在必得! 之后,鸣凤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一次,是师傅的仇人上门来寻仇,那时候师傅也不在,家中没有人是那仇人的对手,那人进了门之后便开始疯狂杀戮,宅子中许多下人都被杀了。 师母知道情况危急,便让鸣凤和馨儿躲在床底下,自己出去迎战,却很快在那仇人手上败下阵来,被那疯狂的男子一剑刺死,那双瞪大的眼睛,到死都看着床底下躲着的鸣凤与馨儿。 当时馨儿差一点就哭出声来,到是鸣凤冷静得可怕,伸出手将馨儿的嘴死死捂住,然后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地看着师母生生断气,凉薄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她心底的种子发芽了。 那疯狂的人离开宅子后便去寻鸣凤的师傅去了,鸣凤和馨儿逃过一劫,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馨儿看着娘亲的尸体,吓得扑到鸣凤怀中大哭。 但是,鸣凤伸手推开了馨儿。 当馨儿不解的时候,她发现,鸣凤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那仇人丢下的,用来杀死她娘亲的匕首,用那刀尖,插进了她的心脏。 馨儿死了,死在鸣凤的手上。 馨儿到死都不清楚,平日里这个总是对自己非常好,笑得很灿烂的姐姐,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后来师傅躲过那仇人的追杀,匆匆跑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与血腥的家,而自己的妻女,更是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但是,他发现鸣凤不见了,找了许久,才在一扇门的门背后找到了鸣凤。 鸣凤苍白着一张脸,身上有好几处刀伤,被师傅找出来的时候,还在疯狂地大喊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师傅叹了口气,将她搂入怀中,拍拍她的被,细声安慰她。 从此之后,师傅只将她当做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女儿。 不过鸣凤并没有就此罢手,她知道师傅对自己还有一分怀疑,为了永绝后患,她在师傅于凤泣大营中宣布了自己成为下任首领之后,便在师傅的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最终,让师傅好似死于疾病。 但是她的师傅最后还是明白了一切,那双瞪着她,充满了愤恨的眼睛,至今,鸣凤都会在午夜梦回,见到它。 鸣凤的豪爽和开朗,从来都只是假象,她的内心,早已经被黑暗所充斥。 而此时,宫长月查出了她的过去,也自然知道了这些真相。 第178章 地狱 “你心生私念,妄图占有凤泣,更有不臣之心,视为不忠。” “你无视恩师对你的栽培,心狠手辣灭恩师满门,视为不孝。” “你不顾相处多年的兄弟,以欺骗的方式让其犯错,视为不义。” “这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宫长月俯下身来,眯起眼睛看着鸣凤,一字一句,却咬词极重,让鸣凤心中骤然而生一种恐惧之情。宫长月看着她一脸的惊惧,轻哼了一眼,眼底却迅速闪过一抹冷意,然后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该杀!” 鸣凤的身体一颤,顿时被宫长月一身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吓得魂不附体,她连忙往后缩了些,似乎有些失控地摇摇头,最终喃喃着说道,“不……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鸣凤猛然尖叫起来,她转过身就想要起身逃跑,不过她的双腿膝盖早已经被若思给踢了个粉碎,根本站不起来,而她拼了命地朝前冲,最后也只不过带来一个结果……摔了个狗啃泥。 鸣凤满脸都是灰尘,但她已经顾不得了,她趴在地上,用双手拼命地扣着地,指甲都翻了起来,鲜血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她疯了一般,死命朝前面爬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她还不想死,她还要做德庆公主一般的人,她不要死! 鸣凤现在这幅失控了的模样,看在那些凤泣成员们的眼里,还是有些不忍。他们虽然知道这次首领定是有错,但毕竟首领还是与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而且还是他们以前最崇拜的人,他们看到这样的鸣凤,动恻隐之心是肯定的。 “首领!”一个人忍不住喊道,冲上来就想要去扶鸣凤。 有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 结果越来越多的人朝着鸣凤的方向而来,想要拉她一把。 最后,有三分之一的人朝着鸣凤走来,而剩下三分之二的人,已经有些动摇了…… 宫长月看着他们冲向鸣凤,并没有动,而是侧头看向流沁。 流沁会意地颔首,当即飞身而去,落到鸣凤的身前,挡住了那些冲来的凤泣成员。她从腰间抽出长剑,运起内气朝着地上一划,便有一道深深的痕迹出现在了那里。然后流沁随手一甩,银晃晃的剑便像是切豆腐一样,插进了地里面。 然后,她站在剑后面,平凡没有任何特色的脸,此时却满溢起一种说不出的冰冷杀意,让人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流沁冷语道:“越界者,杀。” 那些冲过来的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股冰冷的的杀气在四周满溢开来,这些人都相信了这个事实……如果他们越过这条线,恐怕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杀了他们! 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看到这些人都安分下来,流沁才从怀中掏出一大沓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流沁捏着这一大沓纸,用力一掷,这些纸顿时飞得满天都是,纷纷洒洒地落到那些人身上。 不少人抬手将纸抓在了手中。 这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上面写的啥?俺不识字!” 不少人纷纷附和。 流沁顿时愣了……她这才想起,平常的军队,即使是如同精英般的凤泣,都不能保证人人都识字。而且,恐怕不识字的人,还占绝大多数。毕竟这些来当兵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那补贴,或者为了吃饱饭而来的,以前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怎么可能有钱上私塾? 因为在隐星谷,所有的宸楼成员,就算只是一个后厨的厨子,也在楼主宫长月的命令下,开始习字,目不识丁的人,一个都没有。常年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流沁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纵使是时时都没什么表情的流沁也没什么好气了,她的脸色并不大好看,低喝了一声:“难道一个识字的人都没有!”她对自己的失策很是不满。 “有……有!我认识!”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抬起手,怯怯道。 流沁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手指一点……“就是你了,上来,把你手上那张纸的内容全部读出来!” 那人连忙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就往外走,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绊住了,差点就摔倒在地,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流沁的脸色越来越黑。 那人好半天才走到前面来,对着好似冷面杀神的流沁唯唯诺诺好几句,才在流沁冰冷的目光中拿起那张纸,结结巴巴地读了起来…… “鸣凤,女,现任……现任凤泣首领……” 幸好,他的结结巴巴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缓解过来,他读起来也流畅多了,而那张纸上的内容,也被所有人听在了耳中。 这张纸上,是来自于宸楼七星楼的情报,上面记录着的,正是凤泣的首领鸣凤,从小到大的一生。其中简略了许多,大致说了鸣凤在什么年做了什么事情,造成了什么影响。 也正是因为这张纸,才让整个凤泣,重新认识了他们的首领。 与苏城城守勾结,扮作山贼打劫官银? 收受贿赂,插手军备,中饱私囊? 上面数不胜数的恶行,说的,真的是他们那个明艳豪爽,如同火焰一般的女子首领鸣凤么? 但所有人都在沉默,没有一个人质疑。 因为在听到这些情报的同时,一件件被尘封在记忆中的事情,都浮出了水面,并且与这些事情一一符合。 他们都曾经是老百姓,并且在老首领的教导下,知道一定要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决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情。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首领,正在做这些坑害百姓,坑害朝廷的事情。 特别是他们在听到,鸣凤居然亲手杀了老首领的女儿,并且还在老首领的饭菜中下毒,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眼中腾地冒起愤怒的火焰。 当时老首领死的时候,他们就感到很不解,前段时间还生龙活虎,与他们开着玩笑的老首领,怎么会突然病入膏肓,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呢?那时候他们还疑惑了好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忘记了这件事情。 现在,所有的疑惑都揭开了,事情的真相,暴露在了光天白日之下。 而趴在地上的鸣凤,就算精神处于近乎疯狂的状态,但她也将这些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鸣凤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她闭上眼睛,认命了,也不再挣扎。 好不容易一张纸上的内容全部念完了,那些凤泣的人们,也都陷入了愤怒的状态中。有一个脾气比较暴躁急切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越界者杀,一步跨过那条线,冲到鸣凤身前,一把抓起她的衣领,看着她肮脏狼狈的脸,大声而愤怒地质问她。 鸣凤闭着眼睛,讽刺一笑:“没错,都是我做的。” 她已经不做反抗了,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悔意。 “贱人,老首领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下得了手杀害老首领!”此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鸣凤冷笑一声:“谁让他要做我的垫脚石?” 此人被鸣凤的无耻哽得说不出话来。 鸣凤冷笑着闭上眼:“成者王败者寇,我今日输在了你宫长月手里,你杀了我吧!” 宫长月垂眸看着她,淡淡道:“杀了你,是便宜了你。”她招了招手,唤来两个侍卫,“你们将她带到隐星谷去,将她丢入‘地狱’。” 此地狱并非彼地狱,它是宸楼平日里审问关押犯人的地方,有十八道酷刑,堪称世间酷刑之极致,对应十八层地狱。 鸣凤进去之后,绝对会是生不如死,比直接了断她,痛苦多了。 不过,现在的鸣凤还没有体会到那种痛苦,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 等到鸣凤被带走之后,宫长月才整合了所有的凤泣成员,让他们整整齐齐站好,而她自己,则是站到了那操练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 此时这些人的情绪并不大好,他们大都垂头丧气,因为刚刚收到的打击。 就像是一个斗志昂扬的人,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所崇信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变了天,一时之间都不知所措了。 宫长月看到这些人的低落,顿时沉下脸:“你们摆出这副脸,是给谁看!”她厉声喝道,不知不觉,身上流露出一种属于帝王的霸气。 所有人都被宫长月的声音惊到了,他们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操练台上的宫长月。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子,但是她给他们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强悍不可动摇,她那玄色的身影,虽然纤细,却并不会让人怀疑她很柔弱,相反,她带给人一种无法战胜的强大感,让人忍不住向她臣服! 但正是这种感觉,让所有的凤泣成员都安了心。 他们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旅人,突然找到了指明灯,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崇敬依赖感。 与鸣凤通过打好关系的方式让他们服气不同,宫长月,是用真正的实力,让这些男人臣服! 第179章 虎符 接着,宫长月随意地说了几句话,交代了凤泣未来的发展,便离开了这里回宫了。 凤泣首领这个位置已经空了下来,宫长月之前得了鸣凤的所有情报之后,就已经打算要换掉她,所以早就在宸楼中挑好了合适的人选。这个人选的标准,武力并不算太重要,宫长月看重的是组织领导能力。正所谓,一群狼跟着一只羊,便只会是一群羊,如果一群羊跟着的是一只狼,那么这会是一整群狼。宫长月需要的,是一头狼。 至于凤泣的训练计划,是宫长月很早以前就计划好的,原本源于现代的特种兵训练计划,每一个人都要求到达全方位作战的目标,而宫长月在这个基础上作出了一些修改,适应于现在这个世界,并且让它更加的完善。 本来宫长月是打算把这份训练计划应用在宸楼成员们身上的,但是她发现事实与其并不大符合,因为这些人并没有作为一个军人的根本。所以她最后调整了一下,重新出炉了一份更加适合宸楼这些人的计划。 不过现在,之前的这份特种兵计划,可以运用在凤泣身上了。而宫长月也抽出了好几个宸楼的精英,在对他们进行了短时间的军人培训之后,将他们拉到凤泣为这些人作教练。 相信,在这些人的教导下,凤泣很快就会发生蜕变,成为宫长月手中的一大明牌,震慑所有怀抱坏心的分子。 可以说,凤泣这边的计划,还是进行得非常顺利的。 宫长月作为最高领导者,已经把握好了大致的方向,细致的东西就不需要她考虑了,所以她很快就将凤泣的事情抛诸脑后,就等着日后需要的时候来验收成果了。 一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耽搁,宫长月直接回了宫。 不过进了宫之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寝殿,而是先去了承元帝的御书房,现在承元帝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御书房度过的。 “陛下,凤王殿下来了。”荣禄满脸笑意对承元帝说道。 “哦?”承元帝手中的笔停下,一抬头就看到宫长月从御书房的外面走了进来,承元帝的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长月来了,快到父皇身边来!” 宫长月也没矫情,直接走到承元帝身边坐了下来……龙椅十分的宽大,就算是坐四个人都还有空余。 宫长月瞥了一眼码得跟座小山似的奏折,皱了皱眉头:“以后这些奏折,送到我那里去吧。” 宫长月这句话,若是听到什么疑心很重的帝王耳里,只会觉得宫长月是逾矩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毕竟批阅奏折是皇帝或者储君做的事情,她虽然现在地位已经高至凤王,但还是没有资格来插手这些事情的。 当然,在宫长月看来,这些规矩并不算什么。 不过,承元帝听在耳里,却没有任何不悦,他知道女儿这是在关心自己,是不想让自己过于劳累,才会说将奏折送到她那儿去。尽管这种事情有些不符合规矩,但是承元帝想到女儿毕竟很快就要坐上摄政王这个位置,到时候也是要处理这些政事的,让她从现在开始学做这些事情,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于是,他很爽快地点头应了:“好,荣禄,记得把奏折给长月送去。” “是。”荣禄也笑眯眯的。 宫长月伸手抓来一份奏折,打开一看,便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都是一些“之乎者也”之类的十分拗口的古文字,看起来着实是有些让人头疼。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皱了皱眉,便将奏折放在了一边。 “听说,你今天去凤泣那边了?”承元帝问道。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这个国家的掌控者,承元帝首先要做的,就是自身能力的修养,其次,便是打理好自己的家。虽然后宫的事情现在都是皇贵妃掌管,德妃协助,但是承元帝还是有必要知道后宫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从开国皇帝那一代开始,便十分重视这种事情,因为在那位看来,治理好一个国家的前提,就是后院绝对不要起火。所以当时他建立了一支隐蔽的势力,特意关注后宫中每天发生了什么,记录在案,再挑出一些重要的,每天都跟皇帝汇报。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所以,很多后妃自以为聪明做出的一些小动作,其实皇帝心里都是门儿清的,只是这种小事情他不屑管,所以就算心里清楚,也很少说出来。 这次宫长月出宫,便有人过来朝承元帝汇报了,而且承元帝也知道,宫长月去的就是凤泣。 宫长月也早就知道后宫之中有这样的存在,当然,她被人知晓出宫的踪迹也是她并没有掩饰的心思在内,若是她想要隐瞒,那么承元帝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 所以,此时宫长月很直接地点点头:“嗯,没错。” “那……感觉怎么样?”承元帝的目光落在了宫长月的侧脸之上。 这是上位者所修炼的很重要的一点,通过别人的表情,来知晓别人的想法。承元帝从小便开始学习,但此时他非常意外的发现,他竟然看不清女儿的表情,更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心中微微感叹了一下。 宫长月顿了顿,才答道:“底子不错,但缺少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你是说鸣凤?”承元帝隐隐约约在脑袋中抓出了这么个人,也记得凤泣的首领正是一个女人,他想了想才说,“感觉……的确是有些高傲。” “不止是高傲而已,她是凤泣最大的败笔。”宫长月冷哼了一声。 承元帝看到宫长月眼中沁骨的冷意,知道那个鸣凤肯定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看女儿这幅表情,那鸣凤定然早就被料理了,他也不需要过于担心了。 于是他感叹般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个庞大的机构,必定会有一些腐败的现象产生的。” 本来他是想要教一教宫长月这个道理的,让她明白把握处理的尺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宫长月这张脸和这一身的气势时,他突然无法用教导的口吻说出话,最后只能这般感叹说道。 宫长月同意地点点头。 就像以前在家族中也是一样,如此庞大并且错综复杂的大树,没有一点纰漏,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不过她的手段比较冷厉铁血,一旦发现了这种事情,只要超过了她的底线,那么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将他收拾掉。 也正是因为宫长月的冷血,才让她的那些手下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主子手里,一个不小心就把命丢了。 不过宫长月的底线他们都还是知道的,就算作出一些超出规则的事情,他们也会很好把握尺度,不会太过分,伤害到家族的利益。 一如那句话,人至察则无徒。 凤泣的事情很快揭过去,承元帝便想起了自己一直想要交给女儿的一样东西。 “对了长月,你过来一下。”承元帝突然站起身来,对宫长月说道。 宫长月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跟着承元帝站了起来,朝着御书房西面走去。穿过一道门,便进入一个偌大的书库。这个书库虽然不及皇宫中藏书楼的存书量大,但这里许多东西都是前几任皇帝的珍藏,有不少珍品孤本。 承元帝带着宫长月直接穿过这个书库,来到一处角落。 他伸出手,按动了墙上油灯上的一个开关,原本没有丝毫缝隙的墙壁,突然就打开了一小块,看起来十分的精巧。 承元帝伸手从里面摸出一个锦盒,然后递到宫长月的手中。 “这是……”宫长月拿着锦盒,疑惑问道。 承元帝脸上笑意不变:“你打开看看。” 宫长月打开,便看到锦盒中放着的,是一个金晃晃的大印,最上面的雕塑,是一直卧着的栩栩如生、霸气天成的猛虎。 “虎符?”宫长月顿时就想起了一件东西,直接开口确认。 承元帝点点头:“没错,这就是虎符,可以调动墨国所有军队的东西。” 宫长月看了承元帝一眼,目光才落到盒中的金色虎符之上。 她知道承元帝是什么意思。 现在承元帝和宫长月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也已经决定了墨国的未来……三皇子宫慕离,将会在承元帝逝去之后继承大统,而宫长月则会登上摄政王这个位置,辅佐新帝治理朝政,直到新帝可以完全把握墨国之后,她才会离开。 而这个过程,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心有不甘的大皇子,野心勃勃的老臣们,定然会心有不满,乘此机会,夺取权力。至于名头什么的,随随便便计划一下,便可以让谋朝篡位这种逆臣行为,成为名正言顺,蒙蔽整个天下。 而宫长月要保住自己的优势不变,就必须要有依仗。虽然她有宸楼,但是她并不可能让宸楼名正言顺地插手墨国的更换朝代之事,毕竟宸楼还是江湖势力。若真的是插手了,那么到时候其他两国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为了避免宸楼威胁他们的利益,其他两国必然会联合起来对付宸楼。 第180章 天才 宫长月正是因为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开始在朝廷中培养明面上的势力,鬼面海盗船的成员们算是一个,而凤泣,也算一个。 尽管有了他们,宫长月手中的牌还是不够,因此,她也有必要调动军队。 虽然军队真正服从的是领导者,而不是作为领导者象征的虎符,但是这虎符放在宫长月这里,真正代表的,是一种态度。 宫长月懂,承元帝也懂。 宫长月按照以往的习惯,陪承元帝用了膳之后,才起身离开,而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好几个小太监,他们怀中都抱着这种奏折。 宫长月已经决定,从今天起便要开始处理这些政事了。 而无事一身轻的承元帝顿时觉得浑身舒畅无比,想到女儿对自己的关心,脸上的笑意真是止都止不住,他笑呵呵地站起来,去旁边的书库里,去摆弄那些古董字画去了。其实,鉴赏这些东西,也算是他的兴趣爱好之一,只是以前的确是没有什么时候。现在空闲下来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冲着自己的爱好去了。 至于后宫的那些美貌妃子们,承元帝已经完全忽略她们了,他并不是什么花心的帝王,从前流连在这些女子中间,不过尽到作为帝王的责任罢了。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始终如一。 现在,已经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自然可以卸下那些沉重的包袱,等待着生命尽头的到来,与她的相聚。 宫长月回到未央宫之后,先去了宫慕离那里。此时宫慕离正在学习功课,教导他的,是宫长月秘密请来的老师,也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一代大儒。 这位大儒似乎刚刚给宫慕离布置了题目,宫慕离正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而这位大儒就在旁边看着他。 宫长月走进来,宫女为她推开了门,门被弄得吱呀响了一声。不过宫慕离并没有听到,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倒是宫慕离的这个老师听到了响动,转过头来,看到是宫长月,便走上前来,笑呵呵地问候了一声:“殿下。” 一代大儒毕竟是一代大儒,身上自有一种文人的气度,即使是在面对宫长月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有一种如竹如兰的清雅气息,配合着他一身素净的青衫和雪白的胡子,看起来自然更是文雅不凡。 面对这位老先生的时候,宫长月还是保持了尊敬的态度。 她有她的高傲,但她并不是目空一切,对待应该尊敬的人时,她的态度还是比较谦逊的。 “先生,慕离的学习怎么样?”宫长月看了宫慕离一眼之后,压低声音问道。 老先生脸上笑意不减,显然是对宫慕离十分的满意:“天资聪慧,学习起来非常的快,而且他的思维也很活跃,很容易举一反三。”老先生说起宫慕离来的时候,是赞不绝口,颇有口若悬河的意味。 这事实上,这个老先生来自宸楼,在宸楼是属于军师一样的人物,说起他的学识来,就算是用学富五车来形容,也是绝对不会夸张的。只是因为最近宸楼进入了休息阶段,并没有太多需要这位老先生的地方,这位老先生才被宫长月调过来为宫慕离上课。说实话,让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向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教书,委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老先生刚来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怨言,只当是在空闲的时候找些事做,但是他来之前向宫长月说清楚了的……“老夫是一个要求很严格的人,迄今为止,老夫教过的人,已经出师的只有三个。虽说现在老夫要教的学生是堂堂皇子,但若是他有一点心浮气躁,老夫定然是不愿继续教下去的。” 宫长月听了,并没有任何异议,回了一句“当然”便罢了。 这位老先生所谓的严格,可不是普通的严格,他在宸楼的时候,便用空闲时间主动带了一批学生,一开始去的人非常多,大家当时都非常仰慕这位老先生的学识,想要成为他的学生。可上了课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多么的严厉,有不少大男人都被这位老先生训斥哭了。 此后,除了少数几个人,再没有人敢来上这位老先生的课了。 由此可见,这位老先生的要求,已经无法用严格来形容了。 不过,这位老先生虽然教人时候十分的严厉,但是对于优秀的学生,他也是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赞赏的。当然,能够在他眼中称得上优秀的学生,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 而宫长月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老先生对宫慕离的评价竟然会有这么高,恐怕是老先生所有教过的学生中,评价最高的一个。 老先生看出了宫长月眼中的惊讶,也知道她的想法,便笑呵呵道:“放心,老夫从来不说虚话,殿下当初的话倒是没错。”他说着,回头望了宫慕离一眼。 此时宫慕离依旧在奋笔疾书,竟然完全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宫长月与老先生之间的声音,那份专注的态度,都让人惊讶无比了。 看到此时宫慕离的状态,老先生眼中的满意自然是更胜,他继续道:“的的确确是一块璞玉啊。” 璞玉?宫长月想起自己之前对宫慕离的评价……他,是一块璞玉。 只是没有想到,在父皇的这三个儿子中,另外两个不怎么成气候,倒是所有的聪明才智都集中在这一个老三身上去了。 对此,宫长月自然十分满意。 她的眼光果然不错,宫慕离将会是一个完美的墨国掌舵者,他会是一名优秀的帝王。 宫长月的心中,顿时浮起欣慰之意。 等到宫慕离终于停下手中的笔,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他落下最后一个字,最后满意地扫视了一下被写得满当当的宣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才起头来,兴冲冲地对老先生道:“老师,我已经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就在他对面的那张小圆桌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看书,而他的老师,就坐在这个人的对面。 “大皇姐!”宫慕离急冲冲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木椅顿时被弄得吱呀一声。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看着宫慕离。 对上宫长月沉静的眼神,宫慕离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宫慕离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整了整衣袍,确定一切无碍之后,才恢复了属于皇家的从容气度,用双手从书桌上拿起那张宣纸,稳步朝着宫长月与老先生走去。 “大皇姐。”他恭恭敬敬朝着宫长月弯腰行了礼,才转身面向老先生,稚嫩漂亮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黑幽幽的眸子就像是璀璨的星子一样,“老师,我写完了。” “嗯。”老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将那张纸接了过来,速度极慢地在宣纸上扫视着。 老先生不仅是对人严厉,他对待学识的态度,也是十分严谨的。 这个过程虽然十分的漫长,但是宫慕离也没有任何不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只是在过程中,转过头来朝着宫长月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宫长月微微颔首,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意,对待宫慕离的态度十分的温和。 她是很满意宫慕离这种尊师重道的态度的。 宫慕离看到宫长月的笑容时,顿时一愣,不过他也很快就回过神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回过头去等待老师将他的作业看完…… 大皇姐刚刚……对他笑了呢…… 虽然那个笑意十分的浅,如果不仔细,是绝对察觉不到的,但是宫慕离还是将这个淡淡的笑容深深地镌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等到老先生将整篇文章都看完了,才放下手中的纸。 “写得不错,但离优秀还是差了一步。”老先生脸上笑意未减,但是对宫慕离的评价时就十分保守了,与刚才在宫长月面前时的大赞特赞有很大的差别。 宫慕离脸上稍稍露出了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抬起脸,对老先生:“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好。”老先生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 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宫长月与宫慕离一同走出了书房。 宫慕离偷偷瞥了好几眼快了自己半个身子的宫长月的侧脸,闷着头许久,才猛然抬起头来,鼓起勇气对宫长月说:“大皇姐,我已经很努力了!虽然……虽然还有些不足,但是……但是我一定会让老师对我说满意的话的!” 宫慕离攥紧拳头,一脸坚定地说。 宫长月淡淡应了一声,并未作出太多的反应,看起来似乎对宫慕离的话不大在意。 其实她知道,老先生虽然在她面前对宫慕离是赞不绝口,但是对待宫慕离的时候,他是保留了自己的态度的,以免宫慕离少年得志,心高气傲。 这时候,一个男人从长廊的拐角处急急忙忙冲了出来,然后匆匆朝着宫长月走来。 此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领口和袖口处有银色的宽边花纹。 宫长月看着他,停下了脚步。 第181章 秘闻 宫长月停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正是宸楼旗下七星楼的情报人员的统一衣服。 前段时间宫长月特意派了这些人出去为她调查宫里一些人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查出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宫长月侧过身,对身边站着的一脸疑惑的宫慕离说:“你回去继续学习功课吧。” 宫慕离知道大皇姐现在有事情,虽然有些失落,但并没有迟疑,向宫长月道了别之后,转身就离开。 宫长月看到在自己面前跪下的人,淡淡道:“跟我来。”她绕过他,朝着清雅阁的方向走去。 那个男人随之起身,跟在宫长月的身后,很快就进了清雅阁。 宫长月让流沁屏退了旁人,才在桌前坐了下来:“好了,说罢。” 这个人此时却有些迟疑了,想到最近查到的那件事情,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宫长月提起桌上摆放着的刚刚泡好的热茶,为自己倒了一杯,但是当她端起茶杯,准备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都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响起,不禁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怎么不说了?”宫长月看到这个人眼中的挣扎,皱着眉问道。 此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宫长月的脸色,才缓缓开口道:“其实,属下等人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与……”他顿了顿,再次看了看宫长月的脸色,才继续说,“主子您的母后,已经逝去的瑞敏孝皇后有关。” 母后?瑞敏孝皇后? 宫长月手上的动作一僵,眼前一晃,恍然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柔的身影,在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天天陪着自己,就算自己从未给她一个好脸色,甚至连话都不跟她说,她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对自己的温柔始终如一。 那时候她一直不懂,为何这个女人即使是在自己这么对待了她的情况下,都待自己如此之好。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原来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感情,就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母爱。 不过宫长月很快就回过神来:“是什么事情?” 那人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瑞敏孝皇后娘娘本来应该是逝于恶疾,但是属下等人在这次的调查下,却发现皇后娘娘的死因并不是简单。皇后娘娘是死于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非常的罕见,在发作之后,表面上看起来也像是患病了一般。而当时给皇后娘娘会诊的御医根本没有联想到中毒上这一点上,便也只当皇后娘娘是身患恶疾。而皇后娘娘又是身份如此尊贵之人,死后便入棺,根本没有仵作检查过,才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属下等人查到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当初在皇后宫里任职,现在已经出宫了的老宫女,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件事情的蹊跷,顺藤摸瓜查下去,才知道皇后娘娘乃是死于慢性毒药。” 此人干脆地一口气说完,便迅速地低下头,生怕对上主子那令人惊惧不已的怒火。 他低垂着头,看不到宫长月是什么表情,只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主子发怒了! 他心中迅速冒出一个想法,顿时惊了一跳,哪里还敢抬起头来看宫长月此时是什么表情,连忙将头埋得更低。 而一旁的流沁,原本是垂手站在一边的,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也惊了一下,迅速抬起头来望了宫长月一眼,却看到她此时的表情,竟然满溢起一股浓浓的杀意,那双黑色的眸子,如同幽深的星空,一眼望进去,却看不到边际。 此时,宫长月的声音响起,如此平淡听不到一丝感情起伏,只是在这声音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着,恐怖如斯:“继续查,把下毒的人,找出来。” 宫长月一字一句说完,手上再次用力,本来就已经出现的裂纹的紫砂茶杯,直接湮灭成灰,从宫长月的指尖纷纷洒洒地滑落。 “是!”此人应了一声,匆忙退下,根本不敢再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他只觉得周围的气氛是如此的压抑,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主子……”流沁看着宫长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唤道。 “流沁!”宫长月打断了她的话,偏过头,让流沁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你先出去。” 流沁微微叹了口气,最后也不敢逆了宫长月的意思,福了福身,然后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房内便只留下宫长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晦暗莫测。 宫长月一直待在房间中,直到第二天才出来。 此时,青晨也是刚刚到了这里,宫长月一出房门,便看到长廊那头站着的青晨,一脸灿烂的笑意,而阳光落在他锃亮锃亮的光头上,格外醒目耀眼。 “姐!”青晨大声喊道,隔得远远的便朝着宫长月使劲儿挥手。 原本脸上还有一些阴霾的宫长月,此时看到青晨的出现,也忍不住放松了表情,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时候,楼漠白刚巧也从拐角处走出来,一抬头便看到努力朝着宫长月挥着手的青晨,以及看着青晨,露出淡淡的温暖笑容的宫长月,一时之间竟然忍不住愣在了原地。 他从来没有在宫长月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楼漠白心里突然涌动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觉得很是不舒服。 楼漠白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幕是这样的刺眼,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他的离开并没有被别人发现,青晨在朝宫长月挥了手之后,便飞快地朝着宫长月跑了过去,宫长月还没走出几步,青晨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直接扑上去狠狠抱了宫长月一下。 “姐!好久不见!”青晨脸上的笑意灿烂得仿佛连阳光都要黯淡几分。不过他很快就开始抱怨起来,“真是的,姐你就忙着赶回来,居然都不等我,害我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哼!” 宫长月笑而不语,只是静静望着青晨,眼中满是宠溺。 “刚到的?”宫长月笑着问道,顺便拍了拍青晨的背。 青晨这才松开宫长月,对她狠狠点了点头:“嗯,不过我还没吃早饭呢,姐你陪我吃早饭吧!” “好,走吧。”宫长月拉起青晨,便朝着花厅走去。 现在是早饭时间,所以花厅里此时已经都坐好了人,桌面上也已经摆好了早餐,只是大家都知道今天宫长月会到这里来用餐,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动筷,都坐在这里等着宫长月的到来。 比宫长月先一步进来的是楼漠白,他什么话也没说,便在饭桌旁坐下。 “你怎么会来这里?”宸耀一脸奇怪地看着在自己旁边坐下来的楼漠白,心里也是诧异不已。 要知道,他身边这个家伙向来都是不会出现和他们一起吃早餐的。虽说他现在的身份是长月主人的属下之一,但宸耀的确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个人究竟哪点像属下了,整天很悠闲没事做不说,还总是神出鬼没的,能够看到他的时间简直是屈指可数的。所以宸耀才对在这个时候看到楼漠白出现这里而感到如此的惊讶。 楼漠白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言简意赅地说道:“想来,便来了。” 宸耀被楼漠白的态度哽了一下,重重地哼了一声,狠狠翻了一个白眼,懒得与楼漠白计较。 而在宸耀与楼漠白对面端端正正坐着的,是宫慕离,他与宸耀和楼漠白都不熟悉,只是知道他们是跟着大皇姐一起回来的人。 不过宫慕离心里还是有好奇心的,他虽然端正地坐在那里,却已经偷偷打量过宸耀和楼漠白两人好几次了,每次看他们,都会被他们的容貌晃花了眼。 这两个男人,怎么比后宫那些娘娘长得还要好看呢。宫慕离在心里偷偷嘟囔着。 没过多久,宫长月也与青晨一同来到了花厅,在首位坐下之后,众人这才开始用膳。 而宫慕离也震惊地目睹了大皇姐与她旁边那个陌生的顶着和尚光头的男人亲密的一幕,虽然大皇姐并没有作出什么不符合她气势的行为,但是她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怎么看来,都是因为这个叫做青晨的男人,是与众不同的。 宫慕离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他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饭粒送进嘴里,只觉得味同嚼蜡,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一般。 另外的宸耀倒是没什么感觉,他隐隐约约知道主人与这个青晨的关系,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嫉妒的。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楼漠白,脸色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好过。 不管几人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虽然宫长月并不希望时间过得这么快,但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而承元帝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平时天天都在寝殿里,除了宫长月,不见任何外人了。 第182章 一月 承元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都有可能闭上眼睛再也睁不开,而他病重的消息也再也掩饰不了,慢慢从各种渠道传了出去,虽说不是天下皆知,但稍微有些渠道的大臣与宫里的后妃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承元帝即将驾崩,这代表着什么? 不管承元帝属意的储君人选是谁,这都代表着,朝廷中的各方势力,恐怕要来一次大洗牌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即位,必定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局面。 如今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是的大皇子,其实大皇子是长子的原因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大皇子的母亲,乃是如贵妃,如贵妃的家族乃是墨国数一数二的士族大族,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相比之下,二皇子就要稍逊一筹了。二皇子不仅年龄要比大皇子小许多,母族的势力也比不上大皇子。不过二皇子依旧是有希望的,毕竟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而三皇子,这个没有任何依靠任何背景的小少年,已经被众人排除在了考虑范围之外。 不管怎么样,现在朝中的各个大臣,已经开始四处奔走,纷纷开始选择阵营,以在新君登位之后,攥取到更大的利益,也帮助自己更上一步。 这是一场巨大的博弈,残酷的赌局,胜者获利,败者淘汰。 而这些人中,真正关心承元帝身体状况,为了承元帝的即将死去而伤心的大臣,恐怕屈指可数,现在,大家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 近几日,承元帝清醒的时间非常少,而在他清醒的时间里,宫长月几乎都是陪伴在他身边的。后宫的各个妃子,已经来看了好几次,都想要见见承元帝,可谁知道承元帝早就传令下来,除了凤王宫长月,任何人都不准进去。于是那些妃子,只有失望而回。 也因为众人虽然知道承元帝病入膏肓,但是并不知道他的病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各方现在都算比较安静,并没有搞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在暗中商量。万一承元帝后来莫名其妙地好了,那他们大张旗鼓地想要争权夺利,落在承元帝眼中,不就是等同于谋逆的行为了吗?到时候恐怕只有死一个下场。 不过,一直关注着朝廷中各方势力消息的宫长月,也知道,这风平浪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罢了。恐怕到了父皇驾崩之后,那惊涛骇浪便会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 不过,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畏惧。 宫长月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眼中一片沉寂,波澜不惊,看得旁人也忍不住心安起来。 这时候,荣禄匆匆走近她,一边还压低声音呼道:“殿下!殿下快过来!陛下醒了!” “醒了?”宫长月侧过身,连忙朝着承元帝的龙榻走去。 她走到龙榻旁,便刚好看到承元帝被一个小太监扶着坐了起来,有些吃力地靠在那里。 “怎么起来了?”宫长月皱起眉头,凌厉的目光顿时扫过扶着承元帝起来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对上宫长月冰寒的目光,吓得当即跪下,哆哆嗦嗦地小声回答道:“是陛下……是陛下要奴才将他扶起来的!” 龙榻上靠着的承元帝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摆摆手,眼睛半眯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着宫长月,咳嗽了两声,道:“是朕让他扶我起来的,长月,你也不要责骂这个奴才了。” 宫长月看着承元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那个太监退下去,才走到龙榻旁边坐下,无奈地看着承元帝:“父皇,您应该躺着好好休息的。” 承元帝却轻轻摇摇头:“朕的身体,朕知道,恐怕,今晚是……挨不过了。” 宫长月的瞳孔骤然一缩。 承元帝颤巍巍地伸出手,那手背上层层干瘪的褶皱,让他的双手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苍老过。他将手轻轻放在宫长月的手背上,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长月,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宫长月点点头,声音压低,听不出任何情绪:“一直都准备着,父皇您一……便会立刻传消息出去,林将军的人,就会包围皇城,稳定大局。而凤泣……还有我的人,都已经在宫里面布置好的,到时候,就算是发生什么情况,都能够很好应付的。” 宫长月想了想,还是觉得将自己也安插了人进来的事情,告诉了承元帝。 她安排进来的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宸楼的那些精英。她在前些时间便将这些人安插进了凤泣,在凤泣中给了他们一个名符其实的身份。不过他们行动的时候,还是与凤泣分开的,毕竟他们从来没有一起配合过,如果硬是要强行拉在一起,恐怕不是强强联合,而是弄巧成拙了。 如果不是有这些宸楼的精英在,恐怕宫长月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完全放下心来。 比如她之前说的那位林将军,乃是掌管了墨国三分之一兵权的大将军,只要他决定了要站在哪边,那么争夺也没有意义继续了。虽说这位林将军对承元帝一直是忠心耿耿,但是却不能完全保证他也能够对宫长月忠心耿耿。 所以宫长月虽然决定暂时相信这位林将军的话,但是暗中还是留了一手。 逼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仅会出动整个宸楼的力量,包括道宗,也会成为必要时候的王牌。 承元帝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女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掌握了一股不小的势力,所以也并没有对宫长月的话表达出太大的惊讶。他放心地眯起眼睛:“那就好,父皇……相信你。” 不过说了几句话,承元帝便已经是一副累极了的模样,闭上眼睛小憩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而在这个时间当中,宫长月是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动弹的。 承元帝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唤的,却是荣禄的名字:“快……去!把遗诏……拿来!”承元帝说得格外吃力,声音断断续续的。 荣禄看到承元帝的这幅模样,顿时大惊,连忙应了好几声,才慌慌张张地朝外跑去。 他刚刚在陛下的眼中……看到了……死亡的色彩。 即使是荣禄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太监,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也忍不住慌了神。不过荣禄毕竟还是跟在承元帝身边这么多年的大太监,他出了门,看了看四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虽然他现在的平静,只是表象。 但是荣禄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慌张。无论是后宫还是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边的动静。要是自己的慌张被别人看在眼里,恐怕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陛下,命不久矣了。 荣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惊恐压了下去,然后一步一步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他早就将遗诏,放在那里了。 宫长月也看到了承元帝此时的不一样。 她之前听承元帝说,恐怕挨不过今晚了,心里就已经开始有些慌了。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承元帝竟然是连这么一会儿,也挨不过了…… 承元帝叮嘱了荣禄将遗诏拿来了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此时,承元帝的脸上,泛起了一种不一样的色彩,他原本灰白的脸色,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红润。但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承元帝这不是重病已经开始好转了,现在这个模样,是回光返照。 “父皇!”宫长月伸出手,狠狠攥住承元帝抬起来的手,眼中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长月……快!快将消息发出去,让林将军……快!父皇已经……父皇已经……”承元帝急忙说着,突然就大口喘起气来,还没等宫长月伸出手,承元帝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父皇!”宫长月一向平静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承元帝吐了血之后,反而觉得好了许多,他反手握住宫长月的手,推开宫长月的另一只手,定定看着她:“长月!快一点!” 宫长月死死皱了眉头:“我知道了。” 她回过头,朝着某个无人的角落唤了一声:“宸耀!” “主人!”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宸耀的身影也很快如同星光聚集起来一般,出现在了那个角落。 “按原计划行事。”宫长月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宸耀注意到了宫长月语气的不同,他抬起头来讶异地看了宫长月一眼,才慢慢消失在了房间中。 他乃是狐妖,那速度就算是千里马也无法相比,所以让他来传递消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位林将军的人早就安排在了皇城周围,表面上已经作了伪装,只等着一声令下,便穿上战袍,冲出来,保卫皇城。 承元帝看到宸耀的消息,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反而稍稍放下心来。 他这才仔细地看了宫长月好久,笑着将手落在宫长月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这个孩子,一定要记得和父皇的约定,要……守护这个国家。” “嗯。”宫长月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闪动的水色光芒。 第183章 驾崩 当荣禄抱着装有遗诏的木盒匆匆跑回来的时候,还未跨进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嘤嘤哭泣的声音。 “陛下!陛下……”不少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哭着唤道。 荣禄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幸亏多年来的习武,才让他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站稳了脚跟。不过荣禄顾不得这么多,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看到那龙榻上躺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笔下,眼前顿时一黑,当即身体瘫软跪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他也记得,陛下驾崩前对自己说的事情……把遗诏拿来。 可是陛下,老奴已经将遗诏拿来了,为何您就这么……先一步而去了呢。 荣禄用膝盖挪动着,冲到了龙榻旁边,看到上面躺着的承元帝确实是没了气息的时候,顿时哭了出来:“陛下!陛下!”他一边哭一边唤道,手中还死死抱着装着遗诏的木盒。 坐在龙榻旁边的宫长月垂着眼眸,面部像是僵硬了一般没有一丝表情,但是谁都能够感受到,此时她身周的气息是多么的压抑,压抑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宫长月低头看向承元帝那张含笑而终的脸,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然后轻轻地将手从承元帝的手中抽了出来,将承元帝的手臂轻柔地放在他的身体两边,为他盖好黄色的锦被,就像是承元帝现在还有气息一般。 她最后望了承元帝一眼,才转过头对荣禄说道:“荣禄公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麻烦你好好照顾父皇的遗体。” 荣禄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时机,连忙抹去泪水,抬起脸来对着宫长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匆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守在了龙榻旁,手中还抱着遗诏。 宫长月这才站起身来,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有些不耐烦地冷声道:“好了,全都闭嘴,站到一边去。”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连忙站起身来,然后迅速退到两旁。 宫长月走出寝殿的时候,那些侍卫们仍然恪尽职守地站在原地,而她也在某几个小角落,发现了一些自以为伪装得很隐蔽地视线。 因为早之前宫长月就将寝殿里面的侍卫驱散到外面,只留下服侍承元帝的几个忠心的贴身太监宫女在那里,而她则是在承元帝寝殿到外面的这段路,安排好了宸楼人伪装的侍卫。 也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所以除了那些在寝殿里面的人和宫长月安排的宸楼的人,宫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承元帝已经驾崩了。 宫长月没有在意那些被派来打听消息的眼线,顺着走廊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才招手唤来宸耀。 宸耀很快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情况如何?”宫长月沉声问道。 宸耀点点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林将军的人也刚刚到了皇城城楼,现在大概正在争夺城楼掌控权,等到信号发出来的时候,一切就完全妥当了。” 宫长月点点头,与宸耀一起走到露天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就见到西边的天空咻地窜上一颗红色的信号烟火,现在虽然天色刚刚暗下来,但是这信号烟花也非常地显眼。 宫长月一看到之后,便立刻转身往回走。 “宸耀,去通知宫中安排的凤泣那些人,准备开始行动了。”宫长月一边迅速地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宸耀吩咐道。 宸耀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宫长月的身后。 今天夜里,宫中的所有势力都将会来一次大洗牌! 宫长月匆匆走进承元帝的寝殿中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扬着尖细的声音冲了出来,悲鸣般嚎道:“陛下……驾崩了!” 这一阵哭号,如此响亮地响彻了整个后宫,整个后宫顿时闹了一个人仰马翻,各个妃子,无论品级大笑,都提着裙子,朝着承元帝的建章宫奔来,还有几个皇子公主,也匆忙朝着这边而来。 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各个大臣们最近都比较安分,除了个别极为离谱的还在烟花之地流连,其余的都呆在了家里,谁知道这么快就接到了陛下驾崩了消息。 没有任何停滞,他们换上官服,便坐着府中的马车,迅速朝着皇城赶去。 赶到皇城正门的广武门的时候,众臣却纷纷愣了一下,因为他们看到城楼之上的御林军,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不是林将军吗?”一个大臣指着城楼上站着的某个人,惊呼出声。 不过他们的入宫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盘查比以前更加严厉了,各怀心思的众臣也发现了今日的皇城之中,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大臣们赶到建章宫外的时候,除了少数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其余的大臣,就算是一品大员也被拦在了外面,建章宫的承元帝寝殿中,跪着的都是宫妃、皇子还有公主,而其他的太监宫女,只能跪在边远的角落。 皇贵妃娘娘乃是目前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人,所以她理所当然跪在了前面,而她的两旁,则是如贵妃和德妃,其次才是另外的四妃。四妃之后,便是皇子公主,其次才是那些品级低的宫妃们。 众人跪了一地,唯有一个格外醒目地站在龙榻旁边,那就是宫长月。 其实宫长月站在这里的时候,如贵妃便向她发过难,如贵妃早就看不惯宫长月这个嫡出的长公主许久了,此时逮了这个机会,还不迅速泄一下火? 谁知道她那句“长月,就算你是凤王,但陛下毕竟还是你的父皇,你如何能够见了你的父皇不跪……”刚刚出口,宫长月冰冷的目光就朝着她扫来,让如贵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噤了声。 结果,没有一个人敢斥责宫长月此时的行为。 过了许久,众人的哭嚎声渐渐弱下去的时候,宫长月才唤来荣禄,将他手中的木盒打开,将里面明黄色的遗诏拿了出来,然后对着众人,淡淡道:“父皇在驾崩前一个月,留下了遗诏。” 她的一句话,顿时惹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众人虽然对承元帝的逝去感到了一些伤心,但是,在他们心中更加重要的却是,接下来继承大统的将会是何人,这将关乎到他们甚至他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宫长月一眼扫过,看到这些人的目光,便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很平淡地说:“跪着接旨吧。” 说着,她抖开了遗诏,先是自己扫了一眼。 她之前并没有看过这份遗诏,所以此时在第一次看到这遗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双手抓住这份遗诏,沉着声音,语气中的郑重,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朕,近来深感时日不多……”她一字一句读着,这速度让所有人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终于,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令三皇子宫慕离,继承皇位。但介因三皇子年幼,特命凤王宫长月辅政,为摄政王。” 宫长月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如贵妃是第一个跳起来的人,她愤怒地指着宫长月:“是你!这份遗诏一定是你私自撰写的!陛下怎么可能会让那个小小的三皇子即位!更让你来当什么摄政王!” 如贵妃几乎快要气疯了,她完全不想相信这份遗诏的真实性…… 她的凌峰呢?她的凌峰可是大皇子!为何她的凌峰不是继承皇位的人! 如贵妃另一边的德妃虽然没有像如贵妃这样大惊小怪,但也是在一旁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垂着眸很是平淡地说着:“是啊,凤王殿下,遗诏这事,可是不能乱说的。” 她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的平静,但是,她那被锦帕遮住了的手,早已经暗暗捏紧成了拳头,一双被眼皮掩住的双眸之中,更是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而位份最高的皇贵妃,反而站在中间迟迟没有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显出几分与世无争出来,与她平时深居简出的行径倒是相得益彰。 宫长月等到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把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才抬起眼,冷哼了一声,抖开遗诏,指着最后的那个大大的红印:“这份遗诏,乃是父皇亲述,最后还盖上了玉玺,尔等是想要质疑父皇的遗命吗!” 她越说到后面,音量就越高,最后的态势,竟是咄咄逼人,宛若出鞘的锋利宝剑,那锋芒,让人简直不敢逼视! 她的话音一落,寝殿外面立刻窜进一列士兵,个个都是装备精良,身上满溢着杀气,很快就站满了寝殿的每一个角落。 站在前方的如贵妃看着这突然包围起来的人,哆嗦着手指,惊声叫道:“你……你这是对陛下遗体的大不敬!”她咋咋呼呼的,完全失去了贵妃的仪态。 宫长月目光淡淡一扫:“这些人,是来保护父皇的龙体的。”她说着,还在“保护”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这一下,所有人都没有话说了。 这一个保护,可谓是名正言顺,毕竟,面前这位,可是最新任命的摄政王! 第184章 林易 所有人都不得不偃旗息鼓,如果他们再如此分不清场合闹下去,那可就真的趁了面前这位“摄政王”的意了,人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马就可以找到理由把你抓起来,治你个对龙体大不敬的罪,那可就真的是必须吃下去的哑巴亏了! 在场的这些人,要么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要么是在后宫勾心斗角的美人蝎,要么就是根本不敢触及宫长月的锋芒的,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一时的安静,并不代表他们永远都会保持安静,因为新帝的人选,牵扯着他们的利益,绝不可能因为这一纸诏书就这么容易妥协的。现在承元帝刚刚驾崩,新帝就算想要登基,也要等到国丧过了之后,这么一段时间,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也能够暂时接受宫长月这个摄政王的存在,因为她本来正式的身份就是凤王,就算目前没有掌握什么实权,但从身份地位上来说,也是承元帝之后的第一个人,所以他们心里也没有什么不平衡的。 尽管众人都有了相同的意见,但还是有人心有不满的,比如说这位骄纵蛮横的如贵妃。 她本生就是一个性子比较急的人,哪里等得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虽说对承元帝的逝去感到十分的悲伤,毕竟已经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但是她更加渴望的是权利和地位! 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立马登上龙椅,成为将来这墨国的主人!而她,也将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到时候,可没有什么人可以压在头上,给她脸色看了! 如贵妃幻想着那样的生活,就觉得惬意不已。 之前如贵妃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但这念头毕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算太成熟。可是,她身边偏偏有一个扇阴风点鬼火的……德妃。 德妃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坐当渔夫,要看着他们鹬蚌相争,然后自己得利,将自己的儿子推上这个位子。她很聪明,对如贵妃的心思也非常的了解,便旁敲侧击了一阵之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鼓动她。不过她的鼓动倒是十分的隐蔽,如贵妃没大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心中那个刚刚萌芽的想法,倒是被德妃鼓动得膨胀起来。 在承元帝重病时期,她便秘密招了父亲来商讨这件事情,谁知道她的父亲严厉禁止她有着这样的想法。 “我们必须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然在那些文人口中,便是谋朝篡位,而我们的实力,还没有大到压倒整个墨国舆论的地步,所以你最好趁早给我收了这个想法!”虽然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为了贵妃娘娘,但是在关乎家族存亡的这种大事上,如贵妃的父亲还是看的非常清楚,毕竟已经是政坛老狐狸了,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擅自行动,而他自己也没有打算要就此罢手。 如贵妃虽然骄纵蛮横,但从小她父亲对待她还是比较严厉的,所以她就算现在成了贵妃娘娘,心中对父亲的那份惧意也没有消散。因此,当她的父亲如此严厉地警告了她之后,她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如贵妃纵使心有不甘,但真正被气得吐血的却是德妃。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谁知道她努力了这么久,全部做了白功!现在人家一句“不要轻举妄动”,她还不是只好罢手? 而她自己是没有那个能力来亲自参与这么大的变故的,她的家族虽然在都城势力不小,但比起如贵妃的家族就差远了,目前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一员罢了。 最后,德妃咬碎了银牙,却只能将不甘咽下。 承元帝驾崩数天之后,隆重的葬礼在墨国都城皇宫之中举行,文武百官密密麻麻地站成了一片,宫妃皇子们身披缟素,愁容满面,嘤嘤哭泣着。繁琐的葬礼传统习俗一一结束之后,由七十二个人抬着的金丝楠木所制的梓棺,被抬出皇城大门,送葬队伍穿过了都城的各条大街,两旁身穿素衣的百姓跪了一地,然后送葬队伍直直朝着皇陵而去。 因为按照墨国的传统,若不是非常特别的时候,新帝登基,一般都是在先帝驾崩的一月自后,方可行登基大典。不过之前在承元帝的葬礼之上,宫长月在所有人的预料未及的时候,将承元帝的遗诏大告天下,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也没有明确的律法规定必须要在葬礼之后才可宣读遗诏与新帝人选,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统习惯罢了,宫长月自然是不会遵守。 也因为有了这么一出,宫慕离虽然没有正式搬入建章宫,但宫内的太监宫女,与各个大臣,已经开始称呼他为陛下,称宫长月为摄政王殿下,尽管有很大一部分人相当不愿意说出这句话来。 现在各方势力都是按兵不动,其实若真的只有宫慕离这个小小的没有任何依靠的三皇子孤身一人,那么其他人自然不必忌讳什么,就算宫慕离再聪明,也只有在强大的势力下碾压成灰,在短短享受到了皇帝的待遇之后,便即刻会被赶下龙椅。 可是,现在宫慕离身边偏偏站在宫长月这么一个人。 现在所有人对宫长月,都是看不透的。以前这位摄政王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就有很多传言,将这位硬是描绘成一个花痴草包般的人物,可任何人见了她的真身,都不会这么想。而且,有着如此气度,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难掩的霸气,而且她的性别还是一介女子,恐怕任何人说宫长月是再平凡不过的,他们都不会相信。 众人不敢小看宫长月,却摸不清她的实力,不过众人倒是已经知道,宫长月身为凤王的时候,便可以掌握墨国最优秀精良的凤泣组织,那必定会成为她手中的一大利器。而承元帝驾崩的那一天,众臣在城楼上见到的林大将军,也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不过,他们现在的按兵不动,却是为了以后的波涛汹涌。 这日,宫长月穿了一身素白的孝衣,坐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而正上方坐着的,是同样穿着孝衣的宫慕离,只不过摆在他面前的就不是奏折,而是功课了。 宫长月从承元帝重病起便开始处理这些奏折,所以现在也不算太辛苦,颇为得心应手,没过多久,那些没用的奏折就被她丢到一边,而这些重要的,则被她用朱笔在后面作了批注,并且写出了精辟的意见。 因为最近是国丧,所以奏折并不算太多,而且近日来宫长月一直都没怎么休息过,所以宫长月没过多久就将面前的这些奏折全部处理完了。 合上最后一本,宫长月在一旁宫女端来的水盆中净了手,将水渍擦干之后,才站起身来,朝着宫慕离走去。 宫慕离正在专心致志的看书,并且正在为书上的某个问题而纠结,倒是没有发现宫长月走到自己身后来了。 “想法如何?”宫长月冷不丁地问道。 已经习惯了宫长月这种提问方式的宫慕离这次倒是没有吓到,而是笑呵呵的回过头,对着宫长月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阐述而来:“不过这一点,我却有些不懂呢。” 他说着,指着书上的某一列的一行字。 宫长月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着眉:“你现在还在自称我?” 宫慕离一愣,很快讪讪地笑了笑:“还有些不习惯,所以……” “你没有很多时间,慕离。”宫长月沉声道。 宫慕离神色一凛,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最大的挑战还没有到来,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宫长月微微颔首,对宫慕离的态度十分满意。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俯身行了礼,才对上方的两人道:“陛下,摄政王,林将军来了。” 宫慕离并不大了解这些事情,便眨了眨眼睛,望了望宫长月,见宫长月颔首,才故作老成地稚气唤了一声:“宣。” “宣林易林将军觐见……” 一个身披铠甲,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从殿外走进来,然后单膝跪下:“参见陛下,摄政王。” “免礼平身。”宫慕离道。 “谢陛下。”林将军站起身来,威猛挺拔的身子犹如一座小山。 宫长月站在一旁,淡淡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将军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扫了四周一圈。 宫长月懂他的意思,便拂了拂手:“都出去吧。” “是。” “那大皇姐我……朕……”宫慕离抬起头。 以往,他并未参与太多这种事,此时便也没想着要在旁边听这等大事。 宫长月却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虽未看着他的眼睛,却毋庸置疑地说道:“坐着吧。” 宫慕离只有合上手上的书,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了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么重要的谈话,心里有些紧张自然是难免的。 林将军对宫慕离的存在也没有太大的异议,虽然这只是他与那位摄政王的交易,而他也确实没有太将这位新帝看在眼里。 “齐家派过人来找我。” 第185章 早朝 齐家,墨国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在朝堂中拥有错综复杂的纽带关系,而现任齐家家主的女儿,正是后宫中那位骄纵跋扈的如贵妃的父亲,也是如贵妃能够如此高傲的最大依仗。 齐家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虽然每个人都没有明确地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盘算着什么,不就是想把家主的外孙推上皇位,家族之势便可以更上一步了吗?到时候齐家便是天子外戚,谁都招惹不得的! 而齐家来找林易,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不就是想得到林易的支持吗?齐家虽然有权有势,钱也不缺,但在军队中的话语力还是不够,若是他们能够拉到林易大将军到自己的阵营,那可就真是什么都不愁了,就坐等皇位从天上掉下来了。 可是,这林易之前乃是承元帝的心腹,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归于他们麾下呢? 之前齐家的隐晦邀请就被林易拒绝了,而齐家想要拉拢林易的事情也传到了承元帝的耳中,齐家是一个承元帝十分忌惮的势力,所以承元帝并不敢过于动摇齐家的根基,只是小惩了一下,警告了他们。齐家也知道自己算是触碰到了承元帝的底线,如果再不顾忌,承元帝不顾一切都会出手将他们除掉。于是他们收敛,不敢再过于嚣张,安分了好些日子。 可是现在承元帝一死,齐家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皇位嘛,遗诏嘛,又不是每一位千古贤君明君都是靠着正常手段坐上皇位的,有不少千古明君弑兄杀父,舆论一开始还颇有微词,但是后来为国家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所有的谴责都变成了赞美,而弑兄杀父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也被认作小小的瑕疵。 既然如此,夺个皇位又如何?只是将你们囚禁起来,终身不得自由,可不是仁慈得多? 于是齐家是非常大胆地向林易再次提出了邀请,而且这一次的邀请并不算隐晦,还十分明确地说出了可以许诺给林易的好处,比如说什么异性亲王,三千美女,金银无数之类的。 在他们看来,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总会有这么一样东西,会打动林易。 而且齐家认为林易不可能将这件事情随便乱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承元帝那么信任他,敢把兵马大权交到他一个人的手上。为了避免被人误会有谋逆之心,林易肯定会对这件事情保密的。 谁知道,他们大大地失策了。 林易不仅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还将这件事捅到了摄政王宫长月的面前! 不过宫长月倒是不大讶异林易的行为,她清楚这位大将军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于是她挑眉,很平淡地反问:“哦?那又如何?” 这下,愣住的反而是林易……难道这位摄政王就没有一点担心吗?难道她不会害怕自己会答应齐家,从与她同一战线转而与她对抗吗? 宫长月看出了林易的疑惑,她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在宫慕离手边的一大沓书中,翻出一本厚厚的古书,然后轻车熟路地翻到某一页,将它放到宫慕离的面前。 “好好读读这篇文章。”她对宫慕离说道。 宫慕离也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哦”了两声,然后拿起那本书,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宫慕离一边读着书,一边想着刚才大皇姐与林将军的互动时,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丝明悟,突然有点明白大皇姐会这样做的原因。 这便是为帝之道?宫慕离在心里默默道。 宫慕离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大皇姐,不仅仅是一个气场强大,实力强大的人,她更是一个,将帝王之术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天生王者。 这是天赋还是…… 宫慕离心里并未觉得自卑,而是生出一种浓浓的向往……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也要像大皇姐一样! 有目标,才有进步。 宫慕离的心中,本来就高大无比的那抹身影,变得凝实了几分,也让他更加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从此之后,宫慕离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话题暂且转回宫长月这边来。 她看出了林易的疑惑,很是淡然地解释道:“父皇相信你,自然是有他的原因,不是吗?” 林易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与其他掌握大权的人不一样,他不是出身将门名门,也不是什么天生将才,没有很高的天赋,他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不懈地努力。 不过现实,并不是只要他努力,就可以突破一切障碍的。 这个世间,有许多东西,是你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因为,你没有触碰这些法则的权利。 本来,他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被残酷的现实所埋没,然后碌碌无为终身,当个不显眼的平凡人。 可是,他偏偏遇上了尚是太子的承元帝。 承元帝放弃了那些有着深厚背景的人,放弃了那些天赋卓绝的人,却偏偏选中了他。连林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入了太子的眼,当时的他,迷糊得很。 后来承元帝不是太子,而是皇帝了,而林易也成为了将军的时候,林易向承元帝问出这个问题,承元帝才大笑着告诉他:“真正的大才,不是因为深厚背景和天赋卓绝才成功的,而是因为肯拼肯努力,朕当初在你的眼中,看到了这种精神。所以,不是朕选择了你,而是你让朕选择了你。” 林易恍然大悟,从此之后,更加拼搏努力,终究成为一代大将军,名震天下。 承元帝对于林易来说,是亦师亦友的人,也是林易最尊敬的人。因此,林易曾经发誓,这一辈子都要效忠陛下! 林易没有想到,承元帝竟然走得如此之快。 得知承元帝活不了几天的林易,一个堂堂的大男子汉,一个在战场上抛汗水洒热血的铁血军人,却在承元帝面前哭得像个小孩。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易永远都无法忘记陛下在生命最后的日子中对他说的话…… “阿易,朕知道,你是一个尊敬强者的人。朕,不是强者,但朕的女儿,却是当之无愧的强者,若是她能够让你佩服,你定然要忠诚于她一生,你……能够答应我吗?” 虽然林易并不大相信一个不足二十的少女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人,但他还是答应了。 之前的守卫皇城,算是他对承元帝的忠心,但是接下来,林易却要看看这个少女,是否值得他的忠诚了。 于是他来了,站到宫长月的面前,试探她。 现在,他听到宫长月的话,沉默了。 最后,他将承元帝驾崩前对他说的话对宫长月重复了一遍:“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我的尊敬和忠诚。” “好。”宫长月微微颔首,没有过多犹豫,她也信奉这种实力至上的信条,她也一向是用自己的实力,让别人臣服的。 说罢,宫长月就绕过宫慕离面前的桌案,顺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来到林易的面前,然后抬起眼,平静地望向他。 “你所谓的值得,是什么?”宫长月问。 林易却摇摇头:“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看清楚的,我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但是您若是想要得到我现在的尊敬和忠诚,就请在这里打败我。” 宫长月讶异地抬眼,没有想到林易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打败他?这种事情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宫长月皱了皱眉毛。 林易看到她的表情,却误以为她是觉得这个要求过于苛刻了。他转而想到面前这位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从自己感受的气息来看,也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内力,便改了想法:“可能要打败我对你来说有些为难,那就……” “不用,就打败你好了。”宫长月也懒得弄那些麻烦的东西,快点搞定林易,自然是一件好事。 林易却因为她的话怔愣了一下……难道这位摄政玩殿下,也是习武之人?不过他怎么看不出来呢? 要说林易的武功,那也是绝对不低的。要知道,作为一个将军,单单有谋略战术是不行的,他还必须要拥有强大的武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才能够让他的士兵信服。所以,林易当年苦练的不仅是那些战略战术,还有武功。 如今,他虽然不清楚自己的武功究竟到了一种什么境界,但很多江湖人士都不是他的对手。至少从他登上大将军之位之后到现在,还未曾有过败绩。 所以,林易是有理由自傲的。 但是在宫长月看来,自己要打败林易,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过就是抬抬手的时间。不过,这会不会太欺负人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位大宗师,怎么能够欺凌弱小呢? 原来,在宫长月的眼中,堂堂墨国林易林大将军,掌握着墨国数万兵马的大将军,却是弱小之辈。 宫长月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的,她不愿欺凌弱小,想了想,便从桌案上抓过一张纸来,将它捏在手上,然后对林易说:“你今日若能够从我手中将这张纸抢过去,就算你赢。” 林易震惊地瞪大了眸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宫长月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她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宫长月看到林易的表情,却以为他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困难,便加了一句:“只要能够抢过去一点,就算你赢。” 林易这下合上了嘴巴。 他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并不是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真的。所以,他选择了摈弃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不敢再小觑宫长月。 他从气息上感觉到宫长月不过是个普通人,却是有两个可能性的……第一,这位摄政王宫长月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是堂堂嫡长公主,从小生活在深宫之中,学习的是宫廷礼仪、琴棋书画,并未解除过什么武功。这第二,便是这位摄政王的武功,要比他林易高,而且高出很多,高到他根本就感知不到她是一个有武功的人,说明她的境界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地步,已经返璞归真,他自然感觉不到了。 宫长月太自信了,她那充满了自信而且高傲的眼神,仿佛睥睨天下的君王,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该在她的面前臣服,她是如此的高高在上。 她的这种眼神,是属于强者的眼神,拥有它的人,绝对不会只是一介普通人。 也因为这个缘故,林易隐隐觉得,在自己的猜想中,恐怕第二点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林易能够从一介小兵,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大将军的高位,其中也许有已逝的承元帝的推动,但林易所需要付出的努力,也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更重要的是,他从未认输过。 现在,自然也是一样。他,是不会认输的。 不知不觉,林易眼中燃烧起犹如熊熊烈焰般的战意……就算自己打不过她,但一张纸,还抢不过来吗? “开始吧!”林易摆出一副临阵以待的姿势,身上的每一个沉睡的细胞似乎都在此时活了过来,他大声喊道,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宝剑,如此锋利而且充满了战斗的欲望。 “好。”宫长月微微颔首,捏着那张纸的手指也随之松开,单薄的白纸立刻摇摇晃晃地朝地面落去。 这时候,林易闪电般探出手,朝着那张纸伸去,眼看就要抓到这张纸,但宫长月却是神色未动,一副淡然漠视的模样,完全不将林易的这一手看在眼里。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长月的手已经到了林易的手旁,在林易就快要抓住那张纸的时候,宫长月不过伸手轻轻一拂,那张平凡普通的白纸就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一般,在宫长月灵活手指地操纵下,轻巧地脱离了已经快要触碰到自己的林易的手指,伴随着宫长月的动作,慢悠悠地飞到了宫长月的身边。 林易自然不可能就此放弃,他也知道刚才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于是他在宫长月轻轻松松拈走那张纸之后,双手立刻转变了方向,追随着宫长月的手而去。 他也不弱,双手的速度很快,在半空中形成了淡淡的残影,至于他的双手,已经因为过快的速度而已经模糊了线条。 不过,他还是没能够成功,宫长月手动都没有动一下,但是那张纸偏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一般,绕着宫长月的身体轻飘飘地飞舞着,却始终没有落到地面上。 宫长月的实力达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完全可以真气外放,操纵身周的气流,自然也能够操纵这张纸。 林易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抬起眼来看着宫长月。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这股压力,如此强势地碾压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心中,也随之有了一种根本战胜不了面前这个人的感觉,尽管她不过是个女人,尽管她还不及二十岁。 太强大了…… 林易心中一边感叹着,却并未放弃,他执着地追寻着那张纸的踪迹,直到自己气喘吁吁,身上完全被汗水浸湿了,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堪堪停止。 林易因为双腿无力,差点没直接瘫软下去,但是他却硬生生憋着一口毅力,站直了身体,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宫长月看到他的模样……就算是累成这个样子了,也不会选择懦夫一样跪下或者坐下,依旧站着笔直,心中顿时一片满意。 等到林易终于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不用硬憋着站在原地,双腿还会发颤的时候,才抬起汗淋淋的脸,看向宫长月,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很……很强!” 直到此时,林易才油然而生一种佩服的感觉。 原来,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内功气息的少女,武功竟然是如此高强,自己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宫长月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赞美,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得意的,因为她一直都是如此优越,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所有人,所有人都会赞美她,阿谀奉承她,她早就已经对此麻木了。 “臣服?”宫长月扬了扬眉。 林易默了一会儿,便干净利落地跪了下来,以一种臣服地姿态跪在了宫长月的面前:“微臣林易,见过摄政王殿下,甘愿为摄政王殿下,肝脑涂地!” 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直到很久以后,林易无比庆幸今天这一瞬间的选择,因为,他见证了一代传说名扬天下的整个过程! 当然,如果只是如林易之前所说的,只是一时的臣服的话,林易是断然不会跪下来,并且说出来那四个字的。 那四个字,就算仅仅有四个字,也足够证明一切,包括林易的态度了。 他是真的在向宫长月臣服,彻底臣服。 林易以前并不相信会有这么一个人,在你见识了她的气度之后,便能够让你在短短的时间内,彻底佩服她,为她惊叹。就算是曾经的承元帝,也是在多年以来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这点点滴滴的支持下,才换来林易死心塌地的忠诚。可是宫长月,只用了这么短短的一瞬。 沉寂多年的林易的心,突然重新沸腾起来,他找回来当年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似的! 宫长月点了点头:“好了,你出去罢。” “是!” 等到林易出去之后,宫长月回过头,迎上的却是宫慕离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 宫长月淡淡看向他,顺便说了一句:“以后,你的学习课程中,就加上一门武功吧。”她看到了宫慕离眼中的那种渴望。 宫慕离忙不迭的点头。 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对大皇姐的了解,还是这么的浅薄。而且,要真正完全了解大皇姐这个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如此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也距离承元帝驾崩之后一个月之际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这日,宫长月以摄政王的名义,召开了承元帝驾崩之后的第一次早朝。 虽然因为承元帝的驾崩,早朝停了许久,但是相关处理的政事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些事情都是以书面的形式呈到宫长月面前,由宫长月亲自批阅的,所以墨国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所以,宫长月此次决定重开早朝,归根结底,也就是为了一个月之期过了之后,必须解决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登基大典。 宫长月的心思,朝中那些老练的大臣们,自然也知道。 摄政王要重开早朝的消息一传开,便有人开始打听消息,想要知道某些重要人物对此的看法,避免自己在之后的皇位争夺中站错队。 皇位争夺?没错,所有人都知道,一场风雨,一场无声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快要拉开序幕了。当然,也许,这并不是一场无声没有硝烟的战争。所谓战争,定然是有人会为之付出鲜血以及生命的。 不过,所有人都对此保留了态度,只有极少一部分交流了意见,大多数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我已经退隐江湖这种事情不要随便来打扰我”一般地漠不关心。 漠不关心?当然只是假象。 这个世间,并不是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真的。 所有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思考着究竟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够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才能够让自己更上一步,让自己能够享受到更大的权利和更多的财富。 无论这些人私底下是怎么想的怎么搞的,早朝还是如期举行了,而且按照宫长月的说话,以后这早朝,是天天都要保持的。 宫长月的身份不仅仅是摄政王,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凤王,先帝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无可比拟,所以她并没有按照习惯站在龙椅下方,而是让人在龙椅旁边安排了一张小一号的金椅,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她的这一做法,并没有什么大臣反对。 而宫慕离,作为先帝遗诏中选定的储君,自然也是必须参加早朝的。只不过,他还是储君,只要没有经过登基大典,他就算不得真正的新帝,所以他参加早朝的身份,是太子。 承元帝驾崩之后,还是举行了一场规模比较小的立储仪式,因此他这个太子的身份,是绝对名正言顺的。 在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得都红了眼。 也正是因为宫慕离身为太子的这个身份,所以宫长月让人在龙椅的另一边安了一张金椅,让宫慕离坐在上面。 两人一左一右,一张金椅,中间就是空荡荡的龙椅,也是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宫长月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滑过自己身边这张龙椅,眼中泛起极为隐晦,没有让任何人发觉的讽刺。 她的前世,何尝不是地位等同于皇帝?但是,她却怀抱着既要发展光大宫家又想要挣脱这种束缚的矛盾想法。 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在她看来,不过是种束缚,也是囚禁人的牢笼。 但是,现在却有如此多的人,愿意为了这个位置付出鲜血乃至生命。 这……是不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宫长月平淡地收回目光,对着下方的众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说话东拐西拐,她很直白地提起了登基大典的事情:“想必众位都清楚本王决定重开早朝的目的,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本王看来,一月之期过了,便可以正式筹备登基大典的事情,以让皇位不至于空荡太久。” 最近和宫长月这位摄政王已经打了不少交道的大臣们,都知道这是摄政王说话的习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总是直点中心,因此,他们此时听了这番话,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看起来模样和蔼,脸上总是一副笑呵呵表情的老大臣站了出来,恭敬地弯了腰,才道:“其实老臣以为,登基大典这件事,并不用操之过急。” “哦?为何?”宫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老大臣。 老大臣顿时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迎面而来,他的笑容不禁变得有些僵硬,一颗汗珠顺着他的发迹滑落,滴到了衣服上面,然后消失不见。 顶着这般压力,老大臣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摄政王殿下一直将政事处理得很好,此事自然不用操之过急了。” “哦,看来本王要谢谢你的赞美了。”宫长月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神经却是完全的冰冷,连眼神都仿佛夹杂着冰渣子似的,扫向谁谁身上就得戳出一个窟窿。 老大臣讪讪地笑了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不少于他同病相怜的大臣同情地看了这位老大臣一眼……他们也觉得,与这位摄政王一起在这朝堂之上,真是压力倍增得紧呐! “其他大臣就没有什么看法了吗?”宫长月的目光扫过众人。 反对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刚才那个老大臣。 第186章 谏臣 没过多久,就有另外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和刚才那个模样和蔼可亲的老大臣截然不同,不仅长相蛮是刻薄,而且还是朝堂之上有名的“刺头”! 其实这个中年男人的品级并不算高,比起刚刚老大臣差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但是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就算是一品大员,也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因为,只因为,这个中年男人是一个有名的谏臣。 自古以来,谏臣都是规劝圣上,一心为国,刚正不阿之士,历朝历代,也因为有谏臣的存在,而让君主自律,政治开明。所以,墨国一直以来,都有不杀谏臣、不废谏臣之律条。 也因此,这个模样刻薄的中年男人,就算是所谓的人所皆知的刺头儿,但也因为身为谏臣,而一直未被杀头或者剥夺官位,只是总被一再降级。 他降级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先帝不是明君,听着这忠言逆耳,便靠这种方式来打压一下对方,让对方可以收敛一下。 其真正的原因是,尽管这位有名的谏臣经常提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并且帮助先帝少犯了许多错误,但是,他同样也有很多意见,是与先帝的决定相悖,其初衷还并不是为了墨国,而是为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 忘了说,其实这位谏臣,也是世家大族的一员,所以他的立场,往往是站在这些世家大族的方面来说的,先帝会这般降他的级,也是这么个原因在内。 宫长月之前了解了朝中大小官员的资料,也因为她过人的记忆力,而将这些资料全部都放进了脑中,所以她自然知道这个站出来的人是谁。 白杨,就是这个中年男人,朝中有名的刺儿头的名字。 他抱拳对着宫长月深深鞠了一躬……虽然态度比较桀骜,但是他的礼节因为生于世家大族而从小就被很好的教导,从来都不会再这方面怠慢谁。 “禀告摄政王,臣下以为,这个决定,不妥。”果然是有名的谏臣,一上来就很直白地直点中心,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也因为有这个人的出面,其他的大臣开始抱手旁观了……论口舌之争,恐怕无人能出白杨其右!他们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当然是坐山观虎斗咯!只是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摄政王殿下,要如何应对? 站在最前方的几个穿着朝服的老臣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中闪动着戏谑的光芒,仿佛此时正在看戏一般。 宫长月目光一扫,便将这几位大臣的表情放在眼里。 不过她并未动怒,而是转头看向白杨,很平静地问他:“不妥?是现在举行登基大典不妥,还是……”她抬起眼,目光凌厉如刀,划破了空气,带着一股凛然的冰冷之气,“你认为父皇选择的储君不妥。” 这场无形的没有硝烟的战争的激烈程度,不知不觉,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白杨当然不肯示弱,他道:“臣下并不是质疑先帝陛下选择的储君人选,而且站在整个国家以及老百姓的角度来看,三皇子……哦不,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恐怕年纪尚轻,无法担起整个国家的大任。而大皇子殿下,不仅年纪适中,而且文韬武略,样样出彩,为何不……” 白杨似乎无形之中,忽略了宫长月这位摄政王的存在。 说来也是,自古以来,都是以男子为尊,就像是龙凤龙凤,总是龙在上,凤在下。而朝堂之上,更是从未出现过女子!就算现在的墨国,女子的地位提高了许多,也曾经有凤王殿下站上前殿参加早朝的前例,但有一点……凤王和摄政王,两者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场的官员们,大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勉强接受凤王的存在,行,因为凤王就算地位崇高,但是在国家的大致决策方面,她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可摄政王就不一样的,摄政王的存在,就像是这个国家的第二个皇帝,这可不是凤王的地位可以比拟的!摄政王在国家决策方面,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所以,这些人怎么能够真正承认由宫长月这个曾经的嫡长公主、凤王,来担任墨国的摄政王这个事实呢? 宫长月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而是挑眉,带着些许讽刺的语气说道:“哦?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大人的话,竟然能够代表整个墨国和天下的老百姓了。” 宫长月一开口,就给白杨戴了一大大的帽子。 白杨一愣,当即深深鞠下身子:“臣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而只是站在国家以及百姓的角度拉来看罢了,臣下不愿见到百姓受苦,才大着胆子,向摄政王殿下说出这番话!” 白杨舌绽莲花,立刻将自己弹劾太子的行为,说成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其高尚的等级上升了不止一级两级。这一瞬间,白杨的身影仿佛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了。 宫长月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历代历代,并不是没有年纪幼小的新帝的存在,前朝那位有名的明君,不正是这样的情况?难道他让他的国家不幸,百姓痛苦了吗?”宫长月的声音随之拔高,也变得越来越严厉。 白杨摇摇头:“臣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臣下想说的是,虽然情况相似,但不同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他意有所指,却点到即止。 宫长月眸色一沉。 白杨趁机继续说道:“那些年纪幼小的皇子登基,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更加优秀的选择,但我墨国不一样,大皇子殿下如此优秀,绝对堪当新帝之位!”白杨掷地有声地喝出了最后一句。 白杨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犹如了平静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的湖水之中,他话音落下之后,朝中有大部分站出来都表示赞同白杨的话,而另外少部分人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还有极少部分人,决定在这场斗争中保持中立,不追求太多的利益,只要可以明哲保身就足够了。 所有的大臣,支持三皇子宫慕离的,恐怕就只有林易那么一个。而且这个林易,决定支持三皇子登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宫长月,他只不过是追随了宫长月的选择罢了。 坐在上方的宫慕离,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感受到了这种犹如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袭来的无助之感。 他被皇兄皇姐们欺负过很多次,他最爱的小猫曾经在他的眼前被他的皇兄虐待致死,他曾经因为把饭洒了一地,而被几个宫女扭打了一顿之后,被关进了小黑屋里。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初哭泣的模样。 但是,那些时候,他所感受到的无助,都没有此时这般强烈。 他脚下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心思深沉的饿狼,自己一个不注意,便会被他们撕咬拉扯,吞噬殆尽,然后,他的世界将只剩下一片黑暗,他便再也看不到大皇姐了…… 对了,大皇姐! 原本眼中的神色时压也压不住的慌乱的宫慕离,眼睛突然一亮,抬起头来就望向一旁的宫长月,眼底的那份迫切和渴望,是如此的强烈。 宫长月此时也正在看宫慕离,她想看看宫慕离在对上这种情况之后,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她看到了宫慕离的慌乱和无助,不过她能够理解,毕竟不是谁都像她一样,从小就在这样的教导下长大,这些权术,已经成为了她思想的一部分,成为了她的本能,而宫慕离,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自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所以,宫长月并没有觉得宫慕离的慌乱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也不过还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他所见过的世界还很小很小。 不过让她满意的是,在宫慕离看向自己之后,眼中那份一览无遗的慌乱很快就被压制下来,随后,他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冷静,比一个普通的成年人还要优秀。 不错!宫长月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然后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看来众位对此的意见很大,看来,还是本王的父皇,之前作出的选择有问题……”宫长月嘴边浮现一抹冷笑。 白杨明白宫长月这是在给自己扣上一个藐视先帝的罪责!于是他当即跪下,伏在地上,高声呼道:“臣绝对不是在质疑先帝陛下啊,臣只是为了墨国着想啊!” “白大人真是心系天下,一心为国。”宫长月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一句,随即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进行的口舌之争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众臣被她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也给吓了一跳,讶异地看了宫长月好几眼,方才摇摇头:“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那好,退朝吧。”宫长月拂袖,站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宫慕离。 宫慕离眼神迷茫,过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率先朝着后面走去,只是那脚下的步伐,有些轻浮,恐怕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发生了什么转变吧。 其实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对宫长月突然起来的宣布退朝,感到十分疑惑。 现在不是应该还在讨论是否应该让现在这位三皇子担任的太子殿下继承皇位的吗?怎么这位摄政王突然站起来就走了?难道是……临阵脱逃,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众臣看着宫长月潇洒离去的背影,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般,那种运筹帷幄的态度,真是让众臣讨厌得紧。 而摄政王宫长月的这种态度,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落荒而逃了。 每个人都疑惑了,只有宫长月是如此清楚自己此时究竟在做什么。 临阵脱逃,不敢再继续对峙下去?当然不是,恐怕就算是到了宫长月死了的那一刻,都不会出现一个人,可以让骄傲的宫长月,落得个临阵脱逃的局面。 宫长月是如此强大,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任何人可以侵犯她的尊严。 她会选择离开,自然也是如此……她没有太多的耐心与这些人费下去了,她看得出来,这些人恐怕也铁了心要将宫慕离将太子之位和新帝之位给撬下去,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不用作无谓的争取,直接用铁血手段镇压便是了。 宫长月所信奉的道理中,有一条,便是……实力为上,强者为尊! 既然你们不愿意承认,那就打到你们承认好了! 宫长月甩甩袖子,淡然离开。 接下来的早朝中,就算这些大臣们想要将话题引到立储新帝之事上来,宫长月都给不冷不热地掰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明白此时宫长月究竟是个所有想法,但是他们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之前在朝堂之上,还是一副叱咤风云,天下我有一般强势的谏臣白杨,没过两天就被人举报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犯的都是律法中的大罪。 这些自然都是宫长月的手笔,而且她这般做,还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找出了确凿的证据,这白杨,也确实在做这些事情。 其实做这样事情的大臣不在少数,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偶尔有那么几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但这样的官,绝对是屈指可数的。这些做了违背律法的事情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将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就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把柄,但是他们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在摄政王宫长月面前变成了一片透明。 因为有宫长月暗中推出去的确凿证据,白杨一案很快就结束了,白杨也被判了个三日之后斩立决。也因为白杨这个案子,牵扯出了好几个大贪官出来,而他们贡献出来的财富,也让国库好好充实了一番。 不过处理的这些人,都没有彻底触犯朝中几大势力的核心力量,宫长月也知道,狗急了是会跳墙的,到时候真的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第187章 齐家 所以她处理的这些人,不过就是为了给朝中这些人一个警告罢了。 宫长月的这次出手,十分迅速而且干净利落,从她手中流出来的证据消息,就算是朝中这几大势力为首的人,也自问没有完全掌握,就算是掌握的那部分,也没有宫长月这个摄政王手中的消息来得详细。 这样的事实,让朝中大臣不禁开始有些忌惮宫长月的手段了。 既然她都能够查到那些人的所有相关消息与证据,凭什么就料定她查不到自己的消息和证据呢?如果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到时候刀尖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特别是在林易也非常直白地表明了自己已经臣服于摄政王与新帝,并且决定支持他们之后。 林易号称掌管着墨国三分之一的军队,这并不是夸张的计算,而是十分保守的估计,真正的数量,恐怕一个林易,就能够号令半个墨国的军队,而且这些能够号令的军队中,大部分都是真正的精英,上过战场的好手! 宫长月拥有如此强大的助力,顿时让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们意识到,他们以为十分简单,很容易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已经变得很复杂,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轻易解决状态了。 他们真的甘心就此放弃吗?当然不。 现在在这些人的确是稍微收敛了,态度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轻视了,但是他们暗中筹划的,却是一场震撼天地的惊涛骇浪。 这日,大皇子宫凌峰,在他母亲的帮助下,夹杂在出宫省亲的宫女当中,偷偷溜了出去,到了他外公的府上,也就是齐家的大宅院。 这一次出宫之旅,让宫凌峰足足憋了一肚子的火,先不说自己那副狼狈不已的样子,就是说让他穿上女装,就已经让他难受得不行了。 他可是堂堂墨国大皇子,这整个皇城便是他的家,他为了出入自己的家,躲过那些侍卫的检查,居然扮成女人偷偷溜出去!这在宫凌峰看来,毫无疑问,是他的奇耻大辱! 而宫凌峰心中的愤怒,也很迅速地转移到了宫长月的身上。 早之前,他在得知父皇留下的遗诏中,居然放弃了他而是选择那个完全不起眼而且还渺小卑贱的三皇子作为储君,更是让他从小到大都嫉妒不已的大皇姐成为了独一无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他宫凌峰呢?却是提都没有提到过,完全被父皇给忽视了…… 宫凌峰不甘心!他心中是如此的愤怒!怒火燃烧着他! 宫凌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天,便一怒之下摔了自己寝宫中的所有东西,而且原本俊朗不已的脸也因为他心中的愤怒,而变得狰狞而且丑陋难看,那些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全部都被吓得不行,一个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好似宫凌峰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 宫凌峰当然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但是他发誓,一定要让宫长月和宫慕离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狠狠地摔下来! 其实宫凌峰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也有些刚愎自用,但他也还有有一点聪明的,他所发的誓言,并不是没有可能性,而且宫凌峰很清楚,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大! 因为他目前有朝中大半的大臣的支持,更是有他的外公家齐家作为他背后的坚强后盾!而宫长月和宫慕离呢?宫慕离这个从小生活在深宫中,更是丝毫不得宠的人,就算是皇子,也只有被忽略的资格,就说宫长月吧。 没错,宫长月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是尊贵无比的嫡长公主,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先帝赐了封号揽月,先帝对她的宠爱,可谓是铺天盖地,无人能及,在她长大之后,她更是继承了凤王之位,成建立的基础是什么?是先帝对她的宠爱! 宫凌峰现为了墨国所有人中,地位仅次与皇帝陛下的人。 但是,这些东西在可以有些不孝地说……先帝毕竟已经死了,那些东西自然不能延续下去。这位大皇姐就算是受过多大的荣宠,但她毕竟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能做多大的事情? 宫凌峰只觉得,皇位已经是唾手可及的了。 不过,他恐怕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从小到大,总是在大皇姐的凌厉目光下,吓得瑟瑟发抖。 反正宫凌峰在马车上想着宫长月落魄之后的模样,心中那因为换上女装而变得十分烦躁的情绪,也稍稍平和下来了一些,甚至泛出了一些喜悦,毕竟,这可是他从小到大都期望的一件事情。 宫凌峰到了齐府门口之后,下了马车,径直穿过守卫在两旁的侍卫……因为宫凌峰是秘密出宫,所以这些侍卫依然屹立在那里,并没有向他下跪行礼。 宫凌峰此时心情迫切,也顾不得这些礼节了,若是搁在以往,他早就叫人将这些藐视小觑他的侍卫们全部抓起来,狠狠打上几十板子了。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齐大人,本宫现在该怎么办呢?”宫凌峰皱着眉头,神色有些焦虑。 他刚刚因为幻想了大皇姐宫长月落魄的模样而好不容易变好起来的心情,在这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他还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恶劣了一些。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他……放弃? 宫凌峰立刻就摇了头……不可能,绝对不行!他是不可能会放弃的! 宫凌峰的外公却含笑摇摇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好似完全没有将宫凌峰的焦虑放在眼里。 “外公!”宫凌峰忍不住喊了一声。 宫凌峰的外公连忙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道:“你不要着急,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否则这就和我们齐家的行事风格不太相符合了。” “那要怎么办?”外公的话好似在宫凌峰的心里安了一颗定心丸,宫凌峰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并且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前的焦虑也很快地一扫而光。 宫凌峰的外公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冷光:“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将属于孙儿你的东西‘拿’回来!” “怎么拿?”这些宫凌峰有些不解了,他的确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当然是最简单的方法了……用实力,解决一切问题,扫平所有障碍!”虽然已经年纪这么大了,但是宫凌峰的外公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燃烧着的浓浓的战意,而且比起那些年纪轻轻的人来说丝毫不逊色! 此时宫凌峰的外公,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所有的锋芒都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外公,也让宫凌峰感到十分的兴奋,他顿时有一种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的感觉。 不过宫凌峰回想到刚刚外公对他说的这番话,很快就抓住了这里面的关键词。 将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外公这是要起兵造反吗?宫凌峰顿时大骇。 “不要想得太多,这东西本来就应该属于你,不过是被我们会拿回来罢了。”宫凌峰的外公很轻松地说道。 “是。” 而在宫凌峰这边的消息正在进行的时候,一个消息却传入了宫长月的耳中。 之前宫长月得知她的母亲,也就是先皇后的死因,并不是病死咋么简单,不知道有多少人传言,其实这位大人物,是中毒而死的,而凶手还传得有模有眼的的消息条件! 宫长月得知此事之后,便迅速派了人出去查探,现在,终于可以弄清楚整件事情了,而今日,在经过长时间的追查之后,宫长月也终于明白,当初杀害了瑞敏孝皇后的真正女人原来是…… 德妃。 宫长月收紧手,眼中被强烈的冷意所充斥着,她低声喃道:“德妃……” 就趁着这次机会吧,她会让德妃搭个顺风车,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德妃,她绝对不会放过! 宫长月也突然感觉,自己的行动,恐怕应该要加快了。 这日,已经得知了所有消息的宫长月正坐在凉亭之中,她的面前摆着一方古琴,宫长月此时心中烦躁不已,便伸出手去轻易抚弄了两下。只不过,因为她心情非常的不好,所以刚才拨弄琴弦弄出来的声音,充满了烦躁,也让人忍不住随之一起烦躁起来。 她还没在这凉亭中坐多久,就有宸楼的人翩然而至,落在凉亭中,站在她身后,开始向她回报今天宫凌峰突然溜出宫的事情。 “因为齐家有许多高手,如果贸然闯入,属下担心恐怕会被人抓住,所以只是看到那大皇子走进了齐家中,却并不知道大皇子与他的外公究竟说了些什么。” “嗯。”宫长月并不惊讶,毕竟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让她真正掌握所有事情的话,那她也就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将所有人都拿下便是了。 其实宫长月,也有很多方面需要考量一下。 至于宫凌峰在齐府说得那些话的内容,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和皇位有关系。宫长月知道,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种事情的。 第188章 烟雨 “你退下罢。”宫长月头也没回,淡淡说道。 “是。”这个来自宸楼的探子也随之离开了,只留下宫长月一个人坐在亭子中。 不过,她还没坐多久,就见外面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突然就下起雨来。雨量并不大,只是细细的毛毛雨,这些雨洒在宫长月坐着的亭子周围的湖面上,溅起点点的涟漪,才过了一会儿,这湖面上便升腾起淡淡的烟雾。 宫长月这清雅阁,本来就是整个皇宫风景最美丽的地方,此时被烟雾这么笼罩着,顿时多了一种如诗如画的感觉,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宫长月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下意识向四周看去,才发现原来现在竟然下起雨来了,看到周围美丽的景色,本来因为听到了刚才那个有关于她的母后瑞敏孝皇后竟然是被德妃下手害死的这个消息而变得十分烦躁的心情,也在看到这些景色之后,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宫长月站起身来,站到亭子的边缘,看到外面笼罩在烟雾中的美景,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一股淡淡的香风扑面而来,宫长月闻得出来,这是湖边那个花圃中种植着的各种鲜花的味道。她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举着一把纸伞,在朦朦胧胧的薄雾中穿行,慢慢朝着宫长月所在的地方靠近。 “是你。”宫长月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人朝着自己走来,“你怎么会过来。” 这个举着纸伞,穿着蓝色锦袍,在薄雾中翩翩而来的人,正是楼漠白。 自从跟在宫长月身边之后,楼漠白就整日看起来一副十分悠闲的模样,和他以前作为魔宗宗主时的那副深沉冷漠、高深莫测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 “你最近似乎有些烦躁。”楼漠白收了伞,站到亭子下面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宫长月如此说道。 宫长月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你似乎管得有点太多了。” 楼漠白轻轻笑出了声:“你不必随时都保持一种戒备的态度。”他说着,走到了宫长月的身边,然后突然俯下身来,距离宫长月很近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宫长月的连山。 宫长月顿时皱起眉头,朝后稍稍退了退。 “你不要靠本王那么近。”宫长月有些不大高兴地说道。 刚才那种感觉,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好似浑身都不自在似的,她从来都没有有过这样的感觉,刚刚楼漠白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她的觉得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 说来也是,宫长月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接触过太多和感情有关的东西,她在战场上是无往不利,她的身手很好,鲜少有人可以在武力上胜过她,她睿智而且心智强大,论计谋权术也鲜少有人可以骗过她。 但就是这样强大到似乎完全不可战胜的宫长月,在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了亲情,却从来不知,什么叫做男女之情。 而楼漠白,很敏锐地发现了宫长月此时表情出来的青涩,尽管她掩饰得非常好,但以楼漠白的眼力,还是捕捉到了这很浅很浅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楼漠白突然觉得心情喜悦起来。 在这种心情之下,楼漠白突然提议道:“今天的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宫去走走吧。” 这偌大的皇城虽然金碧辉煌,壮美宏大,但是在楼漠白看来,却是太过于死板,太过于墨守陈规,没有一点新鲜的活力。宫外的那些街道虽然嘈杂,还有点乱,但却充斥着一种新鲜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楼漠白总是喜欢往宫外走的原因。 他很久之前就想把宫长月也拉出宫去,但看到宫长月总是非常繁忙,而且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今日,却是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了。 “天气不错?”宫长月瞥了一眼外面的细雨蒙蒙,嗤了一声,“这也叫做天气不错?” 楼漠白勾起嘴角,处变不惊地笑道:“并不是要晴空万里,才叫做天气不错,所谓的‘不错’,终究是由我们自己所判断的。” 他说着,便伸出手出,抓住了宫长月的手腕。 宫长月还在思考刚才楼漠白说的那句暗藏哲理的话,倒是忽略了楼漠白现在的行为。 听楼漠白这么一说,宫长月也突然生起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想来便准备同意楼漠白的提议,侧过头却发现此时楼漠白竟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宫长月眉头一皱,神色顿时一凛:“放开!”她下意识真气外放,震开了楼漠白的手。 楼漠白反应得很快,顺着宫长月这股真气放开了自己的手,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伤,倒是宫长月这下意识的行为让他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你还真是……”他叹了一声,“那便走吧。” 他说着,走到亭外,撑开了手中的白色纸伞。 宫长月看到楼漠白脸上的那抹苦笑,突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震开他的手的行为是对是错。但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走到了楼漠白身边,站在了他一手撑着的伞下。 不知道为何,在宫长月站到楼漠白伞下的同时,她的心底,突然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为她撑开过这样一片伞。 这所谓的撑开一片伞,是有区别的,不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宫长月,出行的时候,若是碰上下雨,总会有人为她撑开伞,为她遮风挡雨。 可是现在楼漠白的行为,带给宫长月的感觉,截然不同。 从前世开始,她便被教导着,一定要学会自己承担,这个世界上她要面临的难题很多,没有人能够帮她承担所有,而作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帝王,定然要学会承担这所有。他们对宫长月的要求近乎苛刻,而宫长月也在这苛刻的要求中慢慢成长起来,从头开始,便一直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帮助,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她。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是同钢铁一般的,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自己的弱点,而宫长月也有自己的脆弱。 只不过,她的脆弱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到,都是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份脆弱,然后硬生生熬过去。 现在,楼漠白,竟然为她撑起了伞。 宫长月心神一恍,抬起眼来望向楼漠白,却发现楼漠白原来也在看她,她这般行径,正巧对上楼漠白的视线,然后深深地看进了楼漠白那双深不可测,恍若星空一般浩瀚无垠的黑眸之中。 宫长月的自律性很强,她不过是浅浅地沉溺了一下,便很快拔了出来,然后恢复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淡淡说:“好了,走吧。” 楼漠白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变得更加灿烂起来,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让他的五官都变得如此俊美生动,若是旁人见了,恐怕都挪不开眼了。 “好,走吧!” 两人穿过小桥,出了清雅阁,朝着宫门而去。 这一路上,两人都是步行,而有宫长月的下属过来,宫长月都是拂手将他们喝退了,然后与楼漠白并肩而行。 而且,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楼漠白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便将伞往宫长月那边稍稍倾斜,自己的肩膀则是露在外面,濡湿了一大片。 这恐怕是宫长月,两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宫长月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楼漠白的另一边肩膀扫过,神色未动,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现在的宫长月乃是堂堂墨国摄政王,现在新帝又一直没有登基,她自然就成为了目前墨国中地位最高的人,而且因为她只是摄政王,又不用像皇帝一样受到太多的束缚,守着森严的重重宫禁的侍卫们,看到她,还不是迅速退开,打开大门。 现在宫中这些侍卫,就算不认识宫长月,也能够猜测得出,能够有着这般气度,而且习惯性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的女子,定然就是摄政王了。如此,他们还敢挡宫长月的脚步。 所以,没过多久,宫长月与楼漠白就很顺利地从皇宫的侧门走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现在正下着雨,所以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人,大家都去避雨去了,不少的小摊贩也都收了起来,只有那些店铺还在营业,只不过看起来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这种情况,让周围看起来都非常的清净,也正是这种清净,让宫长月觉得舒心不已。 宫长月与楼漠白走在一起,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并肩在一起散步,顺着街道,沿着护城河,看着那青柳垂岸,感受着清风拂面,慢慢地行走着。 繁华热闹的墨国都城,鲜少地露出了她平静柔美的一面,烟雨蒙蒙下的墨国都城,美得就好像一幅画似的。而随着宫长月与楼漠白在都城中的每一条街道上缓缓穿行,也让这幅烟雨蒙蒙的都城画卷,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快点,追上他!”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嘲杂的声音。 没过多久,前方街道的拐角处,就冲过来了一群人,看衣着打扮,以及手中握着的刀剑,应该都是江湖人士,而这些江湖人士,顶着雨,就在这安静的街道上,追杀着一个女子。 其实这个女子,说来也是宫长月认识的人……正是洛阳苏家的二小姐苏如梦。 宫长月认识她,只不过是作为公子钰时候认识的,而且她也只是零星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子,和自己同样来自现代,至于她的慕言,在宫长月的脑海中就十分的模糊,至少宫长月是眯着眼睛看了这个狼狈逃窜的女子好几眼,才认出来原来她就是苏如梦的。 不过当初宫长月作为公子钰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面具,就算在苏如梦的某些小心思下刻意接触过宫长月,她也认不得现在摘了面具的宫长月,更何况现在的宫长月还穿着女装。 苏如梦在看到宫长月与楼漠白两人的时候,原本绝望的心顿时眼前一亮,她拼了命地朝着这边冲来,还挥舞着手臂高呼道:“救命啊!救命!” 这般狼狈的模样,倒是完全失了她以前那副也不知道是真心流露还是刻意装出来的优雅姿态,那副容貌尽管漂亮,也因为她现在的狼狈,而失了五分颜色,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苏如梦的眼睛很尖,她看到这执伞在雨中行走的一男一女,就算是看到这么一大群人涌了上来,也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而且看他们脚步沉稳,定然是习武之人,种种综合起来,这一男一女,定然是武功高强之辈,万一她再幸运一点,碰到的这一男一女还是什么心地善良,富有正义感的江湖侠侣呢? 不管怎么样,原本都对自己的处境有些绝望的苏如梦,顿时有了希望,不顾一切地朝着宫长月和楼漠白所在的方向冲来。 宫长月和楼漠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么一大群人冲了上来。 与其说是面不改色,倒不如说,他们现在选择的态度是……漠视。 苏如梦是挺幸运的,不过这个幸运只有百分之五十,这百分之五十让她遇到了宫长月和楼漠白这两个身手武功高深莫测的大宗师,但是另外百分之五十的不幸,却是让她遇到的这两个高手,竟然都不是心底善良之辈,更不要说有什么正义感了。 看到这样的一幕,宫长月和楼漠白自然选择了抱臂旁观,没有一点想要帮助苏如梦的意思。 这么说来,两人的性子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苏如梦很快冲到了宫长月和楼漠白的面前,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来,嘴边还一直苦苦哀求着:“救命啊救命!有人在追杀我!求求两位行个方便!救我一下吧!” 就在苏如梦脏兮兮满是污泥的手就快要楼漠白的袖子时,楼漠白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没有丝毫留情地敲在苏如梦的雪白皓腕上,恐怕苏如梦的腕骨,都被他给无情敲断了。 第189章 傲娇 刚才还看着宫长月温柔含笑的楼漠白,在苏如梦的手就快要碰上自己干净的袖子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黑色看不到边际的眸子中,闪动着冰寒冷冽的光芒,他皱着眉头,看着苏如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件十分厌恶的东西,他冷冷道:“离我远一点。” 苏如梦顿时愣住了……这一世,因为她美丽的容貌,在男人面前向来是无往不利,但是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直白地拒绝了自己?看他的眼神,还像是很厌恶自己似的,怎么……怎么…… 楼漠白看到苏如梦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顿时有些不耐烦,拉着宫长月就往后退了一步。 苏如梦顿时大受打击。 “死丫头!还敢跑!”这时候,追赶苏如梦的一群拿着刀剑的凶神恶煞的男人们也到了,满脸凶恶地朝着苏如梦走来。 苏如梦虽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师从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毒娘子,武功虽然只能勉强算个二流,但是用毒的手段绝对是一顶一的。可是她刚刚才从关押她的地方逃出来,身上的毒药毒粉全部都被收刮得一干二净,所以现在的她,可以毫无疑问地说,是一点也没有反抗之力的。 向来抱着女主角心态的苏如梦,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挫折,当然,上次她一手做出来的麒麟拍卖行被宫长月手下宸楼的人吞了是个意外,在其他方面,她的成就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连她的师傅毒娘子都说她是比自己更加优秀的用毒天才。 于是,苏如梦的自信心疯狂膨胀,再加上她这一世的容貌本来就生得好,有不少世家公子表示了对她的好感,更是让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小说中的女主角,说不定还能够来个NP、女尊什么的。 苏如梦的YY,没有一日停止过的。 究其一点,苏如梦是极其自信乃至自负的,但是此时她却在楼漠白这里碰了壁。 苏如梦看着男子的容貌,如此绝色,分明就是小说中标准的男主角长相啊,怎么会这么对待她呢? 不管苏如梦现在的内心心情是何等的复杂,或者还在一些隐藏起来的深深的愤怒,但苏如梦此刻都要面临一个现在严峻的局面。 不得已的情况,苏如梦勉强将目标放到了楼漠白身边站着的女子,宫长月身上。她心想,怎么说,女人的心肠要软一些吧,总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自己落入奸人之手,自己一向她求情,一般的女人肯定会为了身边的男子表示自己的善良,然后帮助自己的。 苏如梦自以为很聪明睿智地扑向了宫长月,不过这一次因为有了楼漠白这个前车之鉴,她并没有试图去拉宫长月的袖子,而是离了宫长月一步的距离。 大概苏如梦并不知道自己因为刚才在地上狠狠地摔了好几跤,而现在又恰恰在下雨,青石板铺的地上满是泥水和污渍,早就让她的脸脏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现在,她还偏偏摆出一副垂泪欲滴的模样,颇为楚楚可怜地看着宫长月:“这……这位姑娘,我……我正在被那些奸人追杀,求姑娘……求求姑娘帮我一下……” 她知道,如果想要博得女人的同情心,绝对不可以卖弄自己的姿色,只要装出一副非常可怜的样子就行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遇到的是宫长月,一个并不能用常理来断定的人。 宫长月侧过身子,寒声喝道:“滚开!” 苏如梦顿觉尴尬不已,脸色霎时一红,只不过因为她的脸都被污泥给遮盖住了,所以她脸上的红色并没有让人看见,更何况,按照宫长月和楼漠白的性子,也是不屑于去关注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不是会脸红,为何脸红这种事情的。 不远处朝着苏如梦大步走来的这群凶神恶煞的大汉看到苏如梦吃瘪,也很恶劣地笑了起来,仿佛在嘲讽她似的:“哼!你以为这两个小喽啰就可以帮到你?别做白日梦了,还不赶快给大爷滚过来!” 他的话语间,满是对宫长月与楼漠白的不屑。 苏如梦眼中满是惊恐,也顾不得这么多,身形灵活,轻巧地转到了宫长月和楼漠白的背后躲了起来,不过她也知道这对男女定然是不喜自己,所以也不敢靠得太近,面对给自己树立新的敌人。 虽然这种行径实在是胆小者的行为,但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倒是楼漠白听了那一群人竟然称呼自己与宫长月是“喽啰”的时候,轻轻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轻声反问了一句:“你们说我们是,喽啰?” 这句话的最后连个字,楼漠白可以加重的语气,而且这语气,听来并不大高兴。 不过那群大汉倒是听不出来楼漠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们行事向来嚣张,看眼前这一男一女也不像是什么武功高强之辈,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大概是这都城什么世家出来的千金少爷,自以为了不起,不过放到他们这些江湖人面前,却什么也算不上,更何况他们几兄弟名声本来就不好,也不在意多加上几条性命了。 这般想着之间,几个大汉便将楼漠白和宫长月看低了一些,也不认为这两人会威胁到自己。 他们以前不是也遇到过这种人,嘴巴上说大话,好像多厉害似的,实际上就是一个瘪三儿,两三下就倒下跪在地上哭着叫爷爷。而且他们遇到这种人还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一次,他们自然也是这样思考的。 于是,为首的那个大汉轻蔑地哼了一声:“嘿!小白脸儿!你耳朵有问题还是怎的!听不懂大爷说的话吗?大爷就是在叫你喽啰呢!你若是识相呢?就从那死丫头身前快点让开!别耽误了大爷的时间!说不定大爷一个高兴,就给你留个全尸了!”此人大大咧咧地说着,丝毫不将楼漠白放在眼里。 哼,他大爷的,最讨厌这种小白脸的男人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旁边那个女的既然是个小白脸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解决得了!他心里这般想着。 不过有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群作恶多端,臭名昭著的人,在今天,撞了大霉运,遇到了楼漠白和宫长月,听到这人竟然这么说,楼漠白的脸色自然又沉下几分,倒是宫长月,不知道为何,忍不住扬起嘴角。 原来身边这个看起来好似神人一般的楼漠白,也会有被人骂成“小白脸”的这么一天。 楼漠白侧过头,恰恰看到了犹如工笔画般美妙绝伦的宫长月的侧脸,那微微上翘的弧度,眼底不由得滑过一抹无奈的光芒。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一群大汉身上。 “虽说我并不想我身后的那个女人,但是你们既然出言不逊,那就别怪我……”他抬起手,对着一群大汉的方向很随意地拂了拂。 他的这个动作惹来对面那些大汉一怔,不过他们很快就笑了起来,特别是为首的那个执刀大汉,笑得最为猖狂…… “哈哈,这小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高手呢!还在那里甩了甩手,他……”大汉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也瞪得浑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脖颈上传来的激烈的疼痛感,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在迅速流逝,同时他也猛然发现,原来死亡距离自己竟然如此之近…… 下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而且也再也不会再亮起来了。 高大的身躯顿时向后倒去,他身后的那群兄弟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之前还听到老大在那里笑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声音就没了,更是这么突兀地倒了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当他们扶住他们老大的身体时,才震撼地发现了他们老大那脖颈上清晰可见的血痕,殷红的血液正在顺着伤口流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失去温度,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老大!”一群大汉惊叫出声。 原来,在楼漠白刚才拂手的那一瞬间,便有一道利气随之飞出,划破了那个最为嚣张的大汉的脖颈,夺去了他的生命。 本来他也是可以同样夺走这里所有人的性命的,只是楼漠白突然觉得现在这里的景色是如此的美丽,如果被血腥的颜色染上,那就不好了。 抱着这种心情,他留了一手,只是取走了最前面那个大汉的性命,也算是一个警告。 “好了,滚吧。”楼漠白不耐烦地拂了拂手。 只是他这个十分随意的动作,却看得对面那群大汉一阵心惊胆战,他们生怕这个男人的这个动作,又会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就像是对待他们的老大一样。 不过他们等了一会儿,心脏都快要从嗓眼儿里面跳出来了,都没有等到谁的脖颈突然出现一道伤痕,失去性命,这才放心地呼了口,好似劫后余生一般拍了拍胸脯。 楼漠白看着这群人的动作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不想走?” “不不不不!”另一个大汉连连说了好几声不,连忙赔笑道,“我们走,走,立刻就走!” “尸体带上。”楼漠白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那些人立刻遵守,带上他们老大的身体,就匆匆离开了。 那些人离开之后,宫长月才开口说话:“你的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楼漠白笑着承认:“大概是因为心境的变化。” 他抛弃了过去的那些东西,本意是活得更加轻松自在,却没有想到,倒是让自己在武学上更上一层楼了。 两人说话的空档,他们身后的苏如梦却是愣在了那里…… 这个男人,竟然是如此的强大,不仅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子卓尔不凡的味道,容貌更是让自己都自惭形秽,而且他的武功也是如此的高,随手便可以杀死一个人! 苏如梦心中顿时升起了无数的向往。 她以极快地速度整理了一下衣裙,捋了捋头发,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好一些,才站在楼漠白与宫长月的身后,怯怯地开口:“谢谢恩公救了小女子,小女子真是无以为报……”要不要以身相许呢?不不不,还是得欲擒故纵才是! 宫长月与楼漠白这才想起身后原来还站了一个人,他们转过身,瞥了苏如梦一眼,便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这个人怎么还在这里?”宫长月皱眉。 “刚才竟然忘了让那群人带上她了!”楼漠白懊恼。 “杀了她吧。”宫长月面不改色,好似在述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可以考虑……” 楼漠白的话还没有说话,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苏如梦就慌忙惊叫出声:“啊!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情势所逼,苏如梦咬咬牙跪下了,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也随之纵身而来。 此人身形轻巧,灵活如燕,却并不矮小,身材反而是修长挺拔,穿上一身黑色的劲装,更是显得身材完美而充满力量。他的容貌并未用什么东西遮挡,而是大喇喇地露了出来,五官俊美无俦,带着一股冷冽的杀气,而他那一头标志性,也格外独特的银发三千,被一根黑色的发绳高高束起,只有两缕,从脸颊两旁垂下。 银发,黑衣,毫无疑问,自然是雪发罗刹……楼十三。同样,也是楼漠白的弟弟,楼漠萧。 楼漠白看到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不由得一愣,惊讶片刻之后,便低低唤了一声:“漠萧!” 楼十三没有想到自己追踪那个女人来到墨国都城的时候,竟然会在这无意间撞上自己寻觅已久的哥哥,他神色极快地闪过一抹激动,不过他的理智又很快将这激动压了下去,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落到了楼漠白的身前,有些别扭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将脸偏到一边,似乎极为不想要见到楼漠白似的。 事实上,他眼角的余光却坚定不移地落在了楼漠白的身上……要知道,魔宗覆灭之后,他的哥哥楼漠白也随之失踪,他心中焦急不已,已经不知道寻了他多少日了,谁知道竟然会在这里无意碰见他。 不管怎么说,楼十三高高提起的心脏,总算是放下来了。 楼漠白看到弟弟,神色顿时温柔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法遏制住,他知道楼十三虽然摆出一副很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模样,但心里定是为了自己的失踪焦急不已的,看到他之前神色中的惊喜激动便知道,那可是不会骗人的。 “漠萧,你怎么会在墨国都城?”楼漠白低声问道。 楼十三极为不满地侧过脸,双手抱剑,哼哼两声:“我说了,不要叫我漠萧,我不是楼漠萧,我叫楼十……三……”他喃喃道,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宫长月的身上。 楼十三侧过脸来,却是无意中看到了楼漠白身边静静站着的宫长月! 这张脸,他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起来过,他自然不会感觉到陌生! 公子钰! 可是,公子钰这一身女装又是怎么回事?而且看她的胸……因为女子的发髻,而五官也变得柔和了几分的宫长月,根本不像是男扮女装的样子。 那么,答案自然只有一个。 当楼十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最终还喃喃道:“怎么会……怎么……怎么可能……” 楼漠白皱了皱眉,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宫长月,转眼一想,便知道是什么事情。 看来弟弟已经发现,公子钰,是一个女子了。 楼漠白霎时想起很久以前,弟弟偶尔提起公子钰的时候,那种掩饰不了的表情…… “哎。”楼漠白叹了口气,却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多年的分离和童年的痛苦,楼漠白几乎想要用自己的一切来弥补弟弟,来修复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要弟弟可以开心,就算让他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他也心甘情愿!只是,这个世间,唯有一样东西,他不愿意给。 楼漠白忍不住又瞥了宫长月一眼,目光在宫长月美丽的侧脸上滑过。 宫长月并没有感觉,而是看着楼十三微微颔首,毕竟楼十三追了她这么久,两人也算是熟人了,便打了一句招呼:“好久不见。” 宫长月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好似一盆冷水浇在了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的楼十三头上,他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恍然地看向宫长月,下意识喃喃回答道:“好久不见……”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心中是如此的慌乱,连看宫长月一眼他都无法做到。 没有办法,楼十三只有侧过脸,避开了宫长月的视线。他压了压有些紊乱的气息,对楼漠白说道:“我是来抓你们身后的那个女人的,等我办完了事,我在过来找你……”他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宫长月,发现她并没有看自己了,心中那份紧张感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只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楼十三很快就甩掉了这种失落感,当然,不知道是他真的甩掉了还是他自己忽略了,反正他收回了落在宫长月身上的视线,向着楼漠白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住在这墨国都城吗?” 楼漠白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宫长月……他这是在征求宫长月的意见,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是她的下属嘛。 楼漠白的这个动作却让楼十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问他住的地方他为什么要看公子钰?难道……难道他们两个住在一起?魔宗宗主和道宗宗主?哦,不对,哥哥现在已经不是魔宗的宗主,魔宗已经覆灭了……但是,他们的关系恐怕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 楼十三胡思乱想着,也觉得心绪越来越乱。 突然,站在伞下的宫长月一个转身,探出手去,隔空便抓住了正准备逃跑的苏如梦的身子,用内力控制着她的身体飞了回来,然后狠狠摔在了楼十三的面前。 苏如梦被摔得头脑发昏,同时她也在抱怨自己可算是霉运当头,好不容易遇到个美男子大侠,谁知道却是追杀自己的那个美男杀手的哥哥!真是……真是…… 苏如梦心中抱怨不已,不过这时候,三人中没有一个人会管她现在是在想什么。 宫长月转过头,对楼漠白微微颔首。 楼漠白这才开口对楼十三说道:“到时候,你便来墨国皇宫来找我吧,未央宫,清雅阁。” “墨国皇宫?”楼十三又是一愣,不知道自己哥哥什么时候跑到皇宫去了,难道是在为什么皇宫贵族效力?但是以哥哥的性格,显然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啊…… 楼十三抬起脸,下意识将目标落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恐怕公子钰的真实身份,就是这墨国的皇族的,她既然是女子,难道是已经逝去的墨国承元帝的公主? 楼十三在心里猜测着,却不好直接问出口。 他对楼漠白点点头:“我知道,我明天便过来找你。”他说着,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一脚踢在苏如梦的身上,落脚的位置自然是苏如梦的穴位。 苏如梦晕了过去,楼十三俯下身探出手,将苏如梦抓到了手中,轻巧地抓着苏如梦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宫长月虽然生性凉薄,但是想到这个女子与自己同为穿越者,便很随意地顺口问了一句:“她这时犯了何事?” 楼十三的神经顿时紧绷,立马有些紧张起来:“是……是她不顾江湖规矩,强行带人砸了人家的场子,对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便雇了杀手追杀她。” 说来也是楼十三最近有些无聊,才临时起意接了这么一个单子。 “哦。”宫长月应了一声,然后也没有特意在意什么。 “那……那我就走了。”楼十三结结巴巴地说着,转过身,这才运起轻功离开了。 楼漠白看着弟弟的背影,眼神晦暗莫测。 第190章 白绫 楼十三提着苏如梦离开之后,楼漠白与宫长月倒是没有被扫了游玩的兴致,他们沿着街道又走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便找了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坐了下来,点了一桌子菜,喝了点花雕酒,坐着临床的位置,冰凉的湿气扑面而来,倒是舒适惬意得紧。 吃了饭之后,两人就回宫了,而楼十三也如这一天所说,在第二天赶到了墨国的皇宫。 楼十三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进入个墨国皇宫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凭借他的轻功,那些大内侍卫根本发现不了他。可是到了宫长月的未央宫就不一样了,自从宫长月决定在这里常住以来,宸楼就调了一堆精英守在宫长月的宫殿周围,把这里保护了个密不透风,即使是以楼十三的身手,想要进来而不被发现,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宫长月在这一天还是吩咐了一下这些侍卫们,告诉他们可以让楼十三进来,他那一头银发倒算是十分瞩目,大家一看就知道了,便也没有为难楼十三。 楼十三自是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更不知道在他进入未央宫的地界开始,就有宸楼的侍卫发现,并且将消息告诉给了宫长月。 宫长月知道后,便头也不抬,对楼漠白漫不经心地说:“楼十三来了。” “嗯。”楼漠白应了一声,便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了。 楼十三自以为隐蔽地进入了清雅阁,在寻找了一番之后,终于在清雅阁的未名湖畔发现了宫长月与楼漠白的身影。 今日不像是昨日一样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气难得的好,有太阳却不算过于强烈,而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还有冰凉湿润的风在刮着,空气没有丝毫干燥之感,是如此清新令人惬意。 天气这般好,宫长月便让人在湖边搭了一个小棚子,周围是轻纱曼舞,里面摆着软垫和矮桌,桌上摆放着精致美丽的茶具,刚刚冲泡好的热茶升腾起袅袅的轻雾,还有几碟出自齐雅之手的点心。 围着矮桌席地而坐的有四个人,首先自然是宫长月,她右手的旁边放着一沓宣纸,上面都是一些秘密的情报,不过此时她并没有忙着去看这些,而是正专心致志地喝着茶,偶尔品尝两块糕点,悠闲得很。 宫长月对面坐着的就是楼漠白,此时他正抱着一方古琴,轻轻拨弄着琴弦,看他那指法熟稔的模样,显然是弹琴的个中好手,只是没想到楼漠白这个武功高强的前魔宗宗主,也有弹琴这么一手好技艺。 宫长月的右手边是青晨,他抱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奇异志》三个大字,显然是类似于前世的《聊斋》之类的书,也难怪青晨能够看上瘾了。不知他是觉得他那一头光头太奇怪还是怎的,之前就特意让人给他做了一顶瓜皮帽儿,戴起来看着颇为可笑,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显然是觉得只要自己觉得舒心就行了。 宫长月的左手边是宫慕离,刚刚开始让他坐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些拘束,但久而久之也慢慢放开来。最近他十分刻苦,虽然今天被大皇姐特批了一天的假期,但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拿了一本《史记》,大概也是听了宫长月说“历史便是保罗万象,看懂了历史,那什么都不足畏惧了”这种话,便开始潜心钻研《史记》这一类史书了。 矮桌旁边,便是四大侍女,她们静静地跪坐在那里,神色安静,仿佛褪去了所有的浮躁。 四人虽然是在各做各的事,但是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在这美不胜收的景色的衬托下,真的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一般。 楼十三偷偷溜进清雅阁,好不容易找到宫长月几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愣在了原地。 楼十三昨日虽然已经开始猜测,但今日看了这样的画面,也看清了公子钰坐在那里显然是为首的地位,才真真确定了……江湖上那个闻名遐迩的宸楼楼主,暗中的道宗宗主,天下第一公子钰,不仅是一个女子,更是这墨国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宫长月! 认明白了这一点,楼十三倒是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 之前他见公子钰气度不凡,便一直在猜测他的身份,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是什么王宫贵胄,现在事实告诉他了一切。 只不过,楼十三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哥哥,是怎么和公子钰走到一起去的。 蹲在墙头上好一会儿,楼十三叹了口气,才从墙头轻巧地跳了下来,落在毯子般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草地上,一步一步朝着宫长月几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不仅是宫长月,包括楼漠白,早就发现了楼十三的存在,楼十三武功虽高,却远远不是楼漠白的对手,更遑提宫长月了。 只不过两人虽然知道楼十三在,却并未点出来,“看”着楼十三在那里苦恼郁闷了好一阵,然后自发自地朝这边走来。 这个期间,楼漠白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弹个什么曲子,在楼十三走到这小帐之前,便已然拨动琴弦,轻轻弹奏起来。 宫长月前一世学习过琴棋书画,这四样,除了棋艺,其他方面她的造诣都算是不错的,只是这一世她并未系统地学习过,所以知道的曲子也只是前世的那些老曲目,却不知道现在楼漠白弹奏的这一曲,是个什么名字。 楼漠白在琴艺方面,显然已经堪称大师了,他轻轻拨弄琴弦,轻柔唯美的音乐便从他的指尖泄了出来,回荡盘旋在这湖畔的上空,引得鸟儿飞来,蝴蝶盘旋,一手造就了一副美丽的画卷。 楼十三一边听着琴声,脚步一边放慢,等走到那纱帐旁边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站在那里,慢慢等待着这乐曲的结束。 弹奏了一会儿之后,楼漠白手下的音乐突然一转,从柔美温和的曲调,变成了铿锵有力的战歌,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沉重的鼓声一般狠狠敲击在人的心脏之上,让人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等到楼漠白的一曲结束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茶杯的宫长月,早已经手托着下巴,仔细聆听不知道多久了,见楼漠白刚刚弹完,便微微颔首,对楼漠白赞扬道:“弹得很好。” 宫长月的琴艺也不算差,只是比起楼漠白的琴声来,总是少了那么一分味道,那大概就是所谓的琴意了吧,看来楼漠白的琴艺,已经到了“以心奏乐”的演奏最高境界了。 其实不仅仅是宫长月,之前一直沉溺在《奇异志》那些诡异莫测的故事中的青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书,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等到楼漠白一曲奏完之后,当即扑到楼漠白的面前,眼睛变成了崇拜的星星眼:“哇哇!楼大哥你好厉害啊!” 包括一直专心研读的宫慕离也被琴声吸引,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史记》,听琴声听得出神,在琴声结束之后,也是满脸敬仰地望着楼漠白。 楼漠白倒是挺谦虚地一笑:“雕虫小技罢了。” 说完,他抬起头,对这帐外的楼十三说到:“十三,进来罢。” 楼十三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跨了进来,在宫长月吐出一个“坐”字之后,在楼漠白身边,几乎完全没有思考一下,就“扑通”坐了下来,看动作,还有些拘谨。 这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并不小,没一个方向并排坐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所以多加一个楼十三进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一旁守候着的齐雅看到有人进来,早就准备好了茶具,楼十三一上桌,便将这幅茶具摆了上去,为楼十三暖了杯,然后倒了一热气腾腾的茶。 楼十三坐下来,倒是没有急着和楼漠白说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他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宫长月倒是有些讶异:“不是昨日才见了?” 楼十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而一旁的青晨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宫长月这句话又堵了楼十三好一阵,让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阵才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天下第一公子钰竟然是个女子,当初为你带来了很多麻烦,实在是……抱歉。” 楼十三说完这些话,便垂下眸,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一种浓浓的失落感在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天下第一公子钰?”宫慕离好奇的问了一句,他显然是不知道宫长月在江湖上的那些事情的。 宫长月还是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在江湖,一直是男装示人,也是为了方便。” 她说得很自然,没有丝毫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被人知晓之后的尴尬和窘迫。 宫慕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心里赞叹不已……大皇姐本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大皇姐竟然还女扮男装行走江湖!还博了一个天下第一公子钰的名号!想想这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而且,大皇姐的武功一定很高! 这般想着,宫慕离心里对宫长月的敬仰程度又上了一层,按照现在宫慕离对宫长月的敬仰程度看来,宫慕离显然是将宫长月当成无所不能的神明……哦不,恐怕就算是神明,在宫慕离心中也比不上宫长月的地位吧。 楼十三眼神复杂地看了宫长月好一阵,才对楼漠白说要借一步聊一聊。 楼漠白自然答应了,带着楼十三就去了湖上的亭子,两个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人回来的时候,楼漠白的表情虽然看不透,但是楼十三却是眼睛红红的,好似哭了一般。 没过多久,楼十三就说自己要离开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宫长月都没有再见过楼十三了。 这样惬意的日子又过了一段,然后,在某一天的早朝,宫长月并未征求所有人的意见,直接以通知的形式告诉所有人,说要在十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 虽然因为之前那刺儿头白杨的事情,这些大臣都噤若寒蝉,为了明哲保身不让怒火燃烧到自己身上来,众大臣还是沉寂了一段日子,但此时又提起这个问题,众大臣自然又开始了新的强烈的反对。 宫长月都懒得和他们多说,本来这些大臣也只是在这个问题上绕弯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可以弹劾宫慕离,所以宫长月一句“先帝遗诏”便将他们全部堵了回去,而且丝毫没有要取消登基大典的意思。 日子迫在眉睫,不少牵涉进了争夺皇位之事的大臣,都按捺不住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要让那小小的三皇子没有资格来担当这堂堂墨国的皇帝!年龄这方面,他们已经无法作文章了,所以他们自然瞄准了宫慕离犯错之类的事情上,只要宫慕离犯了天大的错误,那这储君新帝之位他能坐得稳才有个鬼了! 没有错误?那便创造错误! 于是,一场针对宫慕离的阴谋展开了,那些宫外的大臣费尽力气,动用了自己安排在宫长月的所有势力,开始对宫慕离进行了各种栽赃陷害,还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毒。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宫长月早就清楚他们会做些什么事情,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仅派了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宫慕离的行动,挡回去了不知道多少的阴谋诡计,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将后宫中一大群细作给揪了出来,处理得干干净净。而这种后宫的事情,外面的那些大臣自然是管不着了,宫长月两三句话便可以处理得干干净净。 宫慕离这边是万无一失,就等着登基大典了,但是宫长月却没有忘记德妃这个女人呢! 当初德妃亲手害死皇后这件事情的相关证据已经都找了出来,虽然德妃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将这些后续事情也处理得非常好,但毕竟还是有一些漏洞,也在七星楼强大的情报网下无所遁形。 很快,随着后宫发生的一件小小的事情,当初皇后的死,被发现有蹊跷的地方。 宫长月虽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她还是作出了一副愤怒的模样,严厉表明要彻查这件事情,然后整个后宫被弄得人心惶惶,不少后妃都被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在两天的全力追查下,事情的真相被发现,而德妃这个罪魁祸首也被抓了出来,面对身前凿凿铁证,德妃自然无话可说,一脸灰败地等着死亡的结局。 她被拨了妃服,身上所有华丽的首饰都被收缴,也被关到清冷的冷宫之中,而她最心爱的儿子宫志扬并没有受到牵连,宫长月为他择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并且在知道了宫志扬的心愿之后,请了大将军林易来教导他。 宫志扬以前虽然是个调皮捣蛋,还经常欺负宫慕离的人,但事实上,他的本性并不算坏,他在知道所有事情之后,也明白母妃这是罪有应得,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模样。只是他在一次去冷宫看望了母妃之后,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从此之后,他的心境成熟了许多,整个人好似长大了十岁一般。 其实其中非常受打击的还有一个人,便是三公主宫乐琪,她虽是德妃所出,却一直跟在瑞敏孝皇后身边长大,对生母德妃很是陌生,倒是一分崇敬瑞敏孝皇后。可是在她知道了竟然是自己的母妃害死了自己最为崇拜敬仰的皇后娘娘之后,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第二天,才出来去冷宫见了她的母妃。 她带了一个饭盒,里面装了一些母妃喜欢吃的饭菜……虽然她与这位母妃的关系并不大好,但也知道她的喜好。 宫乐琪在德妃身前蹲下身来,看到德妃穿着一身布衣,头发凌乱,整个人好似苍老了二十岁一般,眼眶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呢母妃?您为什么会害死……害死皇后娘娘……”她说着,却泣不成声。 目光呆滞的德妃听了宫乐琪的话,顿时像疯了一般,破口大骂道:“你是我的女儿!为那个贱女人伤什么心!都是她!都是那个贱人!要不是她!皇上爱的就会是我!是我啊!” 她骂骂咧咧了一阵,又突然像是清醒了一般,目光变得清明起来。然后,她捋了捋头发,讽刺地冷笑一声:“本宫从来不后悔那些事情,就算重来一次,本宫也还是会选择害死皇后。现在本宫快死了,不过是因为本宫输了那女人的女儿罢了,本宫不悔。” 德妃眼中的坚定在宫乐琪看来十分刺眼,她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而在她离开之后,德妃的眼神顿时涣散开来,她傻傻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喃喃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女儿要到那个女人身边呢?为什么皇上喜欢的不是我呢?为什么……为什么?” 第二天,她被宫长月赐了白绫,孤苦伶仃地死在了这冷宫之中。 德妃的死让如贵妃高兴了好一阵,不过她很快就拉下脸来,只因为那登基大典正一步步逼近,她的儿子眼看就要失去皇位了!这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这天,她又将老父亲秘密请进宫中来:“父亲,难道我们一直要这么坐以待毙吗?那登基大典眼看就要举行了,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的凌峰不就……”如贵妃焦急得很。 如贵妃的父亲齐大人也是沉着地想了一会儿:“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成功了便是功名利禄,无所不有,但若是失败了……”齐大人还是有些迟疑。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吗?就让我的凌峰当一个清闲王爷?我也随随便便封个太妃?”如贵妃一脸惊恐,只觉得想想都可怕,“不!一定不行!” 两人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被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如贵妃和她父亲都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宫凌峰。 “母妃,外公。”宫凌峰关上门之后,对着两人行了礼。 “峰儿,你怎么来了?”如贵妃立刻站了起来,将宫凌峰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还未等宫凌峰说话,如贵妃的父亲,他的外公齐大人就一副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哼了两声:“连门都不敲,这么进来,成何体统!” 宫凌峰缩了一下……他这个外公对他要求很严,所以他一向都比较害怕这个外公。 “我……我只是不小心听到母妃和外公您在说那龙椅之事,便忍不住进来了。”宫凌峰小声解释道。 “好了,峰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齐大人问道。 宫凌峰没有丝毫迟疑,便大声说道:“孙儿想要那个位置!”他的眼中,满满都是渴望! 他是父皇的长子,所以从小就有很多人将他看做了未来储君,对他阿谀奉承,享受惯了这种感觉的他,怎么可能在未来屈居一个小小的王爷?要做,便做这墨国最高的那个人! 更重要的是,他从小到大都嫉恨不已的那个女人,居然是摄政王?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个女人!如何能够担当这个位置! 宫凌峰越想越不服气,在听到外公和母妃这样说之后,心底的渴望彻底爆发了。 “好。”齐大人拍了案,“我们齐家现在已经集齐了好几方势力,要说靠武力夺得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需要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好寻得很!”如贵妃也看到了希望,一脸得意地说道。 三人又商量了许久,齐大人才起身秘密离开了宫中。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今天他们三人聚在一起的谈话,早就被宫长月派去监视如贵妃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将这些话如实地传达给了宫长月。 “起兵篡位?”宫长月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眼中随即流露出不屑的光芒。 这些人,以为她看准的东西就是这么随便可以拿得走的吗?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拿! 第191章 宫变 如今,距离摄政王宫长月宣布的新帝登基大典还有五天,可是朝中却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原本已经宣称对摄政王效忠的大将军林易,在某一天与摄政王发生了争执! 事情发生在摄政王未央宫的书房内。 宫长月虽然已经是摄政王,在墨国可谓是权势滔天,没有皇帝的名义,却有皇帝的权利,但是为了避讳,她还是无法使用御书房的。不过她的未央宫倒是距离前殿不远,众臣在觐见摄政王的时候,地点便转到了未央宫的书房内。 据一些大臣安插在后宫中,并且在上次摄政王大手笔的清洗下侥幸存活下来的宫女太监透露,那日摄政王正召了林易将军去议事,谈论的是有关于孟国的事情。 孟国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大草原,所以孟国的百姓们从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风彪悍,而且十分好战。也因此,孟国与墨国接壤的地方,时常发生一些摩擦和冲突,虽然并没有剧烈到要举国之力进行战争的地步,但两国的关系也是十分紧张的。 墨国表面上看起来强盛,实则积弱已久,面对强悍的孟国的打击,自然有些力不从心,可是历代为政者却一直没有找出解决的方法,这孟国与墨国的冲突,倒也成了历史遗留问题,墨国虽然偶尔胜利,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处于下风的,为此,墨国的边境城市也一直深受其害。 众臣在接触了摄政王宫长月一段时间之后,都知道这位虽然是为女子,却是个格外强势霸道的主儿,连好多男儿都要甘拜下风。因此,这般性格的摄政王如何一直容忍孟国的如此放肆? 在前段日子有一次孟国与墨国的边境冲突爆发之后,摄政王宫长月将林易将军召见来,表明了想要举兵攻打孟国的意思,态度十分的强烈。 可是林易将军却严词拒绝了,对摄政王说明了墨国军队如今的状况,那是军备不足,战斗力下降,根本不足以应付如此大的战争。 林易将军这么一说,自然是惹恼了摄政王,严厉斥责他是贪生怕死之徒,为了自己的性命罔顾百姓。 林易将军一直都是以爱民著称的,是许多老百姓心中的战神,如今被摄政王这么一说,自然也来了脾气,冷冷地反讽了几句回去。 最后,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听到这个消息的大臣们立刻在早朝上可以关注了林易将军与摄政王,发现两人的表情都不大好,而且往常经常会应和摄政王的决定的林易将军,也在早朝上从头到尾保持了沉默。 如此看来,这个消息是确有其事了。 不过上位者与属下在某件事情上面有摩擦,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两人之间总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在一般的大臣看来,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在某些有心人看来,这件事情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 但是,如贵妃的父亲齐大人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在某次进宫的时候,还是对如贵妃在这件事情表达了一定的怀疑。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齐大人捋着胡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神色郑重其事,“会不会是那摄政王与林易下的圈套?让我们误以为他们之间起了摩擦,有可趁之机,等到我们亮出底牌的时候,就将我们一网打尽?” 如贵妃对此却嗤之以鼻:“父亲,您未免太多虑了,要知道我们的这个心思,除了那天商量的时候,可没有对任何人说,那宫长月管得再宽,能管到本宫的宫里来?本宫这里,可都是本宫自己的人,她断然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想法的。” “是啊,孙儿也这么觉得。”宫凌峰早就被皇位迷了心窍,一听到外公有如此顾虑,很可能自己的皇位就要泡汤,连忙也出声劝阻道。 他想,宫长月能够做的上这个摄政王的位置不过就是凭着父皇的喜欢罢了,可事实上她有什么能力?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宫凌峰对宫长月嗤之以鼻,自然也就不相信自己这个大皇姐会有如此才能谋略,心中不自觉将宫长月看低,当然也就生了这种心思。 现在他倒还没有坐上皇位,可已经在想着坐上皇位之后,要如此整治这从小到大都总是一副很了不起样子的大皇姐,还有那个不自量力竟然想要争夺皇位的三皇弟了! 齐大人心里本来是有些犹豫的,可是听到自家女儿和外孙这么一说,也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多虑了,一个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深沉的城府。 不过齐大人向来比较谨慎,他又仔细密集地调查了一阵,发现宫长月与林易好似并不是在做戏,好似是真的闹了矛盾一般,才勉强同意女儿与外孙提出的在登基大典前一夜,发动兵变的主意。 连那兵变的正当理由他们都想好了,还有朝堂上的各个大臣,大家无论如何都对一个女人站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感到非常不满,对于齐家的行动,肯定是报以支持态度的,更何况齐家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远远不是摄政王宫长月可以比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时齐大人的门生,或者受了齐家的恩惠,现在,就是他们归还的时候了。 在此之前,齐大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上门去见林易一面,也不知道他究竟跟林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出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据他所说,林易也对一个女人来把握朝政感到有些不满,以前是为了先帝才决定忠心于她,可是现在看来,她并不足以担当这个重任。虽说林易不会出兵帮助齐家,但他也同时不会帮助摄政王,到时候他只会作壁上观,等待最后的结局了。 其实,如果林易主动说帮助齐家,齐大人肯定会起疑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几天之后的宫变继续。可正是因为林易说不会出手,齐大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每当宫长月走在宫中,周围的太监宫女无一不是惶恐不已地称呼着“摄政王”殿下的时候,亲眼看着这一幕幕的宫凌峰就在心里不断地想着…… 嚣张吧,宫长月,这几天你最好好好过过摄政王的瘾,否则几天之后,你就只能成为我刀下的亡魂了!等我坐上了皇位,我一定要将父皇赐给你的清雅阁全部毁掉!你的下属们,也将会在我的刀下颤抖恐惧! 等着吧……等着吧! 时间虽然紧,但有齐大人这个老狐狸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天,很早便开始部署这一切,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占领皇宫,夺得正统。 登基大典的前一晚。 未央宫清雅阁摄政王寝殿的灯刚刚熄灭,皇城的几个侧门就纷纷打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进入皇宫之中。途中他们在皇城城门以及宫中几大重要的宫殿都留下了兵力,最终的目的地却是未央宫清雅阁摄政王的寝殿,并且很迅速地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至于太子宫慕离的寝殿,只是随意派了几个人过去,在他们眼里,这个太子虽然有名,也是明天登基大典的主人,但却并不足以重视,只要解决了摄政王宫长月,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皇贵妃的寝殿中,也早早熄了灯,可事实上皇贵妃还并未就寝,而是在一旁的小佛堂中默默念着佛经。 小佛堂很安静,烛火也静静地燃烧着,檀香的味道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蔓延。 佛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走进来的是皇贵妃身边服侍的大宫女。 “娘娘!”大宫女一脸惊慌,跑到皇贵妃身边,竟然连礼数都忘了,“奴婢看到外面来了好多人,将咱们宫给围起来了!” 皇贵妃手中转动的佛珠骤然一停,皇贵妃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知道是什么人吗?” 大宫女摇了摇头:“看起来装备精良,一个个训练有素,却不知道是哪里的军队!” 皇贵妃沉静的眸底极快地闪过一抹冷色:“本宫知道了,你出去吧。” 大宫女却有些犹豫:“娘娘,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用了。”皇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他们没有进来,就表示他们并没有要取走本宫命的意思。既然如此,本宫何必惊慌,大惊小怪作甚。” “知……知道了。”大宫女缩了缩脑袋,最后只有出去了。 等到佛堂之中只剩下皇贵妃一个人的时候,她一直端好的手顿时垂了下来,佛珠也猛然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皇贵妃安详美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哀叹之色:“哎,如贵妃,你何必争这些虚名呢?那孩子,那孩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主儿啊……” 如贵妃自然不知道皇贵妃会有如此感叹,她稳稳坐在自己的宫中,平静地喝着茶,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好似已经胜券在握了。 她以为很快就可以看到儿子凯旋而归的笑脸,并且还会将宫长月亲手揪到了她面前来。 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 第192章 初阳 皇家子嗣,相貌向来是不俗的,就算开国皇帝长得不咋样,但有着后宫佳丽三千,个个美貌如花,再不好看的基因,都在一代代的传承中,变得好看了。 承元帝的相貌自然不用说,而继承了承元帝的英俊与如贵妃的美丽的宫凌峰,自然也可以称得上是俊美不凡,只不过此时他眉间的那股子戾气,生生让他的颜色减去了三分。 此时宫凌峰穿着一身银色的战甲,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看起来的确是威风凛凛,只是他的表情,如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大气。 他的眼神充满了一种叫做阴狠的东西,随着未央宫的清雅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宫凌峰就越发的难以按捺住内心的那份激动之情,一想到等一会就可以看到大皇姐宫长月平时那种总是高傲到不行的脸,出现名为惊恐的神情,他心中就有一种无比爽快的感觉! 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你不是总仗着父皇的宠爱斥责我们吗?你不是堂堂的摄政王吗?到最后,还不是只有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宫凌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很快走到了清雅阁宫长月的寝殿前面。 守在这里的宫女太监们已经被先到一步的宫凌峰的手下给处理了,此时周围静悄悄的,连那些隐藏在草丛中的昆虫们似乎都感觉到了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纷纷躲了起来,周围除了宫凌峰自己激动到沉重的呼吸声,竟然什么也听不到! 宫凌峰稳了稳气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黑暗幽深的宫殿,深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伸手召来两个人,道:“把门打开。” “是。”两人齐齐应了一声,然后走上前去,一左一右,轻轻将寝殿的大门给推了开来。 大概是宫长月没有在就寝时点灯的习惯,所有的宫灯都被吹灭了,宫殿里面一片黑暗,到处满溢着冰凉的气息,没有一点温度,凉薄到让人有些畏惧了。 宫凌峰站在寝殿的门口,只觉得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种由骨子里面伸出来的阴凉让他下意识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好似没人似的? 宫凌峰皱了皱眉头,很快驱散了心底的那种畏惧,强迫自己大着胆子,往里面迈了一步,正式踏入了宫长月的宫殿。 走进寝殿之后,宫凌峰刻意放缓了脚步,尽量不要让自己脚下发出声音,惊扰了旁人,让那女人知晓自己的到来,然后戒备地看着自己,宫凌峰更愿意看到,当自己冰冷的长剑放在那女人脖颈之处,从睡梦中惊醒的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场景。 想想……都觉得畅快不已。 宫凌峰的呼吸紊乱了一些,他一步一步朝前走着,穿过层层帐幔和周围华丽名贵的摆设,最后来到那张宽大的床前。 旁边恰恰有一扇窗户开着,月亮也落了个很好的位置,宫凌峰站到这里的时候,窗外的清冷月光正好落了进来,停驻在那宽大华丽的床上,照亮了上面一个背对着宫凌峰的,睡得正香的身影。 宫长月! 宫凌峰眼中顿时暴起精光,他将腰间别着的长剑缓缓从剑鞘中抽了出来,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剑尖刺进宫长月的心脏! 不不不,如果就这样杀死她就太便宜她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折磨她,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也许是宫凌峰的自信心膨胀得太过分了,也许是他被心底对宫长月的嫉恨迷了心红了眼,也许是他觉得宫长月这个女人的习惯本来就是如此的奇怪……也不知道宫凌峰有没有发觉,宫长月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 宫凌峰拿着长剑一步一步朝着床榻上宫长月的身影逼近,月光落到他的银亮的长剑上,通过反射,照亮了宫凌峰这一脸的疯狂与狰狞! 宫凌峰长剑一挥,剑尖直指宫长月的脸……他已经想好了,最先就是要把这个女人高傲的脸彻底划花! 可是,他的剑还没有落到宫长月身上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出来一根细小的长针,“铮”地一声撞在宫凌峰的长剑上,看起来柔软而脆弱的银针,此时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直接将宫凌峰的长剑给撞了开来! 宫凌峰下意识惊呼一声,过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把这个女人弄醒了! 果不其然,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影动了动,没过多久,宫长月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还带了浅浅睡意的脸上,满是冰冷和杀气。 宫凌峰被宫长月的表情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要逃出这个寝殿。 很可惜,别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在黑夜中也格外显眼的俏生生的嫩黄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宫凌峰想要顺势逃离的那条路上,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该死的,居然把殿下给弄醒了!”少女低声咒骂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宫凌峰一眼,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先是夺了宫凌峰的长剑,然后没两下就将他制服了,用脚狠狠将他踩在地上。 宫凌峰哪里是明敏的对手,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机会,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自己就被人踩在了脚下。 自己竟然被人踩在了脚下!宫凌峰哪里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张开口就准备喝骂,幸好明敏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后颈处,将他给打晕了。 明敏后怕地拍拍胸脯,然后才在宫长月的床榻面前跪了下来。 “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其实宫长月早就已经将各个地方布置好了,就等着宫凌峰动手,而这个过程根本不需要她插手,她只要等着明天天亮起来,更衣洗漱,然后直接参加早已经准备好的登基大典便行了。所以今日,宫长月是按照习惯,早早就睡了的,谁知道却被弄醒了。 明敏自是惶恐不已,也知道是自己疏忽,才吵醒了宫长月,甘愿受罚。 “好了,事情结束以后自己去领十个板子。”宫长月说完,就掀开被子,走下床来,“醒了便罢了,本王去外面看看。更衣。” “是!”明敏当即转身,捧了宫长月的外袍来为她披上。 宫长月也懒得梳洗了,就散着这一头青丝,抬脚便往外走去。 明敏也立马拖了宫凌峰,跟在了宫长月的后面。 说拖自然没错,明敏带着宫凌峰的动作,直接便是抓着他的后领,拉着他走的,任他的半个身子在地上拖来拖去。不过看明敏的神色,这点重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事情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在自己宫里瞪着自己儿子凯旋而归的如贵妃,并没有如常所愿,当她终于等来推开门的人时,走进来的却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群穿着陌生的战甲、动作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一个个人面带杀气,冰冷的目光好似从地狱归来的魔神,看起来非常的慑人。 如贵妃的手颤了颤,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她面上仍然不显,稳稳坐在那里,眼神看起来很是镇定的样子。 她身边的大宫女嚣张惯了,却没有如贵妃此时的眼力见,看到这群人闯了进来,当即走了上去,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闯如贵妃娘娘的……” “扑哧!”为首那个人懒得听她叽叽喳喳废话,腰间长剑出鞘,手一挥便割断了那大宫女的脖子,直接用行动让她闭了嘴。 其他的宫女顿时吓得尖叫,四处逃窜,唯有如贵妃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一群人走上前去,架起了如贵妃,对她说:“殿下怀疑你与此次起兵造反有关,令属下前来捉拿你。” 说罢,便架着她往外走去。 向来以嚣张跋扈著称的如贵妃,此时却表现除了截然不同的一面,她冷着脸,丝毫没有反抗,任由这些人将自己带走了。 很快,她被带到宫中的天牢里面,这些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将她狠狠推了进去,如贵妃腕上套着的那对最喜欢的福禄寿翡翠手镯当即磕在石头上,碎成两段。 如贵妃没有去在意这些,因为她看到了角落里躺着的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峰儿!”如贵妃惊呼一声,匆匆爬了过去,然后将宫凌峰的身子翻过来放到自己腿上。 如贵妃轻轻摩挲着儿子年轻的面庞,深深叹了口气。 而由如贵妃、大皇子以及齐家带来的这场宫变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齐家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一切早就在宫长月的掌控之中。 他们刚刚进得皇宫,自以为守住了城门,却不知道自己的人在悄无声息之间就被人解决了,前几日才与摄政王殿下闹翻的林将军带着人马包围了整个皇城,齐家的这些兵马当即成了瓮中之辈。 被安排去包围各个重要宫殿的齐家人马,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被人解决了。 局势迅速转变。 在此次行动之前听闻到一点风声的大臣们,焦急难耐的等了一夜,却并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消息,看到泛起微微白光的天际,他们都明白…… 孰胜孰败。 大家顿时像是老了许多一般,起身开始换上朝服,准备参加今天的登基大典。 初生的太阳绽放出处于自己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墨国。 第193章 登基 宫慕离今儿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宫女太监们都闷着脑袋,一个劲儿做事,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这种格外勤奋的模样和以往完全不同。而且这些人在偶尔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中还带了几分恐惧,好似他是什么十分恐怖的人似的。 宫慕离在这些人的伺候下穿衣梳洗,庄严而稳重的明黄色龙袍被宫女们捧着,轻轻为他穿戴好,每一个地方都力求完美。宫慕离那张稚嫩的脸,也在这龙袍的衬托下,多了几分严肃和霸气。 不过,他此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解,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似的。 虽说他从起床开始便在为接下来的登基大典进行密集的准备了,时间可以说是紧得很,不过他还是看准了一个空档,将一个最近一直服侍在自己身边,勉强算是自己心腹的小太监招到自己身边来,向他低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大家看起来都怪怪的!” 那小太监脸色骤变,喃喃了半天,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陛下。 按照宫慕离的聪明程度,已经不用他说,就已经看出来了……见这小太监的脸色如此不对头,看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这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解了他的疑惑…… “昨晚的确是发生了一点小事儿,不过已经解决了。”宫长月从外面走来,身后跟着她的四大侍女,大太监荣禄,和一连串的宫女太监,阵仗浩浩荡荡。 她今日的穿着也格外的隆重,身上的朝服是按照摄政王的身份标准来的,只不过在稳重庄严的基础上,作出了一些女性化的改变,比如说收紧了腰线,下摆拉得很长,勾勒出华丽的线条,袖口也改大了一些,点缀着精致银线的袖口覆盖在宫长月白嫩细腻的皮肤之上,深色与浅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身上的衣服分外华丽,所以宫长月的头饰就尽量从简了,梳得挺复杂,但饰品却不会过于华丽,全套的祖母绿翡翠,带出了不一样的华贵尊荣。 听到宫长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提起昨晚的惊心动魄,在场大部分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手上一直有条不紊的动作也纷纷顿了顿。 这叫做一点小事儿?那可是见了鲜血,丢了人命的大事! 昨晚齐家的动作来得虽说是悄无声息,宫长月安排的后续处理也非常的迅速,可这个消息还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后宫,因为宫慕离这里是宫长月之前特意吩咐过的,宫长月不想让宫慕离因为昨晚的事情而乱了心情,影响到今天的登基大典,也因此宫慕离才不知道昨晚竟然发生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情。 那些宫女太监听得是有些无语,但面上却根本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宫长月站在这里,大家的动作又勤快了三分,按照正常速度来说,得好几个时辰完成的事情,竟然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就完成了。 这些宫女太监现在哪一个不是对宫长月敬若神明?一个个怕她跟怕什么似的,连抬起头来与她对上眼神,都觉得惶恐不已。其间自然有宫长月自身气势逼人,眼神渗人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昨晚发生的大事让他们重新认识了这位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狠辣无比的殿下,这也才真正担得起摄政王的大名啊! 宫长月并没有在意别人对自己是不是畏惧,她看了看天色还早,便道:“你应该还未吃早膳吧,那便坐下来与我一起用点,免得一会儿坚持不住。” 宫慕离其实知道昨晚的事情定然不会像大皇姐说的那么简单不起眼,那铁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好了,大皇姐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拖着一身沉重的龙袍,小跑着来到宫长月身边,一脸喜色的望着她,看那模样完全是对宫长月依赖得很! “咳咳!”宫长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宫慕离抬起头来一看,便看到了自己那位严厉的老师站了出来。 “老……老师!”宫慕离连忙欠了欠身,表示了对老师的尊重。 墨国一向宣扬尊师重道,所以宫慕离的这些行动,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那位站出来瞪了宫慕离一眼,宫慕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皇帝了,要在周围人面前表现出属于皇帝的威严,而不能像个孩子一样,连忙收敛了表情,看起来稳重了不少,才上前扶着老师,到了桌旁坐下。 很快就有宫女太监将早膳送上来了,各种各样的小碟子,码了整整一张桌子。不过盘子虽多,每盘的分量却不多,这些量,刚刚够他们几个人用。 早膳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外走。 登基大典,也很快就要开始了,而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文武百官也在外面等着,就等着宫慕离这位主人公的到场。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忽视,非常重要的角色……摄政王,宫长月。 登基大典有一套套严格的程序,从封禅祭天,到颁布诏书,送上传国玉玺,登上皇位,接受百官朝拜……一项一项,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在登基大典进行到最后,就快要结束的时候,摄政王宫长月却突然站了出来。 “昨晚,宫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宫长月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在下面的每个人脸上扫过,“不过因为本王早有准备,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而那些乱臣贼子,也被抓了起来,现在正关在天牢里,具体,将交由大理寺处理。” 稳稳坐在龙椅上的宫慕离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心智成熟,很快便将这神色压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小事儿,竟然是有人发动了兵变!准备篡位! 至于主谋,不用想,宫慕离也知道,定然是大皇兄宫凌峰。 想到这里,宫慕离抿了抿唇。 从小到大,宫慕离都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原来昨晚,在他沉溺在梦乡中的时候,正有人为了取他性命而来,幸得有大皇姐在,自己才能够保住性命。 可是,大皇兄……不是自己的皇兄吗?为何,会想要杀了自己呢?难道皇位,就是如此的吸引人,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吗? 尽管宫慕离从小便一直被两个兄长欺负,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兄长们会有要了他的命的心思,可是现在,自己却差点就死了。 宫慕离,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何谓……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的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如今,他已经是皇帝,定要改变以往的想法才是,至于手足亲情什么的,只要有大皇姐……那边够了!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便开始正式处理大皇子宫凌峰作为主谋的起兵造反之事,按照墨国的律法,如此便是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大皇子宫凌峰自然是个例外,因为他的皇族身份,虽然免了一死,却被正式剥夺了皇子的身份,判了终生囚禁在天牢之中。宫凌峰的母妃如贵妃,则是赐了毒酒白绫,并且死后不得入皇陵,更不得风光大葬。齐家是被抄了个干干净净的,传承了这么多代的积蓄全部被充进了国库,如贵妃父亲齐大人自然是被判了斩立决的,而齐家一家,男子全都被处死,女子则是流放边塞。 风风光光的一大士族,转眼便败落了。 二公主宫清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并未参与进来,所以她并未受到牵连。只不过在经此一事之后,以往那个骄傲的二公主宫清容再也不见了,她的脸上,再为出现过以往那般笑容。没过多久,宫清容便自请削发为尼,入了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清苦一生。 也因为这件事件,朝中彻底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不少大臣为了保全面子,自请告老还乡,挤挤攘攘的朝堂之上,顿时空旷了许多。 不过随,随着科举考试即将举行,新的人才将会被选拔出来,很快就会有人填补这些空位,而因为摄政王和新帝的存在,一些重要官位上的人,并没有按照以往一样,挑选一些老资历的大臣来担任,而是破格提拔了许多年轻却有才华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算是被贯彻了个到底。 只不过有一个预料之外的人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方彻。因为他不是主谋,所以只是被免了官职,三代之内不得为官,随后便被流放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妻儿。至于他的岳父中书令大人,害怕被他牵连到,早就与他们夫妻俩断绝了关系。 曾经风光一时的状元郎,很快就销声匿迹,湮灭在滚滚红尘中。 千烟得知此事时,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在乎太多。 往事,如云烟。 某日,天牢来人向宫长月报告了一个消息:“殿下,昨日大……宫凌峰在牢中咬舌自尽了。” 面对这个消息,宫长月头也没抬,继续处理着奏折,随意地应了一声:“嗯,本王知道了。” 第194章 黑金 宫慕离正式登位称帝之后,后宫中那些女人的称谓,自然也要变了。 宫慕离的母亲只是一介宫女,身份卑微,封为皇太后不符礼数,宫慕离便尊了已逝的母亲为皇太妃。而抚养他长大的生母德妃又因为害死先皇后一事而被处死,所以最终被册封为皇太后的,却是皇贵妃。 皇贵妃以下的四妃,则是被封为了太妃,全部都安排住在了太妃院中。 先帝的妃嫔虽然不多,不敌前朝某些君王后宫佳丽三千,但每个品级总有那么几个妃子。宫慕离对于这些人,就算有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也没有太过于计较,只是按照祖制,封了些太嫔和太贵人,而这些品级以下的,则是打发去了尼姑庵修道去了,留下来的,则是安排在了冷宫之中。 后宫这般处理了之后,倒是清静了许多。 之前各个嫔妃为了争夺承元帝的宠爱,夺得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是想不尽的法子和方儿,大家你斗过来我斗过去,天天都在算计算计,可谓是步步惊心,累人得紧。现在先帝已逝,新帝登位,大家没有了争夺的目标,倒是相安无事了,前些日子还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的,现在却能够握手言和,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了。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宫慕离现在尚不足九岁,年纪尚轻,自然不用考虑什么充实后宫的事情,不过朝堂之上一些怀着小心眼儿的大臣,已经开始盘算着家中哪个女子与陛下的年龄相差不远,现在就可以开始培养了,小小年纪青梅竹马的纯洁感情,说不定就成了将来一步登天的筹码! 不过有了摄政王宫长月这么一尊大神在那里镇着,这些人倒也不敢太放肆,因为他们都知道之前摄政王殿下在早朝上作了一番警告的,让他们不要动太多的歪脑筋,以免影响陛下现在的学习。所以他们也就只能搞些小动作,不敢太张扬放肆了,以免触到了摄政王的底线,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现在摄政王宫长月在他们眼中,可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了,就算她年纪轻轻不足十八岁,可在他们眼中已经截然不同。 这位,可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少女!那是在朝堂上,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想起这位在处理那些牵涉进了齐家大案的大臣的时候,那毫不留情的手段和铁血的作风,这些人就感到头皮发麻,心生恐惧! 宫长月的手段说不上是多么残忍,但那种雷厉风行的速度,眨眼间就将人给拿下了,朝中不知道多少老油子就是栽在了她的手中,更有许多贪官污吏遇上了她而丢了乌纱帽,反正现在朝中一些手里不干净的官员是人人自危,害怕她得紧。 当然,并不是人人都是如此。那些两袖清风,一心想要振兴墨国的爱国官员们,遇上了宫长月这么个上位者,心里自然是畅快得很,连走路都要轻快许多。更有不少一心为国的老大臣,称赞宫长月,为当世女子之奇才!但他们似乎不记得,宫长月这个女子刚刚坐上摄政王位置的时候,自己又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宫长月并不屑于与他们计较这些,她看重的是才能。 所谓人无完人金无赤金,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只要这个人有足够的才能,那么一些小缺点也是可以容忍的。如果宫长月这些都要追究的话,那如今朝堂之上站着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五个了。 如今朝堂和后宫都安分下来,倒是给了宫长月足够的空间来正视墨国如今的情况。 不看的时候还不知道,以为墨国就算积弱,情况也坏不到哪里去。可真正详细调查起来,宫长月才知道,现在的墨国,情况是多么的严重! 墨国不像是靳国,有着丰富的金矿银矿资源,在财富上胜人一筹;也不像孟国,气候适宜,是农业大国。墨国地域虽广,但物质却十分的匮乏,不少地方都并未开发,人迹荒凉,却成了那些强盗匪徒滋生的地方! 从军事实力来看,墨国又不像其他两个国家一样民风彪悍,人人尚武,墨国因为文人地位较高,所以文人比武人更多,放在太平盛世自然是好事,可是现在的局势,却不容乐观。 前段日子,孟国的老皇帝被最小的一个儿子逼着退了位,新登基的皇帝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自从他上位之后,孟国边境对靳国边境之间的冲突就整整增长了两倍!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宫长月几乎不用调查,就知道孟国这个新皇帝,定然是打了一统天下之类的注意,而第一个瞄准的对象,自然是积弱的墨国。 墨国的军队,精英的确是有,但其他的战斗实力却并不强,而且军队的军备落后,将领腐败,不少高位将领,都是被安插进去的贵族世家子弟,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天天打着军队将领的牌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被老百姓们深恶痛绝。 而且墨国的各个制造业,更是生产技术低下,不少东西都是从另外两个国家进口的,自己国家的东西却是被弃之如履,这一点实在是让人焦心得很。 还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些地方上的腐败情况,贪官污吏的存在…… 一个国家的兴旺发达,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达成的事情,需要宫长月做的,还有很多。 将墨国各个方面都了解过来的宫长月,皱了皱眉,平静无波的心里也多了几分烦躁。 她放下手中的装订成册的墨国各方面的资料,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脑中却是觉得思绪烦杂。 其实已经在武功上大成的宫长月,并不会感到疲劳,她真正疲劳的,是精神。 宫长月不是神,她前世就算地位崇高如帝王,也打理着一个庞大的古老世家,但这个与打理一个国家是完全不同。前世的宫家的确是有动摇一个国家的资本,但是真正要弄垮一个国家,却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而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一点便可知道,发展一个国家,是如何的难上加难了。 “殿下,御膳房刚刚送来的燕窝汤,您喝一点再处理奏折吧。”流沁端着一碗燕窝汤上来,低声说道。 宫长月睁开眼睛:“放下吧。” 宫长月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汤匙喝起燕窝汤来。 她吃东西的时候是不习惯做别的事的,所以喝燕窝汤的这个过程,也让宫长月有了休息的空档,她垂着眸,安安静静地将一碗燕窝汤喝完,等到流沁将汤碗收拾了,才拿起奏折继续处理下去。 这些奏折其实都有齐雅在一旁帮助处理,也因此,宫长月的工作量减小了许多。 之前说过,齐雅是一个大家闺秀般的人物,她精读诗书,格外的有文采,同时也聪慧非常,拥有不低的政治嗅觉,可以说,是一个犹如武则天时期的上官婉儿般的人物。宫长月早就发觉了这一点,在之前,便让齐雅开始帮助自己处理奏折,这个时候,齐雅就算是充当了宫长月的“秘书”。 宫长月从面前分类码的好好的几摞奏折中,随意抽出一本,细细看来,眉毛却不自觉地挑高。 这本奏折,通篇都是用的文言文,算是现在臣子写奏折的一个通病,每每都看得宫长月皱眉不已,但这却并不是很简单就可以改过来的事情。 不过这些文言文翻译过来,说的大概就是在西边某个名为洪山的县中,发现了一种黑色的石头,百姓们发现这种石头竟然可以燃烧,非常的神奇,便告知了他们的县令。而他们的县令是一个有眼光而且务实的官员,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经过一番调查,迅速写了奏折,这才层层传到了宫长月的面前。 看日子,是一个月以前的奏折,这大概又是因为信息传递不迅速的缘故。 宫长月看到这个奏折,见里面提起的黑色石头,迅速就联想到了另一样东西……煤炭! 在她生活过的现代,就算是石油占据了非常重要的能源位置,而其他的新型能源也在不断地开发中,可是煤炭仍然拥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它更是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是能源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煤炭,更是有着“黑色黄金”之称,在现代宫长月所在的华夏,就有一批人,是因为挖煤炭而富起来的,而且他们的富裕,更是世人皆知。想想便可以知道,煤炭给人带来的巨大利益。 没有想到,前一刻宫长月还对墨国的资源匮乏颇有微词,这一刻老天就给她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 看来,并不是墨国的资源匮乏,没理由在同一片大陆上,分布如此的不均匀,大概是墨国坐拥宝山,而不自知罢了。 如此,宫长月就需要掀起一场“寻找财富”的飓风了!而这些被她找寻出来的宝藏,将成为她墨国未来的军费! 若有敢犯墨国者,虽远必诛! 宫长月稳坐高位,眼中爆出精光,身上满溢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既然知道了煤炭的存在,宫长月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了,她当即吩咐要去这个地方走一遭,日子越快越好。 宫长月已经不是过去清闲的长公主或者凤王,如今的她,是堂堂墨国摄政王,如此墨国的所有政事都是由她来处理的,墨国若是离了她,自然会出现一些纰漏。所以,并不是宫长月说走就走的,其间还需要一些处理的时间。 宫长月想了想要处理各方面事情的时间,便正式将出行的时间定在了十天之后,而这次出行也算是微服私访,她也不想打着摄政王的旗号,到处招摇。 当晚用膳的时候,宫长月便将这件事情跟宫慕离说了。 本来在宫长月看来,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想到,宫慕离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哐当!”宫慕离手中的银筷落在了桌子上,他的身子也随之僵硬。 宫长月看到他的动作,皱了皱眉。 宫慕离垂着脸,宫长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并没有拿起筷子的意思,而是将手缩了回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绣工精良的明黄色龙袍被他攥在手中,他的指尖都被捏得略略有些发白。 “大皇姐……要走?”宫慕离头也没抬,闷闷地问了一句。 “嗯。”宫长月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继续吃着饭。 一旁的宫女连忙拿了一双新的银筷来,将那双落在桌子上的银筷收好,将新的银筷放在宫慕离身前。 宫慕离并没有抬手去拿银筷继续吃饭,而是在那里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看向宫长月,眼睛周围有些泛红。 “为……为什么?大皇姐为什么要走?”他声音哽咽,好似委屈得要哭出来了一样。 宫长月完全没有想到宫慕离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得一愣。 宫慕离的眼中有水光在氤氲着,只是他强撑着,这些波澜的水光才没有化成泪水落下来。 宫长月脸露不悦,眉头皱起:“哭什么!”她猛然放下手中的筷子。 宫慕离吓得缩了一下,眼中的水光也迅速缩了回去。他坐在那里,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起头来看宫长月。 宫长月并没有因为他此时的楚楚可怜而有一点态度上的改变,她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你现在是墨国的皇帝!” 她在提醒宫慕离。 宫慕离身体一颤,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并不允许自己在这里哭闹。他垂着头,抿了抿唇,平抑了一下心情,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宫长月。 此次抬起头,宫慕离脸上属于孩子的稚嫩表情,已经一扫而光了。 他开口,声音中也没了之前的哽咽:“对不起,大皇姐,是朕失态了。”他坐直了身子,终于透露出一点属于皇帝的威严。 宫长月这才满意地收敛了眸中的严厉,重新拿起筷子:“好了,说罢,你为何如此。” 宫慕离顿了顿,才说:“朕只是……舍不得大皇姐。”他声音低落。 只有宫慕离自己才知道,他对宫长月的依赖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每次他心中畏惧害怕的时候,只要想到大皇姐,就什么也不怕了!其实他现在这个皇帝的位置坐的并不踏实!可是只要有大皇姐在身边,他便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他畏惧的! 可是,现在大皇姐却告诉他,她要离开? 宫慕离甚至都不知道,在大皇姐离开之后,他该如何踏上那前方的金殿,像大皇姐一样冷静地与各个大臣对峙着,看着他们在下面打成一片,自己却早有定断,如此运筹帷幄地保持着朝中各方大臣之间的平衡! 大皇姐的优秀,他只能在心中叹服,自己却做不到! 宫长月略略抬眼,看到了宫慕离眼底的惶恐,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开口解释:“我此行离开,是为了在西边某个县城发现的一点东西,这对我墨国,非常的重要。我微服私访,不过半个月,便回来了。” 宫慕离听了宫长月这么一解释,才知道大皇姐并不是要永永远远地离开,心头稍稍安了安,但却还是有些慌乱。 “就算只有半个月,可朕还是……还是……”宫慕离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宫长月再次放下手中的筷子,静静地看着宫慕离,好一会儿,才沉声道…… “你不用担心。” 这句安慰,宫长月说来虽然有些生硬,却还是让宫慕离惊喜不已。 他抬起头,脸上是掩饰不了的雀跃。 宫长月顿时觉得有些别扭,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会在十天之后离开,离开之前,我会处理好各个方面的事情,你需要真正着手的,不是太多。至于那些奏折,堆在那里便是,会有人向我报告的。” 她语中所指的,自然是宸楼。 虽然是出行,但朝中奏折的处理并不能够随随便便停下。按照宫慕离如今的能力,还无法应付这些奏折,所以宫长月也就只有择了这么个法子,让宸楼的人把这些奏折分时间快马加鞭送到她的手上来,这样才不会耽误。 虽然在墨国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宫长月就算是一年不动手打理政事,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离这个阶段,还差得远,墨国的各方面制度,还没有彻底完善起来,自然需要宫长月的方方面面插手了。 “这样啊。”宫慕离舒了口气,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很快,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恐惧。 “我离开之前,也会安排人保护你,所以你不要担心。”宫长月看出了他的恐惧,开口说道。 宫慕离毕竟还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就算他天生聪慧,可是在他八岁以前,都没有接触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所以对当初发生的齐家造反事情,虽然没有正式应付,却还是生了些许畏惧。 如此看来,当初宫长月吩咐那些人不要告诉宫慕离,倒是做对了。 “不过,我还是要交一件事情给你。”宫长月沉声道。 第195章 武举 宫长月要求宫慕离做的事情,便是和即将开展的科举有关。 经过宫长月的调查发现,目前墨国的科举考试,拥有很大的弊端。 它需要持续的时间有整整九天,考生都需要自带干粮,不少体弱多病却富有才华的考生就是因为考试的强度过大而望而生畏。而且,科举考试的相关科目,有许多不必要的地方,什么诗词歌赋竟然也成为了科举考试的科目之一! 她宫长月,要个整天只知道悲春悯秋的酸腐诗人来要何用! 现在的墨国,就像是一艘巨大的船,而宫长月,便是掌舵的船长。可就算她掌舵的技术再高,如果没有划桨的水手,那这艘船也就只有在原地不动,根本无法前进半分。 这些水手,就是目前墨国最需要的人才,有了人才,墨国才能够真正的发展! 而所谓的人才,不是会写点好诗,吟点好词,而是会做实事,踏实肯干!所以宫长月已经决定,不仅要变动现在科举考试的时间,每天考一场,而且还要砍掉一些不必要的科目,以考生自身的真实能力为考核的中心,选拔出不同的人才。 不仅是如此,宫长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开武举! 既然宫长月决定了,要加强墨国的军事力量,那军事人才的选拔,就有必要了。 以往,不仅仅是墨国,包括孟国和靳国,都没有要开武举这方面的意思。先不说重文轻武的墨国,就是民风彪悍,好战生强的孟国和靳国,就算是重视武者,但也从来没有要开武举选拔人才的行为。三个国家的行径是差不多的,目前军队的将领,都是从小兵一步步做起的,要么,就是安插进去的贵族世家子弟。 但是现在,宫长月的开武举行为,将会改变这一切! 按照宫长月的意思,武举不仅要考武力,更要考核武学,也就是军事素质。尽管她很需要能够帮助她上战场打仗的人,但她更需要能够驾驭军队,拥有极高军事素质的战斗人才! 不知不觉,一个强大的军队构型,在宫长月的手下,一步步展开了。而开武举,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宫长月将自己对于科举方面的大刀阔斧地改革,大概跟宫慕离说了一下,说得宫慕离眼睛发亮,震惊不已。 “大皇姐,您……您真是太厉害!”宫慕离在宫长月的刻意引导下,思维非常的开阔,他也看得出来,这些改革将会带来多么大的震撼! 不过宫长月倒没有什么得意的神情,相反,她的表情很是平淡,好似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样。 她目光凝重地看向宫慕离,沉声道:“慕离,你要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最重要的是人才。无论你的决策有多么优秀,都需要人才为你去落实。” 宫慕离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他看着宫长月,坚定地点点头。 而宫长月灌输给他的思想,也算是在他的脑海中,深深扎下了根。 “我离开之后,这方面的事情,我要交给你。”宫长月看向宫慕离。 宫慕离的身体一颤,眉毛也随之紧紧皱起:“朕……朕可以吗?”他远远比不上大皇姐,怎么能够像大皇姐一样做到这些事情呢?他肯定不行的…… “没有谁是生来什么都会的。”宫长月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也是。” 宫慕离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道:“好,朕知道了。定然,不付大皇姐所托!”他的目光随之坚定起来,心中,更是难以压抑的激动! “不是不负我所托,你是为你自己而做。”宫长月收回目光,淡淡说道。 “是!” 第二日的早朝,宫长月便将这个决定告诉给了文武百官。 她先说的是文举方面的改变。 话音一落,朝堂堪堪沉静了片刻,便陡然炸开了锅。有十分赞同的,也有强烈反对的。 很快就有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臣站出来说:“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科举沿承了多年,一直都是这种模式,若是突然改变,恐怕天下的学子都会反对的呀!” 宫长月稳坐高位,神色淡然:“那他们就别考了。” “……”众人顿时被噎得不轻。 此时又有人站出来表示同意宫长月的做法:“此举是为我墨国选拔出更多的人才,实在是百姓之福,墨国之福!” “没错、没错。”不少人纷纷应和。 因为宫长月之前对朝堂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清洗,选拔出了不少年轻优秀的人才,这些新进的大臣都比较务实,看重的是实际的东西,而且他们的思想开前,并不如那些老大臣一样迂腐,自然是纷纷赞同,而且大赞宫长月的英明。 宫长月的强势,和朝中大部分人的赞同,让这件事情不得不落实。 接下来,宫长月又说出了想要开武举的意思,这下闹出的动静可比刚才要大多了。而且这一次反对和赞成的,不像刚才一样分为老少两派,而是分成了文武两派。 文臣们自然个个反对,不断地说武举会带来如何如何的恶劣后果。而武臣们则是眼前一亮,力挺宫长月此举。 要知道,文臣们之前总是以自己是通过了困难的科举考试才成为官员的为资本,骄傲不已,讽刺武臣们个个都是有勇无谋的武夫,靠着打架杀人才站到这上面来,轻蔑不已。武臣们虽然心有不服,却找不出什么完美的理由来反驳他们,只好次次吃瘪。 谁知道,宫长月竟然会来这么一出,岂能不让他们沸腾? 朝堂下面顿时吵作一团,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宫慕离坐在龙椅上,有些不安地看着这些人吵过来吵过去。可是当他转头去看宫长月的时候,却发现宫长月慵懒地靠在那里,好似下面的吵闹根本不存在似的,十足的从容不迫。 看到宫长月的模样,宫慕离莫名的平静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与宫长月一样,坐在上面袖手旁观。 下面的两队人马吵了好一阵,才猛然发觉自己所在的地方,而且上面还坐着恐怖如斯的摄政王,一个个连忙噤声。 大殿之上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吵完了?”宫长月漫不经心地说道。 文臣的队伍中很快站出来一个人:“殿下,臣以为开武举一行,尚不是时候!” “那告诉本王,什么才是时候。”宫长月平静淡漠的目光看向这个站出来的人。 她没有发怒,声音也很平静,可她的目光,就是带给了下面众人无比的压力,好似一座山岳朝着自己压过来似的。站出来的这个人,感觉尤甚。 “现在孟国对我墨国虎视眈眈,靳国也甚是不安分,我墨国的军队实力相较于另外两国又要落后得多,若是这两国决定起兵攻打我墨国,我墨国难道要坐以待毙?”宫长月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还是说,是你们这些文臣要上战场!” 一句话,说得所有文臣哑口无言。 大殿之上静悄悄的,只听到的宫长月平静的声音…… “墨国向来重文轻武,若是太平盛世,定然无可厚非,可现在墨国的局面不容乐观!你们一个个还抱着这种心思,是非要等到敌人打上门来才会醒悟吗?” 宫长月咬词极重,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她的声音,在这大殿之上盘旋回荡着。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当即跪下,齐声说道:“臣等不敢!” 宫长月神色不动,继续说了下去,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要平和了许多:“开武举,是势在必行,本王既已决定,你们也就不要多言。” “是。” 这一次,再没有一个人反对。 宫长月那一句“非要等到敌人打上门来才会醒悟”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这些自恃清高的文臣清醒了许多。 孟国的咄咄逼人,与靳国的狼子野心,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这些文臣,只有在这里耍耍嘴皮子,根本上不了战场,若真是他们打进门来,按照墨国的兵力,如何能够应付呢? 如此看来,开武举,也不是什么无法接纳的行为了,毕竟什么都比不了自己的命重要! 早朝之后,文武百官散去,个个若有所思。 文举改革,新开武举的消息,很快就在墨国传遍了,不少文人学子对此都颇有微词,可是今日早朝,宫长月在大殿之上说的话也传出去了,所有文人学子也都沉默下来。 科举改革一事,算是圆满成功了,接下来,乡试也很快就要开始了,文人学子们纷纷摩拳擦掌,誓要在这次科举考试中,闯出个功名来!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宫长月微服出巡的日子,也很快就到来了。 在临走的前一天,宫长月还是大殿之上提了一下,毕竟接下来自己就不会来上早朝了。不过她特别吩咐了众臣不要讲这个消息传出去,她此行乃是微服出巡,探访民情,容不得隐瞒的行为,众臣纷纷应诺。 第二日,宫长月便出了宫,与她一起的有楼漠白、青晨、宸耀,还有流沁、明敏,至于齐雅和若思,都被她留在了宫慕离的身边帮他了。 此次出行,她并未换成男装,毕竟她一出宫,很有可能会遇见江湖人士。她男装与女装的差别很大,而男装的模样是以道宗宗主的身份出现在天下江湖人士面前的,现在自然还不是暴露的时候,也就只有穿成女装了。 马车内。 宸耀的身份早就被在场几人所知,所以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直接化作狐身,卧在宫长月的腿上小憩着,那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子蜷缩起来倒是十分的可爱。 他这一行为,宫长月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看着手上的书,但是另外两个可就不干了。 楼漠白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充满了一种名为阴沉的味道。青晨自然也看不得宸耀与自家姐姐这么亲近,当即就表现了出来…… “喂!死狐狸!你不要躺在我姐的腿上!给我下来!”青晨说着就向宸耀伸出手去。 闭着眼睛的宸耀听到青晨的声音,头也不抬,毛茸茸的尾巴一扫,直接就把青晨的手给拂开了。 青晨立刻哇哇叫了起来,直接朝着宸耀扑去。 宸耀的狐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从宫长月的腿上一跃而起,与青晨顿时闹成一团。 其实青晨和宸耀两个看起来不对头,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倒是不错,此时看起来两人似乎是在打架,但并未真正出手,只是闹着玩罢了,宫长月便也没有在意,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书。 楼漠白的目光扫过一边角落里闹成一团的青晨和宸耀,最后落在宫长月的身上。 “弈一局?”他提议道。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书,对上楼漠白盛满淡淡笑意的眼睛,眉头动了动,心中莫名滑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感觉一纵即逝,她也很快就忽略,忘记了它。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书,从靠着的软垫上坐直了身子…… “好。”她微微颔首。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也有准备好的棋桌,楼漠白轻车熟路地将棋桌拖了出来,打开棋盒,选了白子。 “你执黑吧!”他微笑地看向宫长月。 宫长月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 两人一黑一白,很快就下起棋来。而另一边打得正欢的一人一狐,根本没有发觉这边的变化。 楼漠白的棋艺很高,几乎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能够胜过宫长月这样的水平自然容易,但不容易的是他每次都只赢四目半,而且无论宫长月怎么下,他都能将棋局拖到最后,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既有大师风范,也着实是有些……欠扁。 这个过程中,宫长月倒是起了好胜之心,时不时垂眸沉思着,却没有发现,对面的楼漠白,凝视着自己的目光,里面充斥着的温柔。 “我又赢了。”楼漠白手中的骨扇敲在另一只手上,神色中透露出一丝丝得意。 宫长月沉着一张脸,眯着眼睛看向楼漠白,淡淡哼了一声:“再来!” 楼漠白的笑容则是越发的灿烂。 第196章 百里 宫长月一行人虽说坐的是马车,但这种由四匹赤兔胭脂马拉的马车实在是当世罕见,论速度说来,就算是好马良驹,也比不上宫长月马车的速度。 经过一整天的赶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百里城。 宫长月虽然有喜欢在各个地方买宅子的习惯,但这百里城她还真的没有来过,自然也就没有她名下的宅子,加上此时天色已晚,宫长月便拍板决定住客栈。 流沁驾着车,挑了一家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口停下。 站在门口的小厮见到这么一辆豪华到令人咋舌的马车驶来,眼睛顿时一亮,马车才刚刚停稳,就即刻冲了上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流沁面无表情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落到这小厮的前面,开口说道:“你们这店可有单独的小院?” 在墨国,像是这种大客栈,后面一般都有单独的小院,专门给那些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扰的客人准备的。 “有的,有的!”小厮连忙点点头。 “一个院子几间房?” “有三间房的院子,也有五间房的,客人您要哪种啊?”小厮脸上谄媚笑容不改。 流沁说:“那就五间房吧。”算来刚刚好。 “哎!好叻!”小厮应了一声,“客人你们还需要吃饭吗?本店有各种特色菜,大厨手艺一流,要不要尝点儿?” “摆一桌吧。”马车里面传来宫长月的身影。 很快,坐在马车里的几人,就走了出来。一行人,无一不是俊男美女,看得这小厮眼睛发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现在天色黑了,街上早已经没什么人了,宫长月一行人的出现,也就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你可听见了?”流沁看到这小厮望着自家主子,眼睛发直,不由得沉下脸,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寒气,“我家主子叫你摆一桌饭菜!”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道:“哎……哎!听见了听见了!” 他对着流沁赔笑不已,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态,连忙在心底警告了自己,便准备伸手去拉这马车。 流沁看着这小厮的动作,并未动身,也算是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小厮之前还在惊叹这般豪华的马车乃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这马儿更是神骏不已,那光滑柔顺的毛发在这黑夜中好似能够发出光一般!真真太漂亮了! 按照他的眼力,当然认不出来这马儿乃是声名赫赫的赤兔胭脂马,更不知道,这几匹赤兔胭脂马就算是被用来拉马车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 果不其然,小厮的手刚刚伸上去,最靠近小厮的那匹赤兔胭脂马就打了个响鼻,马蹄子动了动,差点儿没一脚踹到小厮的身上去! 小厮被吓得不行,只觉得这马儿的响鼻声好似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开,脚下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个发软,便直接坐到地上去了,看着赤兔胭脂马的眼神惊惧不已…… 这马……这马怎会如何可怕? 站在一边的明敏看到这小厮的狼狈样儿,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她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匹闹出响动的赤兔胭脂马,让这马儿安静下来,才转过头对那根本爬都爬不起来的小厮说道:“这马车还是我来拉吧,你给我指条路就行!” 小厮刚刚受了惊吓,哪里靠近这马,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姑娘您就往那边走,看到一个转角进去就行!” 小厮说话的时候站得远远的,对这几匹马儿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模样。 明敏看他这般滑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跳上马车,驱赶着马儿朝着这小厮说的方向走去。 等到马车走远了,这小厮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不过他也是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自己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客人呢! 他脸上迅速堆出笑容,凑上前去:“哎对不住了啊几位客官!小的天生儿就胆小!那马儿也太神勇了!把小的吓得不行,耽误了几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啊对不住!” “你倒是会说话。”不仅道了歉,还顺道拍了个马屁,那不是会说话是什么?若不是遇到的人是宫长月而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他哄得笑不拢嘴。说着,流沁睨了这小厮一眼。 小厮嘿嘿笑着,也不答,只是走到前方,为宫长月几人引路:“几位客官,这边请吧!” 在这么大个客栈做小厮做得风生水起的人,天天与各种客人打交道,也算是八面玲珑了。 此时客栈的大厅里面并不拥挤,只是稀稀拉拉地坐了大半,倒也还是有那么两三个空位。 这小厮眼睛尖得很,一看宫长月几人气度不凡,身上穿的衣服所用的布料,更不是普通富贵之家用得起的,便断定这几位定是大家子弟,平日养尊处优,对环境的要求肯定非常高。于是他带着路七拐八拐,将宫长月一行人安置在了二楼一个靠窗,却又是角落的幽静处。 这客栈的装潢倒是蛮稀奇的,这上下两层,竟然是全开放式,没有一个包厢。一层与其他酒楼没什么不同,不过桌椅这些都要精致得多。但是二楼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桌子与桌子间,用水晶珠帘和绿色植物盆栽分隔开来,却不是完全的封闭,每一桌都有独特的风景,看起来甚是舒服。 当然,这二楼的桌子,也是要加收费用的。 不过小厮并没有对宫长月几人说出来,而是自作主张便安排了,这倒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了,看出来宫长月这几人并不缺钱,如果在那里多嘴问什么,也许还会让他们不耐烦。 小厮安排几人坐下之后,堆笑着问:“几位客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 “我要桂花鸡!红烧鸡……”最先开口的是宸耀,他的本身乃是狐狸,自然喜欢荤菜,最爱吃的便是鸡了,张开数来,竟然样样都是以鸡为主的菜! 青晨在一边听得不耐烦,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宸耀的脸推开:“你别听他的,给我来西湖醋鱼、红烧排骨……”他又数出几个菜名,最后说了一句,“对了!给我们上一坛子竹叶青!” 青晨这一世尚未恢复记忆前,最喜欢在各个地方游荡,而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酒了,每每身上的钱都是花在酒上,简直就是爱酒成痴。 不过他复活之后的这段时间,宫长月以他要调养身体为名,绝对禁止他喝酒,导致他这么长一段时间,竟然是滴酒未沾!现在好不容易出宫了,自然要好好喝上一番! 当青晨眼睛发亮地望着那小厮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宫长月就在他的身边坐着。 宫长月刚好端起流沁为她倒好的茶,茶杯还未送到嘴边,就听到青晨这要酒的话,想都没想,直接道:“酒就不必了,你看着上菜便是。” 小厮刚才被宸耀和青晨两个一连串的菜名说得脑袋发昏,此时听到宫长月说话,也算是松了口气,而且他也知道,这一行人中,为首的显然是这位气度尊贵的姑娘!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而宸耀还在他身后扬手喊道:“记得我的鸡!” 当那小厮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距离宫长月所在的位置最近的那一张桌子,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 “旁边桌上的,可是当今墨国的摄政王殿下!” 此人说话的时候,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加上这两张桌子距离其他桌子都比较远,所以他的声音,除了宫长月这几人,倒没有旁人听人。 那些桌上的客人,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寒暄的寒暄,都在各做各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宫长月这一桌陡然安静下来,而宫长月依旧面不改色地喝着茶,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这个人说话一般。 那张桌子旁坐着的男人久久没有等到宫长月回话,倒也不恼,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撩开水晶帘子,走到宫长月的桌子旁,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流沁抬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一开始只是觉得熟悉,但是稍加思索,她便记起来这个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红袖招。 没错,来的这个人,便是那日与大皇子宫凌峰在一起的……褚夏林。 他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色锦袍,外面却套了一件格外花哨的金丝缠枝花石榴红外套,慵懒却又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他黑色的长发好似缎子一般披散,弧度精美的五官挂着散漫却又充满诱惑的笑容。 “好久不见。”褚夏林冲宫长月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宫长月旁边的楼漠白陡然看到这么一个男人的出现,眼睛骤然微眯,身上的气息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宫长月并未发觉到楼漠白的不同,她略略抬眼看了这褚夏林一眼,随即很是随意地说道:“我不认识你。” 宫长月本来就鲜少去记忆自己见过的人长了什么模样,更何况褚夏林与她只是一面之缘,她自然不认识褚夏林了。 流沁虽说认出来了这个男子,但既然主子都发话说不认识他了,她自然也就装傻充愣,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褚夏林听宫长月说不认识自己,却一点窘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得大方灿烂:“哎呀!看来你不记得我啦!那我便再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他说着,朝着宫长月单膝跪下,以最标准的礼节,对宫长月沉声道,“文国公嫡长子褚夏林,参见摄政王殿下。” 他微微颔首,灯光投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俊美无双的弧度,而另一半隐于阴影之中,又充满了肃然的味道。 上一刻浑身上下还透露着一种散漫轻佻气息的褚夏林,在这跪下的刹那,身上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一瞬,却是判若两人。 文国公?宫长月听到这个名字,来稍稍来了兴趣,侧过头去打量跪在地上的褚夏林。 “起来吧。” “谢摄政王殿下。”褚夏林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重新恢复了之前散漫的感觉,好似刚刚他跪下时脸上肃然的神情,不过只是旁人的幻觉罢了。 “你既是文国公之子,为何却会独自出现在这百里城?”宫长月随口问了一句,听话语好似对褚夏林颇为关心,但是她的表情,也着实过于漫不经心了。 “夏林素来喜爱游览名山大川,此次可也出来游玩的。”此时褚夏林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礼节井然,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似的。虽说他的身份和气度也担得起贵公子一说,但是就他贯来的气度说来,实在是与所谓的风度翩翩不符。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然后就想起了这褚夏林的父亲文国公。 世家贵族……宫长月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杀意。 此时,褚夏林未经宫长月的允许,却非常自然地在一张空闲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带笑容对宫长月说道:“夏林最近经过很多地方,却都听到大家在谈论殿下您此次对科举制度的改变呢。” 宫长月听到他提着这个,微微挑眉:“哦?那你的看法是什么?” 褚夏林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夏林愚钝,没什么好的想法,只觉得固守旧制,只会是自取灭亡。”他说着,垂下的眼眸中,凛然的寒光一纵即逝。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褚夏林的身上,却一直没有说话。 其实有着褚夏林这般所谓创新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毕竟墨国文人的思想还是非常自由活跃的,也就难免会出一些不愿墨守陈规的人。但是褚夏林却不一样,他本身是世家贵族的一员,更是堂堂文国公的嫡长子。他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宫长月突然觉得,这褚夏林,似乎蛮顺眼的。 “你,就坐在这里吃饭吧。”宫长月突然说道。 “谢殿下。”褚夏林笑着敛目。 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一桌人安静地吃完了饭,褚夏林才向宫长月告别回房间去了,而宫长月一行人也在刚才那个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住的小院。 现在时辰也不算早了,众人都挑了房间,各自回房休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当第二天清晨,宫长月等人起床不久,就有人来敲响了小院的门,而站在门外的,赫然是褚夏林。 他此次是来向宫长月告别的,昨夜他刚刚打定了主意,决定回都城去。 宫长月并没有随意将褚夏林打发走,而是让他坐下一起喝茶。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说的话听得一旁的明敏连连皱眉,根本不懂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好似两人都不在同一个话题似的,她听了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对流沁打了个招呼,偷偷溜出去了。 但是在褚夏林走后,宫长月却对刚才的谈话非常满意,因为她发现,她竟然在这无意间,寻得了一个可用之才。而且这个才,还不是一个的才,而是当世大才! 他就好像是一个天生的演戏高手,人生随意烂漫间,就演绎出一个散漫轻佻的角色,好似一个目空一切的风流公子,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副伪装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是一个何等聪明睿智的灵魂。 “褚夏林……”此人,堪当重用。 吃过早饭,流沁又趁着这个空档出去买了点东西,一行人才离开这客栈,继续上路。一直到晚上到了另一座城池,才停下来休息了一晚。 他们就以这样的速度,敢了整整四天的路!才终于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洪山县! 洪山县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有多贫穷,它就是墨国众多大大小小的县城中的一个,向来默默无闻,却因为这突然出土的煤炭,而引起了宫长月的关注。 到了洪山县之后,宫长月没有急着去找这里的县令,而是现在县中逛了一圈。这一圈下来,收获倒是不小,宫长月很快就在一些地方发现了此洪山县县令奏折中所说的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煤炭。 这些煤炭只是经过了一些简单的处理,大概老百姓们只是觉得这个好用,比薪柴方便多了。 也因为有这些东西的存在,让宫长月确信……这个地方,是的确有煤矿的。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煤矿产量的大小了,若是大矿,自然是惊喜的,可若是小矿,那宫长月也需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去寻找新的煤矿。 不过,煤矿的发现到底多少让宫长月还是有点惊喜的,毕竟这也让她明白了,墨国并不是资源匮乏,而是还没有发现罢了。说不定墨国这一片国土就是一个宝库,尽管现在还有很多东西不为人所知,但这片土地下,存在着许许多多让宫长月惊喜的东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走了这么一圈下来,宸耀和青晨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了,连明敏也在征得宫长月的同意之后,奔向这县城中各种美食所在的地方了。最后,他们一行人就只剩下了三个,宫长月一边站着个流沁,另一边则是站着楼漠白。 宫长月刚刚决定回客栈去,就看到前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聚集起了一大群人,众人围作一团,时不时发出两声惊呼,好似看到什么惊奇得不得了的东西似的,引得更多拥有好奇心的人朝那边聚集而去。 宫长月和楼漠白都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更不喜欢凑热闹,往人堆里凑了,正准备绕过这群人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竟然将这并不算宽敞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试图走了走,竟然完全无法突破这人墙! “这是发生了何事!”宫长月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流沁走过去去打听了一下,回来才对宫长月说:“里面似乎有个小女孩为了卖身葬师,正在表演武术。” 老百姓们总是喜欢这种新奇而又刺激的东西,更何况表演的还是一个漂亮小姑娘?也难怪会引来这么一大群人围在这里看热闹了。 “哎!让让,让让!”人群的另一头传来一个格外嚣张跋扈的声音。 “刘公子来了!”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这么尖声喊了一句,刚刚才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立刻退了好几步,足以见得来者的名声有多么的可恶了。 宫长月顺着人群刚刚让出来的空隙看去,恰恰看到一个一身青衣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把剑,好似青松一般站得笔直,梳着一个双环髻,模样格外清丽漂亮,不过因为她现在才是十多岁的年龄,眉间还有一股稚气,却也不难看出来这个小姑娘以后长大了会是一个何等漂亮的佳人! 此时这个小姑娘怒视着旁边一个晃着八字步走来,穿着华丽的胖子少爷,对他露出了极为不忿的表情。 “过去看看。”宫长月突然开口,说罢便朝着那边走去。 楼漠白和流沁自然只有抬脚跟上。 似乎众人都对来的这个“刘公子”非常的恐惧,大家都不大敢站得太近,倒是给了宫长月机会,轻轻松松便站到了人群的最里面去了。 只见那表情嚣张十足的胖子少爷冲这小姑娘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容:“嘿!你这样看着少爷干嘛!莫不是喜欢上少爷我了!”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着实是令人生厌。 小姑娘显然生性单纯,被那刘公子一句话就说得满脸憋红,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那刘公子看到小姑娘怒极不能言的样子,笑得格外开怀,他鼠目一转,落在小姑娘身后那裹好的稻草席,和里面掩盖着的尸体,以及旁边竖立着的写着“卖身葬师”字样的牌子,双手一拍,非常高兴地说:“哈哈!小美人你这是要……卖身葬师?不如卖给少爷我怎么样啊?” 他特意拿出一把扇子,在那里晃来晃去,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小姑娘憋了半天,吐出两字…… “不、卖!” 她拒绝的这两个字,当即惹火了刘公子身边那些狗腿子们,纷纷跳起来大骂这小姑娘不识抬举,什么少爷看得起你是你荣幸。 “好了好了。”刘公子摆摆手,笑着让这些狗腿子们闭嘴,再次看向小姑娘的时候倒也没生气,而是十分大度似的,以一种老成的语气问道,“你这不是要卖身葬父吗?少爷我可有的是钱,你为何不卖我啊?” “是卖身葬师!”那小姑娘看着刘公子冷冷反驳道,她随即以一种愤然的态度说,“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刘生!我就算是随便挖个坑把师傅埋了,也不会卖身给你这种恶人的!” 刘公子听了小姑娘说自己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不但不生气,而且还笑得十分灿烂,格外得意地摇摇扇子,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想不到少爷还是美名远播吗?” 什么美名?分明是恶名吧!一旁围观的老百姓在心里不屑的唾道。 那刘公子摇着扇子,继续说:“你既然知道少爷的名字,也就该知道,少爷我的父亲,可是这洪山县鼎鼎有名的刘员外!我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你这小美人儿跟了我,那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那我也不要!”小姑娘断然否决。 而她这种态度,也博得不少旁观百姓的赞同。 “小姑娘还挺有骨气的嘿!” “是啊!人家还是习武之人呢!” “不过这刘公子向来什么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哇,这小姑娘可能要倒霉咯。” “……” 大家窃窃私语着。 刘公子听这小姑娘还是拒绝,不怒反笑:“这可就由不得你咯,少爷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话音一落,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除了一个穿着麻衣,看起来格外不起眼的憨厚男子依旧站在他身后,其余的人全部都冲了出去,张牙舞爪地想要将这小姑娘给抓起来。 小姑娘是习过武的,虽然时间不长,但应付这么几个空有一副高大的身材,身手却是十足的三脚猫的狗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没两下就把这几个人给放倒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随随便便闹出人命,所以要不是是把人给踢翻,就是用剑柄敲晕对方。 几个狗腿子倒了一地,呻吟不已。 旁观老百姓们看得舒畅不已,恨不得叫一声好出来,不过因为有刘公子这一霸存在,没有一个敢真正发出声音来。 这刘公子虽然恶名远扬,但毕竟家中有着家财万贯,也不屑做什么抢夺东西的恶棍行为。可是他身边这几个狗腿子就不同了,平时就跟着刘公子在县里作威作福,刘公子不在就出来在街上溜达,看到想要的东西就拿,看不惯谁就是一脚上去,你还不敢反抗,这洪山县的老百姓们,可是深受其害。 这些平日里仗着有刘公子作靠山就嚣张得不行的狗腿子被一个小姑娘给打倒了,这些老百姓可不是看得大快人心?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刘公子见自己这几个跟班都倒在地上,这才沉下脸来,对着身后那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高大男子唤了一声:“阿强!” “是!公子!”那名为阿强的男子大步走上前去,步履沉稳,显然是一个习武之人。 小姑娘看到这个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即刻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不过她自己清楚,自己并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 果不其然,这阿强冲上去才与这小姑娘交手两三个回合,这小姑娘就不敌,很快败下阵来。 那刘公子见到小姑娘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自己却是满意地笑了,笑容中还充斥着一种阴狠的味道:“本少爷说过,本少爷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小美人儿你说你早点跟了少爷不是好,也不会受这么个苦咯!” 那刘公子踱步到小姑娘身边,手顺势向那阿强一伸:“银子。” 阿强立刻从随身的钱袋里摸出一锭银两,递给小姑娘,还一边笑道:“小姑娘你那牌子上海写着的只要二两呢,少爷我给你二十两,你是不是赚翻了?” 他说着,蹲下身来将这银两放到那双手撑地,不断喘着气的小姑娘眼下。 小姑娘突然就止住了喘息,坐直身子,伸手将那锭二十两的银两抓起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才对了嘛。”那刘公子摇着扇子,笑呵呵地站起身来。 周围的围观百姓们忍不住纷纷叹了口气……哎,又是一个水灵的小姑娘栽在这恶棍少爷的手中了。 谁知道,这小姑娘手握银锭,看似好像认命,实际上突然抬腿一脚踹向那刘公子的肚子,刘公子没有任何武功,稳稳接了这一脚,然后倒飞出足足半米远,狠狠地摔在地上。 “公子!”阿强惊呼,正准备冲上去扶这刘公子。 刘公子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肚子,指着小姑娘:“把她给少爷抓起来!” 阿强领命,不敢怠慢,转身就冲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大惊,连连后退几步,手中的银锭便被她当做暗器投掷了出去。 阿强身子一晃,轻松躲过它。 不过小姑娘也趁着这个机会,抓起了地上的长剑,转身就准备逃走。 不过小姑娘也不笨,她知道自己远远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若是真的逃跑的话,肯定是会被这个男子给抓回来的,与其这样,还不如…… 小姑娘目光一扫,陡然落在人群中,那两个气度非凡、衣着低调奢华的人身上,眼睛顿时一亮,脚尖一转便换了方向,朝着那两人冲去,直直跪在两人中的女子身前,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经泪眼朦胧…… “姐姐救我!”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宫长月和楼漠白了,她跪在那面前的姐姐,也正是宫长月。而流沁太过于平凡,不如这两人出众,竟然被这小姑娘给忽略了。 宫长月低头看着小姑娘,神色未动,目光漠然。 楼漠白悠闲地在一边看热闹,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不过那随之追来的阿强看到这小姑娘居然找了帮手,倒是停下脚步,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动静。 刘公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他走到阿强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愣在这里干嘛,还不上去把她给我抓过来!” 他目光一转,随之落在宫长月身上,也很快就挪不开眼了。 刚刚那小姑娘不过是青涩的花骨朵儿,还要过几年才能够看到她真正的风姿,可是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就不是这样了,不仅漂亮大气,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度,举手投足,都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尊贵,远远不是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可以相提并论的! 刘公子见了这般绝色,哪里还顾得上刚刚还垂涎三尺的小姑娘,迅速将目标落在宫长月身上,脸上也随之堆出笑容,抬脚朝着宫长月走去,还对着她极为有礼的一抱拳:“敢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啊……” 他话还没说完,隐于人群中的流沁就站了出来,挡在了这刘公子的面前,脸上满是冰冷和杀气,她抬起手,掌心对着刘公子,毫不客气地喝道:“离我家主子远一点!” 刘公子再次被阻挡,心里顿时烦躁不已,也装不出什么大度的风范了,随意地招招手,又唤了一声“阿强”。 那阿强几步上前来,便一拳朝着流沁轰去。 这阿强武功倒是不弱,但比起流沁来说,自然是差远了。两人都是赤手空拳,那阿强已经是头冒冷汗,可见流沁的样子,还是绰绰有余,一点勉强的意味都没有。 刘公子看到两人打得正畅快,便准备乘机绕过流沁,走向宫长月。 谁知道流沁一直都在关注这刘公子的动作,见他准备向主子走去,冷哼一声,手下当即用力,一掌拍开那阿强,一个翻身落在刘公子身边,直接便是一脚扫去,左腿狠狠地撞在了刘公子的膝盖上,刘公子当即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他的脚,断了。 这边刘公子叫的凄惨不已,这边宫长月却没有丝毫动容,她垂下眸子,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不要挡在我面前,否则,我会杀了你。” 她的话语说得极为平淡,可是在这小姑娘听来,生生有一股寒意从自己的骨子里生出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退到一边去了。 太可怕了……小姑娘一脸惊惧地望着宫长月的侧脸。 “无趣。”宫长月扫了一眼这身前的场景,当即没了兴趣,转身离去。 那些站在她身后的围观群众哪里敢挡这等气势非凡的女子的路,几乎还未作思考,这些人就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站,为宫长月在这攘攘人群中,生生空出一条路来。 宫长月穿过人群离去。 楼漠白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淡笑着对流沁说了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他既然垂涎了你家主子,就挖了他的眼吧。”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不过他脸上带着的淡淡笑容,在那些围观群众看来,却更是渗人。 流沁忙着去追主子,手下也没有丝毫含糊,从地上挑了刚才那小姑娘掉落的剑在手上,手腕一转,轻轻挽个剑花,只见那寒光一闪,只见刺瞎了那刘公子的狗眼! “啊!”刘公子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流沁丢下尚有血迹的剑,转身离去。 第197章 茶肆 一直等到第二日,宫长月用过早膳之后,才起身去了这县城的县衙,找到了之前给自己递上奏折的县令,表明了身份。 这县令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模样看起来很是朴实憨厚,听到宫长月说自己就是当朝摄政王的时候,惊讶不已,当即跪下行礼。 宫长月摆摆手,让他带自己去那煤矿开出来的地方看看。 这县令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带了宫长月就往那边走。 开出煤矿的地方在洪山县外面的山上,县令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将这神奇的石头发现的来历对宫长月说了一遍,不经意间就给那石头带来了些许神奇的异彩。 宫长月对此没有说话,到了那里之后,她仔细勘察了一下,发现这里有煤矿的几率非常大,不过前世她并没有涉及过太多有关于挖掘煤矿的知识,所以这地方还需要一些专业的人来看了才行。 尽管煤炭挖掘在目前的这个世界完全是属于空白的一片,但偌大墨国,人才辈出,总有人能够研究得出方法。 宫长月对此行非常的满意,连带着对待这小县令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你同本王回客栈,本王有点事要问你。”宫长月说罢,就起身回客栈。 小县令哪里敢反驳,忙不迭地跟在宫长月身后回了客栈。 他们住的虽说是这洪山县最好的客栈,但这小客栈哪里比得上那城中的大客栈,根本就没有单独的小院子。宫长月出行向来对居住环境要求很高,于是流沁撒了大把银子打点,将这座客栈直接抱了下来,连下面的大堂都不允许坐客,免得惊扰了殿下。 这客栈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为的就是那几个钱,见流沁拿出了几倍的银两,哪里还有为难的意思,忙不迭地应下,然后闭门不接客了。 宫长月回了客栈之后,便与那小县令坐在了二楼靠窗的桌子旁。 流沁用带来的茶叶泡了一壶茶,也顺道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满满摆了一桌。 “坐。”宫长月垂眸品茗,头也不抬地对一边站着也觉得忐忑不安的小县令吩咐。 小县令的身子一哆嗦,连忙在宫长月对面坐下。不过坐下之后,他心里的那份忐忑反而更胜,总觉得身下的椅子好似扎了针似的,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宫长月好似并未看到这小县令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喝了口茶,才开口问他:“这洪山县的环境如何。”她想要得知的,也是这煤矿生成的环境如何。 小县令只是稍稍一愣,便很快答来。 谈及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倒是镇定了许多,滔滔不绝地将洪山县的各个方面向宫长月说来,话语间有条不紊,各项数据也是拈手即来,显然是对这些数据了熟于心了,倒是个务实的好官。 可是这小县令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人给打断了。 准确的说,是被楼下传来的喧闹嘈杂声给打断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人,一脚将紧闭的客栈大门踹开,那力道直接让这客栈大门碎裂成好几块。 柜台后的掌柜的本来正在算账,陡然见得自家客栈的大门竟然被人踹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发火索赔,但他抬眼一眼,却发现来人是个他根本就惹不起的,连忙蹲下身,将自己缩在了柜台后面。 “老爷!我们查出来,那几个外乡人,就住在这里!”一个狗腿子冲上来,对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华丽锦袍,腆着个大肚子,手上套了八个玉扳指,满脸横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发户气息的中年人说道。 “好!”暴发户中年人一声大喝,嗓门忒大,震耳欲聋,“我倒要看看,是哪儿来的人竟然敢在老子的洪山县撒野,还刺瞎了我宝贝儿子的双眼!” 宫长月并不知道昨天那个男人被流沁刺瞎了双眼的事,所以也不知道这来人是谁。 不过按照她的性格,也不会觉得刺瞎了那人的眼睛有什么不妥,瞎了便瞎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流沁作为亲手刺瞎那人眼睛的主谋,听到这个声音,也迅速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便知道这是人家的爹上门讨债来了。 “嘈杂。”宫长月皱着眉头,不满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略略侧头对身边的流沁吩咐道,“你下去看看,顺便处理了。” “是。”流沁应了,转身就往楼下走。 宫长月对面的县令心里虽然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占据他心中最大的情绪却是恐惧! 这是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惊扰摄政王殿下!他可是早就听闻了这个摄政王殿下虽说是个女人,却也是个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女人!若是她发怒了,他们整个洪山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额头很快冒出冷汗,他也顾不得擦,对宫长月连声道歉,说是自己治理不严,才惊扰了摄政王云云。 “好了。”宫长月淡淡打断这县令的话,他浑身上下顿时一个哆嗦,迅速闭了嘴。 宫长月抬眼看向这县令:“你继续说。” “是。” 等到县令战战兢兢地将洪山县各个方面的情况都说完了之后,楼下竟然还处于对峙的局面。 “下去看看。”宫长月站起身来,便往楼下走。 县令吓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汗,连忙跟在宫长月的身后。 宫长月与那县令走下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流沁一个人冷然屹立在那里,而她的脚下已经倒下好几个大汉了,而与她对峙的,则是一个暴发户气息十足的中年男子。 糟了,是刘员外!县令当即认出这个人的身份,也知道这刘员外贯来是个行事嚣张的主儿,心想着万一惊扰了摄政王殿下,那自己这洪山县肯定是要遭殃的。 想着想着,就冷汗直流。 县令也顾不得宫长月在场,连忙冲了上去,挡在了流沁与刘员外的中间。 “呵,这不是孙大人吗?今儿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啊!”刘员外此时早已经被流沁气得不行,对这孙县令露出的笑容,也是十足的讽刺。 孙县令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低声对刘员外喝道:“刘员外!我身后那位可是从都城来的贵人!你莫要惊扰了她,否则有你好受的!” 因为之前有宫长月警告在先,所以这孙县令也不敢随随便便说出宫长月的摄政王身份,只能说是都城来的贵人,想要提醒这刘员外,让他趁早收手。 可是这刘员外一直都是这洪山县的一霸,仗着在都城有通天的关系,连孙县令也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呢? 他不仅不听,心中还越发的生气。 “贵人?什么贵人?我就是这洪山县最贵的人!”过江龙又怎么样,到了他这条地头蛇面前,也得照样给我趴下! 孙县令见这刘员外仗着在都城中有通天的关系,根本不听劝,心中也是着急得不行。 你有着通天的关系又如何?现在在墨国,身后这位摄政王就是天!惹了她,还不死得跟什么似的! 毕竟身后有宫长月站着在看,这孙县令哪里还顾得上平日里积累的对这刘员外的畏惧,眉毛一竖,怒目瞪着这刘员外:“你还真以为你就是这洪山县的土皇帝了!到时候你栽了跟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刘员外见这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孙县令竟然如此硬气,怒极反笑,眼中满满都是阴鸷:“哼,我倒要看看,是怎么让我栽跟头的。” 他说着,退后一步,然后猛然一挥手:“你们全都给我上!” 刘员外身边这些打手一鼓作气冲了上来,而挡在流沁面前的孙县令顿时被吓得不行。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伸出来,一把提起他的后领,轻轻松松便将他甩离了战圈。 等到孙县令站稳了,定睛一看,才发现将自己扔出来的人,竟然是摄政王殿下身边那个普普通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侍女! 哎哟,果然是摄政王殿下,身边的宫女都是如此的不凡啊! 宫长月负手站在楼梯前,冷冷道:“流沁,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是!”流沁高声应了,手下也不再有所保存,长剑出鞘,直接将在场的这些大汉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些人就算是有些武功底子,可是哪里比得过流沁的身手,没两下,地上就躺了一片的尸体。 刘员外见自己的这些手下全部都被杀了,哪里还嚣张得起来,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畏惧地看着手提长剑,宛若杀神的流沁。 “孙县令,本王令你,将这刘员外一家,全部按律法处理了。”宫长月一甩袖,便转身上了楼。 那刘员外坐在地上,还有些愣愣的……本王?难道是什么王爷? 孙县令听宫长月自称本王,知道她也没有要隐瞒身份的意思了,当即跪下:“是,摄政王殿下。” 那“摄政王”三个字好似催命的鬼符一般窜入那刘员外的耳中,他顿时面如死灰。 刘家的种种恶行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刘家的所有财产全部都收缴充公,而有罪的人,该判刑的判刑,该杀头的杀头。 洪山县的一大恶瘤,如此烟消云散。 而这刘员外的靠山似乎也听闻了此事,本来想要插手,但一听到这人惹上的竟然是微服私访的摄政王,哪里还敢多耽搁,连忙与这刘员外断了关系。 洪山县一霸彻底被清楚,最高兴的自然就是那些平日里受到压迫的百姓们了,大家纷纷欢呼,也对摄政王宫长月赞美不已。 过几天,宫长月离开了洪山县,启程回宫了。 当然,在她离开之前,她也将这煤矿挖掘方面的工作安排妥当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正式的煤炭就会被加工出来,投入使用。 这一点,无疑也对墨国工业的发展,有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宫长月回宫的时候,途径一个县城的时候,偶然听到传闻,说是有人在山上挖出了亮晶晶的东西,非常漂亮。她听到之后,即刻派人去查,也随之确定了这所谓的亮晶晶的东西,正是钻石。 这对于宫长月来说,无疑是个惊喜,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这些,将在未来,成为她墨国的军费! 此行出来已经有十天左右了,而距离都城,还有两天的路程。 时间还是比较充裕,天天坐在马车上,也让宫长月有些乏闷,她偶然看到路边有个茶肆,便让停下车来,准备去那茶肆坐坐。 “几位客官,想要喝点什么?本店有……” 流沁抬手,打断他的话:“不用了,你给我们上点吃食,然后准备一副茶具,我们有自己带的茶。”她顿了顿,继续道,“钱不会少你们的。” 这小厮见这一行人衣着奢华,定然也是喝不惯他们这里的粗茶的,既然人家钱不会少付,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拒绝的,“好叻”应了一声,就回去准备了。 这家店的速度蛮快,很快就端上来了几盘馒头包子,还有两盘糕点。同时也送来了一套用开水烫好的茶具,以及一些热水。 流沁很快就用热水和茶具冲好了茶,淡雅的茶香味很快便满溢开来。 “哎!饿死我了!”青晨一副饿极的模样,抓起盘中一个包子,就塞进嘴里。 宸耀看着他这幅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讽刺:“我见你在马车上的时候,嘴巴可是一直都没停过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饿了?” “那是零嘴,怎么可以相提并论!”青晨瞪大眼睛理直气壮。 宸耀嗤笑了一声。 “青晨……”青晨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青晨也愣住了。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这是他从小便与之生活在一起,关心他,爱护他的……师兄。 青晨也知道,自己本来是一个应死之人,是姐姐宫长月想尽了办法令自己复活,他看似过得无忧无虑,心中却总有那么一分顾虑。 现在陡然遇见师兄,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青晨,是你对不对!”慕青夜当即急切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青晨下意识地埋下脑袋。 宫长月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他的心思,当即抬眼,对匆匆走过来的慕青夜说道:“慕谷主,好久不见。” 慕青夜看到宫长月时,也是一愣。 之前他之记得看到了熟悉无比的师弟的背影,便匆匆走上来询问,却没有发现,这里还坐着宫长月。 虽说他之前已经知道了宫长月是个女子,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宫长月穿女装。 不过他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宫长月,憋了许久,才憋出一个:“钰……小姐……好久不见。”他抱拳回礼,很快便将视线落在青晨身上,“这可是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青晨的位置走来。 宫长月站起身,冷冷看向慕青夜,轻声喝道:“站住。” 慕青夜身边站了一群白衣的手下,一看便知道肯定也是神医谷的人。 这些人见宫长月竟然呵斥自家谷主,忍不住皱眉,反驳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与我家谷主说话!” 慕青夜连忙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可是很清楚,这位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咦?” 慕青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他?慕青夜侧过头,皱起眉,眼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光芒。 突然,慕青夜以及他一众白衣神医谷手下的后面,有一个灰色的身影腾身而起,越过慕青夜等人,落在了宫长月的面前,阴鸷的目光落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慕青夜看到这个人的出现,顿时暗叫一声:“不好!”也连忙飞身上去,挡在了那灰衣人的面前。 “你挡着我作甚!”那灰衣人隐藏在斗篷下的眼睛,不悦地看向慕青夜,“还不快点给我退开!” 宫长月沉眸看着两人的动作,没有说话。 此时一边坐着的楼漠白也突然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这灰衣人,显然是认识这灰衣人,并且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的。 “前辈……”慕青夜话还未说完,那灰衣人便是一掌向他拍来,其间夹杂的内力,强得让人心惊!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开!”灰衣人怒喝。 慕青夜不敢正面迎击,连忙后退,躲过了这一掌。 这灰衣人的一掌直接拍在宫长月之前坐的桌子上,这桌人个个都有武功,自然躲闪得快,所以谁也没伤着,只是木桌直接四分五裂,连上面摆放着的盘子与茶壶,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前辈!”慕青夜紧紧皱起眉头,不知道这灰衣人为何会突然动手。 那灰衣人哪里顾得上他,他阴鸷的目光落在宫长月的身上,随即露出一个恐怖而又狰狞的笑容。 “桀桀,可算找到了!” 第198章 血魔 那日,慕青夜入了神医谷后山,在后山中见了一神秘的灰衣老者,那老者要慕青夜为他找出珑玉,可慕青夜寻了许久都未果。 灰衣老者中了天下奇毒之首的火毒,深受折磨多年,找珑玉就是为了解毒,谁知道一直保存在神医谷谷主手中的珑玉竟然丢了,而且寻了这么久也没寻到,心中自然是不耐烦了。 为了能够解掉身上的毒,灰衣老者向慕青夜提出要他与自己一起出谷寻找珑玉的要求。慕青夜出于对老者的畏惧,以及各方面的考虑,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调集了一批谷中的人马,然后同老者一起出了神医谷,开始了寻找珑玉之路。 而这条路无疑是漫长而且毫无目的的,他们一行人根本没有珑玉的消息,只能够凭借灰衣老者对珑玉的一点特殊感应来寻找珑玉,无疑是属于大海捞针。 这个行程已经开始了一个多月,仍然没有什么结果,灰衣老者一日比一日没有耐心,脾气也越来越差,经常在慕青夜等人面前发火。 今日,他们正准备前往另一个地方,途中经过一个小茶肆的时候,准备停下来休息,慕青夜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师弟青晨的背影! 他很激动地冲上去,却发现师弟似乎并不想看到自己,还未等他感觉到失落,灰衣老者就突然蹿了出来,更是将目标放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桀桀,可算是找到了!”灰衣老者阴鸷地看着宫长月,眼中满是狂喜。 宫长月眯起眼睛,看着这老者隐藏在灰色斗篷下的脸,并未开口说话。 灰衣老者之前呆在神医谷后山的时候,都是靠着那些的玄冰压制自己体内的火毒的,此行出来,他吃了一种秘药,强行压制住火毒,无疑也是在摧残自己的身体。 之前慕青夜在神医谷后山见到这老者的时候,还觉得他白胡白发,仙风道骨,脸上更是一点沟壑都没有,皮肤平整,真正的鹤发童颜。 可是出来不过一个多月,老者的脸就迅速消瘦下去,浑身上下好像已经完全没有肉了似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架子,深深凹进去的双眸闪动着阴鸷暴戾的光芒,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恐怖得紧。 刚刚他在慕青夜等人后方,就感觉到了微弱的珑玉气息,细细察觉之后,才将目标锁定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慕青夜一开始还对灰衣老者的行为有些不解,可是转眼响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转过头,一脸震惊得看着宫长月:“珑玉……珑玉可是在你的身上?” 宫长月对慕青夜的态度有些不满意地皱皱眉,却也懒得多说。而对待慕青夜的这个问题,她反问了一句:“珑玉?”既未承认,也未否定。 聪明如她,很快就弄清楚了,那日被宸耀寻来的珑玉,原来竟是神医谷的东西! 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了,珑玉可以说是已经认主了,那就没有神医谷的东西这种概念了。更何况,若真是认了神医谷的人为主,那也不会变成宫长月的所有物了。 宫长月如此光明正大的想到,对此没有一点愧疚和不好意思的感觉。 “小丫头,你不用狡辩了,老夫已经感觉到了,珑玉的气息,就在你的身上!”那老者眼睛中顿时暴起精光,伸手便向宫长月探来,出手快如闪电! 宫长月感受到一股暴戾的气息向自己袭来,瞳孔猛缩,很快意识到这老者的功力定然不弱于自己,也不敢轻敌。 她不慌不忙地抬手挡了一下,却发现老者的这一手,带来的震撼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两人各自的内力相互一撞,顿时震得宫长月的真气翻腾不已! 好强!宫长月抿了抿唇,目光下移,发现自己连连退了两步,那老者的脚下却稳若磐石,一步未退。 这老者,绝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见过的交手过的最强者!没有之一! 在面对他的时候,宫长月惊讶的发现,按照她如今的境界,竟然也要比这老者要弱上一线! 究其原因,还是她太年轻了,内力的深厚程度,尚未达到这老者的程度。 不过宫长月的天赋卓绝,千年难得一见,若再过些年头,这老者定然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不是现在…… 这时候,一个人飞身而出,突然插在了宫长月与那老者之间。 “你是谁!”老者看着楼漠白,不满地喝道,“小子,给老夫退下!” 楼漠白的嘴角微微勾起:“血魔前辈,你一个成年已久的老辈子,欺负个小辈,恐怕有些不妥吧。” 楼漠白这番话,说得在场人个个大惊失色! 血魔!在三十年前,这是个何等如雷贯耳的名字!恐怕只要曾经身在江湖过的,就没有不知道他血魔的! 早在三十年前,他便已经是天下第一高手!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 血魔的来历有些神秘,只是传说他是某个大派弟子,偷偷拿了门派中的邪毒心法,私自修炼,却被师尊发觉,当即被废了武功,逐出山门。 谁知道他竟然大难不死,一身武功虽说尽数废去,却是因祸得福! 他所修炼的邪毒心法非常霸道!根本不能与他之前多年修炼得来的真气相融合! 那时他并未得知,一味修炼,若是真的这样下去,恐怕也只会走火入魔,自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他的师傅废了他的武功,却让他有了从头再来的机会! 此魔功更是让他洗经伐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很快便成为了江湖中有名的高手!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曾经的大派弟子心思在作怪,他并不能称得上是个完全的恶人,而是亦正亦邪,江湖上,有怕他的,也有敬他的。 而他的墨国修炼到后期,竟然需要人血为引!为此,他寻遍天下符合条件的人,将这些人通通杀了,铸成血池,修炼魔功,也因此得了个血魔的称号! 他的最后一站是在点苍山之巅。 江湖上人人说他是大魔头,各大门派决定联合起来除掉他,便下战帖将他引到点苍山之上,准备将他剿灭。 血魔是个好战的人,得了战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到了那日,他欣然赴约,却中了江湖各大门派的埋伏! 这是他的辉煌历史上无法磨灭的一笔……血魔于点苍山之巅,杀了不知道多少名门正派的高手,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杀得那些幸存的人,看到他,竟然都不敢靠近,只有隔得远远的,哆哆嗦嗦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恐惧! 此战之后,他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那日受了重伤,离开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也有人说他经历一战,参破武道,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了;还有人说他因为那一战对江湖名门正派抱了极大的怨恨,却因为受了伤一直未愈,所以他正躲在暗处,就等着有一天可以重出江湖!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就算他消失在了江湖上,可江湖,也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慕青夜也没有想到,自己在神医谷后山遇到的这个灰衣老者,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高手血魔! 而那传闻中所谓的某大派,恐怕就是他们神医谷了吧!否则,怎么解释着血魔会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之后,出现在他们神医谷呢? 灰衣老者,哦不,现在已经是血魔了,听到楼漠白突如其来的话,也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畅快地笑出声来:“哈哈,没有想到,当今天下,竟然还有认出我的人!” 他这句话,也算是承认,他就是那声名赫赫的血魔了! 楼漠白唇边含着一丝冷笑:“当年被师尊带着,‘侥幸’见过你一面。” 楼漠白话语说得倒是谦逊,可是看他那表情眼神以及动作,根本就没有一点想要尊敬血魔这位“老前辈”的意思! “你师尊?”血魔扬眉。 楼漠白平静地吐出四个字:“魔宗宗主。” “原来是你。”血魔恍然大悟。 魔宗的前任宗主,也就是楼漠白的师傅,也算是当年血魔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那日点苍山巅一战,血魔中了天下奇毒之首火毒,无奈之下只有到神医谷后山的玄冰洞窟中,压下体内的毒素,而与这几个朋友断了一段时间的消息。 后来他体内的毒素稳定了,便向这几个老友告知了自己的藏身地点,前任魔宗宗主便寻空带着弟子前来看望血魔这个老友。 也是这个时候,楼漠白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名震江湖的血魔。 当时血魔还因为楼漠白是老友的弟子,而赠了他一样稀罕的宝贝! 血魔虽说被江湖上这么多人称为大魔头,不过他本质上也算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与魔宗宗主这几个老友之间的关系也一直都很好,也难怪会如此关爱楼漠白这个老友的弟子了。 当初血魔从神医谷出来前,还特意向慕青夜打听过这自己这几个老友的消息。 慕青夜对其他几个已经隐姓埋名的老前辈不知去向,唯独知晓魔宗已被毁掉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魔宗的前任宗主,是死了还是归隐了。 血魔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对魔宗有着特殊的感情,若是他在,定然不会让魔宗覆灭,而现在魔宗覆灭了,也绝对是他不在了。 血魔自是唏嘘不已。 不过此时看到了楼漠白这个为数不多的老友弟子的时候,还是敛去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勉强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对着楼漠白问道:“你师傅呢?可还在世?” 他心中,也还算还是有那么一分希冀的。 楼漠白淡淡道:“不在了。” “死了?”血魔叹了口气。 “嗯。”楼漠白的唇边扬起一个邪佞嗜血的笑容,冲血魔一字一句说,“被我杀的。” 血魔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一掌朝着楼漠白拍去。 楼漠白早有准备,速度极快地躲过了这一掌。 血魔看着楼漠白,咬牙切齿地说:“没有想到,老友独独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却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今天,老夫就要为老友清理门户!” 楼漠白笑得冷然:“他灭我满门,乃是血海深仇,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血魔哪肯听他说这些,两步上前便与楼漠白交起手来。 楼漠白武功不及血魔,一直处于下风,倒也算是僵持了一段时间。 宫长月冷眼看着这一切,却是转过头对宸耀说:“你带着青晨,走。” “主人……”宸耀愕然。 “姐!”青晨愤怒地站起身。 宫长月转头看向青晨,不容反抗地喝道:“你刚刚复活,身子很脆弱!容不得打击!你必须走!” “我不要!”青晨的眼睛都红了! 宫长月也没时间与他多说了,她直接对宸耀命令:“立刻带他离开这里!” 宸耀的手狠狠捏成拳头,憋了半响才吐出一个字:“好。” 他虽说是妖,却除了速度,没有别的优势,对上那血魔,也只有输的份。 宸耀的手慢慢收紧,尖利的指甲狠狠扎在他的手心里,血液立刻流了出来…… 他,终究太弱,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了。 宫长月已经转身离开,飞身加入那战局,与楼漠白共同与血魔交起手来。尽管这样,两方还是堪堪持平而已。 宸耀站起身来,伸手握紧青晨的手臂,幽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他的话,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走!” 青晨红着眼,愤怒地冲宸耀吼道:“我不走!”他说着便想要去追宫长月。 宸耀手上一用力,便将青晨扯了回来,随即对他大吼了一句:“你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青晨愣住了。 最终,宸耀带着青晨离开了这里。 “青晨……”慕青夜看着离去的青晨,低低唤了一声。 此时,血魔虽然身在战局,却看出了那离去的两人,对拥有珑玉的那个丫头的重要性,便回过头冲慕青夜怒喝:“去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 慕青夜哪里肯对青晨出手,他咬咬牙,冲血魔大喊一声…… “前辈,我来帮你!” 说着,他便加入了战局。 而转眼之间,慕青夜神医谷的这些手下也与明敏、流沁交起手来。 第199章 坠崖 慕青夜经他师傅灌顶,内力达到宗师境界,但这宫长月、楼漠白还有血魔,实力都已经高达大宗师……这是一场大宗师的战斗,并不是慕青夜能够随随便便插进来的。 宫长月与楼漠白的联手,竟然显得格外的默契,不过血魔到底成名已久,所以即使宫长月与楼漠白默契配合,也只是勉强与血魔持平而已,血魔依然看起来游刃有余。 所以,血魔看到慕青夜竟然违背自己的命令,不去追那逃跑的两个人,而是到自己这里来捣乱的时候,还有余力凶神恶煞地瞪了慕青夜一眼:“谁让你过来的,滚!” “前辈!”慕青夜一边喊着,目光一边游移着,最后瞥了一脸肃然表情专心对战的宫长月一眼,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一动。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本来应该是对准宫长月和那男子的剑尖,竟然拐了个方向,在血魔对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进了他的肩膀! “慕青夜!”血魔的反应虽然很快,可慕青夜的剑尖还是没入肉中,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受过伤了,此番被慕青夜偷袭,自然震怒不已。 他竟然只用一只手便挡住了宫长月与楼漠白齐心协力的功力,而腾出了一只手,转而狠狠打在了慕青夜的胸膛之上。 慕青夜不过只是宗师境界,哪里是血魔的对手,当即吐出一口乌血,然后倒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茶肆的一张桌子上,桌子碎裂,而他则倒在了那里,生死不明。 而血魔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口,用刚刚腾出来的那只手,在几个穴位上点下,很快便止住了血。 等他再抬起脸的时候,眼露凶光,好似恐怖的恶魔,他嘶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们全部都要死!” 宫长月瞳孔一缩,知道这血魔,定是丝毫不会留手了! 血魔先是借机分开了宫长月与楼漠白,将楼漠白一步一步逼到旁边的时候,顿时将矛头对准宫长月,满脸狰狞地喝道:“将珑玉给老夫交出来!” 此时,只见血魔双掌抬起,黑色夹杂着血丝的雾气在他双手聚集,他双手合十,一个“卍”字出现在他的手前,只不过和佛家充满神圣的符号不同,这个“卍”字,完全被邪恶的黑色所沾染,看起来教人心惊! “大梵天掌!”血魔双眼都被血色所充斥,他抓准这个机会,朝着宫长月的方向猛然轰出这一掌! 宫长月的暴雨梨花顿时在双手间绽放,她所有的神经骤然紧绷,然后操纵着暴雨梨花,想要挡住血魔这全力的一掌。 可是当宫长月的暴雨梨花接触到那逐渐旋转着变大的黑色“卍”字的时候,铸造至宝寒铁沉银打造的暴雨梨花,号称无坚不摧,却在接触到这一掌的时候,犹如雪花见到强烈阳光一般慢慢消散! 宫长月并未着急将暴雨梨花收回来,因为她能够感觉,那一掌的威力,正在慢慢消耗。 尽管如此,就算暴雨梨花完全被消融了,那一掌也还有留有余威,宫长月始终都要受伤! 一旁的楼漠白被血魔分心操纵着的剑纠缠地很是不耐烦,当他看到宫长月身处危境的时候,眉头紧紧皱起,心好似提在嗓子眼儿了一般! 他猛然收手,被血魔操纵的剑顿时钻了空子刺进他的肩膀,楼漠白却趁着这个机会抓住了剑,然后用力一掌,长剑断成两截,而血魔也失去了对这把剑的控制。 “小子你!”原本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宫长月身上的血魔顿时回过头。 楼漠白抬起满是鲜血的双手朝着血魔拍出一掌,然后迅速地飞身到宫长月身边。 此时,宫长月的暴雨梨花也彻底在那一掌的威力下消融,而那个淡了不少的“卍”字刚好到了宫长月的面前! 楼漠白想都未想,撑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迎上了那一掌。 就在“卍”字快要撞上楼漠白的身体时,一只素白的手落在了楼漠白的肩膀上,看起来纤细漂亮的白皙的手指,却拥有着惊人的力量! “我不需要你为我挡!”宫长月震怒的眼神对上楼漠白愕然的眼睛。 她讨厌被人保护的感觉! 宫长月一把拉开了楼漠白,然后另一只手运转内力,轰然对上! “砰!” 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犹如炸弹般爆开,一股无形的力量波朝着四周扩散开来,顿时席卷成一片飞沙走石! 宫长月素白漂亮的手上凭空裂开一条条细细的伤口,开始渗透出殷红的血液,而她当时抬起的右手的袖子,也寸寸碎裂。 宫长月只觉得胸口一疼,便吐出一口血来。 她整个人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也随之失去内力的支撑,猛然从半空中向下坠去…… 楼漠白想起刚才宫长月拉开自己的那一幕,只觉得满嘴苦涩。 你还真是……要强得紧……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来得及飞身过去,将宫长月瘫软的身子揽入怀中,然后一同向地面落去。 此时,他抬起头,发现血魔也受到了宫长月刚才轰然拍出的一掌,与他的大梵天掌相撞的余波的冲击,体内内力翻涌不已,更是被那飞沙走石弄得灰头土脸。 楼漠白心思一转,知道自己与宫长月都不是这血魔的对手,在一落到地面,便立刻抱着已经昏迷的宫长月扭身而出,朝着流沁与明敏的方向而去。 慕青夜此次带出来的人都是神医谷的精英,自然不是流沁和明敏随随便便就能够解决的,两个与一群人对峙了半天,也不过堪堪解决两三个人而已,而剩下的,最起码还有二十个! 楼漠白知道这两个都是宫长月的忠心属下,她们若是死了,宫长月肯定会介怀。 便在经过她们这里的时候,出手帮了她们一下。 那一群神医谷的人,就算是精英,可加起来也比不过身为大宗师的楼漠白。 楼漠白也没有下杀手,只是暂时击退了他们,经过流沁与明敏身边的时候,便低声喝道:“快走!” 流沁明敏低头看了楼漠白怀中昏迷不醒的宫长月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多说,随之跟在了楼漠白的身后。 那群神医谷的弟子被拦了下来,却没有急着去追楼漠白几人,而是转而奔向他们谷主的方向,将生死不明的慕青夜给拉了起来。 慕青夜也算是幸运得紧,虽然受了血魔一掌,却并未死去,只是受了很重的伤。 而等到血魔回过神来的时候,楼漠白带着宫长月已经逃出不远了,他怒喝一声,也懒得去管神医谷这些人,起身就追了上去。 楼漠白同流沁明敏跑到一个林子前面,楼漠白便纵身向前,便对身边的流沁明敏说:“你们速度太慢,他的目标是我们,分开走!” 流沁明敏一愣。 流沁率先开口:“你受了伤,将主子交予我们……” “不行!”楼漠白断然拒绝,“那血魔的真正目标是你家主子身上的珑玉,你们武功太低,只有我带她走。” 在很多年前,前任魔宗宗主带着楼漠白去看望这玄冰洞窟中的血魔的时候,就知道血魔中了天下奇毒之首的火毒,需要珑玉疗伤。 所以,楼漠白很清楚,虽说自己刚才特意在血魔暴露了自己弑师的事情,为的就是分掉血魔的注意力,不要完全将目标对准宫长月,但是,血魔为了自己的命,是不会有心思来管自己的! 一旦分道扬镳,他的目标只会是宫长月! “那我们也不要离开主子!”明敏紧皱眉头说道。 楼漠白丝毫没有慢下速度,还有余力转头瞟了落了自己半个身子的流沁明敏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们只会是累赘,我不想还要腾出手去救你们!” 流沁明敏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十分的难看。 “我知道了。”流沁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伸手抓住明敏的手臂,“走!” 明敏瞪大眼睛:“可是……” “没有可是了!”流沁已经感受到那股危险气息的逼近,“他追来了!” 明敏咬咬牙,最后只能与流沁一起,与楼漠白和已经昏迷的宫长月两人分开。 而血魔也在一步步逼近。 流沁与明敏与楼漠白一分路之后,楼漠白的速度就猛然提升了一倍,很快再次将距离与血魔拉开! 逃跑过程中,他低下头去看怀中宫长月苍白的脸,轻轻地笑了笑:“你还真是倔。” 宫长月双眸紧闭,未曾听到楼漠白的话。 “小子,给老夫站住!”血魔的暴喝从楼漠白身后传来,而且他的气息,距离楼漠白也越来越近。 楼漠白怎么可能停下,他体内的真气飞速运转,而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过随之到来的,是楼漠白身体的极限……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点一点流下,楼漠白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沉重如铅。 “喝!”楼漠白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毅力前进! 骤然,他的身体一轻,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轻功突破了。 楼漠白心中一震,却不敢松懈分毫,然后苦笑一声,继续向前。 而随之,血魔的身影也出现在距离楼漠白不到五米的地方了!而且这个距离还在慢慢的逼近! 可上天往往就喜欢在你身处绝境的时候开玩笑,树林的前方豁然一空,竟然出现了一片空地!而这片空地过去,便是万丈高的悬崖,摔下去便会粉身碎骨的悬崖! 楼漠白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脚下未停,一直冲到悬崖边上,才停了下来。 血魔看到前方赫然出现这么一条绝路,脸上也随之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看来老天都在助我!” 他也慢慢停下脚步,然后一步一步朝着楼漠白逼近,最后在一个距离楼漠白与宫长月两人蛮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时,血魔心中的愤怒莫名褪了下去,他也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还有心思对楼漠白说话…… “小子,让那丫头将珑玉交出来,老夫便留你们一个全尸。” 楼漠白目光瞟了瞟身后的万丈悬崖,口中的语气却没有一点的慌张,他不紧不慢地说:“哦?只是留我们一个全尸?不是留我们一命?” 血魔哼了哼:“小子,知足吧,老夫成名以来,杀过无数的人,你们将会成为在老夫手下死去唯二留下全尸的人。” 楼漠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悬崖边上的狂风吹得他的黑发疯狂地飞舞,而那张完美到无可懈击的脸,此时更是绽放出了犹如黑色曼陀罗一般,与众不同的妖异之美。 “那我们,还应该感谢你咯?”楼漠白轻笑。 “当然!”血魔轻蔑,“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楼漠白嗤了一声,脚步随之后退:“我宁愿带着她从这里跳下去!” 说着,他转身便那悬崖下面跳。 “你以为你能够跑得掉吗?”血魔面色阴冷,瘦骨嶙峋的手指对这楼漠白所在的位置一抓! 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控制住了楼漠白的身体,楼漠白神色一凛,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朝着血魔的方向而去! 他当即放出内力与血魔对抗,可随着血魔内力地加大,他的反抗没有起丝毫作用。 眼看这楼漠白与宫长月二人就要落入血魔的手中,原本已经昏迷在楼漠白怀中的宫长月猛然睁开眼睛! 她的双眼没有丝毫焦距,茫然好似浩瀚的星空!而在这星空之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幽蓝色的光芒,美丽而耀眼! 宫长月猛然直起身子,朝着血魔伸出手,一块白色的玉从她袖间飞出…… “珑玉!”血魔神色一喜,伸手就想要去抓那珑玉。 可是就在珑玉刚刚飞到他手边的时候,轰然炸开,白色的光芒将血魔包裹着,狠狠撞击在他的胸膛之上。 血魔有心反击,可也只是看看护住了心脉,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整整撞到了三棵高耸入云的树木!最后坠落在地,朝旁边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这是他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此前就算是在括苍山之巅,受的伤也没有现在这般重! 血魔一口一口地吐血,充满恨意的目光看向楼漠白和宫长月的方向,鸡爪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指狠狠朝着两人伸来…… 宫长月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整个人却又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息,她落到地面上,伸手抓住楼漠白满是血污的宝蓝色锦袍的袖子,然后拉着他,走到那悬崖旁边,纵身一跳。 玄色的衣裳与宝蓝色的衣裾纠缠着,飞舞着,最后落入那层层白云之中,消失了踪迹。 而留在上面的血魔并没有看到,在刚才珑玉撞击在他身上,猛然炸裂之后造成的白色烟尘中,有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这烟尘中猛然窜出,然后朝着那悬崖下面飞去,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了宫长月下坠的身影,寻得了她的眉间,灵活地钻了进去。 楼漠白将宫长月紧紧抱在怀中,虽不知道她刚才为何为拉着自己跳下来,但现在已经掉下来了,他唯一的一个反应,便是将宫长月护住。 因此,他也没有看到那道幽蓝色的光芒,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一闪,然后没入宫长月的眉间,而宫长月没有一点焦距,覆盖着一层淡蓝色光芒的迷蒙双眸,也随之紧闭,整个人顿时完全靠在了楼漠白身上。 两人不停地下坠下坠,最后扑通坠入一条奔腾流动的河中。 留在悬崖上面的血魔并未急着离开,虽说他亲眼看到那宫长月与楼漠白跳下了悬崖,可是他也没有因此死心。 他留在原地,先是盘腿在原地打坐,自我疗伤了好一会儿。 在这个过程中,他虽说是闭着眼睛,可却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他。 他原本以为那两人跳下去只是权宜之计,实际上两人是在悬崖下面吊着,就是想在他离开之后,就可以重新爬上来,他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那两个人的气息重新出现。 血魔感觉到身体好多了,才撑着每一处都疼痛不已的身体,朝着悬崖便走来,然后蹲下身,细细察看。 悬崖下面是真的已经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莫非是真的跳下去了?”血魔皱眉。 他的体内突然又是一阵翻涌,他猛然咳出声,点点鲜血喷洒在他的衣领之上。 “哼,就算你们是死了,老夫也不会放过你们!”血魔双目阴鸷,好似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第200章 小屋 血魔按照原路走回去的时候,发现慕青夜一行人并未离开。 此时慕青夜已经清醒了,正在空地上打坐,竭力恢复着伤势,虽说依然是面无血色,可比起刚才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而那些神医谷的属下们,则围在慕青夜周围,满脸肃然,为他护法。 茶肆的老板和伙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恐怕从一开始看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溜了,留下一堆烂桌子烂板凳的废墟,而周围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血魔看到慕青夜在那里的时候,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步走上前去。 慕青夜也似乎感觉到了血魔的靠近,血魔刚刚在他身前站定,他便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看着血魔,然后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前辈。”慕青夜抿唇,神色不卑不亢。 血魔神色狠戾,看着慕青夜,眯起眼睛,声音中充满了一种危险的冰冷:“你的胆子倒是大啊,居然在刚才背叛了老夫之后,还敢留在这里等老夫,你是在找死吗?” 他的语气冰冷到了极致,好似真的是随时都有可能杀死他似的。 杀气四溢。 慕青夜并未出现畏惧,而是抬眼看着血魔:“我敬您是前辈,却并不是您的属下,何来背叛一说。” “找死!”血魔怒瞪着慕青夜,身影一晃,便突破了神医谷侍卫的防线,出现在了慕青夜的身前…… “谷主!”一众人等惊呼,却不敢靠近,因为血魔的手,已经放在了慕青夜的脖颈处,稍稍一用力,便可以结束他的生命。 血魔的手慢慢收紧,而慕青夜也觉得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但是,慕青夜却是丝毫没有反抗。 突然,血魔的手提起,将慕青夜重重甩开,慕青夜顿时摔倒在地。 慕青夜趴在地上,狠狠地咳了几声。 血魔一脸阴厉地看着他:“若不是看在……老夫定然会杀了你!” 慕青夜趴在地上,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血魔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呢?那句“若不是看在”后面,到底是谁? “那两个人从悬崖上落下去了,你立刻给老夫派人去调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血魔说罢,拂袖便走。 慕青夜坐起身来,拂去嘴角的血痕,心中也因为刚才血魔的话而随之一动…… 掉下悬崖……死了? 慕青夜迅速地吩咐手下的人调查悬崖下面,却发现,原来悬崖下面,竟然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而宫长月和楼漠白在从悬崖上掉到一般的时候,楼漠白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又粗又短的黑色铁棍,他用一只手揽着宫长月,另一只手抓着那黑色铁棍,在某个地方狠狠按了下去。 那原本没有丝毫裂缝,浑然一体的黑色铁棍突然裂开,然后一段锋利的刀锋弹了出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柄长刀! 楼漠白立马运转起所剩不多的内力,在半空中狠狠一撤身,朝着崖壁的方向撞去,手中长刀随之狠狠插进悬崖壁! 这柄刀非常的锋利,好似插豆腐一般轻轻松松就插入石头中,不过也因为它太过于锋利了,所以这刀又在悬崖壁上狠狠拉出一个长口子,才堪堪停了下来。 而楼漠白的双手,早就已经被磨出鲜血了。 楼漠白一手紧紧抓住刀柄,一手揽着再次陷入昏迷状态的宫长月,就这样吊在半空中,实在是痛苦得紧。 不过他的脚下都是腾腾白雾,他也不知道这悬崖究竟有多深,所以他的神经一直紧绷,丝毫不敢松懈。 时间慢慢流逝,楼漠白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渐渐麻木,好似变得不是自己的了,若不是硬生生靠着一股子毅力撑着,恐怕他早就带着宫长月从这半空中坠了下去。 可是,他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之前又消耗了那么多的内力,怎么可能一直坚持下去。 终于,楼漠白觉得眼前一黑,手上也不小心松了,整个人抱着宫长月,一起向下坠落。 在他消失最后一缕意识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的行为,双手用力将宫长月抱在怀中,然后身体转了个位置,自己的背方向朝下,而宫长月则是被他护得紧紧的…… “嘭!”水花猛然溅开,楼漠白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水汹涌过来包裹了自己,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人中,依旧是楼漠白最先醒过来。 楼漠白只觉得自己是仰躺着的,他刚刚恢复过来意识的时候,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刺眼的阳光。 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了阳光,眼睛才慢慢睁开。 他用一只手撑着地面,慢慢坐起身来,有些迷茫地打量着周围,发现自己竟然处于一片河滩之上,而周围荒凉得紧,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楼漠白撑着疼痛不已的脑袋,慢慢回忆起,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与宫长月,似乎坠入了一条河流之中…… 对了!宫长月呢! 楼漠白原本有些昏沉沉的意识骤然惊醒,他瞪大眼睛,匆忙在周围寻找起宫长月的身影来。 没过多久,他就在不远的河滩上,发现了依然昏迷着的宫长月。 她侧卧在那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好似一个小小的婴儿,而她的右手臂,因为方才与血魔对掌,衣袖尽数碎裂,此时也裸露出雪白晶莹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羊脂白玉一般细腻得不可思议。 楼漠白在看到宫长月的那一刻,并没有随之放下心。 他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走去,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手指落在她的手腕处…… 咚、咚、咚…… 一声一声的脉动,让楼漠白稍稍安了心。 她受了很重的内伤。楼漠白懂得一点医术,所以也摸清了宫长月此时的身体状况。 虽说宫长月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身体里的内伤,也不是可以让人完全彻底安心的情况,若是调理不当的话,很有可能会拉下病根子。 不过…… 楼漠白低头看向宫长月安静的侧脸,嘴边浮现一个淡淡的温暖的笑容…… “你没事,便好。” 楼漠白先是在原地打坐,恢复了一下内力,感觉基本的行动应该没有问题了,才将手伸向倒在地上的宫长月,然后将她背了起来。 这一路无疑是艰辛的。 楼漠白不知道究竟漂流了多久才停留在这个地方,他只有挑中了一个方向,然后朝着树林中走去。 因为他不清楚从自己与宫长月从那悬崖上坠下来之后,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否足够让血魔追来。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内力枯竭,而宫长月正在昏迷中,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如果对上血魔,那可才真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 而按照血魔的性子,是绝对是派人追来的,到时候知道悬崖下面是条河流,也定然会沿着河流寻来,若他沿着河流走,那才真的是自寻死路。 没有办法,只能走入树林中,而毫无疑问的是,在树林中,也代表着迷路的可能性要大上很多。 上天也许还是眷顾他们的,在楼漠白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他心中一喜,脚下也不由得轻快了很多。 突然,他觉他背上一直安安静静趴着,毫无动静的宫长月,竟然动了动! “长月!长月!”楼漠白低低唤道。 他此时对宫长月的称呼完全是属于下意识的行为,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称呼是如何的亲密! 宫长月的意识随之开始慢慢恢复,她的眉头皱了皱,隔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宫长月压抑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疼痛,强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楼漠白苦笑一声,“不过前面有一个小村落,先停下来休息一下。” 楼漠白一边说着,一边背着宫长月继续往前走。 宫长月抬起头,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在楼漠白的背上。 她下意识扬起声音:“放我下来!” 尽管她此时很虚弱,可语气仍然充满了无法违背的严厉! 若不是她现在身体难受得完全无法动弹,恐怕她早就从楼漠白的背上跳起来落在地面上了。 楼漠白对此却丝毫不在意,他勾起唇角,心情突然莫名地愉悦起来…… “乖乖趴好,很快就到了。” 不知不觉,语气中便带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宫长月顿时愕然。 她皱起眉头,似乎想挣扎起身,可是她的五脏六腑受到了严重的损害,稍稍动一下,便是疼得撕心裂肺,好似那神经末梢,都疼得微微颤抖! 她趴在楼漠白的肩膀,忍不住闷哼,冷汗也顺着她的额头滑落。 楼漠白有些怒了,他停下脚步,伸手一捞便将宫长月从背后的位置换到前方来。 他低下头,冲怀中的宫长月怒喝道:“你就不能安分一下吗?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倔!” 虽说他是在冲宫长月怒喝,可眸中却满满都是对宫长月伤势的担忧。 她身上,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就可以好的了的小伤! 楼漠白说罢,便将宫长月搂紧,然后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宫长月被楼漠白禁锢得动弹不得,她怔愣了片刻,便紧紧皱起眉头。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伤势很重,楼漠白也是为了自己好。她刚才不想在楼漠白背上,只是讨厌那种依赖别人,显得自己柔弱得很的自己。 她从来都是一个好强的人,如何能够允许自己有软弱的时刻? 不过楼漠白刚才冲她一阵狂吼,倒是让她有些清醒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她现在受了重伤,逞强不过是为别人徒添负担罢了。 最后,宫长月闭上双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至于刚才楼漠白冲自己吼了……算了,也就饶了他这一次。 宫长月这般想着,却在楼漠白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模糊了意识,最后沉沉睡去。 楼漠白走到这小村落之后才知道,这小村落原来已经没有一个人住了,怪说不得远远都没有看到炊烟,也没有感觉到一点人气儿。 原来的村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举村迁移,时间大概也有一阵了,屋子里面早就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若是宫长月与楼漠白要在这里住下来,恐怕还需要好好打扫一下。 楼漠白并没有随便挑一间屋子就进去,而是在村落里细细走了一圈,仔细打量了周围的环境。 最后,他挑了一间位置比较靠里,背后就是陡峭的山壁,而视野也十分的开阔,有什么人接近这里,从窗户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屋子。 他低头看见怀中熟睡的宫长月,找了个干草垛将她小心翼翼放下,然后捋起袖子,看着满是灰尘的屋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开始了楼大宗主平生里第一次的清扫工作。 宫长月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而她上一次醒来的时候,似乎还是上午时分。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宫长月垂眸,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 她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不过比起刚才,动一下就觉得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的疼,现在已经要好很多了。 等到坐起身来,宫长月才分了心思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件陌生的屋子,一间比较简陋的草屋,似乎是闲置了很久的,周围不少地方都落了灰尘,上面虽然有被打扫过的痕迹,但却打扫得不够彻底。 宫长月还是有些洁癖的,她下意识去摸身下睡的床,才发现这张床竟然打扫得异常干净,与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甚至连床的某些连接的缝隙,里面的灰尘都被擦了个干干净净,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宫长月不禁想起了与自己一起的楼漠白。 这地方难道是他打扫的?宫长月扬眉。 下一刻,楼漠白就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药汤。 楼漠白抬眸,便看到已经坐起身来的宫长月,面上忍不住一喜:“你醒了?”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然后目光落在楼漠白手里的碗上。 楼漠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碗,随即扬唇一笑:“这是我刚才在后面发现的一点草药,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他当然不会说这草药就是他们住的这屋子后面,那悬崖峭壁上生长着的,更不会说他因为内力枯竭,完全是靠着敏捷的身手吃力地爬上去,也还是被狠狠摔下来一次的。 楼漠白懂一点医术,对辨识草药没有太大的问题,也知道该吃什么药,才对宫长月的伤势有帮助。 宫长月眸色一动,目光中有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淡淡的柔和。 “嗯。”她应道,然后从楼漠白手里将药碗接过来,一饮而尽。 接下来,宫长月与楼漠白在这里一起修养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血魔与神医谷的人并没有找到,周围静谧而安宁,舒心得让人有一种恨不得永远在这里住下去的感觉。 而这三天,宫长月的伤势也在楼漠白每天为她找到的药草的照顾下,慢慢好转。 当然,随着楼漠白内力的恢复,寻找药草,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么困难了。 而他们在这三天的吃食,全部都是由楼漠白解决的。 他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小水塘,里面喂养了一些鱼,大概是以前这个村子的人留下来的。 楼漠白在水塘中抓了一些鱼,在里面加了一些草药,然后熬成汤,味道特别的鲜美。 其实,这算是楼漠白第一次动手做食物。 他一出生,便是在一个不平凡的家庭,在众星捧月中长大,就算后来家中被灭门,他也被带入了魔宗,成为了宗主的弟子,有无数的侍女服侍他。 从小到大,他毫无疑问,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同时,他也是一个骄傲而尊贵的人,无法容忍自己接触这种事情。 可是,楼漠白却甘愿为了宫长月,挽起袖子,动手做饭,洗碗,打扫……短短三天,楼漠白像是把自己活过的二十几年里面,从来没有动手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宫长月这三天都未下床,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她的身体,最快的修养办法,便是躺在床上,偶尔打个坐,慢慢恢复体内的真气。 但是,当她每天都靠在床上,看着楼漠白在那里忙进忙出,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到无法比拟的感觉,这种情绪在宫长月的心头漫溢,在不知不觉中,留下了痕迹。 三天之后,楼漠白的功力终于恢复了大半,而他也能够靠此,带着宫长月走出这里。 宫长月的伤势虽然有所好转,但她伤得实在是太严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在楼漠白带她离开这里,回到皇宫之后,再细心治疗了。 “来,我背你。”楼漠白在宫长月身前蹲了下来。 他侧过脸,静静等待着宫长月的动作,那侧脸的线条格外美好而优雅。 他本是尊贵无比,足以让无数人敬仰的人。 可此时,他却愿意为了一个人,弯下高贵的身躯。 宫长月垂着眸子,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 她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坐在床沿的她,俯下身,趴在了楼漠白的背上。 她面部的线条依然尊贵凛然,好似喝令天下的帝王,可是这线条,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丝柔和。 第201章 天工 因为接下来的一路上,有楼漠白施展轻功,所以速度加快了很多。 他们很快就出了这片树林,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小镇上。 楼漠白放下宫长月,让她在外面等一会儿,自己则进去,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了一辆干净的马车,车上也准备好了刚才他在一家小酒楼里面要的饭菜。 “上来吧。”楼漠白将宫长月抱上了马车,动作迅速,连宫长月都还未反应过来。 宫长月转身撩起帘子,问:“车夫呢?” 楼漠白扬唇:“我来赶车。” 宫长月讶异地扬扬眉,却没有多说,便放下了帘子。 楼漠白从马车上摸出一件黑不溜秋的披风,和一个十分普通的斗笠,他将披风披在身上,再戴上斗笠,斗笠的帽檐稍稍往下压,遮住了他的脸。 楼漠白轻轻一跃,坐在了马夫的位置上,整个人缩在那里,顿时变得毫不起眼。 他抓起马鞭,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种老练的味道。 楼漠白一甩马鞭,口中一喝,马车也随之慢慢驶动。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还花费了一些时间,才终于回到了墨国都城。 宫长月也没让人来接,让楼漠白驾着马车直接到了皇城的侧门,将代表宫长月身份的小牌子丢过去,这辆平凡无奇,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马车,便驶进了墨国皇宫。 已经到了皇宫,宫长月下了马车也没有让楼漠白背了,这几天她又恢复了一些,走路倒是不成问题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就换了,虽说没有一贯穿的那么精致华丽,倒也干净舒适。 宫长月回宫之后,直奔未央宫清雅阁,刚刚踏进去,就看到不久前才接到她回来消息的四大侍女匆匆赶来。 “主子!”四女齐齐喊道,一个个的眼睛都红了。 明敏最直接,看到宫长月便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本王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了。”宫长月难得的放柔了语气。 她已经让宫女太监们准备好了浴池,便立马好好沐浴了一番,才换了衣裳。若不是她体内严重的内伤,那她看起来也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青晨与宫慕离都已经在外面了。 “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青晨腾地站了起来,扑到宫长月的身上。 宫慕离也从桌旁站起身来,有些羡慕地看着青晨的肆无忌惮,自己却只能挪到宫长月面前,保持着属于帝王的涵养,微微一笑:“大皇姐,欢迎回来。” 宫长月颔首,“嗯”了一声。 宫长月身为摄政王,失踪的消息自然不能传出去,不然那些本就怀着不好心思的人,又该兴风作浪了,而宫慕离,还没有成长到能够掌控这个国家的地步,最后造成的结果,只会是墨国局面大乱。 因此,大臣都不知道宫长月之前险些失了命,当宫长月再次出现在早朝上的时候,众臣也只当宫长月是微服私访完了,回来了。 宫长月在早朝上提起了,这次微服私访出去所找到的这两个矿,并且给众臣大致讲了一些未来的发展计划,说得朝堂上所有人是热血沸腾,连坐在龙椅上的宫慕离,眼睛都是璀璨得可怕,好似藏匿着一头狮子。 虽说大家各怀心思,但哪一个不想自己的国家发展得更加的强大,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不稳定的情况下? 值得一提的是,宫长月回来到现在,竟然一直没有见到宸耀。 一开始她只是以为宸耀贪玩,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可连连几天,宸耀都一直没有出现,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宸耀就算贪玩,也绝对不会消失超过两天,现在却足足有四天了。 宫长月便问了身边这几个侍女,她们表示也不知道。 而宫长月问到青晨的时候,青晨才有些迟钝地拍了拍脑袋…… “啊!我都忘记跟你说了!那天宸耀拉着我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半天就赶回了墨国皇宫,然后他就告诉我,他要离开。那时候他的眼里闪着特别可怕的蓝色光芒,头发都飞起来了,他说自己太弱了,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青晨撇撇嘴,“然后我就再也没看见他。” 宫长月沉吟了一会儿,联想到那日血魔的事情,也明白让宸耀离开,定是伤了他的心,也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大概过段时间也就会回来了吧。 但是宫长月没有想到,这个过段时间,却是很久以后。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再次遇见宸耀,而那时的宸耀,已经不是最初的单纯的宸耀。 说到血魔,宫长月从一回来开始,便安排宸楼的人关注血魔的消息,大概是这血魔藏匿得太好,宸楼几次安排的人都被他发现而失手,还险些丢了性命。 于是,宫长月便让他们转而将目标放在神医谷的身上。 血魔的武功再强大,就算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也只是一个人,如果他想要寻得宫长月与楼漠白的话,也只有通过神医谷广大的人脉。 果不其然,神医谷最近正在那日悬崖下面的河流,沿河寻找一男一女。 所幸慕青夜并不知道宫长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墨国的摄政王,所以摄政王归宫这个消息,并没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不然神医谷方面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也可以知道,宫长月与楼漠白定然没死了。 神医谷一直都没有找到宫长月和楼漠白,正当慕青夜怀疑两人的尸体恐怕便江鱼分食了的时候,时间也一点一点流逝。 此番墨国新开科举的殿试,也随之举行。 而大殿之上,坐着的不仅仅是墨国的皇帝宫慕离,旁边还在墨国的真正掌权者……摄政王,宫长月。 参加殿试的共有十人,因为此次科举题目的改革,所以这十人,都不再是以往的那种酸腐秀才,而是怀抱理想,有着真正能力的大才。 其中,竟然会有褚夏林。 宫长月一眼看过去,意外地看到褚夏林的时候,也忍不住挑眉。 褚夏林,倒是个可用的人才。 殿试结束后不久,结果便出来了,按照习惯在以往的殿中举行了传胪大典,而状元,竟然会是褚夏林! 这倒不是宫长月故意这么做的,而是褚夏林的谈吐、观点、眼光等,样样不俗,在这十人中,绝对是属于拔尖的,而且还是那种真心让人臣服的那种。 彼时,他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色锦袍,头戴玉冠,翩翩少年,字字珠玑,真是让人迷花了眼,在随后的游街上,更是有不知道多少待嫁少女,望着他的英姿,放声尖叫,更是出现了一连十人,统统晕倒的局面。 墨国首次举行的武举也随之到来,这其中涌现了不少的人才,随着首次武举的落幕,这些人才,也很快充实到了军队之中,相信不久之后,他们便可以成为军队的中坚力量。 然后,宫长月便要进行一项很重要的事情……开天工处。 这次,她并未在早朝上与大臣们商量,直接就开始了规划。她之前便在宸楼中聚集了一些发明好手,之前虽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可平时并未束缚他们做什么,现在可就派上用上了。 天工处一开,立刻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天工处其实是一个概括的总称,其中有不同方向的划分,还有一些没被划分的,正等待着未来的开拓。 现在天工处的主要研究方向有两个,一个是弩箭的改良,还有一个,便是火药。 目前的三国,仍然处于冷兵器时代,火药一旦研制成功,那么墨国将会在军事上真正的战无不胜!而这个世界,也将随之跨入热兵器时代! 不过,宫长月目前只提供了一分方子,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东西与宫长月以前的世界不一样的,这份方子中的东西,有的需要寻找替代品,有的还未被发现,所以目前的火药研制,还是不成熟的,而火药的运用,也将会成为一大难题。 接下来,宫长月开始了在各方面对墨国制度的调整,比如说对现任官员的考核,以及裁掉了军队中那些走后门无作为的人。 不过这个改革还是有保留的,如果宫长月真的肆无忌惮地改革,那么触犯到大部分人的利益,她将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就算她拥有全天下最强大的宸楼,也无济于事。 建设和发展一个国家,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是一件需要很多人合作配合才能够完成的事情,所以宫长月还是要有所忌惮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随着宫长月的改革,墨国的局面也随之越来越好。 而因为她一直拿捏着各方势力的底线,以一种巧妙的手段使各方势力保持了一种平衡的局面,也让所有人相安无事,静静接受着墨国的改变。 秋天很快就过去,冬天再次到来了。 墨国的冬天虽然寒冷,却也是美丽的。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大雪覆盖了整个都城,整座城池都变成了白色,看起来格外的晶莹美丽,纯白得不可思议。 而随着这一场雪到来的,是孟国的请柬。 第202章 请柬 这片大陆,仅有三个国家……墨国,孟国,和靳国。 这片大陆很久之前被称为新月大陆,就因为它的形状,好像一轮月亮一样。 在这三个国家中,墨国与靳国的国土面积相差不大,而孟国的国土面积则是最大的一个,而且孟国的国土有大部分都是草原,气候适宜,冬暖夏凉,耕作时间也要比其他两国要长一些。 再加上孟国的百姓是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游牧民族,他们贯来民风强悍,军事力量非常强大。 在这天时地利人和之中,孟国毫无疑问成为了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一个国家。 其次,便是靳国,墨国则是排到最末的。 三个国家的差距,一开始并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变化,三个国家的实力渐渐拉开了距离,而孟国的狼子野心,也是在这个时候成长起来的。 从孟国经常会做出骚扰墨国边境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如何期待可以将墨国一座座城池吞吃入腹,最后统一天下的。 不过,孟国的统治者不是傻子,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就算墨国积弱,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孟国要攻打墨国,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到时候,只会让一边观战的靳国,坐收渔翁之利。 也因此,每每对墨国边境的侵扰,他们都把握了一个底线,一边渐渐消弱墨国的力量,一边树立孟国军队在墨国军队中战无不胜的形象,但是又不会太过分,以至于不会让墨国被逼急了。 但是,随着孟国新帝的上位,这份野心,似乎掩藏不住了。 而摆在宫长月桌案前面的这张请柬,便是最好的证据。 “三国会谈?”宫长月将请柬里面夹杂的信纸随意丢到一边,靠在椅背上,轻嗤了一声。 但是,这份邀请,却是无法拒绝的。 宫长月看时间,是在一个月之后,便吩咐下去,她将亲自前往。 半个月之后,宫长月正式启程,从墨国都城到孟国都城,需要十几天的路程。 此前孟国的请柬一发出来,立刻惹起许多人的关注,没多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老百姓都在纷纷谈论,究竟此次会谈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是未来十几年的和平,还是……战争? 因为宫长月是以摄政王的身份代表墨国出席的,所以这次的人马完全没有从简,浩浩荡荡上百人,从豪华的马车,到提着宫灯的宫女,以及骑着马的侍卫,威风凛凛,一路上连强盗土匪见了,也只能避其锋芒,哪里还敢冲上来? 而且,这些侍卫,实在是太威风了! 这是宫长月在武举结束之后组建起来的一支新军,直接听令于皇帝宫慕离和她自己,这支新军号称“龙鹰”,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从军队中选拔出来的好手,而为首的,则是阿辛。 不得不说,阿辛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当初能够成为海上一霸,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方式。 他在宫长月的授意下进入军队之后,很快就以出色的表现,和独特的人格魅力,一路提拔,再加上他的起点本来就不低,而林易大将军也在宫长月的要求下,对他关照有加。 再加上在宫长月离开那段时间时,他领命带兵前往边境,以优秀的战略,和独特的眼光,以及出奇制胜的思维方式,为墨国边防军队带来了久违的胜利。 军中大部分士兵,都对他很敬服。 所以,在宫长月组建龙鹰的时候,便将他带回来,也封了他为将军。阿辛可以说是目前军中最年轻的将军了。 倒是阿辛的容貌,还是惹了很多流言蜚语,宫长月便将他叫来,送了他一张面具,面具狰狞可怕,带着一股子邪气,却与阿辛格外的相配。 宫长月看到阿辛戴上面具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并不存在的一个人……兰陵王。 她倒是希望,阿辛可以成为兰陵王一般战功显赫的人,但是,却不要有兰陵王的悲惨下场。 龙鹰此次抽出了一百人,一个个穿着银色的盔甲,杀气腾腾的眼神看得人心惊肉跳,每一个人都好似上过无数次沙场的老将。 其实在龙鹰正式组建之前,这些人便聚拢在一起,开始了训练,而宫长月没有将他们派往边境,而是隐瞒了身份,前去剿匪。 剿匪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每次剿匪的行动都像是一场小型的战斗,所以对这些人的磨练丝毫不逊于上真正的战场。而且他们也并不是一味地强行出击,同时还要与这些人虚以委蛇,以同样的土匪的身份融入他们,然后再吞掉这些人,其中,无疑让这些人又学到了很多东西。 再加上这些人本来就是军队中的精英,所以他们的气势,才如此逼人。 这对人马,除了这一百的军人和宫女,剩下的,都是宸楼的人。当然,他们对外号称是摄政王宫长月的亲兵,在宫长月曾经身为长公主的时候,就已经有资格拥有亲兵,现在的规模更是扩大了不少。 因为有了这么多人,所以速度自然放慢了不少,不过算来,到孟国都城之时,恰恰就是三国会谈的前一天。 这个时间早就通知给了孟国,而那一天孟国也会大开城门迎接。 半个月之后,宫长月终于抵达了孟国都城。 还在官道上的时候,宫长月这边的人就远远看见了都城的热闹景象。 据消息称,靳国是在昨天抵达的,墨国反而成了最晚的一个。 不过这些,宫长月从来都不在乎。 当墨国浩浩荡荡的人马抵达孟国都城门口的时候,便看到都城城门已经大开,而孟国的官员队伍也已经到城门外面迎接来了,为首的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看他的衣服,应该是孟国的某位王爷。 这种迎接的场面皇帝自然是不会亲自出场的,毕竟宫长月还是摄政王,而且孟国的实力也要比墨国强大,若是孟国皇帝出来迎接墨国使者,那么也就是自降身份了。这一点,宫长月并没有太计较。 宫长月坐在马车之中,四周垂下的,是白色绣花的半透明纱幔,而她尊贵深沉的身影,则在这朦朦胧胧中若隐若现,精致的侧脸隐隐约约看得出模糊的线条,仍然有着无可比拟的美丽。 宫长月并未下车,她毕竟是墨国的掌权者,也不用自降身份来与一个王爷寒暄。 她只是在车内与这些人淡淡说了几句话,便在孟国来人的引导下,穿过拥挤繁华的街道,向着皇城大开的正门而去。 宫长月并不是普通的墨国使者,所以自然不可能将她随随便便安排在驿馆,于是便按照以往的规矩,将宫长月安置在了孟国皇宫的某座宫殿之中,不过这宫殿并不是在后宫,一般平时也是用来接待一些尊贵的外来客人的。 宫长月的马车停下,威风凛凛、英武不凡的银甲士兵们,便迅速地包围了这座宫殿,而宫女们则踏入其中,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开始布置这座宫殿。 那此前接待宫长月的王爷,见宫长月身边的宫女一副十分嫌弃,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换上自己的时候,顿时脸都青了,好似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一般。 不过他侧头看向站在身前的宫长月,只觉得她气势凛然,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畏惧,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宫长月身边的流沁看出了这位景王的心思,便颔首,极有礼地解释道:“我家殿下对环境的要求十分的苛刻,这些东西都是她一贯用的,其他的,她不习惯。” “嗯。”孟国景王哼哼两声,没有多说。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宫女手中,号称千金尚能买的一方的双面绣锦帕,竟然用来铺在软榻上,而那专门用的被子,更是流光丝滑,一看就不是凡品,连孟国皇宫内,都鲜少见到。 宫长月自备的这些东西,自然是极尽奢华的。 而流沁的话也不是夸张,宫长月本来就是一个极为挑剔的人,她用的东西,向来都是全天下最好,或者全天下就只有她有的。 看着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宫殿,还有那战成一排,个个杀气凛然的士兵,景王轻咳了两声,转身对宫长月说:“摄政王殿下,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本王也就离开了。”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却是头也没回,好似根本不在意景王这个人似的。 景王看到宫长月冷淡的身影,想要怒吼两声,发作一下内心吃瘪的情绪,但是却总是有那么一分畏惧,最后只有甩甩袖子离开了。 景王离开之后,流沁淡淡将目光从景王的背影上收回来,然后向前踏了一步,对殿里忙碌的宫女们开口说道:“好了,加快速度。” “是。”宫女齐声应道,速度顿时加快了不少,可刚才景王在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座宫殿,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殿下,车马劳顿了这么些天,先沐浴吧。”流沁低声道。 “嗯。” 流沁很快吩咐下去,准备热水,而宫长月褪去所有的衣裳,一步一步踏入这汉白玉池,虽说抵不过她在墨国的浴池,但也算是不错了,处处雕工精美,华丽大气。 在热水中安心闭上眼之后,宫长月冷声道:“全部人,出去。” 宫长月说的是“全部人”,自然也就包括流沁了。 流沁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讶异,在示意所有服侍的宫女都退下之后,她也跟在最末离开了。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 热水中的宫长月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额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呼啸欲出,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感,让她几乎无法自己。 其实这一路上,她都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没想到在刚才踏入浴池的一刹那,便瞬间爆发了。 宫长月闭上眼睛,紧紧皱着眉头,却没有伸出手去抚摸。 “嗤啦……”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宫长月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突然泛起一种幽蓝色的光,这光只是浅浅浮现在宫长月的皮肤表面,算不上多强盛刺眼,却也就是这光,足足染蓝了整片热水! 宫长月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沉入水中! 她抱着膝盖,漂浮在浴池中间,周围蓝色的光芒包裹着她,她的黑发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漂浮,也在这水池中间,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艳丽的花。 这时候,宫长月身边突然有一道比周围的蓝色稍微深一点点的光芒在游走,虽然它的外表很模糊,可隐隐约约看来,分明就是一条龙! 这条蓝色的龙,在水中围绕着宫长月游转,身体不断洒下点点星辉,然后从宫长月的皮肤渗透进去。 此时宫长月已经陷入半沉睡之中,她只是在这半梦半醒之中,感觉到了自己被御医检查出,几乎不可能完全修复的经脉身体,在一点点愈合。 因为之前经脉的严重受损,此次的愈合,无疑是让她的经脉变得更加的宽广和坚韧。 而她的功力,也在随之恢复着。 不,应该说是比以前更上一层楼了。 在宫长月睁开眼睛的刹那,围绕在宫长月身边不断游走的那条蓝色的龙,猛然一窜,伴随着一声龙吟,最后没入了宫长月的眉间。 一个蓝色的印记,在她的眉间缓缓浮现。 竟然是当初她接受了道宗传承之后出现的印记! 这个印记,因为宫长月刻意将它隐藏了起来,所以别人一直看不见。可是现在,它为何又突然出现了,难道是和她的功力恢复有关? 宫长月睁开眼睛,浮出水面,却不期然地对上一双怔愣的黑眸。 是楼漠白! 他就站在浴池的前方,愣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宫长月。 宫长月身为女子,被人看了身子,却没有惊慌,她将肩膀以下沉入水中,只借着水面上袅袅升腾的烟雾遮掩自己水下的身子。 宫长月抬眸,冷冷地看着楼漠白,十分冷静地沉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楼漠白顿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转过身,背对着宫长月。 “抱歉。”楼漠白低声解释,“我刚才只是感觉到了一些东西,才匆匆赶来找你的。” “一些东西?” 第203章 死讯 “魔宗传承。”楼漠白说到这个的时候,语气带了几分沉重。 突然,他听到身后的浴池里面传来“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了。 楼漠白知道,是宫长月。 他稍稍屏住呼吸,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平静。 他身后的宫长月,从水面中跃出之后,伸手抓来各方在一边架子上的衣物穿好,然后赤着脚落在楼漠白身后的阶梯上,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你说什么?”宫长月淡然地问道。 可是楼漠白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好似突然就变得炙热起来,他的呼吸也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但是因为他过人的自制力,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宫长月的声音,也感觉到她在慢慢靠近自己。 有一种淡淡的,属于宫长月的味道…… 楼漠白背对着宫长月,生平第一次脸红了…… “你怎么了?”宫长月站到他身边,不解地抬头看他。 楼漠白瞥了宫长月一眼,却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他看见,宫长月穿着一件月牙白的丝绸里衣,外面披着一件玄色的锦袍,却并没有系好,他刚刚只是随意一瞥,就看见了因为未干的水渍而紧贴着宫长月皮肤的丝绸里衣,月牙白与玄色这两种极致颜色的交相辉映,勾勒出了宫长月精致而又完美的曲线。 楼漠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他迅速侧过身,将自己的脸转到一边去,然后抬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 “这里,似乎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我我们还是出去说吧。”楼漠白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 “好。”宫长月点点头,也没觉得什么不妥,“那你先出去,也把流沁唤进来。” “嗯。”楼漠白应了一声,抬脚便往外走。 只是他的脚步,显得格外的匆乱。 楼漠白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刚刚撞上拿着宫长月新换衣物回来的流沁。 流沁一抬眼,赫然看见楼漠白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主子的浴殿走了出来,眼色顿时一冷,将手中的托盘塞给身后的宫女,两步跨上前去,冷冷地看着楼漠白:“你为何会从这里出来!” 此时楼漠白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尴尬,他扬眉,淡淡笑道:“刚刚有事。” “你可知殿下正在沐浴!”流沁的目光紧紧盯着楼漠白,一字一句地说。 楼漠白笑着摆摆手:“她已经沐浴完了,现在正唤你进去了。”说着,他顿了顿,“告诉殿下,我到花厅去等她。”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了。 流沁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对楼漠白有些不信任,但是转而想到如果楼漠白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那定然不会如此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便转身推开了浴殿的大门。 当她看到宫长月坐在阶梯下方的贵妃椅上,还有闲情逸致地吃水果的时候,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殿下。”流沁走了进去。 宫长月抬眼看向她,起身道:“为本王更衣吧。” 流沁走到宫长月身前,却诧异地看见宫长月额间的蓝色印记。 “你能看到?”宫长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有些奇怪地问道。 流沁虽然不知道宫长月为何这么问,却还是点点头。 宫长月皱起眉,心想,不该如此啊,她刚才不是已经将这个印记隐藏起来了吗? 想罢,她对流沁道:“把镜子给本王拿来。” 一个宫女立刻递上镜子来。 这个世界有些方面虽然落后,但有些方面也是先进的,比如说镜子的工艺,已经是完全可以清晰找出人的模样的水银镜了。 而从镜中,宫长月清楚地看到了,她以为隐藏起来的印记,竟然依旧呆在那里。 她放下镜子,眉头却并没有松开。 这个隐藏印记的办法,是道宗的大长老告诉她的。 这个印记是历代道宗宗主在接受了道宗传承之后,都会有的印记,世人也皆通过这个印记来认识道宗宗主。 所以,以往的道宗宗主为了隐瞒身份出世游历,便想出了隐藏这个印记的办法。而大长老告诉宫长月的,也正是这种。 之前离开道宗之后,宫长月就用这种办法成功地隐藏起了印记,可是现在,为什么不行了呢? 顿时,宫长月想起了那日与血魔对战时,冲上去为她挡住了血魔,也随之粉碎的珑玉。似乎也就是那天之后,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有什么不一样了。 宫长月抬手抚摸眉间的印记……难道珑玉与……道宗传承有关? 宫长月一边想着,一边也在流沁的服侍下更衣完毕了。因为她的内力已经恢复了,所以她很快就处理好了湿漉漉的头发,让流沁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一支简单却格外精致的点翠发簪,便穿上软鞋,根据流沁所说,朝着花厅而去。 在等待宫长月的这个过程中,楼漠白已经完全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所以在看到宫长月从外面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宫长月屏退其他人,在桌旁坐下:“好了,说罢。” 提起这件事,楼漠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方才本来是在房间里待着的,突然觉得体内的力量开始沸腾,然后我接受魔宗传承之后出现的血之印记不受控制地浮现了。”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接受道宗传承之后,会有道宗的印记,自然接受魔宗传承直走,也会有魔宗的印记。只不过道宗传承的印记是在眉间,而魔宗传承的印记,却是在颈侧。 那是一个红得妖异的图腾,好似藤蔓一般蜿蜒在一起的线条,以及中间那好似一只眼睛一般的图案,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然后呢?”宫长月扬眉,因为楼漠白的经历,和自己太相似了。 楼漠白继续道:“其实之前我在魔宗的时候,曾经在魔宗的宝库中找到一部残缺的典籍,里面记录了一些和魔宗传承有关的东西。不过关键的地方是缺少的,其他地方都不大重要,但其中反反复复提起了两种传承,一个是道宗传承,一个是魔宗传承,想来两个传承还是有一些关联的。” “所以,在魔宗印记浮现之后,我想到了你。”楼漠白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宫长月,“你是接受道宗传承的人。” “原来如此。”宫长月的神色郑重起来,她眯起眼睛,沉声道,“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无论是道宗还是魔宗传承,都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楼漠白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宫长月点点头,想起了前世在家中的时候,翻阅的一些古籍,里面也提到过可以用传承的方式继承力量,那时因为她并未接触过,虽然来了兴趣,但是看了之后也只是一笑过之,没有留意,现在看来,那些古籍记录的东西,恐怕就是和道宗魔宗传承有关的。 有些这个意识之后,宫长月刚才在浴殿的时候,就在不断回忆自己看到过的那些东西,根据那些回忆,宫长月也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一直以来道宗和魔宗的传承,都不是完整的。 “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宫长月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丝响动。 这是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大门,就见一只雄鹰朝着自己掠来,有力的翅膀和犀利的眼神,都昭示着这只雄鹰的强大。 宫长月向前跨了一步,抬起手臂。 然后,这只雄鹰扇动了两下翅膀,便轻巧地落在了宫长月的手臂上。 这只雄鹰的重量是绝对不轻的,可是在落到宫长月手上的时候,宫长月的手臂简直是稳若磐石,根本颤都没有颤一下。 宫长月抬手摸了摸这只雄鹰的脑袋,在天空中如同王者般霸气不凡的雄鹰,在宫长月的手下却好像是一只可爱的宠物,眼中满满都是享受。 接下来,它很自觉地抬起爪子,送到宫长月的面前。 宫长月将套在它爪子上的小竹筒取了下来,方才对它低声道:“好了,走吧。” 雄鹰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飞走了。 这时,宫长月打开竹筒,将里面卷起的纸条取了出来,慢慢展开。 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几个字,与以往的消息没什么两样,但是里面带来的消息,却是十足震撼的! 只见白纸中央,赫然写着一行字…… 血魔于两日前被杀! 宫长月心中一惊,很快就诧异起来……血魔乃是当今江湖第一高手,连她都抵不过,那还有谁可以杀得了他呢? 两日前。 墨国的一座小城,某个平凡无奇的客栈的一楼,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周身都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老者。 他的面前摆了一桌的菜,却一点未动,而他自己则不断为自己倒酒,然后一杯杯地喝着,好似那烈酒,就跟水一般。 不过,因为他坐着的位置是角落,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而先前为他送上了酒菜的小二,也是离他远远的,只是觉得这位客人的气息真是太骇人了,凭空就让人觉得害怕! 这个老者,自然就是血魔。 这个小城就是当日一个多月前,宫长月与楼漠白掉下来的那条河流下游的某个城市,而这一个多月来,神医谷在他的授意下,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力量,都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有人猜测说他们两人已经死了,说不定尸体都被河鱼所分食了,可是血魔却有一种预感,那便是这两个人,绝对还活着! 这个预感非常的强烈,血魔也非常相信自己的这个预感! 可是既然那两个人没有死,他们又躲在什么地方?竟然这么找都找不到! 一个多月的等待,已经让血魔感觉到非常的不耐烦了。 “客官,几位啊?”客栈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小厮立刻就迎了上去,满脸笑意。 这又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下的人,周身都满溢着一种奇怪的气息。 小厮面上带笑,心里却不断在嘀咕着……最近店里是不是撞了什么霉运啊!怎么老是碰见这种恐怖的人,啧啧,看了都害怕啊! 之间此人摆摆手,从斗篷下伸出的手都套着一双黑色的手套。 “不用。”他的声音低沉,一听便是一个男子。 只不过,这种低沉,在小厮听来,却是有些奇怪。 “我找人。”男子再次说道,抬眸在小小的客栈大堂里面搜寻,很快便在角落里发现了目标。 他越过小厮,直直朝着角落里的血魔走去。 小厮也顺着他走路的方向看到了血魔,本来想开口提醒这个后来的男子,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黑衣老人非常的奇怪,不要去随便打扰他,可是想了想,还是罢了,毕竟两个人看来都不怎么简单。 小厮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 哎,如今怪人和怪人扎堆啊! 而那个后来的男子朝着血魔走去之后,也在他的位置上落座了。 血魔陡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靠近自己,凌厉的目光猛然朝着那男子扫去,枯若鸡爪的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然后低声喝道:“滚开!” 那男子却好似丝毫没有听到血魔的声音一般,伸手便拿来另一个空闲的酒杯,然后自顾自地端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般,随后一饮而尽。 血魔看到他的动作,心中的不悦越是明显。 他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比刚才的阴冷都还要冷上几分。 “小子,要和老扶住的酒,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他一字一句道,话语间充满了一股杀气。 男子轻轻一笑:“这个世上,能够杀死我的人,恐怕……没有。” 血魔眯起眼睛,厉然地扫向男子。 男子不甘示弱地看向他,眼中的寒芒也是令人胆战心惊。 仅仅是气势上的交流,却足够表明,这个男子丝毫不逊于血魔! 血魔在心里一惊,立马开始猜想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想了半天,都没有在江湖上寻到这么一号人物。 “你是谁?”血魔冷声问道。 男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为你带来什么。” “哦?” 第204章 毒药 血魔眯起眼睛,顿时来了兴趣。 男子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周一眼,道:“这里人多口杂,寻个清净的地方,仔细谈谈可好?” 血魔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看了这男子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而出,刚刚走出客栈,便运起轻功,从房顶上掠过,很快就到了城郊的荒山上。 血魔落到地上,皱着眉头看向男子……这个人,果然不简单,刚才他几乎把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可这人还是显得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是江湖上的哪号人物! 那男子落在离血魔的两步远处,本是背对着血魔的,可是在血魔打量他的时候,他好像有所感觉,转过头来看着血魔。 黑色的斗篷投射下来的阴影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血魔却如此清晰地想象到了这个男人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带着的一丝嘲讽。 血魔顿时瞳孔一缩,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男子好像能够读懂别人的心一般,轻笑出声。 血魔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他达到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境界之前,就是靠着敏锐的直觉,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所以,当他刚刚感觉到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当即开口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怎么?害怕了?”男子淡淡问道。 血魔皱眉:“我从来都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在眨眼的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又在再次眨眼的瞬间,出现在了血魔的身旁。 血魔顿时惊骇不已,连忙就将身子向后仰。 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敌得过这个男子? 他的身子还未动弹,就有一只手,好似凭空一般出现在了血魔的肩膀上,那修长的手指,如同鹰爪一般狠狠扣住了血魔的肩膀,尖利的指甲直直穿透了血魔身上的衣物,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皮肤,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你!”血魔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个男子的力气简直大的惊人,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男子隐藏在斗篷下的脸浮现出一个冷然而充满杀气的笑容,他开口,用一种极有礼貌的口吻,但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一股子冷意的话说道…… “抱歉,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 血魔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虽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实力确实不及这个男子的,到了这个关头,他除了逃跑,没有别的选择! 下了决定之后,血魔眼珠子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都没有含糊,很快便与这男子交起手来。 这时候,血魔突然抓准呢对战中的一个空子,趁着那男子不注意的时候,转身就跑! 男子轻轻落在树枝之上,整个人好似完全没有重量似的,脚下的叶子竟然是颤抖没有颤抖一下。 他看着血魔离开的方向,轻轻一笑:“你以为,跑,就跑得掉吗?”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找上了血魔,也让血魔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感。 “你……你!”血魔瞪大了眼睛。 “死吧。”男子向血魔抬起手,手心中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圣洁到,让人几乎想要流泪。 可就是这么神圣的光芒,却让血魔的身体好似受到了什么强烈毒素的侵蚀一般,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腐烂,表面上渐渐开始泛黑,然后从他的毛孔就流出好似脓水一般恶心而且带着恶臭的东西,然后他身上的皮肉,开始一块一块地脱落。 这个过程无疑是疼痛到无以复加的,而且血魔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同时还要忍受血肉分离的那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痛苦。 “啊……” 一天之后,血魔的尸体被人发现,发现者惊恐地摔在了地上,还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恶鬼,却不曾想只是一个恶人,如今的一捧黄土罢了。 而血魔的尸体更是恐怖非常,身上根本没有一块好肉,浑身上下的衣物都被乌血和脓水说沾染,整个人散发着阵阵恶臭,唯有一张脸是完好的。 杀了他的那个人,好似在通过留下他一张脸的方式,来告诉别人,这个死去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死前,眼睛是睁得大大的,可见他死得是有多么的不甘心。 他的确是不甘心,他本是天下第一高手,江湖上谁人不听了他的名字就落荒而逃,他是如此强大!可是,如今他却死在了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中,更是连这个人的面都为见过! 这叫他如何能够死而瞑目? 不过他的这张脸,虽然在死后留了下来,可江湖上的人们,就算是听闻过他的大名,又何曾真正见过他的样子? 最后,还是神医谷靠着广泛的人脉,才知道,原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血魔已经死了。 慕青夜知道之后,并没有决定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而是让神医谷人人保密。 七星楼也是在第二天,才通过各方渠道,和遍布天下的眼线,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而当血魔的死讯传到宫长月的耳朵的时候,宫长月坐下来思索了好一阵,都不知道这个血魔是为何而死。 不过,她转而猜测,血魔在江湖上极富盛名的时候,不知道惹下了多少血海深仇,说不定就是哪个老仇人,在遇到他之后,给他下了毒之类的杀了他,不然也无法解释,这个天地下究竟有什么武功,可以让人体的皮肤溃烂,最后的结果自然也就只有毒药了。 宫长月还在花厅里坐着的时候,就有孟国皇宫的太监上门来汇报,说是孟国皇帝前来邀请宫长月一同参加今天晚上的晚宴,为他们两国使者接风洗尘。 这种场合,宫长月自然是不能缺席的,她便应下,等过了一些时辰,才开始更衣。 这次她并未选择一贯的玄色衣衫,而是从为数不多的他色衣物中,选了一件暗紫色缕金云纹常服,款式并不复杂,却十足大气高贵,与宫长月的气质相得益彰。宫长月不过简单地搭配了几样头饰,便足以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殿下,步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流沁轻声道。 宫长月抬起头,微微颔首:“走吧。” 她起身,向外走去,一众宫女迅速跟上。 宫长月只挑了两个精英侍卫跟在身边,其次就是流沁、明敏,她们俩是常年跟在宫长月身边的,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墨国那边就是留下齐雅与若思在宫慕离身边辅佐他了。随后还跟了四个宫女,人数不多,却个个美貌如花,姿色虽称不上是国色天香,却也属上乘。 这般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晚宴举办的琼殿而去。 琼殿据说是孟国景色最美丽的地方,也是孟国历代帝王经常用来宴请贵客的地方,这里栽满了海棠树,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海棠树开出的海棠花能够四季不败,那景色简直美丽得让人心醉。 而今晚的宴会,就是在这片海棠林中举办的。 到了琼殿外,宫长月下了步辇,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在太监的指引下,朝着那海棠花林走去。 几乎是在她踏进这片林子的瞬间,就惹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稳坐上位的自然就是孟国的新帝,他年纪已有二十四五,后宫自然有不少妃子,这场宴会的参加人员,自然也就扫不了这些妃子。 在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呆呆地看着宫长月,为她的气势所震撼。 而且,没有一个人对宫长月生出了嫉妒之心。 只因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之所以会嫉妒一个人,是因为你觉得你的那方面并非不如他,而当你发现你与另一个人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的时候,那么,是一点嫉妒之心也生不出来的。 宫长月带给这些女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而高坐首位的孟帝,在看到宫长月的时候,眼底却是极快地闪过一抹亮色。 在座有不少人都是孟国的官员,他们早早就听到宫长月摄政王这个名字,也完全没有因为宫长月是个女人,就小觑她,反而,对她格外的重视! 孟国的民风,就是强者为尊,不论男女!现在的孟国,也不乏有女子能力强悍的,得到重用,只要她是真的才能出众,那就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比如说当今孟帝的母亲,就是孟国有名的女战神!这也是他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最大筹码! 而孟国的人,因为一直怀着野心,也就一直很关注另外两国的局面,也因此对宫长月的各项事迹非常的熟悉。 他们清楚墨国的先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宠爱一个有如传言所说的一般花痴草包、不学无术的人的! 一开始,孟国的官员就心存怀疑,而在宫长月一步步成为凤王,在如今成为摄政王之后,宫长月的一系列作为,证明了他们的想法。 如今,看到宫长月的本人,如此直接的感受到了她的气势,这些人更是清楚…… 此女,不可小觑! “哈哈!摄政王殿下,朕可是等你很久了呢!”孟帝大笑着站起身来,绕过桌案便向宫长月走来。 第205章 勾结 在宫长月的调查中,这位新登基的孟帝,是一个骄傲自大的人。 他出身高贵,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这么简单,他的母亲是堂堂孟国女战神,家族势力也非常的庞大,更是他的父皇最宠爱的一个妃子,而他也因此成为了他父皇最宠爱的一个皇子,就算是皇后的儿子,他父皇也没有如此喜欢。 不过他并不是嫡长子,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被立为太子。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在他父皇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满,相反还总是称赞他的皇兄是多么的优秀,听得他父皇非常高兴,认为他是一个胸襟宽广,堪当大任的人。 可是,他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人,他非常地嫉妒他的皇兄,在于他父皇面前给他皇兄说好话的同时,他也在通过各种小手段抹黑前太子在先帝面前的印象。 也正因为如此,孟国先帝才会在后来慢慢偏向现在这位孟帝,在不久之后废黜了原来的太子,力排众议立了他为太子。 而他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要如何得到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通过各种手段,让朝中大臣们臣服,自己也随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孟国太子,更在先帝驾崩之后,接任了皇帝的重担。 可以说,他的人生完全是顺风顺水,没有一点挫折的,所以他更加的不知道,什么叫做谦逊。 他是孟国的皇帝,孟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所以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权力最高的人,而他想要的东西,也是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现在……也不正是如此吗? 至少孟帝在自己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才不顾面前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喜欢,不就行了吗? 孟帝一步一步朝着宫长月走来,脸上带着笑容。 毕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天家子弟,他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贵族风范,再配合着他那英俊的外貌和一身显眼华丽的龙袍,足以秒杀所有的女人! 偏偏,宫长月是个例外。 她看着孟帝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面不改色,但眼睛却随之慢慢眯起,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满溢开来。 孟帝走到离宫长月一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偷偷阻拦着自己,让他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不过从小生活在后宫,他怎么可能这点演戏的本事都没有?虽是笑容尴尬,却也只是出现了一瞬,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他手中端着酒杯与宫长月寒暄了几句,宫长月的回答一概都是很简单的“哦”“嗯”之类的,听得孟帝抓狂。 在问宫长月问题的期间,孟帝也有时间偷偷打量宫长月……嗯,近看比远观的时候,五官看起来更加的精致……皮肤很好……眼睛很漂亮…… “嗤。” 就在孟帝沉溺在宫长月的模样中时,突然听到一声嗤笑,然后就突然回过神来。 他抬眼凌厉地扫向四周……究竟是谁!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宫长月的身上。 孟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阴沉,因为他看到了宫长月眼中那没有丝毫掩饰的讽刺和轻蔑! 在那一瞬间,孟帝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而宫长月就是那个看戏的人!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很适时地响了起来…… “靳国镇北王、安乐郡主到……”伴随着太监尖细也刻意拖长的声音,是出现在海棠花林入口处的两个身影,以及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卫和宫女。 宫长月的目光也向那个方向扫去,只是没有想到,靳国派来参加这次所谓三国交流会的人,竟然会是迟北城! 迟北城是堂堂靳国镇北王,号称靳国战神,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更是靳国皇帝的心腹助手,也是掌握着靳国大部分军队力量的人! 完全能够代表靳国军事力量的迟北城,出现在三国交流会上,是什么目的?或者说,是靳国,准备用这种方式,表达什么? 宫长月懒得多想。 孟帝很快转身与迟北城迟律儿敷衍去了,不过迟北城和迟律儿不是宫长月,他们在对待孟帝的态度上,就没有这么无所谓了,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掌握着无数人生死的人。 所以迟北城和迟律儿没多久就相谈甚欢。 孟帝很快就回了自己的位置,而宫长月和迟北城迟律儿分别在两个太监的引导下,在左首和右首的位置坐下,并且相互对视着。 孟帝见所有人坐齐了,也很快将刚才心底的不满抛诸脑后。 他笑着,拍拍掌。 孟国宫廷乐师在一旁,在孟帝拍掌之后,乐曲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稍稍过了一个前奏,就见到几名女子,穿着一身白衣,上面绣着海棠花的图案,一个个长得非常漂亮。 她们踩着音乐的节奏进来,动作夸张却极富柔韧感,她们一个个就好像迎风绽放的海棠花,美丽得紧,连舞蹈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棠香气,还真是绝了! 曲终,几个女子也退了下去。 孟帝的脸上多了几分得意,这几个女子毕竟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舞姿最美丽优秀的。他从一开始便叫这几个人上来跳舞,也是临时起意,也算是给了宫长月和迟北城这两个他国来使一个下马威。 不过宫长月向来不再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也就没什么感觉。 而迟北城更是战士出身,看重的是能力,而不是这些乱七糟八的东西,那就是更没有感觉了。 最后,孟帝精心准备的下马威,就这样被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孟帝更是有苦说不出来! 一场晚宴,算不得多么舒适,这不是什么温馨的家宴,而是字里行间中,都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没有硝烟的战场,每个人都在试探别人,打量别人的表情,猜测别人心里的想法,也想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这个战场虽然没有真实的刀光剑影,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非常相似的,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踏入别人的陷阱,然后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性。 这样的战场,考究的是人心,也是最难的地方。 宫长月游刃有余地与其他人周旋着,同时也鲜少与他人说话,而她身上凌厉霸气的性子,也是让其他人有心刺探,却无从下手,更是有一种忍不住恐惧的感觉,根本就不敢靠近她!更不要说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她的信息了! 宫长月心里其实非常的不耐烦,不过因为现在这个宴会,她和迟北城可以就说成是主人公,而他们自然是无法离开的,所以她才一直在那里坚持坐了下去,看着宴会上一场又一场的歌舞结束。 那些舞姬们跳的舞一个个是诱惑至极,可无奈,宫长月到底是个女人。 孟帝大概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在中途的时候,唤了一个白衣琴师上来,长得格外的俊美,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气质,恐怕不少女子都会因为他的这种气质迷恋上他。 这个白衣琴师,自然就是为宫长月准备的。 可是孟帝失望了,宫长月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有落在这白衣琴师身上,所以,孟帝的苦心,可谓是白费了。 实在无聊至极,宫长月便将目光扫向四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人的模样。 她的目光在落到某些人身上的时候,顿时停了停。 “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皱眉低语。 她知道自己对于这些没有重要性可研的人,是不会记住他们长什么样子的,便微微侧头,低声问身边的流沁。 “他们是谁?” 不过宫长月提醒这几个人的模样,流沁便很快寻了出来。 流沁的记忆力非常出众,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她在看到这几张脸之后,疑惑了半天,才猛然想起这几个人的身份。 “是辰南派和云越派!”流沁低声喝道,“我曾经在他们的门派中见过他们,他们的地位并不算很高。” “是吗……”宫长月轻哼了一声,目光始终锁定着这几个人。 按理来说,江湖人士和朝廷命官是鲜少能够凑到一起去的,可以说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也会因为不同的利益而发生冲突。 而作为江湖人士,而且还是辰南派和云越派的弟子,宫长月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的到来,恐怕是有什么目的的。 宫长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流沁的目光一直在孟帝的身边扫来扫去,很快,她的目光就听在了一个太监的身上。 这人虽然伪装得很好,可从头到尾散发出来的味道,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太监应该有的。 流沁立刻仔细想了想,很快就发现这个竟然就是辰南派的副掌门! “原来孟国,是想和江湖门派联起手来……”宫长月说着,极为讽刺地嗤了一声,随即沉声道,“这可是违反江湖规矩的。” 江湖和朝廷是两个世界,一直以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而这个不准江湖门派与朝廷联手,虽然没有明确地落在白纸上,可这是大家一直以来都自我遵守的规矩。 却没有想到,在如今,竟然就这样被几个人给破坏了! 宫长月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冷意。 想来,是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第206章 武比 又是一曲舞蹈结束,首位上坐着的孟帝拿起酒杯,扬起声音道…… “几位来自墨国和靳国的贵客,朕在这里,欢迎你们的到来。”他一脸笑意。 那些孟国的臣子和后妃们也纷纷举起酒杯,笑脸盈盈,好似真的对宫长月一行人和迟北城一行人的到来感到高兴似的。可是他们那张笑脸面具下的真心,却是不得而知了。 宫长月还是给了孟帝面子,端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陛下!”宫长月右手方的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对首位坐着的孟帝抱拳行了一礼,才道,“今日这晚宴,若只是这么吃吃喝喝,未免有些无聊了吧,不如,我们上点节目助兴吧!” 说话的大概是一个武将,所以话语中并不如文官一般文绉绉的,反而非常的直接坦白。 可也就是这么一份坦白,让人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助兴?”孟帝看起来颇有兴趣地摸了摸哦下巴,“这个提议不错,几位贵客认为如何呢?” 他一脸真诚地看了看宫长月,又看向迟北城。 宫长月漫不经心地捏着酒杯:“本王没有意见。” 迟北城紧随着说道:“本王也没有意见。” “那好!”孟帝一击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可宫长月和迟北城又岂能不知道,其实这对君臣,不过就是在一唱一和演戏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助兴”。 “可是,这个助兴节目,来个什么好呢?”孟帝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这时,下座一个文官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陛下,我孟国人民本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个助兴节目,自然不能是什么文比了,不如,就武比好了。” 他说完,又有一个孟国的官员紧接着说道:“微臣赞同武比,而且微臣早就听闻墨国的摄政王殿下,乃是女中之豪杰,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连男子都难以比拟,今日,也想见识见识!”说罢,他就紧紧盯着宫长月,想要从宫长月脸上察觉出不对的表情。 他这个话自然是编的,孟国在调查宫长月的时候,也曾经查过这位摄政王是否会武功,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有些模糊的,所以他们目前只是知道,这位摄政王是有武功,但武功深浅,那就不知道了。 而这个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自然就是为了试探宫长月的,如果宫长月说自己没有问题,而且有一丝得意的表情,那就说明她的武功底子肯定不一般。如果宫长月恼怒,斥责了这个官员,他也大可说之前道听胡说来的,大概也只是那些人乱传的,他也是受害者,所谓不知者无罪。 怎么想,都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是,宫长月的心思,怎么可能让这个人细细观察一会儿,就能够看出来的? 他盯了半天,都发现宫长月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只是过了一会儿,宫长月才淡淡抬眸,眼眸好似一滩深潭,看不到一点情绪的波动:“好。” 坐在宫长月的迟北城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宫长月,眼神别有深意。 迟北城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人?只不过,当日见过他的时候,并不是以墨国摄政王或者凤王的身份,而是以天下第一公子钰的身份! 迟北城刚刚走进来,看见她,也得知她就是墨国的摄政王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吃惊的。 天下第一公子钰竟然会和墨国摄政王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他心里的震撼犹如惊涛骇浪,只是他伪装能力实在是太好,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首位的孟帝听到宫长月答应,也觉得非常高兴,他转而看向迟北城:“镇北王觉得呢?” 迟北城这才回过神来:“本王没有任何意见。” “那好!不如我们三国,各派出一人,代表自己的国家,对战一场,也算是为明天的交流会,做个预热!” 孟帝笑得非常灿烂,很快就招手唤出一个人来。 宫长月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反而是她身后的流沁在跟她说:“殿下,这是辰南派掌门童文生!” “是他。”宫长月眯起眼睛,淡淡哼了一声。 其实这个童文生在来之前,是作了一番伪装的,整个人的模样和作为辰南派掌门的模样大相庭径,会被人认出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也是为了让他不暴露身份,他本是天下第一派的掌门,虽然现在因为道宗的重出江湖,这个天下第一派有些名不副实了,可毕竟辰南派还是有些实力的,更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作为辰南派掌门的童文生,自然是个名人,江湖上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他长个什么样。 可是现在,童文生为了在帮助孟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在江湖上挣得更多的地位,不得不违反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江湖门派绝不搀和朝廷争夺的规矩。 而这个时候,他也需要易容一下,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很不巧的是,流沁乃是易容的一把好手,天下间,若是她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以她的水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貌似平凡的中年男人是什么身份? 宫长月本意是派流沁出场的,可流沁身手虽好,却比不得这童文生,这下,倒是有些犯难了。 而从头到尾,宫长月压根就没想过要自己亲自上场! “我来吧。”一个声音突然在宫长月的耳边响起。 宫长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动,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的,点点头。 靳国,是迟北城亲自上场的,他的目光落在宫长月身上,本以为宫长月会站起身来,却没有想到,宫长月身后的一片黑暗中,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楼漠白! 他以前虽是魔宗宗主,可有能力有资格见到魔宗宗主的,又有几个?所以他的出面,根本是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的,更何况,现在魔宗已经覆灭了,世间再无魔宗的存在。 首位上孟帝的表情一僵,但很快就笑开:“看来摄政王是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啊。”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 孟帝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话哽在喉咙中,说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只好强笑道:“那便开始吧。” 他的目的没有达到,这场武比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易了容的童文生是抱着非常大的自信的……首先是迟北城,虽然他也承认,这位迟北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战神将军,可会打仗并不代表他的武功高!而身为辰南派掌门的童文生,自问赢过迟北城是没有问题的。其次就是这个墨国的根本不知姓名的代表,看他的穿着,完全就是一个贵族公子,行走之间,也没有一点高手的气度,想必只是来滥竽充数的,就算长得好也不顶用。 对此,童文生对迟北城和楼漠白都抱着十足的轻蔑。 可动手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简直是大错特错! 谁说会打仗将军武功就不高? 谁说看起来跟个贵公子似的男人竟然是此等高手? 童文生才刚刚交手两个回合,就不敢再继续小觑,连忙使出了浑身解数。 迟北城学习的是靳国皇宫藏书库中最高深的武功心法,如今境界虽然比不上楼漠白,但对付起童文生来,还是勉强可以赢过的。 至于楼漠白,那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层次的对手。 结果显而易见。 不过最先淘汰的是童文生,还剩下迟北城与楼漠白。 迟北城抿着唇,一脸严肃郑重,可是楼漠白的表情却太过于轻慢,哪里像是在对战的样子?可他手下偏偏就是游刃有余,没让迟北城占到一点便宜! “时间似乎不早了。”迟北城嘟囔了一句。 他手下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不到两招,迟北城就败下阵来。 也就是最后的两招,才让所有人认识到他武功的真实程度! 迟北城抹去唇角的血渍,站起身来,对着楼漠白抱拳,可以说对楼漠白的强大是心服口服:“迟北城甘拜下风!” 楼漠白笑着摇摇扇子,不语。 可童文生在此事上就没有迟北城一样大度了,他只觉得面上无光得很,咬咬牙,最后甩袖离开了。 首座的孟帝就觉得自己好似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就好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一不小心就会炸开! 最后,一场晚宴匆匆结束。 宫长月回去之后,只是坐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明日的三国交流会,才是真正的交锋开始! 孟帝寝宫,孟帝一脸阴鸷地坐在那里,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童文生,虽然满腔怒火,可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童掌门来了?” “陛下。”童文生知道今日自己丢了面子,所以也收敛了以往在孟帝面前的傲气,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他不等孟帝开口,就先说道,“今日一事,实在是本座疏忽了!” 对于童文生的辩解,孟帝不可置否。 “朕知道,不过明日的事就……” “本座明白,陛下就放心好了!” 第207章 身份 虽然那所谓的三国交流会是在下午开始,但一大早,宫长月就起床了。 这孟国的天气和墨国的确是有些不一样,这些时日墨国都在下雪,可孟国这里却气候适宜,根本不像是冬天,连那些植物都生长得好好的,一片绿色,真是生机盎然得很。 宫长月用过早膳,便只带了流沁,向着这御花园走去。 孟国都城的景色的确是美,特别是花园中的奇景,名贵花卉,假山流水,让人恍然置身于画中一般。 宫长月不紧不慢地顺着小路走来,欣赏着周围的风景,面上一片平静。 却没想到,她刚刚走过一个拐角,就撞上了另外几个人,为首的,赫然就是靳国镇北王迟北城,还有他的妹妹安乐郡主迟律儿。 迟北城看到宫长月出现的时候,脚下顿时一滞,停留在了原地,他身后的人也匆忙停了下来。 迟律儿一脸不解:“哥,怎么了?”她刚才都顾着去欣赏周围的美景去了,完全没有看到宫长月。 待她现在转过头来,看到宫长月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是……是公子钰!”迟律儿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昨日在晚宴上见了她的时候,心中就惊讶得很,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向宫长月问个究竟。不过一旁的迟北城却将她拉住了,不允许她去问宫长月。本来过了一晚,按照迟律儿的个性都已经忘记了,可现在又再次遇到,昨晚的震撼,便再次浮现了出来。 她心中一激动,抬脚就向宫长月的方向冲。 可这一次,她还是被她的哥哥迟北城给拉住了。 “哥?”迟律儿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迟北城。 迟北城没有说话,目光也是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宫长月身上。 宫长月走到离迟北城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有事?”宫长月虽然早就发现了这几个人的气息,但一开始只是想着也许只是随意在这御花园中遇见了而已,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里停了下来,便开口问了一句。 迟北城神色微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是……公子钰?”他的语气听来似乎很平静,但实际上却压抑着滔天巨浪般的情绪。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宫长月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宫长月从现在开始已经没有想要隐瞒自己的这个身份了,所以此时也没有多说,直接“嗯”了一声。 宫长月的直接承认,却是让迟北城有些无所适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颇为虚假的笑容:“没有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公子钰,宸楼之主,竟然会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墨国摄政王殿下!” 这一句话,好似从他的喉咙中憋出来的一样。 宫长月神色平静地看着迟北城:“然后呢?” 迟北城皱着眉头,一口气顿时憋在喉咙口,然后猛然叹气。 “回见。”宫长月极为冷淡地朝着迟北城颔首,然后绕过他,朝前走去。 迟北城侧过身子,看着宫长月离去的背影,眼中恍若掀起了滔天巨浪,复杂情绪百般呈现。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头来,低声说:“走吧。” 他也带着一行人径直离去,却没有想到,在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面,一个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赫然就是辰南派掌门童文生! “什么,墨国摄政王竟然会是宸楼的那个公子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事实! 本来是一早就来御花园中打坐修炼的童文生,赫然听了这么一件事,也没有继续练功的欲望了,匆匆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刚刚走到花厅,就看见他的小弟子在那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童文生看着小弟子,顿时皱起眉头,凌厉地瞪着他。 此人被童文生这么一吼,习惯性地缩了缩脑袋:“没……没有!” “没有什么?”童文生不耐烦地又对他吼了一句。 “不……不是的师傅……”他总是被童文生骂,现在都有些害怕了。不过他转而想起自己想要跟师傅说的事情,连忙收敛了这害怕,急急忙忙道,“其实弟子昨晚发现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童文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檀木椅前坐下,抓起旁边的那碗茶,就一口灌到嘴中。 他的弟子十分踌躇地走到他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弟子发现,昨晚那个墨国的摄政王,好似……有点像道宗的新任宗主……哦不!不是!不是有点像!是真的非常像!”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着昨日晚宴上见到的那人时的情形,又肯定地点点头。 “什么!”童文生一拍桌子,面色大惊。他低头又仔细想了一会儿,回想着宫长月的容貌,和之前上道宗的时候,见到的那位道宗新宗主的模样,又有些不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小弟子凑上去,又肯定地点点头:“弟子确定的!要知道那日弟子见到那道宗宗主的时候,可是真的惊呆了的!那宗主虽说是一个男子,可真的比女子长得还漂亮……哦对了,如果那道宗宗主真的就是那墨国摄政王的话,也就真的是女子了嘿……” 他一边说着,一边浮想联翩。 而童文生则因为他的话,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刚刚便在御花园听到消息,得知原来那墨国摄政王就是江湖上的公子钰,宸楼的主人。现在,却惊闻原来这墨国摄政王可能不仅仅是公子钰,还有可能是道宗宗主! 这三个身份竟然极有可能是一个人!童文生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眯眼想了一会儿,却又觉得很是不耐烦,便睁眼冲站在一旁站着的小弟子吼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的小弟子缩了缩脑袋,一脸郁闷:“师傅您昨晚回来就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弟子哪里敢上前来给您说啊,要是触怒了您,您还不骂死我啊……”他的话,最后在童文生的怒目注视下,消失在了喉咙中。 “好了,你不要说了!下去吧!”童文生摆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开。 他的小弟子自然巴不得快点离开了,他早就看出来师傅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站在这里迟早也会挨骂,还不如快点走了算了。 他匆匆离开之后,花厅中便只剩下童文生一个人。 “摄政王宫长月……公子钰……道宗宗主……”他抬起眼睛,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下午的三国交流会也随之到来了。 宫长月的打扮并没有十分刻意,穿着打扮就像平常一样,不过即使是这样,她看起来也是足够的惊艳耀眼。 这个三国交流会是在皇城外面的皇家猎场里面举行的。 这个皇家猎场乃是世间最大的一个猎场,孟国人民本来就骁勇善战,擅长骑射,对打猎也非常的喜欢,就算现在居住在繁华的城市中,皇族也专门规划出了一处好地方,作为皇族专用的猎场。 不过这里一开始倒是作为孟国皇族锻炼骑射的地方,可到了后来,却不过成为了贵族们附庸风雅的地方,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意义。而这个皇家猎场中的猎物,也因为多年的圈养,而失去了当初的野性。 这里早就布置好了一顶顶帐篷,而来这里的人,不仅仅有宫长月与迟北城这两方来自墨国和靳国的人马,最多的还有孟国的大臣贵族们。 众人纷纷聚集在这里,也不知道真是为了什么所谓的交流,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墨国摄政王殿下到……” 车撵停了下来,薄纱被宫女掀开,宫长月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踏在跪在地上的太监背上,宫长月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一身玄色的广袖曲裾深衣,衣边勾勒着深红色的缕金花纹,衣袍上也有着云锦图腾的花纹。 宫长月的手指轻轻抚过衣袖上的褶皱,然后面无表情地朝着前方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远,就遇上了迟北城一行人。 宫长月抬眼看了他一下,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又见面了。”比起上午来,此时迟北城的表情已经要平静许多了。 “嗯。”宫长月没有任何反应。 “那……走吧。”迟北城道。 宫长月没有开口,只是抬脚朝前走去。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大帐前面,也终于见到了孟帝。 孟国见到宫长月与迟北城并肩走来的时候,先是一愣,也就很快回过神来:“两位贵客,如何走到一起了?” 迟北城对孟帝抱了抱拳,笑着解释:“其实本王之前与摄政王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相见,也算是故人了。” “故人吗?”孟帝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大舒畅,“看来两位的确是很有缘啊!” 迟北城笑而不语,而宫长月却仍然没有一点表情。 “两位,请落座。”孟帝抬手。 宫长月与迟北城两行人在下座首位上坐下。 而其他位置上,孟国的一些大臣们,也落座完毕了。比起昨天的晚宴来说,今日坐在这里的孟国大臣们,要多得多了。而那些后妃们,则是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第208章 围杀 “其实,这个三国交流会呢,已经是我们三国之间的老传统了。”孟帝开篇至此,说得意味深长。 三国刚刚成立,局势尚且不稳定,便签下和平条约,以休养生息。 但是当三国慢慢平定下来的时候,大家又有些不安分了,统一天下这般名垂青史的事情,谁不想做? 这些忠于名利的人,从来都不怕死,怕的,只有别人记不住自己,自己无法名震天下! 不过碍于和平条约,谁也没有先做出毁约的行为,因为三方都知道,如果率先毁约的这个人是自己,那么另外两国一定会联合起来。而就算至今,三国之中,没有一个国家的实力发展到可以完全对抗另外两个国家的联合的。 最后,三国都在静观其变,最后造成了一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的情况。 而三国之间毕竟还是有好胜之心的,最后就由孟国一手主导,开始了这所谓的三国交流会,说着是为了加强三国之间的友谊,可事实上,就是为了争一争到底谁才是实力最强的国家。 而这比的,就是打猎! 这也是这三国交流会,为什么会布置在这皇家猎场的原因! 孟帝又作了一番说辞,下面的大臣一个个听得激情昂扬,而迟北城一行人也是郑重其事,倒是只有宫长月一个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根本没有将孟帝的话放在心上一般。 孟帝将宫长月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舒服,终于忍不住听似打趣一般说了一句:“哦?看摄政王殿下的这幅表情,是对今天的狩猎,胜券在握了哦?” 宫长月抬起眼,平淡地望向孟帝,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点点头。 “本王,必赢。” 孟帝没有想到宫长月居然会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必赢,顿时脸上表情一僵,但碍于场合又不能说出太过分的话,最后只能强作欢笑:“哈哈,看来摄政王是真的很有信心啊!哈哈!” 只是这笑,怎么听,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 事实也是如此。 一番临行致辞说完之后,三方人马纷纷回到帐中换上了骑装,可以让行动更加的方便。 而在一众人中,唯有宫长月,依旧穿着之前的衣服,没有要穿骑装的意思。 孟帝也换上了骑装,看样子也是要亲自上阵的,他看到宫长月的穿着,忍不住又多嘴说了一句:“摄政王果真信心十足。” “嗯。”宫长月头都不回。 孟帝都快要被宫长月气出内伤来了,最后闭上嘴巴,什么也不说了。 这狩猎,终于开始了。 其实宫长月之前说的必赢,并不是随意说说,而是确实有根据的。射箭这一手,是她前世从小就开始练的,她的境界,不要说百发百中,百步穿杨都是可以的。如今虽然鲜少练习这些,可是这手感并未生疏。 而且,她现在的武功已经恢复,一个堂堂的大宗师,竟然在这么一场小小的狩猎中都赢不了,那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宫长月进了这山中的林子之后,转了好几圈,却是连只兔子都没见到,这情况,实在是有些奇怪。 “殿下!”流沁骑着马,跟在宫长月身后,看到这模样,也皱眉,唤了她一声。 宫长月倒不是很在意,她扫了扫四周,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有意而为。” “那我们该怎么办!”流沁的语气有些急。 她是千不愿万不愿让殿下输的,而且刚才宫长月还说了“必赢”,这如何能在等会儿结束之后,让那些人折了宫长月的面子! 宫长月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但是她很感觉到了一个逼近的危险气息,便道:“不用担心,有大鱼上门了。” 流沁不解。 没过多久,就听得不远处的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窜出来一只身形高大、威风凛凛的老虎! 只见他爪子扣在土里,眼睛盯着宫长月,猛然张大了嘴巴,唾液流了出来,那锋利的牙齿好似闪着寒光的匕首一般。 流沁看到这么一只老虎,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果然是一条大鱼。” 如果是她对上这只老虎,胜负难说,可在她看来,若是有宫长月在的话,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宫长月不可置否,从马背上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弓拉弦,箭尖对准那老虎。 老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一声咆哮,猛然窜起,朝着宫长月的方向扑来! 它厚实的脚掌踏在地上,每每一落地,这地都好像是在震动一般! 这老虎绝绝对对是在森林中成长起来的王者,它气势如火,那咆哮的大嘴好似要吞噬天地,看得人心惊胆战,恐惧不已! 不过,宫长月此时倒是非常的平静。 她并没有急着射出去,而是一直瞄准着那只老虎,心中一边计算着,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分出了一丝内力,包裹在这箭尖上面。 当她心中所计算的箭支杀伤力达到最大的时候,手上猛然一松,羽箭一声呼啸,便骤然窜了出去,带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狠狠地刺进了那老虎的左眼! “吼……”老虎一声咆哮,然后痛苦地在地上翻了一圈,鲜血顿时从它左眼里面流了出来,染红了它的皮毛。 它忍着疼痛,趴在地上,带着恨意的眼睛望向宫长月。 而此时,宫长月的第二支箭,没有丝毫迟疑地射进了它的右眼! 鲜血如注! 老虎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慢慢失去了气息。 其实按照宫长月的身手,她完全可以很轻松就冲上去,一掌就可以拍死它。 不过,宫长月更加享受的,是这种狩猎的过程。 流沁招手唤来侍卫,将这老虎的尸体抬了过去。 流沁看着这老虎的尸体,明显要高兴许多,神情都要雀跃一些了,她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窜出来一只老虎,不过根据之前的情报,这个皇家猎场里的猎物,不是因为多年的圈养,已经失去野性了吗?看这老虎的模样,不大像啊。” 其实流沁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并没有多在意这事。 但是宫长月却是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那是因为……这老虎,并不属于这猎场。” “什么?”流沁大惊,“那这老虎是被人放进来了哦!是谁这么做的?孟国?可如果主子死在这里,他们就不怕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吗?” 没等宫长月回答,就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代替了她…… “那是因为,她一死,自然就有另外一个人,会顶替她!” 宫长月周围的人顿时严正以待,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流沁早已拔出剑,大喝:“是谁?出来!”她眉头紧紧皱起……刚才,竟然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宫长月垂眸不语……她倒是发现了,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就是想看一看,这个人是为了什么目的。 很快,就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不远树上的枝头上,他蒙着面,脚尖轻盈地落在树叶上面,整个人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足以见得他的轻功惊人。 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这个人是男是女,而且刚才这人的声音又尖细得很,好似女子一般,可宫长月还是十分确定……这是一个男子。 他抬起手,掩唇轻笑,笑得婀娜多姿,千娇百媚,完全没有男子的风度。他好似女子一般娇嗔道:“哎哟,小姑娘,我这可是听你的话出来咯!” 流沁眉头暗隐着怒意,却没有发作。 那人从树枝上轻轻跃下,好似一片羽毛一般飘落在地。 而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又有不少同样穿着黑衣服的人,出现在了宫长月一行人的周围,一个个杀气腾腾,一看就是奔着宫长月的命来的! 那最先出现的人,眯着眼睛打量了宫长月好一会儿,才笑嘻嘻地说:“哟,这小姑娘可真是俊啊!漂亮得紧!漂亮得紧!”他轻轻拍掌,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 然后,他又说:“可是我要杀了你哎!该怎么办呢?真可惜呀!”他嘟囔着嘴巴,好似非常不情愿似的。 可是,在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窜出,速度快到都出现黑色的残影了! 他尖细而又妖异的声音也在这片树林上面回荡…… “可我还是要杀了你!哈哈!” 他神色狰狞,就算蒙着黑巾,也看得出来那之前还可以称得上是标志的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那双眼睛好似都要滚出来了一般,恐怖得紧! 宫长月不慌不忙,看着此人近了自己身,才出手去挡那人的爪子。 此人一看就是修炼的爪法,黑色的纤长的指甲闪着锋利的光,好似寒铁一般无坚不摧,而这黑色之中,又透着绿幽幽的诡异光芒,可见他的指甲不仅锋利,而且还是淬了毒的! 他见宫长月伸手出来挡自己的爪子,忍不住轻蔑一笑。 太自不量力了,他的爪法,连巨石都可以破开,更何况是这个女人娇弱纤细的手臂?宫长月的行为,在他的眼中,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当然,这条命,他是不会嫌弃的,收下了! 不过一切都出人意料,宫长月的手与此人的指甲撞在一起的时候,不仅手臂没有受伤,而且还发出了铁器相撞一般的声音!“哐当”一声,让人惊讶不已! 其实,这只是浮于宫长月皮肤表面的罡气与那人指甲相撞的声音。 那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指时,却发现自己的指甲,竟然齐齐断了三根! “找死!”他一声怒喝,再次冲了上来。 宫长月稳稳坐在马背上,表情十分的平淡,只是偶尔随意抬手起来挡了这个妖人几下,却让那妖人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到处乱打,却迟迟没有伤到宫长月。 此时这妖人,就是宫长月股掌之上的玩物。 “无聊。”宫长月随意吐出两个字,然后随手便将这妖人拍到一边去了。 他的身体狠狠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树干随之断裂,而他滚落在地,也趴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显然是已经受了内伤了。 其实这个人的武功很高,隐隐约约有接近大宗师的迹象了,看来应该是孟国压箱底的高手。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宗师不得干预朝政之说,可没有谁是真的会遵守这个的!尽管不能让宗师级别的高手光明正大地上战场,但暗杀一些重要人物,还是可以的! 所以,无论是三国中的哪一个,都有宗师级别的高手为皇帝效忠。至于大宗师,就几乎没有了,因为到了大宗师境界的人,一般都淡看物外,也脱离了一切,鲜少在乎这些东西了。 而宫长月和楼漠白,是个例外。 不过,在宫长月这个正牌大宗师面前,他的实力,还是有些不够看,自然也就只有输的份儿了。 这妖人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刚刚爬起来,就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不敢耽搁,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将里面的珍贵药丸倒了出来,塞进嘴中。 宫长月问到那药丸传来的一丝丝暗香,顿时眯起眼睛:“百香丸。” 这百香丸是比灵风丹更为珍贵的疗伤圣药!宫长月想要很久了,无奈一直没有找到这百香丸的配方,更是没有发现这百香丸的踪迹。 却没有想到,竟然在今天看到了这百香丸的影子! 她的目光落在这妖人满是痛苦表情的脸上,心中也已经为他判了死刑。 那妖人并未察觉,他将药力迅速炼化,感觉到内伤好了大半,才朝着身后的一众死士下令。 “杀!” 死士不会在意对手的武功有多高,他们听从的,只是命令! 所有人,铺天盖地地朝着宫长月冲来,人数竟然有上百之多!足以见得,这孟国为了在这皇家猎场中乘机杀了宫长月,花了多大的力气! 而在这上百人的包围绞杀中,宫长月这边的十几个人,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毁一般。 不远处的妖人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表情…… “蚂蚁还能咬死大象呢,宫长月,死吧!” 宫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接近自己,没有一丝心慌。 而她身后的流沁与侍卫们,亦是如此! 第209章 愤怒 宫长月身后的流沁和侍卫们都没有什么动作,唯有宫长月,看到这些人朝着自己冲来的时候,她抬起手,张开手掌,便是多如牛毛一般的真气凝聚成针,有如漫天花雨朝着那些人飞射而去。 每根针都对准了这些的额心,从这些人脑门穿过,只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却已经在这瞬间,取走了他们的性命。 “不自量力。”宫长月微微颔首,眼底划过一抹寒光,“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她对着那妖人一抬手,便是一道有如实质的白色寒芒横飞而出,好似一轮弯月,还未等那妖人反应过来,就在这眨眼之间,砍去了他的手臂。 “啊!”他一声惨叫,捂着齐齐断掉的手臂处,跪倒在地惨叫。 “走吧。”宫长月淡淡吩咐道,便驱赶着马,绕过那倒地呻吟不已的妖人,依旧朝着前面,也是更深的山处走去。 接下来,没了打扰的外力,宫长月的打猎之行也要顺利很多。 而在结束之后,清点出来的数据,宫长月的猎物也是最多的。 当宫长月打的堆积如山的猎物,放在那里,与其他两堆少少的猎物,形成鲜明对比的时候,所以人也都看傻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其中最惊讶的,恐怕就是孟帝吧,他一开始还以为计划已经成功了,从森林中走出来的这个宫长月,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宫长月”。 可是,随着那堆积如山的猎物摆出来的时候,孟帝就发现了不对劲,而他很快接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 什么计划,根本就没有成功! 什么?还要告诉他,让他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他要如何掂量?他要如何掂量!他是孟国的皇帝,他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人,他有什么不能掂量自己的能力的? 孟帝气愤不已,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最后,宫长月代表墨国,获得了久违的胜利。 墨国人的习俗与孟国靳国都不一样,也许在打仗的战略方面还能够与之一争,可论到打猎,那么墨国人就大有不如了。 所以这个三国交流会举办了这么多年,胜利的一直都是孟国或者靳国,墨国只有偶尔几次的胜利。而上一次的胜利距离现在这一次的胜利,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当这个消息传回墨国的时候,墨国的所有人,都是十分高兴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走上街头欢呼,口中大喊着摄政王宫长月的名字。而宫长月的归来,也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他们都用这种淳朴而简单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喜悦。 当然,按照目前的交通方式,信息并没有传得这么快。所以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很久之后了。 在这个时间中,宫长月又在孟国待了几天,参加了不少宴会。 她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出于自己代表的是整个墨国的脸面,就还是去参加了,只不过整个过程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 却没有想到,这些宴会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从宫长月手中赢回三国交流会的面子,所以只能这些宴会上设置了各种难题,都是为了赢过宫长月。 宫长月只当是在看戏,可是这些人就是一次都没有赢过她,反而被她赢得没了脾气,渐渐开始佩服她了。 这个时间内,孟帝那边竟然出奇的平静。 宫长月虽然发了话,但是她自己都没觉得她这个话会有多大的作用,只是借着那个人警告对方一下罢了。 可是现在,这些人竟然真的都不出现了,好似真的因为宫长月的这句话,就害怕了,以后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一般…… 孟帝寝宫中,布置华丽的大厅,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一个是一手撑着桌子边缘,眼睛愤怒地瞪大的孟帝,他的面前是一片废墟,都是一些名贵的瓷器制品,这些精美昂贵的东西,在孟帝的愤怒之下,通通化为了碎片。 另一个,就是辰南派的掌门童文生,他站在那里,紧紧皱着眉头,嘴唇抿在一起,一言不发。 “该死的!那个宫长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行动一次次失败!”他狠狠一拍手下的桌子,暗恨道,“那宫长月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我们还不能够在她回到墨国去之前将行动完成,那么接下来的计划要如何实施!” 说起这件事情,孟帝就是愤怒滔天。 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一统天下,名垂青史,而在他的这个愿望就快要开始实施的时候,却遇上了这种事情,让他怎么能够不愤怒? 这几天,孟帝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可事实上,他都快要疯了,心中狂躁的情绪似乎都要将他吞噬,他心底的不耐烦,已经上升到了极致。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达到临界点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而一旁的童文生将孟帝的这些烦躁看在眼里,眉头皱的很紧。 他如今,不知道该不该将宫长月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孟帝。 在那日偶尔惊闻墨国摄政王宫长月竟然是天下第一公子钰,也是宸楼的主人,更是道宗宗主的时候,他心里就震撼不已,只是这件事情他没有向任何人说,一直埋在心里。 而那日告诉了他,摄政王宫长月与道宗宗主长得一样的那个小弟子,也被他用谎话蒙骗过去了。 他告诉那个小弟子,说为师已经去调查过,发现现在道宗宗主一直留在道宗山上,还有人曾经见过他,所以两人应该只是长得相似罢了,并不是同一个人。 而那个小弟子生性纯良,对最敬爱的师傅的话,也没有怀疑太多,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 所以,现在知道宫长月真实身份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 而他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孟帝。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其实有件事情,本座必须得告诉你。” “什么事?”心情烦躁到极点的孟帝,对待童文生时也没了以往的那种尊敬态度,很是没好气地说道。 童文生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忍下去继续说道:“本座前些日子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惊天秘闻。” “什么?”孟帝皱起眉头,斜眼看着童文生。 童文生一副十分严肃的模样说着:“那墨国的摄政王宫长月,在江湖上的身份,竟然是天下第一公子钰!” “天下第一公子钰?是什么人?”孟帝平时不大关注江湖上的事情,所以并不知道江湖上公子钰这么一个人物。 “一个十分神秘,而且武功高强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乃是宸楼的主人,手中拥有的势力,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世人都在传,就连传闻中的七星楼,都成为了宸楼的一部分!所以这个公子钰,可以知晓天下的任何事情!” “宸楼?这个朕倒是听说过。”孟帝转身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宫长月,明明是个女人,却女扮男装成为了什么公子钰?” “而且……”童文生眯起眼睛,“这个宫长月,也就是公子钰,还是道宗的宗主!” 后面这句话,好似惊雷一般顿时在孟帝耳边炸开! 虽然宸楼势力庞大,但是它却是属于那种隐性的势力,很多人都不知晓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当童文生说出宫长月就是宸楼之主公子钰的时候,孟帝并没有什么直面的感受。可是当童文生说出道宗这个名字的时候,可算是彻彻底底惊到了孟帝。 如果当初道宗和魔宗不是因为争斗太激烈,导致两败俱伤的话,那么也就没有如今的什么孟国、靳国、墨国三分天下了,而应该是道宗魔宗的两分天下了。 而且现在魔宗已经在道宗一手导致下覆灭,可以说道宗现在的势力就是如日中天,这个名称就是在江湖上就是如雷震耳,无人不知不人不晓。 孟帝对道宗耳闻已久,一开始他想选择的合作伙伴,首位选择就是道宗。而他派人将这个消息透露到道宗的时候,道宗第一个反应便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并且告诉他,道宗是不会参与朝堂斗争的。 之后孟帝又几番派人前去,送了不知道多少东西,而东西被送回来了不说,道宗的反应还越来越强硬,根本就没有一点想要同意的意思。 孟帝知道道宗这是下了决心不会参与朝廷斗争了,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辰南派和云越派。 不过当时候他想,既然道宗没有答应自己,那么它也没有理由去答应实力弱于自己的靳国或者墨国啊,所以他稍稍放了心,也就没太在意。 可是现在童文生告诉自己,那墨国的摄政王宫长月竟然就是道宗的宗主。 所以,现在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那么道宗会选择支持墨国了?”他紧紧皱着眉头。 这可是一件大事!如果道宗选择支持墨国,那么如今的局势,就需要重新估计了,而且之前制定的计划,也是需要改变的了。 童文生摇摇头:“其实道宗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宫长月这个人。” 第210章 上者 “为什么?”孟帝皱眉不解。 “公子钰这个人呢,可谓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最开始他的出现,只是因为他的神秘和高强的武功,而且世人皆传他是一个当时难有的美男子,所以才封得了这么一个天下第一公子的称号。” 孟帝听童文生提起公子钰的高强武功,忍不住反问:“武功高强?他的武功有多高?朕是说那摄政王宫长月。” 童文生淡淡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宗师。” 孟帝心里顿时一惊。 他一拍桌子:“没想到她的武功竟然高至如此,宗师……哼。” 他那日派去围杀宫长月的人,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武功修为极为接近宗师级别。后来那人断了一只手,回来告诉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他,还告诉他动手的就是那摄政王宫长月的时候,他只是认为宫长月身上定然是怀揣什么宝物,才能够在这举手之间杀掉那么多人。 那时,他根本不会认为,宫长月武功高到可以在转瞬之间取走那么多的性命,毕竟她不仅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可是,童文生这个辰南派掌门告诉他的事实,就是宫长月,乃是一个宗师高手! “那该如何做,难道我们要派出一个宗师去杀掉她吗?”孟帝虽然有些不大愿意,花这么大精力,就为了一个在他眼中看来微不足道的女人,可如果事态要求这样,那么他也就只有如此为之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童文生却摇了摇头。 说起接下来这件事情的时候,童文生的表情十分的严肃:“陛下可知道我武林盛会,天下武会?” “嗯,知道。” “那宫长月曾经参加过天下武会,并且打败了一个人。” “谁?”孟帝的心顿时提起。 “玄然真人。” “什么?”孟帝大惊失色。 玄然真人的大名他是听过的,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么一个年少的女人,竟然可以打败堂堂玄然真人! 童文生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如今的修为,要比当初她打败玄然真人的时候,要高。”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宫长月的对手。而且他还隐隐约约有感觉,若是宫长月想要打败他,也就是抬抬手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不可能告诉孟帝的,如果他说了,最后造成的结果,不是让孟帝直面感觉到宫长月的强大,而是小看他了。 所以有些事情,是需要点到即止的。 当然,其他的事情他就没什么顾忌了。 “以前江湖上都传,道宗魔宗宗主之所以会有这么高的武功,是因为得了什么传承。若真是如此,那么宫长月的武功水平,会比我们想象的更高。” 孟帝见童文生将宫长月说得如此强大,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童掌门与之比起来呢?” 童文生面色一僵,没有想到孟帝居然扯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他很快就从善如流地答道:“哎,那宫长月天赋太过于厉害,而且还可能得了道宗的传承,我虽然可能在她手下能够坚持一会儿,可是,却不是她的对手。” 孟帝狐疑地望着童文生。 童文生感受到孟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稳稳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撒谎的意思。 孟帝这才抽回了目光,将思绪放回了之前考虑的事上面:“既然宫长月如此厉害,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只有改变计划了。”童文生叹了口气。 作为盟友,童文生自然是希望孟国是可以成功的,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所以他并不建议去与宫长月本人硬碰硬。 孟帝也是比较赞成童文生这句话的,此时也点了点头。 童文生又说:“之前我们决定要用李代桃僵这一招,就是为了从墨国内部悄无声息地让它崩溃,而最好的人选无非就是掌握大权的宫长月。可是现在宫长月实力太高,我们拿不下她,那也可以换作是其他人。” 孟帝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他一听童文生这么说,连忙摆手。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不知道得花费多少的时间,不行!”若是以宫长月这个摄政王的身份动手还好,可若是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办了,好知道,现在的墨国摄政王宫长月,是有名的独裁者!还有谁能够影响她的意见和话? 所以,孟帝才如此拒绝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看来,这种方式不行,那就只有强行挑起战争了。”他一脸冷笑。 童文生也没有太反对,对他来说,只要孟国成功就行,过程他并不在乎,只是他心里还是有问题:“既然是战争,那也要师出有名才行啊。” “没事!”孟帝不在意地摆摆手,“攻打的理由嘛,很简单,只是要委屈委屈朕的姑姑了!” 童文生打量着孟帝的侧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几日之后,宫长月就启程回墨国了,而迟北城,是在她之后一日离开的。 在她离开的那天,孟帝亲自到城楼上面目送她离开,可谓是给足了面子,脸上的笑容,也是十分的亲切,还对宫长月说,要多多要孟国来。 宫长月没理他,转身就走。 但是在坐上了马车之后,她眸色一沉:“有古怪。” 刚才孟帝的反应,实在是太热情了,这样的态度,不得不让宫长月有那么一丝的怀疑。 而这所谓的古怪,是在她回宫之后不久才发生的。 归途所花费的时间,要比来的时候,短得多。之前她是为了按时抵达孟国,特意算了日子和脚程,可如今她忙着回宫,自然速度加快了不少。 经过日夜兼程的赶路,宫长月终于在提前了七天之后,赶回了墨国皇宫。 她回来之后,没有太多的休息,就开始辛苦地工作。 孟国的大臣们一开始对宫长月的独裁与霸道十分的不习惯,可是宫长月离开这么长时间,他们发觉好像是很多事情都没有了主意,事情处理得一塌糊涂。 而宫长月回来之后,他们就像是找到主心骨了一般,事情处理得又快又好。 宫慕离便在宫长月认真批阅奏折的时候,很高兴地说道:“大皇姐你真厉害了,那么人之前这么说你霸道,可是你离开之后,却怎么处理事情都不知道了,嘿嘿,真是好笑。” 他还颇为幸灾乐祸……谁叫那些人总说大皇姐是个暴君的? 但是宫长月听他这么一说,却放下了手中的笔。 “陛下。”宫长月眸色略沉,表情严肃,“你觉得,这样,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吗?”宫慕离一愣。 宫长月轻轻摇头:“当然不是。本王想要打造出来的一个朝廷,是一个离了领导者也可以照常转动的团体,而不是没了主心骨就不知道干什么,只知道依赖别人的废物群。” 她话语间,一点也不客气。 宫慕离心中有疑惑,也没有掩藏,因为宫长月时时教他,要学会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于是他问道:“那如果朝廷离了领导者也可以运行,那要领导者来做什么呢?” 宫长月拍拍宫慕离的肩膀:“告诉你一个故事。”她在教起宫慕离这些的时候,就十分的认真,话也多了不少,“在一片大陆上,有三个国家平分天下,其中有一个国家的丞相,特别的能干有才,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军事谋略更是一绝,所有人都佩服他,敬仰他。而他也不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这丞相挺好的啊。”宫慕离说。 “可是他死了之后呢?因为他事实都亲力亲为,所以在他离开之后,所有事情都乱了套,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这个国家覆灭了。” 宫慕离惊了一下。 宫长月望着宫慕离清澈的眸子:“所以本王要告诉你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亲手去做的,你需要能帮你做这些事情的人才,而你,只要把握大致的方向,掌握大局,保持局势的平衡。这,才是上位者之道。” 宫慕离听得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宫长月的说话并未到此:“凡事都得有个度,若是超过了这个度,那么,就是过犹不及了。懂吗?” 宫慕离眼前一亮,连忙使劲点头:“懂了!” “好了,你去学习吧。” “是。” 宫长月又开始批阅奏折,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她也在不断地对墨国目前的情况进行方向上的改善,将好的理念,不断融入这个国家当中。 虽然日子尚短,可是人们的思想,却在她的各种行为下,慢慢转变。 而宫长月也将这套理念渗透进了整个朝堂,虽然遭到了一些老臣的反对,可她独裁者之称,并不是浪得虚名的,一切反对声都被无视。 不过她也把握了这个度,不会因为无视得太厉害,而造成那些反对者的反扑。 比如说士农工商,本来商人的地位是低下的,可是在她的一手导演下,商人的地位慢慢开始提高,而墨国的商业也在蓬勃发展。 她也在通过这种方式,为未来的战争,积攒资金。 并且,宫长月大力选拔人才,不拘出身前尘,广开言路,为未来墨国走向强大之路,奠下了基石。 当然,她也没忘了设立女官,虽然目前并不能上朝议事,可已经开始处理各方面的事务。 而宫长月也告诉宫慕离,一定要在将来的某一天,让女人也站上朝堂,大放光彩。 一切,都以美好的姿态前进着。 第211章 引线 维持两个国家关系有很多种方式,其中一种便是联姻。 比如说墨国现在的融太妃,也就是已逝的前融亲王的正妻,现融亲王宫安阳的母亲,本来的身份,是孟国的先帝的妹妹,称为长清公主。 这位长清公主与孟国已逝的先帝是同母所出,深得父皇的宠爱,从小便娇生惯养长大,即便是在父皇死后,她的长兄继位,她也得到了最大规格的宠爱,风头无人能及。 而这位长清公主因为从小便被人惯着长大,性子自然是有些跳脱,不如一般循规蹈矩的皇家公主,而她的皇兄也纵容她,从来都不会责骂她,这也就让她的性子越发的张扬起来。 而长清公主的模样,可谓是继承了她母后,也就是先皇后的美貌,虽称不上是倾国之姿,但美丽佳人,绝对是与之相称的。而且她因为性格的原因,与其他的皇家公主、大家闺秀们有这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丽,好似火焰一般热情,随着她长大,不知道有多少皇亲贵胄、名门公子,为她沦陷。 而她的长兄,本意是要将她嫁予墨国承元帝,也就是宫长月的父皇为妃的。他曾经与先帝有过交集,认为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长清公主听了之后,没有忙着拒绝,而是向她的皇兄表示要先去接触一下这个承元帝。 她的长兄宠爱她,自然同意了。 可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长清公主见到的不是承元帝,而是承元帝最小的一个弟弟融亲王,两人性格非常合拍,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后来长清公主知道爱人是墨国融亲王之后,就立马回到孟国,对她皇兄表示,不要嫁给承元帝,要嫁给融亲王。 一开始她的皇兄是不同意的,因为他觉得那融亲王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够好好疼爱自己的妹妹? 最后,在长清公主各种软硬招数之下,她的皇兄还是无奈答应了。 而那个时候承元帝也与瑞敏孝皇后伉俪情深,也不愿在后宫纳下这么一个跳脱的妃子,自然连连应允。 其实那个时候,融亲王本来已经有妻子了,只不过他们感情不深,而这个妻子,只是他父皇帮他指的。现在有了真正心爱的人,他当即向原妻表示,愿意将家产分她一半,只要两个人可以和离。 原妻是一个传统的大家闺秀,如今要被丈夫休了,自然是不干的,哭天抢地好多次,都死赖着不愿离开。 融亲王没有办法,狠下心写了休书,给原妻打包了东西,里面也给她装了很多银票,然后就将她赶出了家门。 不久之后,孟国长清公主风风光光嫁了过来,十里红妆让人惊叹,而她也顺理成章地在原妻走之后,坐上了融亲王的正妃之位。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就在被休掉的原妻被赶出家门后不久,她知道生性严谨古板的父亲定然不会接纳她的回归,便上了山崖,跳下去,就此了断残生。 融亲王夫妇在知道了原妻的死之后,本来还是有些愧疚的,不过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儿子宫安阳,一家人和美圆满。 似乎上天认准是他们造的孽,就必须让他们夫妇来还,他们的幸福日子不过过了几年,融亲王就患上了重病,看了不知道多少名医都没好,最后拖了个一年半载,去世了。 年幼的宫安阳继承了融亲王的爵位,母亲长清公主也在不久后也病倒了,虽然这么些年一直拖着,也怎么也没见好过。 已经被封为融太妃的长清公主想起当初丈夫原妻之事,连忙大叹是罪孽,便开始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说来也巧,在她开始吃斋念佛后不久,身体上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而且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连一点小病都没患过。 融太妃并不认为这是侥幸,并没有放弃吃斋念佛,而是整日与青灯为伴,打算就此了却残生,以弥补当初自己与丈夫犯下的冤孽。 融亲王府这档子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在百姓之中流传甚广,大家偶尔谈论起来,都是叹息不已,各有各的意见。 不过随着小融亲王宫安阳的长大,大家似乎都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融亲王府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人提起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融亲王府,还有一位吃斋念佛的融太妃。 可是因为有一件事情的发生,让融太妃你再次成为了人们口中不断说起的词。 这件事情,便是融太妃之死。 本意上来说,融太妃已经吃斋念佛多年,不问世事,更是这么久以来都没有牵涉进权力纷争,应该没有什么仇敌。 而融亲王宫安阳,则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他知道自己地位很高,树大招风,如果再故意去插手这种事那种事,定然会落入有心人眼里,到时候恐怕会树立很多敌人,个个都针对他,而他就算地位高贵,最终也逃不过被毁灭的下场。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跟随之前的大皇子宫凌峰吃喝玩乐,别人想要借助他的势力与关系的时候,他总是插科打诨,表现出一幅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才如此韬光养晦了多年。 事实上,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看出来了宫凌峰的野心勃勃,隐隐约约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与宫凌峰交往了这么多年,虽然经常一起吃喝玩乐,却从来不会插手那些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宫凌峰落马,与宫凌峰合作的一票人等通通被判刑的情况下,轻松抽身,继续当他的逍遥融亲王。 他对母妃融太妃是很敬爱的,融太妃的死来得太突然太蹊跷,他也深受打击,在次日面见宫长月的时候,神情消极,脸色蜡黄,显然是一夜没睡。 “陛下,殿下,请一定要彻查凶手,为我母妃报仇!”说出此话的时候,宫安阳跪倒在地,眼神坚定,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宫慕离经过多日来的训练,此时说一些安慰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他道:“融亲王放心,融太妃乃是皇族成员,她的死,朕定然会让大理寺好好查查这件事情。” “谢陛下。” 宫慕离这话也是在宫长月的授意下,而宫长月的本意,也不是说说场面话,融太妃之死的案子要彻查,是必然的事情。 融太妃虽然现在已经是墨国皇族,但是她本来的身份特殊,乃堂堂孟国长清公主,也深受孟国先帝喜爱。如果她的死不明不白,定然会让孟国有很大的意见,说不定还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下朝之后,宫长月坐在书房中,沉思了一会儿。 “这件事情不对。”宫长月眯着眼睛说道。 “她死得太是时候了,对不对?”楼漠白端着茶壶,里面刚刚沏好了一壶热茶。 他在宫长月身旁坐下,抬手为她倒了一杯。 这些日子来,宫长月经常与楼漠白讨论一些墨国的事情,她知道楼漠白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而且楼漠白的许多观点言论,给了她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无疑让她的工作更加的顺利。 所以这件事情,她也与在与楼漠白商量。 “没错。”她道,眸色随之一沉,“前些日子接到消息,说孟国边境的军队蠢蠢欲动,似乎有攻打墨国的意思。” 虽然没有正式攻打,可孟国经常派军人骚扰墨国边境小城,抢掠一些钱财,杀戮一些百姓,行为十分地让人气愤。而目前的局势,也十分的紧张。 恰恰在这个时候,身为孟国公主,并且在孟国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融太妃,竟然被人杀了,这不是在为两国的战争,找一个借口吗? 想到这里,宫长月也算是明白过来,忍不住冷哼:“看来,不是恰好,而是有所预谋。” 楼漠白勾起嘴角,微微颔首:“孟国孟帝。” 宫长月神情淡然不语。 楼漠白连连叹息:“哎,真是狠心啊,连自己的亲姑姑都可以害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宫长月说:“野心可以战胜一切。”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桌案旁,提笔蘸墨,在纸上挥笔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很快将它放入信封中,上了火漆,印下自己特有的印章。 然后,她才招来身边跟随的暗卫,让他将信送到林易将军处。 信里面写的,毫无疑问,真是要林易暗中调动军队,悄悄向边境增援,随时准备应付孟国不久之后极有可能会兴起的战争。 “看来有些事情,必须得加快脚步了。”宫长月暗忖。 目前墨国的商业蓬勃发展,墨国国库因为对商人征收税赋,而慢慢充足起来。现在墨国国库的情况,比之前丰收之年的情况,还要好上很多,可以说,应付战争,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宫长月认为依旧有所不足,墨国不能因为战争,而荒废了发展,所以国库抽出来的钱,只能是一部分。 而为了能让这一部分更多,自然是将蛋糕做大! 目前,天工处的火药研制也有了新的进展,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墨国军队便可以装备上火药大炮了! 而这个世界,将会在墨国的引导下走向热武器时代。 “打仗是吗?那就奉陪到底好了。”宫长月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第212章 书函 融太妃死后的第二天,宫长月就命人开始彻查这件事情。 而在还未查出结果之前,宫长月竟然已经接到了来自孟国皇帝的书函。 “来得真快。”宫长月坐在书案前,手中捏着那封书函,讽刺地扬眉。 从现在的时间往前推算,这封书函竟然是在融太妃死后的第三天送出的。 该说孟国的信使的脚程太迅速,还是融太妃之死这个消息传得太快,居然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内,便传到了孟国皇帝的耳里? 要知道,孟国都城和墨国都城距离之差,就算是快马加鞭,也绝对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赶到。 就算孟帝想要演戏,也要演全套的啊,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就将信函送了过来,让人不想怀疑是他动的手脚也难啊。 不过孟帝的这一番行为,就算被人知晓,也会直接被无视…… 孟国对墨国虎视眈眈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封信函,以融太妃的死为由,无非就是想给孟国对墨国发起的侵略战争寻一个由头罢了,大家都懂,所以,也没有人会去追根究底,毕竟孟国是条猛虎,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捋它胡须的。 宫长月将信函打开,将信里的内容一一读来。 而大意内容是这样的……孟国先帝的亲妹,现孟帝的亲姑姑长清公主,虽然已经嫁到墨国多年,但她仍然是一位尊贵的孟国皇家公主,孟国皇族成员之一。而现在,这位尊贵的公主居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墨国的土地上,孟帝在倍感伤心的同时,也觉得十分的愤怒,要求墨国可以在从信发出后的二十天之内,查清凶手,否则的话,他孟国的铁骑,将会踏上墨国的领土,以为孟国亲姑姑长清公主的死讨回一个公道! 信里用的文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一个为了亲姑姑的死悲痛欲绝的侄子形象,顿时跃然纸上。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那么这位侄子的孝心绝对可嘉,也能够感动很多人。 可事实上,这封信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给亲姑姑讨回公道,而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什么从信发出后的二十天之内,从信到达送到宫长月的手上之后,离期限到达的日子,还有不过两天!这个一个短短的时间,如果能够查出来,那么也不会从融太妃死之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调查出个所以然来了。 说白了,这就是一封战帖,孟国向墨国宣战的战帖! 宫长月看完之后,随意将信函丢到一边,双手置于桌案上,沉思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唤道:“来人。” 很快就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屈膝行礼:“殿下。” “宣融亲王宫安阳进宫面见本王。” “是。” 宫安阳在母亲死了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在为母亲举行了丧礼之后,他就天天关在屋子里不出门,和以前那个跳脱阳光的人,简直截然不同。 宫安阳以前总是在外面疯玩,却会在母亲睡觉之前回到家,向她行礼问安,然后母子俩就一起说点悄悄话,宫安阳喜欢跟融太妃说他在外面遇到的那些趣事,而融太妃只是静静聆听着,然后慈爱的望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宫安阳都觉得心底无比的温暖。 可是现在,他的母亲却死了,死得这么突然,那天晚上他还跟她问了安,说了会儿话,看着母亲房间里的灯熄了,才回到房间就寝。 没想到,下半夜,王府里突然闹腾起来,当他冲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母亲倒在那里,已经开始冰冷的尸体。 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好似崩塌了。 宫安阳虽然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可是他一直坚持不是自己喜欢的坚决不要。于是到现在,他都没有正妃,更不要说什么侧妃侍妾之类的了。于是,自从他的父王死了之后,他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了。 以前他觉得王府之所以是家,就是因为每天晚上,母亲总为等他而点上一盏灯,当他赶回家的时候,对上的总是母亲温暖的笑容。 可是母亲现在死了,他觉得,连家,都不像是家了。 这个时候,一直沉溺在母亲死亡悲痛中的宫安阳,突然接到了让他入宫的宣召。 难道是母亲的案件有进展了? 宫安阳有些激动,腾地站起来,冲出房间,立刻让人备车准备进宫。 因为他迫切的心态,所以他很快就进宫了,当他来到宫长月面前的时候,宫长月一如既往地在批阅着奏折。 “见过摄政王殿下。”宫安阳是亲王,所以虽然对宫长月行礼,却并未跪下。 这个时候他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平静的样子,可事实上他的心底早就炸开锅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他的心中,百般滋味说不出来的感觉。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笔,望向宫长月:“坐。” 宫安阳寻了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可知本王宣你入宫,是为了何事?”宫长月没有急着与他说事,而是开口慢悠悠地问道。 宫安阳一顿,抱拳道:“臣不知。” 宫长月摆摆手。 她身后的太监立刻端着一个托盘,走到宫安阳的面前,将里面的东西送到他的眼前。 宫安阳看到信封上偌大的“信函”两个字,有些不解。 看上面的印章,应该是孟国的来信才是,为何摄政王宫长月会给他看呢? 宫安阳一边想着,一边将这封信函从木制托盘中拿起。 宫长月重新拿起笔,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也在这之前随意对宫安阳吐出一个字:“看。” “看信?”宫安阳喃喃重复了一边,有些无法理解宫长月的意思。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从已经拆开的信封里面,抽出信纸,足足有三四张之多。 宫安阳将信纸展开,逐字逐句读来。 宫长月在宫安阳仔细读着那封信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眼…… 眼神坚定清澈,乃是聪慧之辈,而且有的,还是大智慧。 似乎是个可造之材……宫长月想到。 没过一会儿,宫安阳看完了信。 “有什么感觉?”宫长月漫不经心地问。 宫安阳此时的脸已经黑得跟煤炭似的了,而且他的眼神,满是杀气和仇恨,他喉中憋着一口气,半天才吐出来:“该杀!” 他说的该杀,自然是指的孟国孟帝。 宫安阳聪慧过人,不是愚钝之辈,看了这封信,联想起自己母亲的死,岂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原来,自己母亲,说着是孟国高贵尊然的长清公主,最后却成为了权力倾轧之下的牺牲品! 那孟帝,说来还算是自己的表兄弟,而自己的母亲,更是他唯一有血脉的亲姑姑,而他竟然为了可以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攻打墨国,而选择牺牲了自己亲姑姑的命! 宫安阳咬牙切齿,手中不自觉捏紧,手中信函,顿时被揉成废渣。 对此宫长月倒不在意,那封信函,若不是为了要给宫安阳看,她也是不会留下来的。 “听说,你师承韩大将军?”宫长月漫不经心地问道。 宫安阳听了她这句话,身体却顿时紧绷起来,头皮也有些发麻……这个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要知道当年的事情,除了他的父王母亲,也就只有王府中最忠心的老管家知道了。 这双方,都是绝不可能会将当年的事情泄露出去的。 那么,又是谁告诉给她的? 宫安阳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宫长月,打量了她良久,最后终于吐出一个字:“是!”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当年宫安阳,天资聪慧,从小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他的父王表示十分的高兴,就请了自己的挚友韩将军来教导他。 这位韩大将军,可谓是当初墨国战神传奇一般的人物,至今,都是墨国军队中许多士兵心目中的传奇。 他少年成才,二十岁便封了将军,他对兵法布阵有着过人的天赋,在这方面更是有着出神入化般的掌控。从他成名开始,他指挥的战斗,从无败绩!而这些胜利中,以少胜多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这位韩大将军所在的年代,乃是承元帝父皇所在的年代,那个时候他已经年过五十了,对韩大将军十分的重视,一再对他破格提拔。要知道这位韩大将军出身低微,连仆人都比不上,不过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从小就过得孤苦伶仃、穷困潦倒的生活。幸得后来遇到了先帝,所以先帝也算是韩大将军这个传奇的伯乐。 在这位韩大将军在的时候,墨国绝对是声名赫赫,无论是孟国还是靳国,都忌惮这位韩将军,哪里敢来侵略?那些孟国靳国的将士们,光是听到韩大将军的名字,就吓得脚都站不稳,哪里还打得起来胜仗? 不过,韩大将军的传奇并未持续太久。 当时先帝想要将自己的公主嫁予韩大将军,也认为这是表彰自己爱将最好的方式。可是那时韩大将军已经有了爱人,只不过这个爱人一没有高贵的出身,二来,不过是个风尘女子罢了。 说风尘女子其实有些过了,那女子不过是一个艺妓,卖艺不卖身的,偶尔与韩大将军相见,韩大将军顿时惊为天人。而两人在接触之后,发现性格相合,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所以,当先帝对韩大将军赐婚的时候,韩大将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而且,还是在早朝之上,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拒绝了先帝的赐婚,表示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 先帝一直宠信他,虽然在众大臣面前被当面拒绝拂了面子,却硬生生憋了下来,开口问韩大将军究竟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迷了韩大将军的眼,居然说出了非卿不娶这样的话。 韩大将军也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说明了自己恋人艺妓的身份,同时再次表明了,自己绝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轻蔑她,而且此生非她不娶,更不会再娶别人。 先帝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居然被一个风尘女子比了下去,当即震怒,在朝堂之上斥责了韩大将军一番之后,强行赐婚,并且说出了若是不接受赐婚,那便要了他的性命的话。 君无戏言,虽然先帝很快就对自己说出的话后悔了,不过他是不可能改口的,便硬憋了下来。 谁知道,韩大将军也是硬茬子,居然留下虎符与战甲,就此自刎于家中,等到他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断气多时。 先帝知道他的死讯,后悔不已,下令厚葬了他,还追封了他个爵位。 不过一代传奇,还是就此陨落了。 军中许多人都是这位韩大将军的崇拜者,在得知韩大将军的死讯之后,尽管韩大将军是因为一个女子而死的,但他们仍然深受打击,不少以前追随韩大将军的高级将领离开了军队,墨国军队的实力,也随之缩水。 世人皆以为那韩大将军是真的死了,却不知道,他使的不过是一招金蝉脱壳之法。 彼时他已经站到了巅峰,再无争名夺利之心,便想与爱人归隐山林。而他的挚友融亲王就给他出了一招,也就是后来蒙骗了所有人的谎言。 假韩大将军死了,真的韩大将军却成为了融亲王府中的客卿,易容成另外的样子,没有人认得他。 而融亲王当时准备为宫安阳找一个合适的老师的时候,韩大将军为报融亲王大恩,主动请缨,对宫安阳倾尽毕生所学,没有丝毫遗漏。 不过韩大将军也说了,在宫安阳学成之日,也就是他离开之时。 融亲王知道挚友是不愿在这俗世中多呆了,叹了口气答应了。 宫安阳在韩大将军的教导下,好似还海绵一般疯狂吸取着知识,将韩大将军行兵打仗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 而韩大将军注重实战,虽然没有真正的战争,却总是与宫安阳在沙盘中演练,两人面对面厮杀。 宫安阳从一开始的屡战屡败,到后来的偶尔几次胜利,虽然仍与韩大将军在实战方面有一段距离,可理论方面却是差不了多少的。 韩大将军犹如约定中所的一般,教会了宫安阳便离开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而宫安阳在学懂了这些东西之后,也突然看开了什么,知道自己已经身份不一般,可以说是树大招风,根本不能如他所想的一般,进入军队,成为如同韩大将军一般的战神。 最后,他将自己的才能,通通隐藏了起来。 第213章 战起 可是宫安阳没有想到,宫长月居然会提起当初的那些事情,那些连他自己都用力隐藏在了记忆中掩埋起来的事情。 “殿下。”宫安阳苦笑着抬起脸来,“有什么话,您就直说了吧。” 宫长月喜欢爽快的人,当即也没有过多犹豫,径直道:“本王需要你上战场。” 宫安阳听了之后,登时一愣……虽然他想要让这位直接一点,但她不用真的这么直接吧,真是一点弯都不拐,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而且,上战场这件事情…… 恍恍惚惚之中,宫安阳似乎想起了当初自己跟随师父,也就是韩大将军学习行兵打仗的时候,那时他还年幼,心中总有一个将军梦,就像是许多男孩都希望自己可以在未来的一天,奔赴战场,打败敌国,成为百姓心中的英雄,国家的守卫者一样。 可是,后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做这些,只有将这个梦想隐藏了起来。 现在,自己又有机会,可以上战场了,而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而且,他以为的母亲的故乡,本来应该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谁知道母亲唯一的亲侄子,竟然是导致母亲之死的凶手。这般想起,他的心中满是仇恨,他也恨不得自己可以亲自上战场,一口气杀到孟帝面前,问问他,如何能够这般狠心,连自己的亲姑姑都下得了手。 如此想来,他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臣,知道了。”宫安阳颔首道。 宫安阳的同意,不仅让宫长月收获了一名优秀的将才,也让她得到了一批精锐的军队,这支军队,就是宫安阳作为融亲王的王府亲兵。 要知道这支亲兵,可是那个宠爱小儿子前融亲王的先帝,特意挑选出的军队中最精锐的将士组成的,就算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的精兵都已经老去离职了,但是精英部队的传统和练习方式还留在那里,那是经历了无数多的人实验过的,历经千锤百炼的精英部队的训练方法,也再次为融亲王府练就出了数量不多却是绝对精锐的一支亲兵。 有了这支新的军队,宫长月手中相当于多了一张底牌,她完全可以施展无数战术,在一方面用前方战场对抗的同时,另一方面,进行后方的骚扰,断孟军粮草补给,让他们深陷泥潭,最后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然,战场上的变数很多,虽然宫长月有这个想法,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一定会成功。 宫安阳在答应了之后,宫长月便为他拟定了一个职位,算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高级将领,而宫长月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让宫安阳有一个合理参加战争的理由罢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前方战场有林易将军镇守,宫长月并没有打算让宫长月插手前方战场的战斗。虽然宫安阳的理论知识非常的丰富,恐怕林易将军都难以企及,但再多的理论知识都不过是纸上谈兵,宫安阳毕竟还是没有打过仗,没有经验,所以比起经验丰富的林易将军,还是差了那么一筹。 更不要说,林易将军带兵多年,比起新手的宫安阳来说,更加容易带领军队了。 而宫安阳,以及他的亲兵,宫长月是打算当做奇兵使的。 当然,她也希望这个过程可以成为宫安阳的磨刀石,让宫安阳这把材质很好,工艺也很好的刀,彻底开锋,成为一把彻底的利刃,墨国的利刃。 时间过得很快,孟国给的期限很快就到了。 自从孟国到了信函之后,宫长月也吩咐下去,让大理寺随意查查便是,不用太兴师动众了,反正都已经知道了真正的凶手,而且也已经准备打仗了,再查下午,不过就是浪费不必要的人力物力罢了。 下面的人虽然不懂宫长月的意思,但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答应之后,便偃旗息鼓了。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融太妃之死,伴随着大理寺的偃旗息鼓,也逐渐在百姓眼中淡去,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仅仅过了几天,孟国就掀起了对墨国的战争,理由正是融太妃,也就是孟国的长清公主之死! 孟国的军队早就在与墨国接壤的地方集结,期限一到,便在后方镇守指挥的孟帝一声令下,冲向了墨国的边境。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墨国竟然早就有了准备,他们刚刚进入墨国的地界,竟然发现没有一个戍守的士兵,荒凉安静的可怕。 孟国将领觉得事有不对,当即下令停下脚步。 结果没有多久,就听到振聋发聩的呐喊声,便见两旁的山坡上,铺天盖地的黑色羽箭射来,好似下了一场雨一般,孟军出师不利,转眼间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不少士兵中箭倒下,孟军顿时乱作一团。 不过孟军毕竟还是经验十足丰富的老部队,将领很快就冷静下来,立刻吩咐结阵,用盾牌包裹了整个孟军外围,挡住了那些铺天盖地的箭支,也阻止了继续伤亡。 墨军知道箭雨没有效了,便冲下山坡。 孟军见状,也放下盾牌,拿起武器,结阵对抗墨军。 两军正式交战。 孟帝早就有了攻打墨国之心,此行自然是准备充足,士兵人数多不说,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士兵个个也是信心十足。 而墨军,是在林易大将军的指挥下,日夜兼程抵达这里后不久,便开始布设陷阱,大家只是小小休息了一下,早就已经劳累不堪了,比起气势汹汹的孟军来说,自然有所不足。 这双方交战的第一场,虽然没有分出个胜负,但墨军的伤亡,比起孟军来说,还是要大一些。 两军分开之后,孟军就在墨国边境处就地扎营,而墨军则是退回了边塞这个城中,关紧了城门,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这座小城因为经常受到孟国下来的流军骚扰,所以并不怎么繁荣。而现在,到了战事,这座小城更是受到了军事管制,一切资源都被军队征用。 而这座城中,此时只剩下了军队,之前因为接到了消息,所以城中的百姓很快就到指挥集结,集体离开,迁往接下来的一座城池。 宫长月也许是冷血,但是她心中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边是只要是在她的羽翼下的子民,定然会受到她的庇护,她一定会护他们周全,保证他们的生命。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子民成为战事的牺牲品! 也因此,才会有城中百姓集体迁移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开始城中的百姓是很反对的,他们此前虽然一直受到孟国军队三番五次的骚扰,深受其害,却也一直坚持留在这里,没有跑到其他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们的故乡!他们不愿意离开故乡,成为没有家的人! 落叶归根,每个游子心中,总有那么一分家乡情怀,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在自己洗尽铅华之花,不顾一切收留他。 可是,现在却要他们集体离开,抛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家,这……这他们如何能够愿意! 城守费尽口舌劝说他们,他们仍然没有动摇,决心定不离开,就算知道有战争,也准备与自己的家乡共存亡。 最后,宫长月让人带了一句话,劝动了他们。 “本王发誓,有生之年,定会让你们回到家乡。” 看似很平淡的一句话,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这句话,有多么重的分量。 墨国子民自己很清楚,自己国家的军队实力,是比不过孟国的,孟国的强悍,早已经渗入他们的心中。而现在的战争,不再是之前孟军随意的骚扰,而是正式的战争,这一打起来,墨国敌不过孟国,那么城池便会被攻略,他们的家乡,便会失守。 可是现在,他们国家那位年轻的女性摄政王,却告诉他们,他们的有生之年是绝对可以回到家乡的!这……这…… 所有人都沉默了,之前执拗到仿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们,二话不说收拾了细软,准备了一些干粮,与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一起上路了。 墨国边境城中的子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撤离,避免了墨国百姓称为战争的无辜牺牲品的下场。 至于宫长月许下的那个承诺…… 她说过的话,哪里有不兑现的时候? 她说终有一天会让他们回到家乡,那就一定会在未来的一天,让他们回到家乡,而且这个期限,并不会太远。 战争的开始,似乎让宫长月这个沉寂了太久的人沸腾起来,她感受到了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淌,心脏在疯狂跳动。 她的内心,燃烧起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不过战事并不如她所愿,墨军与孟军实力差距太大,前方战场屡屡失利,而因为前方战场的不如愿,也让后方战场的骚扰战术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孟军就算断了后方的粮草,他们也可以通过前方的胜利,来掠夺资源,补给自己。 因此,后方的损失,倒可以忽略不计了。 作为后方战场主导者的宫安阳知道这个情况,停止了骚扰战术,静待其变。 而此时,墨国已经丢掉两座城池了。 第214章 拥抱 没错,宫长月是在战争开始之前做了足够多的努力,可无奈本来墨军实力就与孟军实力相差甚远,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弥补的。 而且还可以说,墨国目前只丢掉了两座城池,算是比较好的了,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 因为战争的原因,近些日子的早朝内容,都是围绕着战争展开的,以前分成不同党派的大臣们,如今也抛却了党派利益,团结一致起来,集思广益,都想要让墨国早日脱离现在的处境。 他们清楚孟国的真正目的,不再是压制墨国,也不是单纯的想要墨国俯首称臣,孟国唯一的追求,就是要彻底将墨国领土纳入孟国的版图,让墨国成为孟国的一部分,彻底吞并墨国,迈出孟国统一天下的第一步! 这个被孟国隐藏了这么久的野心,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并且一点一点展露在世人的面前! 一旦墨国被灭,那么他们这些墨国人,只会成为你亡国奴,沦为没有家园的悲惨人物,什么纸醉金迷的生活,官位权利的争夺,名利财富的抉择,通通都会化为泡沫。 如此,他们如何能够不放下那些东西,开始关于国家的命运和未来? 国家的命运和未来,也和他们命运未来,息息相关! 今天的早朝,谈起了前线补给的问题。 一个官员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墨国进来连连战败,也不是个问题,不如我们向靳国求助,如果靳国可以同意,那么我们便可以采取两面夹击的方式,来压制孟国。无论如此,唇亡齿寒的道理,靳国是懂的吧,所以靳国答应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此话一出口,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应和。 “是啊是啊,如果有靳国相助,孟国一定敌不过我们的联手的!” “如此看来,还是有胜算的,只要前线再拖延一会儿。” “要不我们送投降书?麻痹他们的视线,然后乘机走海路派使者前往靳国!” “我也同意,我自荐成为前往靳国的使者!” “……” 大臣们沸沸扬扬说了一会儿,最后将视线统一放在了上位,因为,最后的决断,是要由那位开口的。 “陛下,您以为呢?”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臣大着胆子出来说道。 其实他们口中唤着“陛下”,目光却都是看着宫长月的。 现在他们谁不知道摄政王才是真正决定一切的人!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要摄政王首肯才行了。 宫慕离虽然细心听着一切,不过心里却是在想着其他的。 他现在还在学习阶段,对于战场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刚刚那些大臣的讨论他就听得很仔细,也一边从里面了解到了很多东西。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在思考着,可以用什么方式来应对,如果他想出来的方法,和大皇姐宫长月最后提出来的解决办法有一点相似,他都会高兴得不行。 当然,那部分不相似的,他会仔细思考,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周全,然后从中汲取到教训,最后一点一点地进步着。 此时,陡然被大臣喊了一声陛下,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然抬眼:“啊……啊,这个事情……”他一边说着,一边瞟向宫长月。 宫长月这几日因为战事,脸上的表情一直很严肃,看得人心惊胆战。 宫长月对上宫慕离的眼神,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担心,神色也稍稍柔和下来。 宫慕离松了口气,安心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 宫长月开口,语气平淡无波:“派人出使靳国,让靳国与我墨国联手……嗯,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众大臣们纷纷松了口气,都以为她这是准备答应下了,却听到宫长月没有如预料中说出个“好”字,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就知道靳国皇帝一定会答应?” 她的语气微微扬起,却并未显现出一点怒意,好似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问题罢了。 虽然众人有些不了解宫长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但还是有些急性子地站出来解释…… “要知道,如果我们墨国被灭,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靳国了,靳国可能不着急吗?所以我们的要求,靳国很有可能会答应的。” “哦。”宫长月眼眸,淡淡道。下一刻,她却语锋一转,“你们怎么知道,有野心的,只有孟国?”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众人语噎,一时之间答都答不上来。 宫长月站起身来,从阶梯上一步一步走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继续道:“靳国没有野心?靳国不想争霸天下?本王可以说,本王也希望有一天,墨国也可以统一天下!” 最后一句“墨国也可以统一天下”,掷地有声!让人心里平地一惊! 宫长月甩袖,脸上满是坚定。 她说的,不止是希望,而且是必须要达成的目的! 她决定,当她要将这个国家正式交给宫慕离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名字将不再是墨国,而是大墨王朝!统一了整个天下的大墨王朝! 最后,她达成了。 而此时,宫长月依旧在说着靳国这件事情:“孟帝现在是太过于自信,你们一个个的也没有脑子了?” 众大臣脸色顿时憋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此时宫长月已经走到了这些大臣中间,她身上的气势好似潮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疯涌而去,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气势,让那些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靳国会同意?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宫长月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靳国完全可以等到孟国在攻打我墨国的时候,乘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靳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大臣们好似当头棒喝,也慢慢醒过神来。 之前沉溺在抓住靳国这最后一根稻草的兴奋中,完全忘记了……靳国,也是有野心的,他们不是大善人,不会为了解救墨国而损耗无所谓的兵力!他们宁愿用这些兵力,在一个正确的时机,攻入虚空的孟国后方! “你们一个个,整日只想着等待别人的救赎,却不曾想想,这个世上,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宫长月厉然喝道,神色凛然!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 宫长月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朝着自己的金椅走了回去坐下。 她敛了眸色,十分平静说道…… “你们这些蠢货知不知道,在你们等着别人来救你们的时候,却有人,成为了墨国的罪人,叛国通敌?” “什么?”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 众臣大惊。 他们以前也是贪污过国家的钱财,也许做过昧良心的事情,但也绝对没有想过要背叛自己的国家! 可现在摄政王殿下,却如此残忍地告诉他们,有人通敌叛国了。 想想,在巨大利益的趋势下,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当即有些震怒,喝道:“是什么人!” “等你们去查,我们的粮草都要没了。”宫长月冷着脸讽刺了一句,然后摆摆手,一边的小太监立刻走出来,手上已然断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张张折好的纸。 一些大臣拿到了纸,首位的宫慕离也拿了一张。 他们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的,赫然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这个人,竟然是此前派出去的三军粮草护送官!二品大员王贺! 宫长月并没有表露出太着急的模样,很平淡地说:“他与孟军勾结,想将运往我墨军前线的粮草,送到孟军手中。” “难道那些出去的士兵也和他一起叛变了?”有人问道。 “送到孟军手上的方法,有很多种。”宫长月点到即止,懒得解释。 方法有很多种,比如说,里应外合,打劫粮草,这样他也可以装成受害者,也许会被免官,却恰恰中了他的下怀。 因为他答应孟国,就是孟军对他许下了,孟国会接纳他一家大小成为孟国的正式子民,还要让他在孟国成为二品大员。 孟国的二品大员,自然要比墨国的二品大员好太多了,他怎么能够不眼红?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种墨国很有可能就快要覆灭的情况下? 为了利益,为了权势,为了活下去,他决定带着家人,背叛国家与同胞们,背叛自己的官服,背叛自己所效忠的朝廷。 不过,这个人,宫长月早已经派下属去盯着了,绝不会出现一点纰漏,他的一举一动,宫长月都在掌控之中。 叛国的人,可能不止他一个。宫长月要的是,顺藤摸瓜! 而今日的早朝,以宫长月一个震惊朝野的决定结束…… “十日之后,本王将带领龙鹰部队,和五万士兵,亲上前线。” “什么?” “殿下不可啊!” “殿下三思!”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没过一会儿,就消停了。 因为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拯救这个国家的话,那么这个人,只会是宫长月。 她是墨国的希望,她是墨国的支柱,她是墨国强大的基石。 下朝之后,宫长月朝自己寝宫走去,刚刚走到半路,就撞上了楼漠白。 今日,他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黑色,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宫长月,也是宫长月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以前,他总是喜欢穿黑色,因为他觉得这种颜色,可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所有情绪。黑色是如此的深沉,如此容纳一切,自他懂事以后,就爱上了一切黑色的东西,因为只有黑色,才可以让他平静。 现在,也是如此。 他需要黑色,让他平静。 宫长月抬眼,对上楼漠白的目光,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便拂手屏退了旁人。 长长的九转回廊,下面是淙淙流淌的清水,周围很是安静,只听得到鸟儿细小的叫声。此时这个静谧的环境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何事?”宫长月抬眼望向楼漠白。 却在下一刻,她被拉入一个黑色的怀抱当中。 宫长月的身体瞬间僵硬。 “你在做什么!”她厉然喝道,却不知道为何,没有伸手去推开楼漠白。 楼漠白知道她没有拒绝自己,将她抱得更紧,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之上,鼻子嗅着属于宫长月的香味,嘴唇忍不住上翘。 “让我抱抱你。”楼漠白低声说道,手上也不自觉收紧。 宫长月的身体却更加的僵硬…… 如此亲密的拥抱,她……她从来都不曾……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楼漠白抱着的时候,她心里那些细微的浮躁,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她整个人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轻松惬意,让她有些留恋。 这种感觉,很舒服,她很喜欢。 不知不觉,宫长月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慢慢柔和下来,不如之前那么僵硬紧绷。 楼漠白感受到了宫长月的变化,心中忍不住一喜。 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能够慢慢接受他了? 楼漠白虽然与宫长月认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他却已经足够了解她,知道她讨厌外人的触碰,如果是她不喜欢或者是陌生的人,她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触碰她的。 现在,她已经允许了他的触碰,而且还是拥抱这么亲密的方式! 楼漠白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欣喜来形容了,而是欣喜若狂! 两人在这里拥抱了许久。 虽然已经一步一步走向春天,可气候还是没有温和起来,房顶上就是堆积的白雪,下面流淌的清水,不过是以特殊的方式让它没有结冰罢了,此时的天气,还是很冷,风吹着,好似刀子在刮一般。 楼漠白觉得不冷,因为当他怀中抱着她的时候,他好像一切都不在乎了。 宫长月觉得不冷,因为她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而她也享受着这些忙碌日子来,难得的宁静,忘却了一切。 冬风吹起他们的发丝,扬扬飞舞,却又纠缠在一起。 都是纯粹的黑色,好似……不分你我。 隔了许久,楼漠白才依依不舍地将宫长月松开。可他刚松开,就后悔了,又伸出手,想要再抱抱宫长月的时候,却是毫不留情的一掌,迎面而来! “喝。”他连连后退,躲过了这一掌。 动手的自然是宫长月。 她从那个怀抱一离开,就立马回过神来了,又如何能够容忍楼漠白再一次抱住自己? 不过她刚刚动手,是拿捏了分寸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速度并不快,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楼漠白躲开,同时也让他不得不躲开。 楼漠白也知道宫长月无意伤害自己,只是逼迫自己退开,便无奈一笑,低声叹气:“你也太狠心了吧。” 宫长月沉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楼漠白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今日自己来找她的原因,才后知后觉问起:“长月,你要带兵亲征?” 宫长月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耳朵一动,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极为冷淡。 以往的楼漠白早就因为宫长月没有拒绝自己对她的亲昵称呼而高兴得不行了,但此时,他却向前踏了一步,坚定地望着宫长月,一字一句道:“我要同你一起。” 说到这个问题上,宫长月脸上浮现出肃然的表情:“可以,如果你有足够能力证明你有这个资格的话。”这个问题上,她不会含糊。 这一次,她是要上战场,而且不是只到前方去做做样子,而是真的准备接手指挥权! 所以,她一开始,除了流沁,是没有想带上任何人的。 不过现在既然楼漠白都这么说了,她也会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当然,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楼漠白扬眉,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因为他的自信,他的一张脸就好像焕发出了另一种色彩,一种令人不敢忽视的美丽,咄咄逼人! 宫长月目光闪了闪,心里突然想着……这次,恐怕真的要带上楼漠白了。 当日,楼漠白就与宫长月进行了一番沙盘演练。 宫长月是学习过新兵布阵的,而她学习的那些知识,都是经历了千年的沉淀遗留下来,所有的糟粕都被剔除,所有的精华都被集中,那些作战知识,堪称强大到无人能敌。 而且,她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真正实战过的,她前世便插手过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虽然外人并不知晓,那场战争的真正主导者是她,而那个所谓的名将知识不过是她隐于幕后时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但是那场战争,却是一场被写入教科书,并且多番被提及的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而且,那是现代化战争,需要考虑的因素比现在的冷兵器战争要多很多。 可是,楼漠白在这样的宫长月面前,都能够保持了长时间的不败,知道最后一刻,宫长月兵行险招,才将他拿下。 “你赢了。”楼漠白苦笑。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却没有想到还是胜不过她! 宫长月看着沙盘,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便走。 走出几步,她突然停下来,侧头对楼漠白说道:“准备一下,十日后出发,我会为你拟定一个副将的职位。” 楼漠白讶异地抬头,随即淡淡一笑。 第215章 誓师 十日之后,一切终于准备就绪,而墨国支援的军队,也即将在摄政王宫长月的带领下,出征前往战火燃烧的前线。 临行之前,就是誓师大会。 皇宫前宽敞的汉白玉广场上,黑压压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站立在一起,个个表情严肃,目光如炬。 而士兵方阵周围,就是朝中各大臣们。而在更远的地方,围着一圈一圈的百姓们,这些百姓中,有很多,就是这些即将出征的士兵们的亲人,他们眼眶中含着热泪,心中祈祷着亲人的早日平安归来。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宫长月一身戎装,一步步踩着阶梯,踏上了临时搭成的台子,回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她银色的铠甲精致闪着寒光,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宛若云墨,线条精美的五官此时透露出一种十足的沉静,一双黑色的眸子中,璀璨的星光淡淡闪耀。 此时的她,英姿飒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霸气肃然,好似战神再世,也让那些见了的人心中,不自觉沉静下来,好似有了她,那么一切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宫长月目光扫过众人,目光沉静,一字一句道…… “今天,是我们出征奔赴战场的日子,而在前方,等待着我们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顿了顿,“胜利、失败、幸存、死亡……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发生什么。” 她并不像以往出征的誓师大会一样,第一句说得热血沸腾,她的开篇词,太过于冷静。 众人没有着急,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你们回过头去。”宫长月一甩手臂,指尖直直指向战士们的后方,那些百姓们所在的位置,“那些,是你们的家人。” “你们看看脚下!”宫长月一甩手腕,指尖对准自己的脚下,“这,是你们的家园。” “你们不是在为我而战斗,而是在为你们,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家园而战。”宫长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目光中那难以言喻的霸气,不知不觉就渲染了其他人的情绪! “我的身后,是墨国的皇宫,皇权的象征,而我身后的这道门,是皇宫的正门,只是最重大的事情面前才会打开的大门。而它,会在我们回来的那天,为我们敞开,迎接我们的胜利!”宫长月挥起手臂,掷地有声,“墨国,必胜!” 所有的士兵都热血沸腾起来,一同挥舞起手臂,大声呐喊着…… “墨国!必胜!” 这份情绪很快渲染了所有人,连那些平日里跟戴了面具似的大臣们,也有不少人偷偷抹起眼泪来。 “战……”宫长月一声高喝! 伴随着她声音而飞舞的,是赫然扬起的战旗,上面写的偌大的一个黑色字体…… 宫! “战!”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响彻云霄! 誓师大会之后,宫长月带着部队,正式上路。 墨国的冬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寒冷,特别是在外面刚下了一场大雪之后,那冰冷的寒意好似深入人的骨髓。整个世界都被白色所包裹,而口中吐出来的白雾,好似能够冻成冰块一样,冰渣子转眼间就会刷拉刷拉往下掉。 而在墨国靠近与靳国接壤处的某个小镇上,一个男人快步走在面上结了冰,很是光滑的街面上,看得出来他心里非常着急,想要再加快点速度,可是街面上实在是太滑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摔倒,所以他不得不提高了注意力,在有速度的同时,也要不摔倒才行。 终于到了目的地,他抬头望了望上面那个古老的招牌,抬手将斗笠压得更低,然后将被冬天冻得冰冷发红的手塞进自己的袖子中,拢了拢,才大步朝着里面跨去。 “哎,客官,您是……”当即就有店小二冲了上来,一脸谄媚。 他摇摇头:“我找人。” 他站在大堂中央,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自己定夺传了一身棉布衣裳,头上戴了一个斗笠,可那个人却穿了一身的黑色,连脸也掩藏在了黑色之中,如此看来,怎么可能不醒目。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那个黑衣人旁边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暖酒入肚,方才觉得全身上下暖和了不少。 “来了。”那个说了一句。 “嗯。”他又喝了一杯热酒,才看了看周围,刻意压低声音,“明天就是交接的样子,你们那边可要做得像点,不然可是要连累我的,我之所以和你们合作,就是为了不想死,你们可不要露了马脚,连累我,让我还没走,就先被盯上了。” “放心,相信我们的实力。”黑衣人语气中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他却不大放心,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让他烦躁起来。 他又抬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稍稍压下心里的躁动。 “好了,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你们明天一定要把握时机,看准点再动手。”他再次不放心地看了看周围,才从袖中摸索半天,掏出一个裹起来的纸团,迅速塞到黑衣人的手中,“这是路线图,刚刚才定下来。” “嗯,知道了。”那人悄无声息地将纸团握在手中,咧嘴一笑。 “那好,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也不敢多呆,匆匆起身就离开了。 他一路走着,一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察看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接着就东拐西拐地绕了好几圈,确定的确是没有人在跟踪自己之后,才钻进一个破庙中。 他跑到那破旧的观音像后面,掏出一个灰色的包裹,然后就躲在后面,忍着寒冷,哆嗦着将身上那件灰色的破旧棉布袄子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官服。 接着,他打开那个灰色的包裹,将里面的黑色大袄扯了出来,穿在身上。 这种大袄,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穿的。接下来他又取下斗笠,丢在角落,将包袱中的官帽戴在头上,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刚刚走在大街上,绝对会被误以为是卖菜的贫困大叔,转眼间就变成了衣着光鲜的官老爷。 他没急着离开,而是将包袱中自己惯带的玉扳指套上,才开始检查自己,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将那灰色棉布袄子打包起来,塞进刚才藏衣服的地方。 他走到门口,先是打量了四周好一会儿,确认没有人了,才放心走出去,扬长而去。 而在他前脚离开的同时,后脚就有一个穿着黑色锦服的人破门而入,他轻车熟路地走到破旧观音像后面,从那个位置掏出灰色的包袱,而里面装着的,就是刚才那个人遗留下来的棉袄。 此人找到东西之后,也匆匆离开。 王贺赶回营地的时候,周围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确认一切平安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还没被发觉,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他刚刚站进去,还没来得及享受火炉的温暖,就迎上了一柄寒光四溢的剑,直指他脆弱的脖颈,好像下一刻就会取走他的性命。 “是……是谁!”他话才刚刚开口,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人眼疾手快地给捂住了。 “唔唔!”他费力地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将自己捂住嘴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要动了!你的罪行,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他身后那个捂住了他嘴巴的人,说道。 什么?王贺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满都是震惊和恐惧。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冷眼看着这个人,好似在问他,你有什么证据。 旁边一个人扔出来一样东西,砸到他的脚前。 王贺身后的那个人按着他的脑袋向下看,让他清清楚楚看见了那样被丢过来的东西,也就是之前被自己塞进破庙观音像后面的那个灰色包袱。 王贺知道这些人早就盯上自己了,也在跟踪自己,只不过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一时之间,他面如死灰。 “先将他关起来,事情过了,再将他杀了。”一个声音从营帐的某个角落响起。 随之,一个身影站了起来,一身银色铠甲戎装,赫然就是宫长月! 王贺迅速认出了这位是谁,眼中最后的希冀彻底破灭,一眼望去,满满一片都是绝望。 他知道,现在撞上这位摄政王,算是一切都完了,他也不要去想有什么理由可以为自己开脱了。 王贺认命,在接下来的审问中,将所有的事情一一交代了出来。 此时,押送粮草的这支军队的士兵们,还不知道他们的长官王贺,已经因为通敌叛国的罪被押了,不久之后,就会执行死刑。 他们一个个为了这批粮草尽忠职守,他们知道这粮草的重要性,是整个墨国的百姓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粮草,是前方战场的希望和支柱,是决不允许出现一点纰漏的! 宫长月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同时带走了他们的长官。 而营帐中,留下来的那个人,则是用了易容术打扮成王贺的另外一个人! 第216章 黄雀 时间后退几个时辰,那个之前与王贺在酒楼里面接应的黑衣人,在王贺离去之后不久,揣着那张画着行军图的纸条,悄然离去了。 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与之前的王贺如出一辙,两人显然戒备心都非常的重,不过这个人的反跟踪技术,显然要比王贺强太多,跟在他身后的那个被宫长月派来的宸楼暗卫,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不过最后因为他一直没有发现那个人的存在,所以只以为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也就在走出城外之后,寻了一处树后的隐蔽处,脱去身上的黑色外袍,露出一身劲装。 而他的手中,那个纸团,一直紧紧握着。 一直回到他们孟军的营地之后,他才匆匆到了主帐之中,这个主帐里面,就是这次孟军的领导者,孟国大将军刘铭。 刘铭站在沙盘前,皱眉苦思。 这时听到帐外传来一个声音…… “将军,我回来了。” 刘铭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自己心腹属下的声音,扬眉来了精神,回到桌案后面坐下,一边沉声道:“进来吧。” 刚刚那个与王贺接应的黑衣人迅速走了进来,走到刘铭面前抱拳行礼。 “好了,不必多礼。”刘铭摆摆手,虽然表面上很震惊,可眼神还是多了几分急切,“这次,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人道:“我这一路回来都很警惕,应该是没有人发现的。” “那么那个王贺呢?有没有背叛的可能性?”刘铭有些不放心。 那人摇摇头:“应该没有,这个王贺显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对于什么国家大义,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 在刚刚短短的对话中,此人就已经摸透了王贺的真性情,他眼睛清澈明亮,显然是深谙识人此道。 也难怪刘铭会放心让这个人去与王贺打交道了,如果换了其他人,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看出来那个王贺的真性情了。 刘铭十分信任这个心腹属下,听了他这么说,也安了心。 “东西呢?” “在这里。”此人从袖中将刚才那个王贺给他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到了刘铭面前。 刘铭将纸团拿起,轻轻展开,然后铺平在自己面前。 这张图虽然画得简陋,但将墨军行军的目的和意图全部都写了个清清楚楚。 “有了这个行军图,事情总算是好办了。”刘铭放心了不少。 其实他们这一仗,并没有外人想象中打得那么容易,本来一开始他们的确是粮草充足,装备精良,后顾无忧。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窜出来一只十分狡猾的流军,大概也是墨国的手笔,他们好几次来偷袭孟军军营,目标瞄准的不是人,而是粮草。 虽然孟军有意识地加强了防备,可是那些人居然瞄准了地理优势,从不远的高处,用裹了布沾了油燃烧着的羽箭瞄准孟军的仓库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摸清楚放粮草的仓库的,反正最后,他们是将放粮草的仓库烧了个干干净净,整个孟军是欲哭无泪。 虽然他们及时向国内求援了,可是粮草押送毕竟还是需要时间的,而他们现在已经入了墨国的边境好一段距离,后方送来粮草所需要的时间,更是长了不少。 最后导致现在,整个军营,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连他这个大将军,也要勒紧裤腰带,少吃点东西,如此下去,连饭都吃不饱,让那些将士们哪儿来的信心打仗?士气低落,他们面临的只有一个下场……败。 所以,他们这次劫粮草的行为,不仅是为了断了墨国的后续,也是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 对此,知道会有此行的将士们,也是高兴不已,仿佛终于看到了饱餐的希望。 于是,刘铭越发希望那个时间快点到来了。 而那个三番五次骚扰孟国军营的那支墨国队伍是谁指挥的?其实,正是宫安阳。 反正为了战争的胜利,宫安阳的思考范围是没有局限的,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用了各种方式了解到了孟国军营的布局,然后通过偷袭的方式,断了孟国的粮草。 结果此举非常成功,孟军原本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已经窝在军营中好几天没有动弹了。 而宫安阳也联系上了前方在林易领导下的的正面墨军,将这个消息通知了他们,而墨军也正在准备一场打击孟军的战役。 墨军最近也是粮草告罄,就等着后方押送来的粮草到了之后,饱食一顿,然后正式出征。 只是他们恐怕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与自己同一个国家的同胞出卖了自己,将押送粮草的线路消息通知给了敌军。 不过,幸好这一切已经被宫长月所发觉了,才阻止了墨国的又一次战败。 目前,墨国的粮草押送军仍然不知道会有孟军来偷袭自己,宫长月知道孟军一定派了探子在外面打听消息,而这个探子就算是抓也抓不完的,所以她才安排了这么一个假王贺,来稳定军心,避免出现消息泄露的意外。 一天之后,休息之后的墨国粮草押送军继续前行,而他们目前尚以为自己需要面对的敌人,只有那些不成气候的土匪强盗而已。 一切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穿过那个山谷,不远处就是那座小城,而墨军目前就驻扎在那座小城中。 粮草押送军中士兵们看到任务就要完成,自然非常的高兴。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就是在这个山谷中,孟军就埋伏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到来。 刘铭早就派出了三支优秀将士来完成这次的行动,一支隐藏在山谷之中,一支隐藏在山谷前方的出口,一支隐藏在山谷后方的进口,以进行前后夹击,确保行动的万无一失。 他们太需要这批粮草了。 从墨国的粮草押送军进入这算不上多长的山谷开始,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孟军眼睛都要绿了!看到那充足的粮草,他们的血就忍不住沸腾起来,好似已经看到了一顿丰盛大餐! 快了……快了……墨国整支粮草押送队伍,就要彻底进入这个山谷了! 当墨国的粮草押送军的尾端彻底踏入这个山谷的时候,孟国隐藏在入口处的那支队伍立刻从隐蔽处冒了出来,迅速堵住了入口。 呐喊声响起! 等到墨军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看到前面提着刀直逼而来的孟军,慌忙之下想要退离,转身一看,却发现身后也是孟军,两旁也是孟军,好似铺天盖地一般,向着粮草押送军包围而来! 这些粮草押送军平日里都没打过什么仗,遇到的都是一些强盗土匪,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此时早已经慌得不行了,只觉得天都塌了一般,而阎王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这山谷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至少孟军要冲到墨军面前,还是需要一段距离的。 可是这状况实在是太意外了,墨军哪里还有心思反抗?看到那些提着刀气势汹汹的孟军,就没了反抗之心了,一心等死。 而墨军粮草押送军的首领,那个假扮而成的王贺,却是扬起手,高声大喝:“不要着急,拿起武器准备抗敌!”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支军队居然会这么不堪,好歹还是正规军队呢,可是现在还没开始正面交战呢,就已经弃械投降了,本以为还可以支撑一下,等会儿与埋伏在暗处的墨军里应外合,打孟军个措手不及了。 “该死。”他暗骂了一声,提起手中的刀,骑着马第一个冲了出去,气势汹汹地斩掉了一个孟国士兵的脑袋! 他这一举动,好比给那些吓得溃不成军的粮草押送军的士兵打了一针强心剂,心里没有之前的慌乱。 他们早就耳闻孟军的强悍,所以才会在现在突然对上了如此惊慌,可是当他们的长官砍掉了那个孟军的脑袋的时候,他们心里又自信了不少,发现原来孟军也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不可打败。 有了信心,他们自然也能够提刀冲上去战斗了。 孟军和墨军很快就战成了一团。 而墨军的士兵们,因为自己的长官“王贺”在孟军中气势汹汹杀掉了不少孟军而信心大涨,竟然也带给了孟军不少的压力。 就在孟军墨军交战正酣的时候,黄雀,出现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比孟军隐藏得还要深的,在宫长月麾下的龙鹰士兵们,纷纷窜了出来。 “快看,是援军啊!”一个墨国的士兵指着从山坡上冲下来的装备精良的龙鹰部队大声喊道。 因为他的声音,使得所有的墨国士兵都注意到了,如此,他们的信心更是增了几分,一个个英勇抗敌,倒也有了几分强悍的色彩! 孟军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上当受骗了,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而那几个将领,也压根没打算能够抢到粮草,只希望伤亡可以减少。 可是事实哪能如他们所愿? 龙鹰军队一直以来在宫长月的亲自领导下,是何等的强悍?而墨军现在士气充足,孟军却是有了落败之心,怎么可能会是墨军的对手? 没过多久,孟军就被墨军打得弃械投降,不少俘虏都被抓了起来。 第217章 俘虏 墨军的里应外合,士气大振,直接将孟军打得溃不成军,最后直接弃械投降。 近几日来都未曾吃饱过饭,他们本来就有些精力不足,之前还有一点可以抢得粮草的希望,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一个个自然低落不已,哪还有什么心思打下去? 这些俘虏占了孟军此番前来的三支队伍总人数的一半之多,而这些人通通被押到了宫长月在山谷外面不远处暂时扎营的地方。 “殿下,请问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带领了此次行动的副将走到宫长月面前问道。 “以往是怎么处置的。”宫长月慢慢朝前走着,目光在那些拥挤在空地上,满脸都是仇恨表情的孟国俘虏脸上扫过,淡淡问道。 “杀掉,或者是当成筹码与敌国谈判。”那副将说着,也皱起了眉头,“末将觉得孟国可能不大会接受这个谈判,以往他们都是以不能以一小部分人的性命而牺牲大部分人和百姓的利益这个原因,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要求,而孟国的军人们都是从小树立要为国捐躯的思想,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真聪明啊。”宫长月嗤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眼神满是讽刺。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好站在那些孟国的俘虏面前。而且她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可以说站在前面的好一部分孟国战俘都听到了。 宫长月正准备抬脚朝前走的时候,突然眼神凌厉起来,猛然将脚缩回,退了一步。 “唾!”一滩口水顿时落在她刚才准备下脚的地方。 跟在宫长月身后的副将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眼尖看到地上的口水时,勃然大怒,怒视着那个一脸不屑的孟国中战俘,厉声喝道:“大胆!找死吗?” 他也是龙鹰的成员之一,是之前被挑选出来的精英,后来因为表现突出,被提拔为副将。他很清楚自己这些人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得到极大的提升,一个个都好似焕然一新一般,完全都是这位摄政王殿下的功劳。 他们这些人,以前有许多都是郁郁不得志的,有能力,有理想,有追求,却没有一个优秀的背景让他们去奋斗,只有埋没在沙中沉寂。 最后殿下将他们这些砂砾中的黄金通通找了出来,让他们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而他们,也就像是埋没多年的千里马,终于被伯乐找了出来,那种知遇之恩,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所以这也让他们心中对宫长月的感激,到达了一个极点。 随后,宫长月对他们的一系列训练,也让他们见识到了摄政王殿下的强大和自身魅力,就算她是个女人,也是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甘愿臣服的女人! 现在,这个卑贱的战俘居然敢对他们心中的神祗不敬,他岂能够不怒? 那人却对这个副将的怒火并不感到害怕,而是轻轻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宫长月:“你!不要随便侮辱我们孟国!你还不配!” 宫长月并未被他激怒,而是微微扬眉,然后抬脚走到他的面前。 她眯着眼睛看向他,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本王说话?” “就凭我是孟国的一名光荣士兵!”他说着,语气中满是自豪,好似自己身为孟国的一个士兵,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哦……你是吗?”宫长月轻轻哼了一声,“在战场上丢了兵器,向敌人投降的士兵,恐怕,没有哪个国家会以他们为骄傲吧。” 那战俘顿时憋红了脸:“你……” 宫长月退后一步,拔高声音:“你们若真是以你们的国家而自豪,那为何还要丢掉兵器投降,而不是战到最后一刻呢?你们现在所谓的骄傲,让本王觉得很……廉价。” 最后两个字她咬词格外的重,仿佛一把利剑刺进了这些战俘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们本就对自己的投降忐忑不安,现在一激,心中更是羞愧不已。 而最开始开口的那个战俘,竟然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就想要朝着距离自己很近的宫长月冲去! “噗嗤!”鲜血四溢。 那战俘倒在地上,身上衣衫褴褛,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鲜血在他的身下满溢开来,浸入沙地中,留下深深的殷红的血迹。 宫长月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脚下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冷声道:“没有人可以冒犯本王之后,留下一命。” 她转身就准备离开,刚刚走出几步,就突然停下身来,回头吩咐道…… “好好看管这些战俘,他们将会成为我们墨国开垦荒地的苦力,而那个人,就丢在那里好了,让他的眼睛好好看看自己的同伴。” 她说完后离开,那些战俘却觉得死去的同伴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恐怖了。 而这些战俘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未来的命运,已经在短短几句话间,就被宫长月所决定了。 墨国开垦荒地的苦力。 墨国地广人稀,很多地方都没有得到开发,而这些战俘,将会成为那些地方的第一批垦荒者,而那些荒地的价值,也会在宫长月的手中,被挖掘出来。 在宫长月看来,无论是杀掉还是当成什么筹码,都太可惜了,还不如成为苦力算了。 这些人都是军人,从一进入军队开始就受到爱国的洗脑教育,根本就不是普通百信那般可以点化的,所以宫长月也没有必要要如何优待俘虏,在她看来什么签署的条例都是假象。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战俘的精神脊梁打断,碾成碎末,让他们失去一切。 也许很残忍。 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吗? 而这偶尔的灵光一闪也让她有了决定,接下来很快就吩咐下去,在以后的战斗中,尽量俘虏敌军,将那些人通通变成墨国的战俘,成为墨国开荒的苦力! 随后的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后世很多的历史学家和学者都觉得这位权势滔天、翻手云覆手雨的大墨王朝摄政王的手段太过于血腥残忍,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这些苦力的存在,才让整个大墨王朝的经济飞速发展,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盛世繁荣,皆因为她而存在。 在原地休息了一天之后,宫长月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援军,以及粮草押送军,快速前往墨军扎营处。 王贺的事情已经被她说了出来,粮草押送军她也决定亲自接手,反正也没有多长的距离了。 而派出去的士兵们中了圈套,全军覆没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孟国军营。 “该死!”刘铭恶狠狠地猛拍桌子,那眼神好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摄政王宫长月……” 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次他手下全军覆没的元凶,好似她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将军,抱歉。”刘铭的心腹属下愧疚地抱拳。 刘铭虽然此时都快气红了眼,但基本的是非他还是辨别清楚了的,所以也没有牵涉这个无辜的属下,他摆摆手,道:“不用,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是那墨国摄政王设下的圈套而已。” 他说着,眼中又开始弥漫起恨意和怒意,他狠狠一拳捶在桌上…… “总有一天,本将军会找回来的!宫长月!” 不过,孟军现在也有更大的难题……粮草。 刘铭恨恨地咬牙:“没办法了,只有这么做!” 在他这边将宫长月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宫长月已经赶到了墨军驻扎的小城中。 一开始墨军的人只以为是粮草押送军,可后来才发现那显眼的军旗,上面一个赫然的“宫”字。 “将军!是摄政王殿下的援军和粮草押送军一起到了!”士兵迅速向林易通报。 紧张了好几天的林易终于松了口气……粮草抵达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晚几天,虽然这也是在常理之中,可林易还是无法不去联想是不是粮草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而现在粮草到了,他自然也就安心了。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宫长月的抵达。 “殿下到了?快,出去!”他连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粮草交接工作,林易看到这批充足的粮草,心里欣慰不已:“哎,总算是踏实了。” 宫长月看了一会儿交接工作的进行,对身边的林易突然沉声说道:“接下来,战斗指挥权,交予本王。” 她说得很沉静很淡然,可谈论的却是军队指挥权这样的大事! 林易一愣,并未思量太久,便回答道:“好。” 按照宫长月的权力,的确是可以做出改动指挥权这样的事情的,但是林易作为军队的真正掌权者,是完全有资本向宫长月抗议的。 可是,他现在却说,好。 宫长月并未对他的反应感到讶异,只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么容易就放手了?” 林易定定看着宫长月,坚定道…… “殿下,臣信任您。” 宫长月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动,然后转身离开。 不过,林易也许觉得,按照宫长月的能力,接手军队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他却忽略了,那些士兵,是有着自己看法的。 当日宫长月并未避讳其他人,所以有好几个士兵都听到了她的话,而这件事情,也极快地在军营中传开了。 第218章 立威 一个营帐中,结束了一天辛苦训练的士兵们刚刚冲了澡,回到自己的床位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听到这个疯传的消息之后,当即怒了。 “什么?一个女人居然要来打仗?”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愤然地将手中刚刚脱下来的衣服狠狠砸在地上。 其他士兵的表情与这个士兵的表情也差不多,很是不屑的样子:“老子心里也不爽!听说这个女人是什么……摄政王?哼,我们墨国居然让一个女人来当摄政王,还真是笑话了!” 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士兵怯怯地说:“这个……这个摄政王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但是好像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 他是才进军队的新兵,和这些常年呆在军营中,对外界消息知晓不多的老兵不一样,他是真切地听到过那些关于摄政王殿下的传闻的,也亲身体会过摄政王宫长月所进行的一系列举措对她们老百姓带来的巨大好处,所以他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听到这些人轻蔑摄政王殿下的。 于是,他鼓足勇气,还是开口反驳了这些老兵的话。 话音一落,他当即受到了一众士兵的怒目相视。 一个老兵忍不住讽刺道:“嘿!你是不是与那女人有个什么,才……这般帮她说话啊!哈哈哈!” 他的话当即得到了许多人的应和,营帐里面顿时传来一阵阵哄笑声。 那新兵满脸憋得通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士兵营帐,不是一个两个,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对宫长月要接手战争指挥权,感到十分的不满,还在私底下说,要给那个女人如何如何难堪,让她灰溜溜地滚回皇宫当她的摄政王去。 这样的话,全部被监守整个军营的宫长月的宸楼属下听在了耳里,然后如数转达给了宫长月。 宫长月倒也不恼:“一个个的打了败仗,精力还不错嘛。”她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下挥毫的动作一点没有停滞。 等到一幅画作完成,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下。 此时,恰恰听到外面人通报的声音:“殿下,林易将军求见。” “进来。”宫长月眼也不抬地说道。 林易跨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宫长月已经坐在圆桌旁,优哉游哉地倒茶自饮。 “哎。”林易低低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在宫长月面前行了一礼,“见过摄政王殿下。”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林易身上:“有什么事吗?” 林易本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一想到军中四处散播的流言,还是咬咬牙开口道:“臣近几日在军中听了一些谣言。” “哦,是不是关于本王要接掌军队的?” 林易有些讶异:“您已经知道了?”按照这位的性子,居然在知道之后,还没有勃然大怒,而是静心静气地坐在这里喝茶? 不管怎么样,林易都开口劝道:“殿下,攻打孟军的行动很快就要展开了,如果下面的那些士兵还是不服您,恐怕不利于军令的实施啊!微臣斗胆请殿下迅速在军中立威!” “立威?”宫长月眯起眼睛,“本王也正有此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她说着,拂袖站起身来,抬脚朝外走去。 而军中所有士兵,无论是在训练还是在休息的,通通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就连负责做饭的炊事兵,都被喊道了最宽大的操练场,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他们全部终于集合完了的时候,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而他们站到这操练场上的时候,却看到了那据说是摄政王宫长月那个女人亲兵的龙鹰部队,一个个穿着银色的盔甲,表情肃然,眼神中带着一股子杀气,整整齐齐地守候在高台旁边和操练场周围。 仅仅就是凭借着这股气势,龙鹰的士兵们,就震撼了整个军营。 他们之前还在私底下嘲笑,这劳什子龙鹰,是被一个女人带出来的,不知道也是不是一个个跟个娘们儿似的。 不过因为龙鹰的人非常有纪律,平常一般不会到处乱走,休息的地方也是与其他的士兵分开了的,而他们每日的训练也是由作为领导者的将军阿辛带领着到远处的山上进行的。 以至于,一直到了现在,军中的其他士兵,都还没有见过龙鹰士兵的庐山真面目,也难怪他们会万般猜测了。 现在真正见到了龙鹰,他们心底的猜测和嘲笑,变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们的优秀和铁血,让这些士兵忍不住羞愧! 而也因为有这些龙鹰士兵的存在,其他士兵也忍不住站直了身子,褪去了以往的那种懒散的气势。 而高台上面,宫长月就站在那里。 她的身边,还有龙鹰首领阿辛,以及林易。 林易看到龙鹰这些士兵的时候,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宫长月今日的衣服,算不上多华丽,一身玄色的劲装,黑发高高束起,修长柔软的四肢,带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美感,而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此时也透露出了十足的霸道和英气,淡淡的煞气在黑曜石般璀璨深沉的眼中流转,令人不敢逼视。 “半个时辰,你们的速度还不错。”宫长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众士兵当然不会以为她是在夸奖自己这些人,只是反讽罢了。 一些人面露不满,只不过还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宫长月向前跨了几步,走到台前,俯视着众人,冷冷说道:“你们这群废物。” 一众士兵当即怒了。 不少脾气暴躁的士兵当场跳了起来,更是有人冷冷讽刺道:“哼!摄政王殿下!在您坐在皇宫中美酒佳肴,锦衣玉食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些废物,保卫了国家!” “说得好!” “没错!”众士兵纷纷应和。 宫长月目光沉稳:“哦,那本王还应该称呼你们为墨国的英雄咯?” 操练场突然安静下来。 宫长月继续说:“如果你们真的保卫了国家,那为什么还会丢掉两座城池,让我们的子民,和我们的财富,沦为那敌人的战利品?” 她的声音越来越凌厉,那冰冷的眼神也好似吞吐着寒气一般,而她凌厉的目光就像是冰刀子一般。 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不语。 “你们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有尽力去做而已。”宫长月冷然道。 突然,她话锋一转:“今日,本王便在这里摆下擂台,你们任何人,都可以前来挑战本王!若是本王赢了,你们就要服从本王的一切命令。” 宫长月的至理名言……要想打败一个人,那就要从他最擅长的地方打败他! 宫长月也不愿耍什么心眼儿了,对于这些士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实力上让他们彻底折服! “如果殿下您输了呢!”有人怀揣恶意地问道。 宫长月眸色一沉:“赢本王的人,连升三级,俸禄翻三倍,而本王输了,也会在这场战役中,彻底闭嘴!” “好!” 不管宫长月赢没赢,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干脆利落,和这种光明正大摆下擂台的方式,赢得了很多士兵的好感! 不过,还是有人认为,她不过是在作秀罢了,心里很是不屑的。 “好,我就第一个上来!”一个士兵,从人群中大步走了出来,步履沉稳地走上了台子。 此时阿辛和林易已经走了下去,对宫长月的决定,他们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于是,台上便只剩下宫长月和刚才上来的那个士兵。 “哎,不是秦阳吗?” “对哎,嘿嘿,这下那位摄政王殿下有得好看咯。” 宫长月耳朵动了动,将刚才下面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听在了耳里……看来,这个士兵,似乎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只见她对面的那个皮肤黝黑,长相平凡的士兵抱拳,不卑不亢道:“小人名为秦阳。” “嗯,秦阳,说说你要比的。” “射箭。”秦阳说着,抬了抬下巴,眼中也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很明显,射箭就是他最擅长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在说起射箭的时候,有着如此的自信。 事实也的确如此,秦阳正是军队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他的技术,号称百步穿杨也不为过,所以其他的士兵都认识他,听过他的威名。 “好。”宫长月一口答应下来。 靶子和弓箭很快就准备好了。 在宫长月的示意下,两人的弓箭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最简单的木制弓箭,并没有因为宫长月的身份,而给她特制的好弓。 不过,也正是要这种简单的木制弓箭,才最能够表现出宫长月与这秦阳的真实水平。 作为裁判的林易简单地说了一下规则……也就是每人三支箭,以射中靶心的次数和距离作为比较的根据。 秦阳率先说道:“小人身份卑微,但毕竟是一介男子,所以还是殿下先请吧。” 宫长月断然拒绝:“不,还是你先,三支箭一起射了吧。” 秦阳一愣,却没有继续拒绝,毕竟自己与对面这位的身份差距在这里,是不可能随便反驳她的话的,便应下:“好。” 他说着,抓起身前的木弓,一手握紧,而另一只手,将三支箭一同抓起,搭在弦上! 第219章 屠城 所谓军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当秦阳手中握着弓箭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皮肤黝黑,模样再平凡不过的小兵,转眼就如同利剑出鞘,眼中闪烁着寒芒,而他的手中握着的,则是整个世界! “咻……”三箭齐发!呼啸而出! “咚!”“咚!”“咚!”沉闷的三声响起。 三支黑色羽箭,齐刷刷地落在了红色的靶心上面,而且还都是最中央的位置! 这一招,堪称精彩绝伦! 士兵中间顿时响起一阵阵喝彩,大家都对秦阳的这一手感到非常震撼,军中神箭手果然是军中神箭手! 接着,这些人就准备看看那位高贵的摄政王殿下脸上的尴尬慌乱表情了,他们也在等待着接下来那位摄政王殿下的出丑时间了。 可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宫长月的脸上的时候,预料中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并没有出现。相反,她的表情非常的镇定,特别是眸中的那种淡然,好似根本不将秦阳刚才的一手看在眼里一般! 不少士兵又开始不屑了……又开始装模作样了! 连秦阳自己都觉得这位摄政王殿下胜过自己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他清楚,这位之所以能够信心满满地接受他的挑战,绝对是有一定真材实料的,可能和他本来的水平差不了多少吧,不然也不能如此骄傲。 不过恰恰前几天,他在联系射箭的过程中,猛然有了感悟,水平和技术又提高了不少,刚才的那一招更是超水平发挥,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有自信! 于是,秦阳满不在乎地站在一边,还是准备看看这位殿下的水平,如果是高手,他也不会表露出什么轻蔑的态度的。 而宫长月的行为却有些大跌眼镜,她拿起弓箭之后,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而且她只是从脚边的箭筒中懒懒挑出一只羽箭,搭弓拉弦,箭尖瞄准靶心。 一众士兵们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表露出嘲笑的意思,但是眼中的轻蔑却是非常明显的。 用一支箭射和三支箭射之间的区别,就在于难度!秦阳用三支箭同时射中了红心,与此同时,他的难度也增大了许多,也表明了他的实力。 而就算是宫长月用这支箭,和接下来的两支箭都射中了红心,但是她的难度也不及秦阳,实力自然是逊于他的! 所以,这场胜负已经非常明显了! 一众士兵们似乎已经看见了这位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地骂着自己这些人废物的摄政王殿下,灰溜溜地离开军营的模样了。 可是,事实并没有如他们所料。 当宫长月的第一箭射出去之后,她的手快若闪电一般,留下淡淡残影,从箭筒中迅速抓起一只黑色羽箭,搭弓拉弦…… “咻……”“刺啦!” 后来的这支羽箭比刚才的那支羽箭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大,轻轻松松便将前面那支羽箭从中间剖开,划成两半。 而彼时,第三支箭又到了。 这支箭比第二支箭的速度力道还要大,如同第二支箭划破第一支箭一般,第三支箭从中间划破了第二支箭,然后飞速射中了靶子的红心! “啪!” 不过只是最普通的黑色羽箭,竟然直接射穿了这个算得上是解释的靶子! 众人惊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秦阳也看傻了眼,只觉得刚才这位摄政王殿下的行为,就像是书里写得一般。 他张着嘴巴傻愣了良久,才愧疚地垂下头:“我输了。” 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不过秦阳很快就重新拥有了信心,因为宫长月刚才向他露的一手,就好像给他展示了一个新的天地,他从中窥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而他也有感觉,如果他多加练习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箭术还会再上一层楼! 当箭术达到了一定程度,再度进步难度堪比登天,可是现在秦阳却看到了希望,这让他怎么能够不高兴? 于是失败的沮丧一扫而光,秦阳才在众位士兵怪异的眼神中,笑呵呵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秦阳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向大家揭露了这位摄政王殿下实力的冰山一角,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也许这位摄政王殿下,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无能。 接下来,这个擂台扔在继续。 剑术、枪法、兵书、骑马……宫长月几乎是什么都比光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士兵也从一开始看玩笑一般的围观,变成了阵阵喝彩,心中对宫长月也不自觉佩服起来,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宫长月比赛的时候为她加油。 一开始十分严肃的一场擂台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了性质,大家都玩得非常开心。 而且不少人注意到,那些摄政王的对手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可这位从头赛到尾的摄政王殿下,却是气都没有喘一下,更是一滴汗水都没有流! 很久之后,知道原来自家摄政王殿下居然武功高强,堪称江湖第一高手的时候,众士兵才大呼上当,当初真是不该傻了吧唧地去与这个妖孽比试,不是自找苦吃是什么? 擂台赛完美落幕,宫长月一场都没有输,就好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一般,这一点,也让众位士兵对她刮目相看,心中不自觉就敬佩起她来。 结束之后,宫长月站在高台上面,对众人说:“如果你们认为自己不是废物,那就拿起武器,将敌人,通通打败!” 她手中长剑一挥,直指天际,气势有如长虹贯日,刺破苍穹! 众士兵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纷纷应和着大吼道…… “打败孟国,墨国必胜!” 这一场之后,宫长月的威信,也算是彻底地立下了。 而很快,宫长月在让军队好好休息了一场之后,拉起了她在这个世界指挥的第一场战役的序幕!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那些将军副将下属们,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兵者,诡道也”! 出其不意的战术,无处不在的埋伏,还有狠辣的手段,精确的判断……本来就因为粮草问题而士气低落的孟国大军,在宫长月指挥的墨国大军面前,节节败退,最后居然退回了之前占领的那座城池!龟缩在城中,根本不敢出来! 墨军士气大振,这是孟国墨国正式开战以来,墨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方位胜利! 墨军士兵们兴奋不已,对那位虽然身为女子,却比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优秀的摄政王殿下,景仰不已,隐隐约约将她敬为战神! 这次胜利之后,宫长月没有急着追击,而是命令军队原地扎营休养生息。 现在墨军虽然气势如虹,但真的能够将孟军打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孟军的士气低落,要知道孟军的数量本来就比墨军多,现在退回之前占领的城池中,与留守这座城池的孟军汇合,数量更加的庞大,而装备也更加的精良,士兵素质也要优秀于墨国,若是真的认不清自己,墨军继续打下去,只会让孟军逼急了跳墙,到时候谁也得不了好。 宫长月所希望的胜利,是建立在最小的损耗上面的,而不是在自己部下大批的死亡之上建立起来,这样的胜利,没有丝毫的意义! 所以,她觉得让今日这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小子们,好好熄一下火。 骄兵必败。 但是,刚刚休整了两日,就听到从探子那里得来的消息…… 孟军,居然从另一处城门中,主动退出了这座被他们占领的城池! “不对。”宫长月眸色一沉,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脸上突然变得非常阴沉可怕,仿佛有暴风雨在她的身周酝酿,此时营帐站在一起商量战术的将领们都纷纷忐忑不安起来。 宫长月沉声喝道:“立刻派人去城中察看情况!” “是!” 林易将军也很快回过神来:“莫非殿下是以为……” 宫长月眯起眼睛,嘴中吐出两个字…… “屠城。” 一众将领顿时倒吸了口气。 “不会吧,怎么会……怎么会随随便便屠城呢?”一个副将干巴巴地笑道。 宫长月此时脸上的阴沉已经淡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淡然,不过看她的眼睛,依旧酝酿着滔天的风暴,一不小心,便会吞噬着一切。 她目光在那个开口的副将身上扫过,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他们现在缺少粮草,又对我们的胜利愤恨不已。而他们现在居然突然退出这座城市,不是有蹊跷是什么?”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退走,宫安阳回来没有?”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下,预计要明天才能与我们会和。” 一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去吧。” 宫长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楼漠白身上,神情顿时一怔。 这几日,宫长月忙于指挥战争的时候,他总是静静在一旁站着,看着,只是偶尔提出一些精辟的意见。 他本来是如帝王般高贵不可言喻的人,却愿意为了宫长月,负手站在一边,不插手一切,将这些功名利禄,视为世间尘土。 问天下,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这般? 宫长月的目光在落到楼漠白身上的一刹那,顿时柔和了不少,也许这丝变化连她自己都尚未发觉。 她并未过多思考,便答道…… “好。” 她清楚,也相信楼漠白的实力。 而这营帐中的其他将领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这几天来的战役,他们都是站在一边,听到宫长月一条条指挥命令的发出,心中惊叹的同时,却是插不上嘴。而这个年轻人,却能够提出不少精辟的意见,让计划更加的完整,这一点,让他们更加的佩服。 对此,他们已经认可了楼漠白,所以对他带兵去执行这项重要任务,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楼漠白很快就出发了,毕竟时间不等人,拖得越久,那孟军也走得越远,墨军也会随之失去一个打击孟军的好机会。等到孟军休整完毕,到时候这块肉,恐怕就没有之前那么好啃了! 楼漠白离开之前,宫长月并未给他任何指示。 战场上瞬息万变,每一个变化都会影响一开始的计划,而宫长月也相信楼漠白可以拿捏好分寸,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她并未多说。 而楼漠白表示对这种信任,非常的受用。 墨军目前驻扎处离那座城池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等到楼漠白都带起一支精英部队离开了,探子才匆匆赶了回来。 “殿下。”这个探子不停地喘气,显然是累得不行,不过他的语气中,听来似乎有一些哽咽的意思。 “说。”宫长月已经听出来了探子声音的不对头,知道自己的猜测,恐怕是对的。 探子一边说下去,一边也忍不住哽咽起来:“那孟军洗空了整座城池的粮草,同时为了泄愤,将城中的老百姓全部屠杀了干净!城中,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他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 他是一名墨国人,当他看到自己的同胞居然受到了这样的对待的时候,他怎么能够不愤怒!他简直恨不得将那些孟国士兵,抽筋扒皮,喝血吃肉! 他甚至看到了,那些死者中,还有尚在襁褓中,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婴儿! 恨!滔天的恨! 营帐中一片压抑,那些将领们也红了眼。 一个脾气暴躁点的,当即转身提了刀:“老子这就带兵去把那些孟国的龟儿子杀了!” 他身旁的人连忙拉住了他:“好了好了,殿下不是已经派了楼副将去了吗?” “老子就是心里闷得慌!不杀几个孟国人心里不舒服!”此人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冲动,却还是恨恨地说了一句。 上方的宫长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 “传令下去,进城。” 林易有些奇怪:“殿下,这是。” “为我们的同胞埋葬,也让我们的士兵在鲜血和仇恨中成长!”宫长月一字一句说完,拂袖离开,袖子摔在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第220章 战神 宫长月命令一下,全军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进城。 不过在进去之前,已经知晓城中现在情况的将领们,并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下面的士兵。所以那些士兵还以为孟军已经被他们打跑了,这座城池已经被他们收了回来,他们进去,便可以看到老百姓们感激和灿烂的笑脸。 他们心中很激动,脸上挂着笑意,眉飞色舞的表情足以证明他们现在的好心情。 可是事与愿违,当他们踏进这座算不上大的城的时候,却顿时傻眼了。 萧条如同狂风扫过一般的街道,被鲜血浸红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青石砖,随处可见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的尸体……这里,就好像是人间的修罗地狱!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停下脚步,只觉得脚下好似有千斤重,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脚继续向前一步了。 而后面的士兵还没有看到这些东西,还在奇怪为什么前面这么安静,大家都不走了呢。 “走吧。”一个副将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也红了眼睛,嘶哑着声音说道。 那些士兵脸上喜悦的表情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眉头紧锁,眼睛发红,对于此时看到的情况,只觉得心里疯了一般掀起仇恨的浪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老百姓都会死了!他们不是无辜的吗?为什么他们打了胜仗却没能够保护这些百姓们!为什么! 随着队伍的向前移动,每个士兵心中都掀起了这样的疑问狂潮。 他们沉着脸,一言不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当整支大军都进入这座小城之后,宫长月也终于让人在城中清出一块空地,命令大军在那里集结。 黑压压的士兵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但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不约而同地低落,他们垂着脸,红着眼,眼中酝酿着犹如风暴般的仇恨,他们的拳头紧紧攥起,恨不得将敌人碎尸万段!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之前孟军莫名其妙地撤出了城中!如果他们还不知道做出这番行径的真正凶手是谁的话,他们这半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仇人!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是他们愿意用热血和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却被那些人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宫长月站到高处,沉静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沉声道:“城中的一幕,你们都看见了?” 一片沉默……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将成为他们心底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 “你们心中,是不是很恨,想要将那些孟军碎尸万段!”宫长月扬声喝道。 依旧是一片沉默,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压抑嘶哑的声音,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哽咽…… “是……我要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他的一声高喝,顿时引起其他人的应和…… “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杀了孟军!” 喊声震天,搅碎了这上方苍穹的一片宁静! 宫长月微微颔首:“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喊声戛然而止。 众士兵都不解,为什么他们现在不急着去报仇? 不过这多日来跟随这位摄政王殿下的战斗,他们都习惯性地选择相信她,现在就算是宫长月说不急着找孟军去报仇,他们心中也没有丝毫质疑! 他们相信,摄政王殿下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宫长月感受着下方士兵每一个人脸上那诚挚的信任表情,声音柔和了几分…… “去吧,将城中每一位死去百姓的身体都埋好,让他们入土为安。” 下方一片沉默,然后众士兵一声不吭地自发自地开始分工行动。 一批士兵来到城池后面开始挖坑,另外的士兵则在城中,收敛好每一具尸体,小心翼翼地摆在街上,他们将他们分离的尸首捡回来放在一起,将那些睁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缓缓拂上,将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摆成安静的模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所有的士兵,都是含着泪,完成这一切的! 最后,所有的尸体都被士兵们用草席抬到早已经挖好的坑中,并排安置好,他们已经数过了,这里一共有七千五百二十八具尸体。 当然,这个城中的居民不单单有这么多,一部分的逃脱了,剩下的,则都遭到了孟军报复性的屠杀。 活生生的近万条人命! 就算战争是残酷的,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他们是最淳朴的人民! 一众士兵们站在大坑旁边,用铁锹开始填着这个巨大的土坑。 每一锹黄土的落下,都让围观的士兵们心中沉重了几分。 他们一个个眉眼间的神色,似乎都成熟了不少,这场残忍的洗礼,让他们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性也随之改变,之前因为一时间的胜利而升起的浮躁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一场屠城,造就了这些士兵心中对孟军的仇恨,也就此打造出一支铁血雄狮! 铁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大坑终于被填好了,面上鼓鼓的,就像是一个小山包一般。 宫长月提起从属下那里拿来的长剑,走到不远处的山旁,手腕翻转,寒光四溢,长剑好似切豆腐一般划破了山石,割出一块巨大的平整的石头。 宫长月倒提着剑,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是对这这块巨大的石头轻轻一拂…… 石头顿时飞了起来,稳稳落在那小山包的前方。 宫长月飞身而上,手中长剑,犹如灵蛇飞舞,白光闪动,随着铿铿锵锵的金石之声,那表面平整的大石上面,迅速留下一行书写极为流畅的大字…… 平阳城七千五百二十八位百姓安息之处!有生之年,必将踏平孟国!以祭无辜生命在天之灵!宫长月,留! 这行字落下之后,宫长月轻轻划破手指,一滴血珠骤然飞出,落在这块被当做了墓碑的大石上面,浸没进去,这行字立刻显露出了犹如鲜血一般的颜色。 宫长月随手将剑甩出去,长剑立刻归鞘,而宫长月回过神,看着一众士兵,扬声喝道…… “就在城中休息,不日之后,我们将与孟军正式交战!” 所有士兵都高声齐喝,他们的眼神,开始展露出寒冰一般的煞气光芒! 这座平阳城如今已是一片荒凉,什么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幸亏目前墨军粮草充足,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几日来的休整,所有的墨国士兵都收敛了心浮气躁的心态,他们拼了命的训练,心中好似憋了一口气一般,战斗力顿时突飞猛涨! 宫长月走上城楼,身后跟随着林易。 他们俯身望向下面……那正是操练场所在的地方。 看到那些士兵们拼了命似的训练,林易叹了口气:“如果再不让他们好好发泄一下,这些小子,恐怕都快要憋疯了。” 宫长月对此却很是淡然:“很快就可以让他们好好发泄一下了。” “殿下真的要准备攻打孟军,要知道我们墨军与孟军的真实实力相差实在是太大。”林易眉头紧锁。 宫长月目光扫过林易,意味深长地说:“适当的大胆,还是需要的。” 林易被她一语点破,稍稍一愣,随即无奈叹气着摇摇头:“臣的心态,的确是有些畏缩了。” 他此时被宫长月说破才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不如巅峰时期的大胆霸道,如今他只想着稳步前进,却未曾想战争从来都是胆大者的地盘。这也难怪,之前他指挥的战役,虽然将损失减少到了最少,但是却鲜有胜绩。 “糊涂了呀。”林易低低叹息道。 宫长月挑挑眉,不可置否。 她转身走到另一边的城墙,面向城外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平原,此时夕阳刚刚落入地平线,橘红色的光芒模糊了那一条漫长不着边际的线。 “楼漠白那边怎么样,有消息吗?”宫长月望着夕阳,突然问道。 林易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答道:“还没有,不过昨天受到的消息看来,他们的行动似乎非常的顺利。” “嗯。”宫长月垂下眼眸,掩去眼底那一纵即逝的安心的光芒。 “那么,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刚才被宫长月一语命中红心,林易在随后的沉思中,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他好似回到了巅峰时期,勃勃的野心,促就了他的成功和辉煌! 所以,现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与孟军交战了! 宫长月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等到楼漠白的人回来了,一切就可以准备了。” 她要打的,是一场以少胜多的艰难战役,面对的还是已经休整好的战斗力惊人的孟军,而她要保证胜利,就必须握住天时地利人和。 这三样东西,不是随随便便都可以碰到的,而现在,她没有!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所以她要去创造! 宫长月望向远方,眸中寒光一闪。 又过去了几日,楼漠白那边终于传来了确切的消息,他们以游击战的方式,几次袭击了孟军,让孟军如今困扰不已。 这虽算不上是带给了孟军多么大的伤害,但宫长月现在要的,是浑水摸鱼!她要阻止孟军的彻底休整,在他们调整到最佳状态之前,给他们狠狠一击! 不知不觉,已经踏入了春天,天气也随之暖和起来,所有的作战,也要顺利很多。 没过多久,楼漠白就领着伤害无几的部队归来了。 在他们休息了没两天,宫长月终于下令正式准备攻打孟军! 孟国军队的战斗实力,在这个世界是赫赫有名的,别说是最弱小的墨国,就算是与孟国差不了多少的靳国,也不敢与孟国硬碰硬。 而现在,墨军却要与孟军进行正面战场的抵抗!要知道,墨军的数量,恐怕只有孟军的一般! 墨军的这一行径,好比以卵击石,无论是墨国都城中留守的大臣们,还是一直关注着两国消息的靳国,都认为宫长月恐怕是因为之前的屠城事件而气红了眼,才会如此不自量力地对抗孟国。 可是,事情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他们所料。 宫长月没有失败得一塌糊涂,相反,她惊爆所有关注这场战役的人们的眼球……她带领着数量只有孟军一半的墨军,胜利了! 这个结果,别说是孟国,就是墨国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可是偏偏,她就这么胜利了! 等到战报送到孟帝案头上的时候,孟帝愤怒地掀掉了桌案,并且将宫长月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地视为了自己的眼中钉,发誓此生不除她,难解他心头之恨! 随即,有心人都开始分析起宫长月亲自指挥的这场战役来。 等到他们一分析,才彻底发现了隐于幕后的宫长月的可怕头脑。 从头至尾,她的每一步棋,似乎都是别有用心的,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步,却是在为之后的大翻盘一步步打下基础。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整个孟军都陷入了这张网之中,根本就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怎么能够不输! 在这样一个鬼才一般的女人面前,孟军怎么能够不输! 恐怕他们的每一步,都在那个宫长月的预料之中,并且作出了相应的对策! 至此至今,宫长月的恐怖,才算是彻底展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无论是孟国,还是靳国,都恐慌了……如今,大战迫在眉睫,不可避免,而他们却遇上了这么一个恐怖如魔鬼的对手!他们似乎没有丝毫可能性胜利! 不少孟国士兵都是这么想的,那些见证了宫长月手段的士兵们,心中就此埋下了对宫长月恐惧的种子,并且很快生根发芽。 他们心中畏惧宫长月这个名字,一听到就会瑟瑟发抖! 在所有人的心中,宫长月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女人的,她的名字,威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墨国摄政王!宫长月! 不过因为她恐怖惊人的作战指挥能力,墨国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送了一个称呼给她,这个称呼,象征着军人的最高荣誉…… 战神! 第221章 亲征 从孟帝有记忆开始,他的孟国,就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们拥有过人的军事实力,孟国的军队犹如一柄利刃,靳国墨国无人敢触其锋芒。 这样的孟军,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孟帝对自家军队的自信心膨胀到了一个极点,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孟军是绝对不可能失败的!他们将会为自己带来一场场的胜利,也将会成为他统一这个天下最有利的助手! 孟军就是他的骄傲! 可是现在,他的骄傲却被那个女人,那个墨国的摄政王宫长月,硬生生地打碎了! 旧怨,加上心恨,这让孟帝怎么能够不把宫长月恨得牙痒痒? 看到自家最骄傲的军队,居然被那个女人以少胜多打赢了不说,还被狼狈地赶回了自己的国境,军中的士兵们,更是有不少人都在心里对那个声名赫赫的墨国摄政王生出一份恐惧之心,好似只要战场上有她在,他们就是无法胜利的! 对此孟帝十分的忧虑,他深深知道士气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于是,他下了命令,让孟军好好休整一月,然后,他将亲自披上战甲,御驾亲征! 这一消息,无疑是给士兵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又重新有了信心,毕竟这次带领他们的,将是他们孟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宫长月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淡淡挑眉,对此很是满意…… “来得好。” 她心里已经打算,不会再让这位孟帝陛下回去了。 一个月很快过去,这一个月墨军并没有贸然前去攻打孟军,而孟军也是十分的平静,归宿在孟国境内,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焰。 不少人对宫长月不让墨军出击的行径颇有微词,但惧于这位摄政王殿下的手段,所以这些话也只是私底下说说,根本不敢放到台面上来。 他们都认为,孟军现在被墨军打得一点气焰都无,可是墨军进攻的好时候,说不定就能够拿下孟国边境的一两座城池什么的……那些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从一开始对边境沦失的恐惧,已经转换成另一种泛泛心思了…… 可是宫长月却看得很清楚,墨军的实力还是不足,若是真的贸贸然打进孟国,那里可是孟军的主场,到时候有利的一方,可就不是墨军了。别说拿下几座孟国边境的城池,就是墨军自己恐怕都会受到重创。 所以现在重要的,不是去打击孟军,而是提升墨军自己的实力。 根据墨军自己的状况,宫长月召集宸楼的一些精英,商讨出了一个最有效率的强化提升方案,可是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墨军的战斗力。到时候,就算墨军人数不及孟军,可是每一个都是精英分子,那么孟军只有输得分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强化提升方案也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搞成的。 首先需要所有士兵的配合。 也许是经历了当初的屠城事件,这些士兵心中对报复孟国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不需要监督,就是他们心底的那份强烈的渴望,也足够让他们自己主动地拼了命地去提升自己的实力,而宫长月这一方案的实施,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其次,这个方案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 幸好之前宫长月命人在墨国各地发现了不少煤矿宝石矿之类的,这些东西迅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商品。而且,宫长月还盯上了墨国以外的市场。 因为现在是在战争时期,三国之前的出口得到了严格的控制,现在要想把东西卖到另外两个国家去非常的困难。于是宫长月就特地命人伪装成走私商贩的模样,将这些东西一船一船地拉到靳国和孟国,并且以比墨国几倍的高价卖出,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这样燃烧方便的煤炭,和那些切割漂亮,有着璀璨光芒的宝石很快就打开了市场,这些东西在孟国和靳国价格昂贵,几乎只有贵族才能够消费得起,却也更加让这些东西的价值得到了提升。 孟国目前忙于战事,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注意到国内最近的变化。而靳国那边拟定了特别的方针,让东西化整为零进入市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最后,这些东西为墨国的国库赚取了丰厚的利润,而这些利润,通通化为了墨军的军费! 在宫长月的计划下,国库中除了墨国各方面发展所必要的资金外,其他的资金都成为了军队的军费,整个国库的资金被拉得很紧,户部的大臣们天天苦着一张脸。 不过,墨军实力的进步却是可见的,在这短短一个月,整个墨军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之前的胜利,皆是因为宫长月诡异狠辣的战术方针,但是现在,墨军自己就已然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他们将在宫长月的指挥下,彻底地成为一支铁血雄狮!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宫长月也十分注重将领人才的培养。 在随后的日子里,军队中不断涌现出一批批优秀的人才,成为了墨军的中坚力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一个月一过,孟帝如期披挂上阵,御驾亲征! 孟国与墨国之间的战争,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一次一次的交锋,一次一次的战役,墨军有小小的失利,但是从整个局面上看来,一直以来,竟然都是墨军占上风! 孟帝对此表示非常的震惊! 此前他一直都是在后方指挥战斗,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穿上了黄色的盔甲,骑着一匹千里宝马,亲自上了战场。 因为孟帝的出现,孟军士气大涨,这场战役从一开始的墨军占上风,竟然逐渐被扭转了过来,孟军似乎就要大翻盘了…… “不要慌!”一个声音突然在这平原上如惊雷般炸起,传入每一个墨军士兵的耳中。 这个声音他们怎么能够不熟悉,那是他们最敬仰的战神……摄政王殿下的声音!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摄政王殿下竟然也亲自上了战场!她一身贴身的银色铠甲,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英姿飒爽,整个人好似天神临世一般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刚刚开始有些慌乱的墨军士兵们,因为她的出现,而瞬间平静下来。 墨军很快重新把握了战斗的节奏,而孟军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孟帝忍受不住了,骑着马从后方窜了出来,厮杀在前线。 宫长月眯起眼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的手快如闪电,迅速将挂在马儿身上的长弓抓了起来,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由玄铁打造,前方还有倒钩,绿幽幽的箭尖代表着这箭支淬了毒的事实。 她拉开弓箭,眼中闪烁着点点寒光,箭尖直指孟帝,然后猛然放出! “陛下!”看到了这一幕的孟国将领们顿时惊呼出声。 孟帝也看到朝着自己袭来的羽箭,匆忙想要躲开,可是宫长月手下出来的箭何等的犀利,直接封锁了他的所有死角,最后…… “噗嗤!”“噗嗤!”“噗嗤!” 三声同时响起,三支羽箭竟然一支不落地没入了孟帝的身体之中。 一支在心脏处,一支在腹部,还有一支则是射穿了他的脑颅。 孟帝瞪大眼睛,高大的身体顿时从马上倒下,溅起一地的灰尘,然后没了气息。 孟国的最高统治者,就此陨落。 孟军一片哀嚎,士气迅速流逝,而墨军则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战争,取得了胜利。 随后,墨军一鼓作气,将完全乱成一团的孟军打得节节败退,从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血之师在墨军前面竟然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除了撤退,好似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一样。 很快,孟国接连三座城池沦陷。 不少孟军的士兵被俘虏,而宫长月将这些人一如之前计划的一般,充当了开荒的苦力。 在对待孟国这三座打下来的城池的时候,宫长月并没有采取屠城的手段,她迅速震慑了城中的反抗势力,准备将这三座城池彻底纳入墨国的版图。 而这,仅仅是第一步。 很快,大半个孟国都沦陷了,成为了墨国的一部分。 这是之前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但是在此之前,宫长月在停下来整顿休息的时候,竟然收到了来自宸楼的消息…… 自己的身份,竟然被曝光了! 现在,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宸楼之主公子钰,竟然就是道宗的新宗主,而且其真实身份,更是墨国现在的摄政王宫长月!一个女人! 这个消息震惊了江湖,连道宗这些人自己都没有想到,道宗的新宗主,竟然会是一个女人,还是目前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 究其消息源头,竟然是从辰南派的掌门口中说出来的。 他列举出一条条证据,让人完全无法反驳。 之前,辰南派等几个门派,因为勾结孟国,被道宗宗主揭露了出来,并且联合各方势力开始打压辰南派等几个门派。而辰南派掌门童文生狗急跳墙,竟然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宫长月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不过她并没有作出任何的辩解,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辩解,在那些既定的事实面前,只会让整件事情越来越乱。 于是,她所幸认下,然后开始动用宸楼的力量,疯狂剿杀辰南派等几个门派的势力。 和道宗不同,宸楼是最忠于宫长月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叛变的,她宫长月的命令,高于一切,而那些人也不会在乎自己的主子真实身份是什么,是一个男人还是女人。 一夕之间,辰南派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大派败落了。 辰南派这个名字,彻底成为了历史,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而宫长月并未杀掉这些人,只是放了那些投降的人,将那些反抗的人全部充当了开荒的苦力,与孟军的俘虏为伍。 虽然这些人有些也是墨国人,可是与外人联合起来企图搅乱墨国局势的别有用心之心,在宫长月看来,已经算不上是自己人了。 而对待敌人,自然要想使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 江湖上对于宫长月这番强硬的作风非常的震惊,也慢慢认识到这位传闻中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的真面目。他们知道宸楼现在的力量是多么的强悍,而且道宗更是成为了宸楼的一部分,连曾经的第一大派辰南派也败落在宸楼的手中,他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与宸楼的宫长月所对抗? 最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没有人再对宫长月有一点异议,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传颂起宫长月的事迹,茶楼中那些讲故事的人,口中重复得最多的,都是这位摄政王殿下的事情。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成为了浮云。 宫长月之前的女扮男装不仅没有遭到非议,相反,那些人还赞叹她是巾帼英雄,将她吹嘘得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她宫长月,在江湖上,俨然成为了一个传奇。 也许,这也验证了……胜者书写历史,这一道理。 如果宫长月的实力达不到目前的地步,那么她恐怕只有被江湖上所有人唾弃,处处都是骂名,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人人称赞了。 当然,江湖上的消息传得也很快,没过多久三国的贵族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开始到处传播。 墨国的人们自然是骄傲自豪了,心中随之对宫长月也越发的敬畏。特别是那些王公贵族,以前他们对江湖事迹都是不屑一顾的,现在却天天听得宫长月的那些江湖事迹津津有味,口中还赞叹不已。 而孟国和靳国,在得知了这些事情之后,知道宫长月乃是一个实力堪比大宗师的高手,心中更是忌惮不已,三番五次派人想要暗杀掉宫长月。 还值得一提的是,孟国现在已经因为孟帝的死,而乱成一锅粥了。 孟帝还算年轻,目前只有两个皇子,而这两个皇子都还年幼,掌握不了局面。于是孟帝的那些兄弟叔伯心思就开始活泛了,一心想要登上高位,或者如同墨国的宫长月一般,扶持皇子,然后自己成为摄政王。 可这些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最后四方争斗的结果,也只能使孟国的局势越发的混乱而已。 第222章 火炮 孟国的局势混乱,无疑是给了宫长月可乘之机,不过又过了两个月,宫长月指挥的铁骑,竟然已经踏平了孟国三分之一的国土,而这些地方,通通被纳入了墨国的版图。 一时之间,宫长月战神之名,响彻世间。 墨国人爱戴她,称赞她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的巾帼英雄,将她的功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孟国人憎恨她,说她是掠夺了自己家园的魔鬼,说她是害死了自己亲人的杀神,他们都恨不得她去死;靳国人害怕她,担心这个传闻中恐怖非常的女杀神,突然有一天就打上了自己的国土,搅得自己平静的生活风云四起,战火不断。 不管怎么说,宫长月这个名字,流传在三国所有百姓的口中。 你可以不知道你们国家当权者的名字是什么,但是你不能不知道宫长月。 这句话,足以彰显她现在所谓的声名赫赫已经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就在人人都为了孟国的节节失利而兴奋的时候,宫长月却十分冷静地将目光瞄准了后方。 她下了令,开始停息对孟国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征讨,这其间,务必要让孟国的人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意图。 其实墨军的各个将领自己也很纳闷……殿下啊,别说是孟国,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您究竟打算要干什么啊! 宫长月在下了令之后,墨国的行动收敛得很迅速,然后她就下令开始对这些刚刚纳入墨国版图的国土进行管理。 这些被她亲手打下来的城池,并不如表面上风平浪静,她还需要去镇压那些反抗势力,恢复这些城池的运作,让它们彻底成为墨国的领土。 对此,她特意从都城调来了褚夏林来做她的助手。 被宫长月狂风暴雨般的袭击打得喘不过气来的孟国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据他们分析,这个墨国的摄政王应该是被那些打下来的城池拉了后腿,一时之间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继续打仗了。 正好,他们也可以乘机捋一捋孟国的局势。 孟国失败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政局混乱,命令无法很好地到达,朝中派系林立,你斗过来我斗过去,最后军队就成了群龙无首的小猫,任人宰割。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原因,可谁能够真正放弃?放弃,就代表要退出权力争夺,说不定还会被彻底排挤出权利中心! 结果,每个人都在等别人先行动,最后谁也没有妥协,大家一直僵持,也就给了宫长月可乘之机。 现在看到宫长月焦头烂额,没心思管他们的,他们不仅斗得更厉害,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整政局,而且还在暗地里很恶意地想…… 不是打了我们孟国这么大片国土下来吗?以为自己咬着肥肉了啊!哼哼,恐怕是烫手山芋吧!还愁整不死你! 或许,他们这种想法放在宫长月曾经生活的年代,就叫做……阿Q精神? 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总是想出各种理由来搪塞安慰自己。 不过这些孟国的人并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焦头烂额的宫长月,却是带领着龙鹰,悄悄离开了前线,迅速赶往沿海城市。 龙鹰的人虽然不少,也是墨军的精英部队,可是对于有着庞大人数的墨军来说,龙鹰所占的比例,还是极小极小的。 墨军上下现在都没有因为胜利而沾沾自喜,反而训练十分的刻苦,战斗力每天都在提升,所以龙鹰的离开,对整个墨军的战斗力,影响不大。 再说了,现在孟军看到墨军主动停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动跑出来挑衅,掀起新的战争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墨军对孟军的长期打压,无疑是让他们心里生出了一种习惯性的恐惧。 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宫长月并没有什么担忧地离开了。 而离开的原因,则是因为她接到安插在靳国的探子的汇报,说是军队方面有些不平静,似乎准备出征。 宫长月当时就知道,靳国这是坐不住了,靳国的皇帝实在无法容忍墨国的继续强大下去,准备趁着墨国前线战乱的时候,攻击后方了! 这片大陆的地形,实在是提供给了靳国很大的便利。 当墨国的战力集中了与孟国接壤处的时候,后方就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靳国的面前。更何况,靳国的水军实力,是三国之间最强的,连曾经强悍无比的孟国,也不敢触其锋芒。 没错,靳国走的正是水路。 在宫长月正在赶往沿海的途中,靳国的水军,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暗中杀了过来,若不是宫长月手下的宸楼安插在另外两国的探子真是什么行业的都有,恐怕也不知道靳国已经出兵了的消息。 而那些曾经在海上称王称霸的海盗们,连头都不敢露一下,生怕自己就成了那池鱼。 不过从靳国走海上之路到墨国还是有一段时间,所以宫长月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她深知这一仗的重要,所以将前线暂时交给了楼漠白,自己亲自赶往后方。 在这个途中,她却得到了一个大好消息。 为了这个消息,她匆匆改了路线,多花了三天的时间,赶到了墨国都城。 这样的路线其实算不得绕了个大圈,只是要比原来那条最短的路线,多花个七八天的时间罢了。而这个七八天的时间,为了这个好消息,宫长月是完全消耗得起的。 这个好消息,正是从天工处传过来的…… 火药已经研制成功了!而且已经正式制成了大炮这种攻击性的武器! 这种大炮虽然简陋,但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杀伤力已经不知道比刀剑强上几何了,更不要说是在海战之中。 这项任务一完成,天工处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狂喜之中,因为他们清楚,他们这一举措无疑是划时代的,他们的名字都将载入史册! 不过冷静的人还是有,这个消息很快被封锁,除了皇帝宫慕离,竟然是朝中大臣们也不知晓,只是急急忙忙告诉给了宫长月。 通知给宫长月之后,这种火炮就开始为了即将开始的战争继续生产。 不过这个工序实在是太复杂,又不能随随便便批量生产,结果到宫长月赶到都城的时候,大炮才堪堪制成两门,加上之前做实验的那一门,也不过才三门而已。 宫长月知道墨国水军实力远远不敌靳国,战船的技术也比较落后,唯一能够扭转战局的只有火炮这个东西。所以,无奈之下,她只有等。 过了足足十天,天工处人人加班加点,才总算是又赶制了两门大炮出来。当然,还是无数的弹药,足够应付这一场战争。 宫长月吩咐天工处继续生产火炮,然后就让龙鹰带着这五门大炮,赶往海城,那里,是即将开火的战争前线。 一路上龙鹰到底还是被这移动不便的五门大炮给拉了脚程,就算宫长月一行人日夜兼程,当他们赶到海城的时候,靳国的水军已经抵达,并且在那么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打了墨国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好似幽灵一般出现在海平线上,然后就是投石车铺天盖地的攻击,停留在海城港口的那些大船,完全是毫无防备地被砸了个稀巴烂,当然,更多的是死伤的百姓。 繁华非常的海城,在战火掀起的一刹那,就彻底变了个样儿。 百姓纷纷逃窜离开,一时之间,街上萧条不已。 宫长月带着龙鹰走上海城街头的时候,就好似看到了那平阳城被屠城之后的模样,一样的冷清寂寥,只不过地上没有成山的尸体和成河的血水罢了。 不过百姓虽然离开了,驻守在海城的水军却并没有离开,他们顽强抵抗在第一线,死死守着海城,好似准备与海城共存亡一般。 这些水军中,有不少,都是曾经阿辛作为鬼面海盗王时候的属下。 但是,也因为他们的顽强抵抗而不是懦弱地弃城逃跑,所以,一切都还有扭转的机会。 在火炮面前,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这个被宫长月起码提前了几十年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火炮,正式投入前线,开始了作战,并且带给了靳国水军无与伦比的震撼。 一直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他们,以为投石车就已经是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了,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那个黑乎乎的管子一样的东西,投射出来的黑色原石,竟然能够炸开,而且还让他们的船都烧了起来! “这是天罚!是上天的惩罚!”不少士兵在火海中惨叫,毫无还手之力。 靳国水军信心满满地到来,却成为了火炮下面的第一批亡魂……嗯,也算是死得不冤。 不过墨国虽然有火炮在手,弹药也是数量充足,但毕竟火炮只有五门,就是效率来说也不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全部出去了,其间需要的时间,都给了靳国水军可以喘息的地方。 于是他们在墨国的火炮下,狼狈的撤退了。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靳国,靳国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墨国出现了黑乎乎的东西,杀伤力极大? 经过一系列的商谈,靳国总算是确认,墨国恐怕是研制出了什么杀伤力极大的新式武器。 靳国皇帝急得焦头烂额,也深深感受到了压力。 恰逢孟国一王爷异军突起,以极其狠辣的手段结束了孟国混乱的政局,并且重整军队,让孟国开始慢慢恢复起元气。 话说这个王爷以前还是装疯卖傻之辈,就因为他出身高贵,深得宠爱,所以一直被各方势力瞄上,小小年纪就遭遇了三番五次的暗杀。结果这位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玩儿起了腹黑,搞什么韬光养晦,骗过了所有人,却在孟国局势最混乱的时候,异军突起,靠着自己一手从暗中培养起来的势力,惊掉所有人眼球地夺得了皇位,展露出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一面。 若是在和平年代,这位王爷,哦不,应该已经是孟国的新帝了,他肯定会成为人人口中传诵的传奇。 可是,现在偏偏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的上位并不能改变什么,孟国的情势已经到了现在这种状况,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扭转的。 所以,这位孟国的新帝也与靳国皇帝一般,忙得焦头烂额,只希望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孟国的元气,然后从墨国手中夺回那些丢失的城池,向墨国复仇。 结果,靳国的皇帝看准了自己于孟国皇帝的同样立场,立刻派人去给孟国新帝捎信儿,说是让两国联盟,共同对抗那墨国。 至于对抗墨国之后,两国又会发生什么,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他们想要快点解决的,就是那如日中天的墨国! 两个皇帝一拍即合,孟军立刻抽出水军与靳国水军联合,想出共同对抗那新式武器的方式,而靳国则是派镇北王迟北城,率兵支援孟国。 两个国家狼狈为奸,墨国就处于了不利的地位。 宫长月只有一个,不能两头兼顾,所以她现在只能够呆在海城。 幸好,她之前留了个心眼儿,将楼漠白留了下来。 墨国与孟国靳国联合起来的水上战争,在火炮的爆炸声中拉开了序幕。 孟国靳国为了对付火炮,将船只分散开来,避免受到密集攻击,然后就用投石车不断反击。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想出来的招儿,居然在大石头上裹上油,把这些大石头当成火球一般打了过来。 这一仗可谓是打得惊天动地,日月也为之变色……那铺天盖地的火球,可不像是末日来临了吗? 不过宫长月前世最擅长的就是海战,现在的战船技术虽然倒退了几百年,但战术指挥方面却是无碍的。 也因此,墨军还是在这样的强力打压下,保持了上风。 另一边,有楼漠白坐镇的前线。 因为宫长月的话,也因为楼漠白自身的实力,林易没有死拉着大权不放手,而是将指挥权彻底交给了楼漠白,让他完全指挥。 而楼漠白没有让所有人失望,即使是在孟国靳国的双重打压下,也没有落了一点下风,还慢慢消耗着他们的实力。 而且,楼漠白也是亲自上了战场的,只不过他没有彻底发挥出大宗师的实力,只是靠着单纯的身体力量和敏锐速度,杀死了无数的敌人。 他曾经身为魔宗的宗主,比宫长月知晓更多的江湖秘辛,他非常清楚现在江湖上还有不少如同血魔这样实力高强却选择了隐世的高人,如果他真的在这些战争中对普通人动用大宗师的实力,那么到时候他面临的,将是江湖上所有大宗师高人一同的征讨! 这并不是什么规定,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进入大宗师境界之后,大家心里共同默认的罢,若是有人违反,定会遭到攻击! 这些人在成为大宗师之前,哪个不是在江湖上浴血奋战无数次,然后一步一步踏上如今这个境界的?这样的经历,很有可能让此人心中埋下杀戮的种子。 如果此人成为了大宗师,这个杀戮的种子一旦爆发,那将是无数人的灾难! 入了大宗师之境,已经算是半个圣人了,心里难免悲天悯人……力量的强弱,决定责任的大小不是吗? 这些大宗师心里默认的这个规矩,也是为了保护那些弱小的凡人罢了。 楼漠白自然不会傻到去成为所有大宗师的公敌。而宫长月之前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于强悍的实力,不然的话,那些普通的士兵,他们随手就能够杀掉上百个。 不过,没了力量,楼漠白还有脑子,他在军事策略虽然抵不过宫长月,但在这些人中,肯定是拔尖中的拔尖了。 在楼漠白的带领下,墨军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虽然这些胜利不如宫长月时候的震撼,但是,要知道楼漠白所率领的墨军对手,可是孟军和靳军共同联合起来的! 所以楼漠白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也是难能可贵的。 一如之前宫长月一般,楼漠白的名字很快也传开了,而关于他的事迹,也迅速成为了各大茶楼的谈资。 虽是战争年代,但是人们似乎总是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自我娱乐,自我沉醉。 特别是墨国,内陆的这些城市不必沿海的海城或者与孟国接壤这边的边境城市一般的危险,他们深处腹地,而且现在墨国又处于上风,根本没有败象,还在一步步地往外扩张。所以,这些人根本就不担心战争会打进来,除了那些从打仗的地方逃过来的流民,其他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生活和以前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而那些战役,却成为了他们闲来无聊时谈论的话题。 他们生活在和平之中,觉得战争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 第223章 天灾 宫长月带着新式武器与靳国孟国联军虽然打得火热,但总有休息的时候,靳国孟军联合海军大概是因为火炮伤亡了太多人,所以不得不高挂停战牌。 宫长月这边可遇到了困难,对于对方的停战牌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于是,双方进入了长达五天的停战期。 当然,宫长月利用这个时机,迅速让都城继续生产火炮,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海城。同时,她也调动了更多的墨国水军,来支援海城。 又有两门火炮运达海城,还有五万水军加入了海城墨军的队伍,不过宫长月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宫长月对危险有一种异常灵敏的直觉,在她的实力未达到如今这种几乎无人能够打败她伤害她的程度的时候,直觉就是她最大的依仗。也正是靠着这种直觉,她才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到今天。 不过,她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这种久违而又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够让她觉得十分的危险? 宫长月在房间闷得慌,便走出门来到港口闲逛,一路上遇见她的士兵都恭敬而又惶恐地向她问好,她懒散地应着,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就走到了海城最繁华的一个港口,以前这种总是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成山成堆的货物,还有一艘一艘的货船。可是现在,这里只有表情肃然紧绷的士兵们,和满目疮痍的战船。 一路走来,宫长月的眉头也随之慢慢皱了起来,她站到海边一处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最近的天空,似乎都阴沉沉的,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阳光,就像是暴风雨要来临一般。 突然,宫长月的耳朵动了动,她眯起眼睛,凌厉的目光扫向海面,却发现此时的海面上竟然浮起了很多的鱼,这些鱼争先恐后地冒出水面,然后突然就翻了肚皮死去了。 看这海面,浮上来然后死去的鱼,似乎不少呢…… 宫长月没有放过这一细微的变化,因为前世她从未经历过这些,所以她思索了许久,才想到了一点……恐怕只有平时生活在深海里的鱼,才会在浮到浅水来的时候死去吧。 可是,这些生活在深海里的鱼,为什么会突然浮到海面上来呢? 每当动物们有着不同寻常的举动的时候,这通常就代表着……天灾,即将到来。 海……海底地震……海啸! 宫长月猛然抬起头,瞳孔骤然锁紧,她突然想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事实! 对了!在海啸来临之前,深海里的鱼感觉到危险,不是通常都会浮到上面来吗?莫非…… 可是,到底宫长月发现这个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她不过是今日出来的时候,偶然发现这一现象,才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已经接连出现好几次了。 这些预兆,在那些并未经历过太多的士兵眼中,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们还以为是上天都来帮助墨军,从海中送这么多鱼来给他们吃……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很快就会面临一场人力完全无法抵抗的灾难。 宫长月达到大宗师境界之后,早已经是耳聪目明,对周围的一些细微变化得知得很快。她很快就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响动。 等到宫长月抬起头眯起眼睛去凝望远方的时候,她在那海天交接的地方,发现了一条长长的白色,就像是……就像是…… “海啸!”宫长月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出来发现这些现象,就可以早点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 海啸,已经来了! 这是在前世那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都无法抵抗的自然灾害,现在恐怕是…… 宫长月紧锁着眉头,不敢耽搁,迅速扬声对码头上忙来忙去地士兵们喝道……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内陆方向撤退!” 宫长月在说话的时候加入了内力,所以她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几乎整个海城都听见了。 这个突然降临的声音让其他的人有着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们本来一个个忙得不行,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们撤退,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啊…… 不知道是哪个人,突然灵光一闪,高声喝了一句:“好像是殿下在跟俺们说话呢!” 他们这才纷纷恍然大悟……原来是摄政王殿下……不过,摄政王殿下为啥要叫他们离开呢? 他们心里仍然迷惑,接着,宫长月的声音再度在海城的上空响起,这一次她运足了大宗师的内力,她的声音传遍了海城的每一个角落…… “本王再重复一遍,所有的士兵,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撤退!违令者军法处置!” 那一句“军法处置”就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浇在这些人的脑袋上,他们也不敢耽误,反正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们何必耽搁了。这些墨国的士兵平时对宫长月又敬又爱,哪里敢违抗她的命令,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匆匆还是往内陆方向撤退。 宫长月的声音很大,传出很远,直直飘到了孟国靳国联合水军的船上。 一个站在甲板上的士兵清楚地听到了宫长月的命令之后,非常兴奋地去找了他们的将军,将宫长月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 那个将军也很是疑惑:“这个宫长月,又要搞什么鬼?怎么会叫人突然撤离?” 站在他旁边的副将很是不屑地哼道:“大概是怕了我们的联军,想要逃跑罢了!”听这个人的语气,显然是对宫长月恨之入骨的。 不过那个将军倒是很理智,他摇摇头……“不是,之前的战争,墨国一直占了上风,没有理由要撤退啊。” 正当他疑惑不解纠结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甲板上传来士兵们有些慌乱地呼声…… “是巨浪啊!巨浪!” “海神发怒了!快点逃啊!” 将军知道事情不对劲儿,立刻冲到外面。 他一冲出来,就看到不远处,铺天盖地来的巨浪,好似巨兽一般,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来自软弱人类的那种无助感迅速席卷他的全身,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在面对着犹如恐怖巨兽一般的海浪的时候,脚下顿时瘫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双腿还在发颤,眼中满是惊恐,口中喃喃喊道…… “快逃……快逃……” “快逃啊!”凄厉的声音响彻这联军数只战船的上空! 不过海啸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哪里容得他们逃脱? 水手们慌乱地准备离开,可是船都还没开始移动,那海啸便已经犹如巨兽一般,将这些船只吞噬。 这些之前还叱咤风云的战船,眨眼之间消失在那蓝色的“巨兽”口中,无数的船被庞大的压力挤压成齑粉,士兵们被活生生卷入海底,再也没能够浮上来。 这只“巨兽”还没满足,它在吞噬掉了数万条人命之后,再度朝着海城席卷而来。 在自然灾害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而此时,宫长月并未离开港口,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海啸的到来。 此时还有士兵没有撤离,他们本来在修检战船,手上的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腾得开的,不过因为宫长月下了命令,所以他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停下手上的工作,准备离开。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宫长月会下令让他们呢离开,不过现在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海浪的时候,他们明白了,争先恐后地逃离。 跑得慢的,亲眼看到了那远处孟国靳国联合水军的战船群,被那海浪吞噬,轻轻松松碎裂淹没。 心中恐惧,只能快些逃离。 而宫长月,只要有一个士兵还没有离开,她就没有挪动半分。 大宗师的力量,在这样的海啸面前,显得非常的微弱,不过,按照宫长月的轻功实力,想要在海啸来临之前轻轻松松逃离这里,还是能够达成的。 不过,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抛弃这些于与她并肩作战的士兵,她做不到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抛弃一切。 这些人,都是战友,而她是他们最为信任的存在,她如何能够打破他们的信仰,摧毁他们对自己的信任,抛弃他们? 这样的行径,并不是圣母的行径,而是宫长月懂得了一样东西之后的后果…… 情。 何为情? 以前的宫长月是决计不知道的,但是,她现在朦朦胧胧地明白了一点东西。 或许,这就是战友情吧。 不抛弃,不背离…… 看到那巨大的海浪已经到了自己身前,宫长月竟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心中也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还有士兵在朝着城内跑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 “殿下,快走啊!” 宫长月不惊不慌地抬眼:“还有人没走,不是吗?” 她看到,还有人从战船上慌乱地跑下来,离自己所在的位置都还有一段距离。 “殿下,您先走吧!”那些士兵也不走了,围在宫长月身边都快哭出来了。 宫长月微微颔首,一向冷硬的表情第一次柔和得不可思议。 “你们,快走。” “殿下不走,我们也不走!”士兵们齐齐喝道。 宫长月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海浪已经打碎了战船,一些没来得及逃离的士兵惊叫着被卷入碧蓝色的海浪中。 宫长月呼了口气,全身真气迅速凝结,正准备飞身而起的时候,突然! 一个幽蓝色的身影凭空浮现在海浪面前,那蓝色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给人一种无比强大的感觉。 这种力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宫长月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抬眼看向前方,只见那海浪面前出现的人影,一身白衣,银色的及踝长发疯狂的飞舞。 “宸耀。”宫长月低呼出声。 没错,那个出现的人,正是宸耀。 他的身影明明那么渺小,那巨浪随意便可以将他吞噬,可他身上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却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心安之感。 这个时候,宸耀突然回过头来,凝望着宫长月,淡淡一笑。 他的脸上,以前的那种稚气完全消失,不再像以前一般孩子气。 现在的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强大男人。 不,也许,应该称之为……妖。 只见宸耀在对宫长月一笑之后,回过头,仰天长啸一声,那声音,赫然是属于狐狸的叫声! 然后,九条尾巴在他的身后如扇般展开,那幽蓝色的光芒凝聚成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刺破苍穹! 周围很多地方都看到了这样的异象! 宫长月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看着宸耀,没有说话。 而围绕在宫长月身边的士兵们,也是目瞪口呆,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宸耀全身灵力凝聚而成的光柱,缓慢地拉散,然后凝聚成屏障,生生挡住了海啸的袭击! 那足足有十米高的海浪,竟然停了下来,在宸耀的幽蓝色屏障前面不断涌动,却始终无法突破! 宸耀感觉到自己的狐珠在疯狂地转头,无数的灵力在透支…… 他与海浪拼了命地对抗着,然后硬生生地将海浪压了下去! 可是,他付出的代价,可是庞大的!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困难,宸耀不知道透支了多少的灵力,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狐珠,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幽蓝色光芒,也慢慢停止了转动。 但是,海浪总算是压下去了呢…… 宸耀一脸苍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宫长月瞳孔一缩,迅速飞身而起,冲上去将宸耀坠落的身体接住,然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而她身后的那些士兵,虽然对宸耀的行为非常地感激,可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畏惧,他们还是远远地站在了后面,不敢靠近。 海面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而天空也像是雨过天晴了一般,乌云渐渐散去,温暖的金色光芒慢慢透露出来。 宫长月跪坐在地上,而宸耀,就躺在她的怀中。 “你没事吧?”宫长月有些迟疑地问。 宸耀一脸苍白,却轻轻笑着:“我怎么可能有事呢?这点小事情……咳咳……” “宸耀。”宫长月脸色一沉,有些不满他对自己撒谎。 宸耀抬手掩唇轻轻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呢……好吧,这个对我肯定有一定影响,不过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哎哎,主人你别瞪我了,我说的是真的哎!” 宫长月皱眉看了他许久,最后才勉强相信了他说的话。 她看得出来,宸耀虽然受到了一些伤害,不过还是有恢复的余地的。 宸耀此时眯起眼睛,非常惬意地在宫长月怀中蹭了蹭…… “真好,我终于可以保护主人你了……主人……不,我可以叫你长月吗?”宸耀睁开眼睛,幽蓝色的眸子中闪动着温柔如水的光芒。 宫长月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声。 宸耀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尽管他的脸色苍白,不过他的笑容,美丽如斯,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宸耀躺在宫长月怀中,露出享受地表情,笑嘻嘻地一次又一次地唤道…… “长月……长月……嘿嘿,长月……” 他享受着这样的感觉,心里一片温软。 宫长月也不恼也不急,就这样听着他的声音,一言不发。 宸耀终于叫够了,才继续说:“长月,你知道吗?当初面对那血魔的时候,你叫我带青晨离开,我心里非常……”他眯了眯眼眸,似乎想掩去眼中的情绪,“我非常失落,我希望可以帮到你,可以保护你,我可以成为你的屏障。终于,我现在做到了,太好了。” 对此,我就算付出一切,也觉得无所谓了。 “长月,你喜欢楼漠白吗?”宸耀突然问道。 宫长月眸光一闪,没有搭话。 宸耀也不急,自顾自地念叨着:“虽然我不大喜欢他,但是……他还是挺配你的啦!”他的语气别扭,而又傲娇。 宫长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宸耀一个人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 “长月你要学会喜欢一个人,你幸福了,我才可以幸福呢……嘿嘿,怎么样?我对你是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对了,长月,我给你说哦,我可是把那个血魔杀了,给你报仇了,怎么样,你开不开心?” 宸耀一脸邀功的表情。 宫长月压抑地抬眸…… “原来血魔是你杀的。” “嗯。”宸耀脸上的笑容灿烂若阳光,“我杀了他,保护了你,是不是?” 宫长月低低“嗯”了一声。 “嘿嘿……”宸耀开心地笑了。 他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半刻之后,他从宫长月怀中爬了起来…… “好了,我要离开了,我是狐族的王,我不能离开,我还要回去。所以……长月,对不起。” 宫长月淡淡一笑:“你没有对不起我,宸耀,谢谢你。” 宸耀单手撑在地上,脸上笑靥灿烂。 “我走啦。”他站起身来,身周泛出幽蓝色的光芒,最后消失在了宫长月的面前。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附近的一片森林之中,他一出现,便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冲了上去,惊慌地喊…… “陛下!” 宸耀摆摆手,却是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瘫软在地,血液从他的嘴角滑落。 “嗤啦……”他听到有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狐珠。 宸耀眯上眼睛……为了保护你,即使赌上一切,我也不悔…… 最后,他在白胡子老头的惊呼声中,湮灭在幽蓝色的光芒之中…… 一只小小的白色的狐狸,悄无声息地躺在了那里。 对不起,最后……还是骗了你。 第224章 一年 看着宸耀消失在自己面前,宫长月皱了皱眉,隔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她身后的那些没有逃离的士兵早已经傻眼了,愣在原地好半天,宫长月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们才堪堪回过神来。 “殿下……那是……那是神仙吗?”一个士兵憨头憨脑地问出了口。 他旁边的一个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鄙夷地看着他:“什么神仙,你没看到那人……哦不,还不知道是不是人呢,那身后,还有九条尾巴呢九条!啧,应该是九尾狐吧!妖怪啊!” 那个憨头憨脑的士兵依然傻傻地反问:“可他救了我们,不是神仙是什么?” 此人摸着下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好吧,那他应该就是……狐仙了!” “咳咳!”他们身边一个同僚低声咳了两下,示意他们看清楚现在的场合。 两人立刻老实了,讪讪一笑,低下了头。 而宫长月并没有去回答他们之前说的问题,而是丢下一句:“到城内集合吧。”便抬脚绕过他们离开,朝城内走去了。 这些士兵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跟上。 不过前方的宫长月已是运起轻功,几个纵身便消失了踪迹。 这次的海啸,本来应该是墨国的灾难,那海啸显然是朝着墨国来的。不过因为三国之间的战争,孟国靳国到了墨国的海域,结果却成了池鱼,遭了这本不该有的灾难。 最后,又因为宸耀的出现,为墨国挡住了这么一劫,最后遭殃的,变成了只有孟国和靳国。所以说,只有孟国和靳国是最倒霉的。 因为这场海啸,孟国和靳国的水军可谓是损失惨重,幸存者寥寥无几,整个联合水军相当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而这个水军的组建可不是一夕之间就可以完成的,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宫长月都不用担心孟国和靳国会走水路来攻击墨国了。 而且,墨国也因祸得福,死亡人数只有十几人,水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近乎完好的保存。这一下,就是孟国和靳国需要紧张了。 宫长月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以极快的速度重整了水军之后,开始准备着走水路攻打靳国的计划。 靳国之前对着墨国也是乘人之危这一出儿,而现在靳国近一半的兵力都集中在孟国那个战场之上,后方倒是空虚起来。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就在宫长月离开之前,她又得到了从都城传来的一个好消息。 也许是上天都在帮助墨国,目前已经成为墨国最强大火力的火炮,本来因为制作工序复杂,所耗费时间长的原因,一直得不到大量生产。谁知道,就在宫长月离开之后的时间里,天工处有一平凡无奇的年轻男子,竟然突发奇想,研究出了可以批量生产火炮的方法! 到这个消息传达到宫长月手上的时候,就以这个年轻男子研究出来的方式,成功地制作出了近二十门大炮,这个速度比起之前来说,都不知道快到哪里去了!而且就质量上来看,与老方法做出来的火炮根本没有什么差距! 宫长月立即下令以最快的速度生产出三十门大炮运往海城,接着生产出来的火炮,就直接运往另一边的战场。 而目前墨国剩余的兵力,除了一些不能移动,几乎都被宫长月调动了过来,在等待大炮到来的时间里,她以最快的速度对这些集合的士兵进行了一次魔鬼训练! 大炮一到,墨国战船,扬帆起航! 宫长月已经打定主意,要以最快的速度……打下靳国! 恐怕就算是已逝的承元帝也想不到,他认为的非常优秀、会是一个很好领导者的女儿,所得到的成就,竟然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统一天下,成就一代枭雄传说!这是真正的名垂青史! 宫长月所想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妄想…… 一年之后。 这是靳国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商业发达,百姓安居乐业。但是现在,这座城池却城门紧闭,如临大敌! 只见这城池前方的平原之上,黑压压的大军集结,士兵们摩拳擦掌,就等着攻下这座号称固若金汤的城池,献给他们最敬爱的摄政王殿下!为他们敬爱的摄政王殿下的丰功伟绩之碑上,再添辉煌一笔! 而这支大军装备精良,其中更是齐齐摆放着几十门黑色的闪着幽光的大炮,士兵们手中的刀枪的利刃已经对准这座城池,显然已经将它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而这支大军的后方,飘扬着一面旗帜,上面赫然是一个“宫”字! 早在六个月前,孟国最后的国土就已经彻底成为了墨国的一部分,而这个曾经强大一时,有如霸主的大国,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孟国灭亡了,所有抵抗的人都被楼漠白的冷酷地下令屠杀了,并且将他们尚在滴血的头颅挂在城楼之上,用来震慑提醒那些不安分的人! 不过楼漠白率领着大军攻打下这么多的城池,却始终没有像当初的孟国一般……屠城。 这已经算是极为仁慈的了。 而孟国灭亡,靳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年前宫长月从后方攻打靳国,以火炮为利刃,一点一点蚕食着靳国的国土。 而火炮,如今已经成为了墨国敌人的噩梦,人类的身体在这恐怖如凶兽的火炮面前,脆弱不堪,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能落得个尸体面目全非的下场。 如今,只要再打下这座靳国最繁华的城池,便能够长驱直入,直上靳国都城!而靳国,也将如孟国一般,彻底灭亡,成为墨国的一部分! 此一战,非常的关键。 不过,墨军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们有火炮这样的强力武器,有摄政王殿下这般如神优秀的领导者! 何愁无法胜利? 宫长月一身戎装,坐在她专用的宝马之上,目光沉静,定定地看着远方的宸楼。 刚刚她已经派人去说了,让对方直接投降,打开城门,或许还能够饶他们一命。不过,对方拒绝了,还义正言辞地说,要与这座城,同归于尽。 宫长月轻嗤一声,心中一片冷硬,没有丝毫柔软:“不愿便罢了,弹药准备!” “放……” 天火降临! 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一幕的震撼! 城墙如豆腐般被砸开,一条条性命丧于火药爆炸之下,城楼之上成了一片火海,哀嚎声连绵不绝。 单纯的人力,如何能够抵抗火炮这样的强悍武器! “开城门,杀!”宫长月眸中寒光一闪,果断下令! “杀……”杀声震天! 又一座靳国的城池沦陷了。 经过一番休整,宫长月领导的墨军,与楼漠白领导的墨军,在靳国都城不远处集结。 “一年未见了。”宫长月看到从马上跳下来的楼漠白,轻声说道,脸色带了几分柔和。 是的,他们俩,已经一年都没有见过面了。 这一年的时间,两人分别带领着一支墨军,极有默契地厮杀与战场之上,虽然未曾交流,但是两人却在对待孟国靳国联军的时候配合得极好!声东击西这种战术,根本不用交流便可以联手用出来! “是啊,我们都一年未见了。”楼漠白笑着走上前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铠甲,墨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杀戮气息和沧桑。 他依旧俊美如斯,好似天神降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无法忽略的气息。 如今他的皮肤不如以前白皙,却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但肤质经历了一年来的沙场洗礼,依然细腻光滑,闪动着光泽,却更添一份味道了。 比起楼漠白来,宫长月倒没什么变化,她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材修长高挑,长发束在脑后,红色的璎珞从两旁坠下来。她的皮肤依旧瓷白如玉,眸色深沉,好似看不透的星空。 只不过,这一年来,她日日厮杀于战场,性情却发生了微微的变化,不再如以前一般厉然冷酷。一年的时间并不长,她却懂得了很多。 此时两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小山坡,周围非常安静,只听得到细微的虫鸣声。 夜色如水,清凉的月光静静地泄了一地,披散在两人的肩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境。 两人面对面站着,淡笑着凝视,却是一句话也未说。 突然,楼漠白伸出了手,落在宫长月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 宫长月神色一动,居然没有拒绝,任凭楼漠白的动作。 楼漠白极其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神色一片柔和,好似千年冰川都融化了一般,那种温暖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惬意。 事实上,楼漠白将宫长月抱在怀中的时候,也非常的惬意。 虽然两人分开了一年,可是楼漠白却觉得,宫长月好似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一样。 熟悉之感更胜从前。 宫长月虽然未曾说出口过,但她同样也有着这样的感觉。 很陌生,但……她并不讨厌。 “我喜欢你。”楼漠白凑近宫长月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宫长月的脖颈上,宫长月的身子微微一颤,却并未挣脱他,而是闭上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第225章 大墨 楼漠白虽然没有听到她回应自己,但是她“嗯”了,那就代表着默认了不是吗? 楼漠白只觉得一种狂喜席卷了自己的全身。 她没有拒绝自己! 楼漠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忍不住将宫长月搂得更紧,他埋首在宫长月的脖颈间,嘴唇拉开一个非常灿烂的弧度。 突然,他抬起头来,抬起原本环在宫长月腰间的右手,落在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揽着她的腰,目光攥住她的唇,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 他吻了下去。 宫长月外表看来是一个冷酷深沉的人,她的气势太过于庞大霸道,以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楼漠白没有想到,宫长月的嘴唇,竟然是如此柔软,让他竟然有一种想沉溺进去的感觉! 宫长月没有拒绝,而是颤抖着睫毛接受了。 她的反应很青涩,的确,这……是她的初吻。 其实楼漠白的技巧也高超不到哪里去,他看起来似乎有着丰富的经验,但事实上,他还是一个新手……他从未接触过女人,连吻都没有过。 也许男人在这方面总是学习起来非常的快,他的接吻技巧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很快就变得熟稔起来。 “长月……”两人呼吸相撞,他在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那语气中的温柔好似要让人溺死在里面! 楼漠白的唇在宫长月柔软若花瓣的唇上辗转碾压,然后在这呼吸喷洒间,轻柔地扣着她的后脑勺,逐渐深入。 月光旖旎,岁月如水,菩萨低眉,莫不静好。 墨军在靳国都城外面休整了两日,但是战士们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志气,一个个眼里都燃烧着奋斗的光芒,好似一群咆哮的野兽,恨不得立即将靳国这块肥肉吞吃入腹。 靳国都城也早已经如临大敌,紧闭着城门,随时抵御着墨军的进攻。 黑压压的大军临城,靳国都城的畏畏缩缩,和墨军的气势如虹,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加上那被靳国视为噩梦般存在的火炮。 交战结果可想而知。 后世史学家并未花太多的篇幅来记载这场战争,因为两军之间的胜利实在是太明显了,在已经成为霸主的墨国面前,唯独剩下的靳国都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于是,后世的历史书上只有这样的记载…… “墨军在摄政王宫长月的带领下,以极快的速度吞噬掉了靳国大部分领土,两军最后交战于靳国都城外平野之上,靳国战败,闻名一时的靳国战神迟北城战死。墨国统一天下,此后,建立大墨王朝。” 迟北城并不是死在宫长月和楼漠白手下的,这场战役没有丝毫的悬念,两人根本就没有出战,只是坐在后方,镇压战场,指挥着军队。 靳国皇帝早就在一批忠心属下的掩护下,在靳国皇宫御林军的保护逃跑了,他这一跑,却带走了靳国都城的大部分军力,如此靳军与墨军的实力差距更大了。 留守靳国都城的,只有靳国镇北王,也是靳国的战神迟北城,还有他最忠心的属下们,堪堪不过三千人。 这三千人,却要面对墨国十几万大军。 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迟北城没有逃跑,他战到了最后一刻,就像是他的父亲从小教导他的一样…… “一个军人,保家卫国,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那样死得光荣!” 尽管那时候他还小,但是这些话却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心中,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他是一个军人,他要实在战场上。 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他没有投降,铺天盖地的箭雨朝他席卷而来,他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支箭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身中数箭,却没有倒下,而是又杀死了几个墨军士兵之后,才将手中的金色长剑插进土中,手紧紧握住,就那样身披铠甲站着……消失了气息。 从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与她兵戎相见,而自己则死在了她的士兵手下。 可惜啊……不是她亲手杀死的自己…… 迟北城低低叹了口气,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心底的那份悸动,随着他的闭眼,也彻底掩埋,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靳国都城被破。 已经逃离到某处行宫的靳国皇帝向宫长月派来信使,表明自己愿意俯首称臣,让靳国成为墨国的附属国,每年上贡。 宫长月没有丝毫犹豫,下令让人杀了这信使,然后就派人追杀靳国皇族。 最后靳国皇族一个不剩,从此成为了历史中的一个名字,消失了痕迹。 就此,靳国彻底灭亡。 次年,墨国皇帝宫慕离登祭坛,昭告天下,自己已经成为了全天下的皇帝,也就此建立了几百年的分散局面以后的第一个统一王朝…… 大墨。 宫慕离虽然成为至高无上的大墨皇帝,但是他依然尊称宫长月为摄政王,并且对她非常的恭敬,在宫长月打理着大墨王朝的事务的时候,专心致志地汲取着知识,也为以后开创了大墨王朝的盛世繁华,打下了基础。 无论是文人名士,还是普通百姓,都对摄政王宫长月评价极高,更有不少人写诗赞美她,流传的都是她的美名。 至于军队之中就更不用说了,所有的士兵对宫长月敬若神明,心中崇拜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永远都不会消失! 而在背后里,有人偷偷给宫长月冠上了一个名号…… 隐帝。 虽不是名义上的大墨王朝的皇帝,但事实上,她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幕后掌权者,更是一手统一天下的当世王者。 这个名号传到宫慕离耳中的时候,宫慕离只是淡淡一笑,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嫉妒之情。 他的皇位都是因为大皇姐而来的,他有什么好嫉妒的。如果大皇姐相当皇帝,恐怕这个位置,也轮不到她来坐。 不过,宫慕离很快就苦恼起来…… 恐怕自己及冠之后,大皇姐就要离开了。 他宁愿自己永远不成材,生活在大皇姐的庇荫之下,让大皇姐保护自己,也不想让大皇姐离开。 他知道,一旦她一离开,恐怕自己就真的见不到她了。 他不想这样。 可是,他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给大皇姐,因为他知道皇姐对自己的期望很高,若是他有着这般消极的心态,迎来的,只会是大皇姐的斥责。 他虽然不愿意离开大皇姐,却也不愿让大皇姐失望。 所以,宫慕离心里非常的纠结。 尽管他心思千回百转,百般纠结,可日子究竟还是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了。 几年之后,宫慕离十六岁。 从宫慕离十四岁开始,就已经在宫长月的指导下,开始上手处理朝中事务了。宫慕离知道,随着自己的进步,那大皇姐离开的日子也就越近。 他心里虽然不愿,却也不想让宫长月失望。 所以他每次都是尽心尽力做到最好,过了之后却又非常的苦恼。 到现在宫慕离十六岁,已经能够很好处理朝中事务,虽然无法与宫长月的手段相媲美,但是现在四海升平,君主清明,而宫长月也在这几年之内大力整顿了王朝上下,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宫慕离不需要有什么大作为,有这种程度就已经够了。 更何况,宫慕离天资聪慧,成长速度极快,过段时间他的能力和手段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按照他的资质,完全可以成长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 宫长月对此很满意。 最近,朝中大臣们找不到事做,便开始将目光瞄准了皇帝陛下的后宫。 前几年还能够用皇帝陛下年纪尚小的原因,避谈此事,但是陛下如今已经十六,也该到了纳妃的时间了。 其实众人最看重的,还是摄政王殿下身边的那个位置,毕竟这位才是大墨王朝的真正掌权者啊!连皇帝陛下都要听她的! 不过,就算再借这些人八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宫长月提起成亲的事情……这不是活腻了找死吗? 于是,这件事情顺理成章地被人无视了,没有人敢说起,连背后讨论都是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其实世间有不少优秀才俊富家公子贵族少年对这位摄政王殿下倾心不已,可坊间早有传言,这位摄政王殿下已经有了爱人,而这位就是当初在统一天下之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楼漠白大将军! 大家并不知道这位楼漠白大将军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位那显赫的战功!还有传闻……这位不仅战功显赫,而且武功高强,已至大宗师境界。容貌更是俊美不凡,堪称当世第一美男子。任何男人见了他,只会自惭形秽,然后对他景仰不已。 虽然这位楼漠白大将军在战后就被摄政王亲口封了平阳大将军的称号,但并没有什么实职,所以这些人也只有背后传传,却鲜少见过他。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大将军的故事就更加吸引人们了。 就此看来,天下间能够配上那位摄政王殿下的,恐怕非这位楼漠白大将军莫属了。 哎,还别说,两人还真是一对璧人嘿! 于是,百姓们又找到了谈资…… 宫长月身边的位置不敢打主意,大臣们就只好瞄准皇帝陛下的后宫了,特别是那凤位,无论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母不是? 大臣们心思泛泛,天天上折子。 还别说,他们还真打动了宫长月。 宫长月估摸着,差不多也该是给宫慕离纳妃的时间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去征求了宫慕离的意见。 宫慕离没有反对,却并不是太热衷,他根本不喜欢那些虚假柔弱的女人,而他的不拒绝,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皇帝,这些都是他的责任罢了。 宫慕离不反对,宫长月便允了这件事情,并决定让户部开始操办选秀一事。 于是,又是一场杳无硝烟的斗争开始了,其激烈程度,恐怕不必真正的沙场低到哪里去。 当然,有宫长月盯着,这些人还是不敢做得太过火了。 这次选秀,针对的全部都是大臣们适龄的女儿,要求身份尊贵,容貌秀美,才情皆有。 户部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很快写满了女子名字的折子就递了上来,与此相对的还有无数的丹青画像。 宫长月自然是懒得去管理这些小事儿的,她让宫慕离自己决定,而主要操办的还是后宫中的那些太妃们,其中以皇太妃为首。 多年未开的选秀彻底拉开了序幕,而这些经历了初步筛选的贵族女子们,也住进了储秀宫,等待着接下来的又一轮筛选。 这些女子,虽然个个都符合此前的条件,但是性格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了解的。 于是,后宫之中开始了新的勾心斗角。 太妃们纷纷观望,却也是在暗中关注这些女子的品性,看到她们,也忍不住联想到了当年。 又是一轮筛选过了,剩下的这些女子,差不多都是可以封妃的了。 而勾心斗角并未就此消溺,反而越发的激烈起来。 宫慕离不过是在御花园坐着看会儿书,就有不知道多少个女子在旁边走过来走过去,以希望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也能够让自己的品级更高一些。 宫慕离心里不耐烦得很,便躲到书房中,再也不出去了。 那些女子找不到目标,又只有互相开炮。 御花园就是她们最好的戏台。 宫长月要么上朝,要么就呆在未央宫清雅阁中,倒是没有撞见这些女子之间的争斗。 一日,她靠在书房软榻之上小憩,最近奏折都交给宫慕离处理,她倒是清闲了许多。 檀香炉子缕缕青烟升腾而起,室内清雅的香气弥漫。宫长月一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不过是眯了一会儿,她便进入了梦中。 流沁见她睡着,便摆摆手让所有宫女退下,自己也关了门出去了。 “摄政王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飘进宫长月的耳中。 原本已经睡着的宫长月猛然睁开眼睛,迅速坐起身,眼中一点睡意也无! 是谁!居然能够躲过她的警惕,对她传音入耳! 宫长月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 突然,角落里泛起淡淡的幽蓝色光芒,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踏了出来。 那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他长长的白色胡须几乎垂落到地上,一身纯白色的长袍不然尘埃,脸上挂着沧桑而悲天悯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总有一种不似凡人的感觉。 宫长月当然也注意到了他。 不过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便很快转移到了他怀中抱着的那只小狐狸身上。 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它以前最喜欢窝在她旁边小憩,乖巧地靠在她的腿上。 是宸耀! 不过,宸耀的气息为什么这么虚弱?时有时无? 宫长月皱了皱眉,最后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那老人身上。 “吾乃狐族长老。”老人微微颔首,淡淡开口。 随后,他举起怀中的宸耀,略带几分悲伤地说:“这是我狐族之王,摩耶。他还有一个名字,是您给他取的……宸耀。” “他是怎么了?”宫长月起身走到老者对面,拧眉看着老者怀中沉睡着的宸耀。 老者叹了口气:“那日陛下为阻止海啸,透支了太多的灵气,狐族碎裂……本来,我狐族狐珠一碎,就相当于失去了性命。可陛下是最尊贵的王,我与几个长老一起,将王放在圣地修养,也不过是堪堪保住了陛下的性命,可陛下却一直沉睡未醒。” 原来,他那日并不是真的没事。 宫长月眸色一沉,伸手将宸耀接了过来,轻轻抱在怀中。 老者凝视着宫长月,一字一句道:“就算陛下醒来,也无法恢复人身了,恐怕连灵智也……不过陛下活着,已经是我狐族之幸。但是,我想,陛下若是醒着,恐怕更愿意呆在您的身边。” “所以,我将他带来了。” 宫长月目光下移,落在宸耀身上,微微颔首,应道:“好。” 狐族长老淡淡一笑,就此离去。 三日之后,宸耀苏醒。 不过,它的眼神虽然灵动,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光彩,它就像是一只稍稍聪明一点的狐狸,却仍然只是狐狸。 唯一和以前一样的,就是它仍然喜欢黏在宫长月身边,宫长月去哪儿,它便去哪儿,眼中满满都是对宫长月的眷念。 已经知晓了事情缘由的楼漠白,虽然抱怨了好几次,可仍然默认了这种行为。 宸耀的事,宫长月却并未放弃,她在空闲的时候,查了许多书,又不断回想前世自己看过的那些古籍,终于找到了可以让宸耀恢复的方法。 道宗魔宗传承。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道宗魔宗传承的秘密。 很早之前宫长月就发觉,道宗和魔宗的传承都是不完整的。随着她的探究,这个秘密终于揭开……原来道宗魔宗的传承,融合在一起,才是最完整的天地之灵的传承! 天地之灵,万物之始,好比阴阳。 而珑玉,一分为二,便是阴阳两仪。 道宗和魔宗的传承,对于宫长月和楼漠白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他们寻了一日,将身体里的传承之力抽了出来,融合在一起。 宫长月凝聚那日坠落山崖,爆炸之后,融入她身体里的珑玉力量,点下两仪,成就阴阳太极之图,最后打入宸耀的身体。 这天地之灵成为了宸耀新的狐珠,而有了这般强力的狐族,他将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狐妖,终有一日,可白日飞升,平地成仙。 如今宸耀终开灵智,经惊喜不已的狐族长老说,宸耀一年之后,便可开口说话。 而总有一日,他能够再度化身成人。 不过宸耀倒是并未离开宫长月,一直呆在宫长月的身边。 宫长月和楼漠白因为传承之力的离开,武功修为降到宗师巅峰之境,不过他们早就突破了那层屏障,再度回到大宗师之境,不过需要时间的积累罢了。 而宫长月,也终于决定了离开的日子。此后,偌大王朝,她将彻底交给宫慕离。 在此之前,将是她与楼漠白成亲的日子。 那日破城之前,两人月下一吻,便已经突破了那道感情的屏障。宫长月虽然不如楼漠白爱他的多,但总算是接受了他,楼漠白自然也是高兴不已。 两人的爱情并没有多么轰轰烈烈,却是细水长流,温和漫长。 但是宫长月却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 漫长的几年时间,他们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已经不仅仅是爱人,而是亲人了。 成亲,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大墨王朝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殿下大婚,自然惊动天下,宫长月派了人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却偷得轻闲。 最近,她越发的喜欢躺在湖中心的船上,眯眼小憩的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寂静下来。 这日,她又窝在了船上,却感觉身下的船微微一沉。 宫长月对这个气息已经非常的熟悉了,她眼也未睁开,嘴边勾起笑容:“你来了。” 世间能得她这般笑容之人,恐怕非楼漠白莫属。 下一刻,宫长月却被人拉了起来,一张温热的唇迅速覆上她的。 几年来两人虽然没有跨过最后一步,但是亲吻这种事情,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半晌之后,楼漠白强忍着欲望离开了她的唇,他将额头抵在宫长月的额头之上,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喘着气。 宫长月淡淡一笑,然后拉着他在自己身旁躺下。 这船很宽敞,两人并肩躺下之后都绰绰有余。 两人躺在一起,宫长月躺在楼漠白的手臂上面,眯着眼睛打量着天空。 这种细水长流,看云卷云舒的日子,真是非常惬意…… 突然,耳边传来楼漠白低低的声音:“我爱你。” 宫长月脸上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颜,她淡淡应了一句:“嗯。” 两人之间流动着温馨亲昵的气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月之后,两人大婚。 宫长月穿着一身火红嫁衣,衣袂足足拉了六尺长,她并未盖着盖头,而是一顶华丽的装饰着翡翠宝石的凤冠戴在头顶,金色的流苏垂落下来,绝美的容貌若隐若现。 楼漠白同样是一身红衣,黑发如墨,俊美若神祗。 他站在那头,看着众星拱月而来的宫长月,心中一颤,一种无法形容的惊艳之感扑面而来。 她如此美丽,一身嫁衣似火,好似踏着金莲而来。 她并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却是唯一倾覆了他内心国度的女子。 楼漠白怔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脸上缓缓绽放一朵笑容,容貌如诗如画。 神仙眷侣,莫过于此。 楼漠白看着她朝着自己而来,在众人注目之下,走到他的身边。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宫长月反手握紧他的手,抬眼看他,低喃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楼漠白灿烂笑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俯身紧紧抱住了她。 这大婚的流水宴摆了整整七天七夜,大墨王朝上下,百姓同乐。 而楼漠白却在大婚结束的当晚,迫不及待地将宫长月抱进新房之中。 他曾经许诺,要给她一个最美好的洞房花烛夜,所以两人如何再亲昵,也没有突破最后一层。 现在,这个日子终于来临了。 两人都未经人事,动作青涩。但就是这种青涩的接触,才是最挠人心的。 楼漠白缓缓解开宫长月的衣袍,却在下一瞬间,被眼前的美景所惊叹。 一片如曼珠沙华般妖异的火红之上,她肌肤胜雪,皮肤细腻恍若上等白玉,而她身体柔软无骨,在他怀中,好似化作了一滩水。 那是世间最美丽的温软。 楼漠白眸光一黯,再度俯身吻住了她,随着这个吻的加深,两人之间的动作也越发的深入。 一道真气弹来,帐幔落下,掩住了那春光。 大婚之后,宫长月上了最后一次早朝,并未告诉众臣自己离开的事情,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宫长月并未给宫慕离留下什么联系的方法,只是说,若大墨真的大难临头,她自会出现。 然后,她与楼漠白一同消失了。 恐怕除了流沁等几人贴身侍女,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但是,她的传奇却一直没有消溺,而是一代一代地传了下去,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历史上对她的评价很高,却有赞有贬。 不过前人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不过,却有一个名号一直伴随着她…… 隐帝。 这是属于她,独一无二的传说。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